69.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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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她有预感, 自己今天的错误率会很高。写的时候心思都不在卷面上。

    她想给薛晗打个电话, 一看时间还是放弃了。或许他只是回自己家去了, 没必要大晚上把人吵醒。

    洗了把脸后路瑶上床睡觉,平时睡眠质量不错的她, 今天意外有点失眠。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做起梦来。

    梦里又出现了那个半/裸的男人,露着后背身材不错, 一抬手漂亮的肌肉线条就显露无疑。哪怕是在梦里,路瑶都有些脸红心跳。

    怎么回事儿,又是这个人。

    她明知自己是做梦,却醒不过来。想要上前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耳边却传来一阵引擎声。

    路瑶从梦中醒来, 头晕脑胀。

    她扶着床起身,看外头的天色已蒙蒙亮。掀开窗帘的一角向楼下望,她看到薛晗的背影慢慢地晃进了他家的大门。

    他这是在外面过了一夜刚回来?

    薛晗的关门声有点响,震得路瑶清醒了几分。她看一眼时间已过六点, 想想也不必再睡, 索性起来刷几道题。

    做完几页真题后, 她洗脸刷牙下楼吃早饭, 出门的时候意外撞见了薛晗。

    对方一脸倦容, 边走边打呵欠。头发有点乱,眼圈黑黑的, 下巴上长出了胡茬子, 也没有及时刮掉。

    一夜之间, 竟是像成长了好几岁的模样。

    路瑶难得主动上去跟他打招呼,薛晗反应不太快,懒洋洋地举了下手:“早,学姐。”

    “你才刚回来,又要出去吗?”

    “你怎么知道我刚回来?”

    “你车开回来的时候我听见了。”

    “不好意思啊学姐,我下次把车停弄堂口。”

    “没关系,我本来也快醒了。不过你这车确实停外面更好些,你这样别人该出不去了。”

    薛晗点点头,没了往日的桀骜不驯,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乖。他点点脑袋:“我头疼,先去买点药,回来我就挪车。”

    “你怎么了,喝酒了?”

    “没有,感冒了。”

    路瑶看他走路都打摆的样子,身上确实没有酒味儿,就拉住他:“别去买了,这会儿药店也没开。我家里有药,你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进屋,在客厅里翻出药箱。里面只有几袋感冒冲剂。

    她想起来前两天她妈不舒服,家里的感冒药都让她吃光了。

    她拿了冲剂出去,塞薛晗手里:“你回去泡一杯喝了,赶紧先睡一觉。等睡醒了再去买药。附近几家药店你都认识吗?”

    “不知道,到时候找找吧。”

    薛晗拿了冲剂转身就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回头冲路瑶笑了笑:“谢啦学姐。”

    那笑毫无光彩,跟焉了的花似的。

    周日的早上路瑶坐在教室里,少见地走神了。林璇忍不住拿手肘推推她:“瑶瑶,老师问你问题呢。”

    路瑶赶紧起身,强作镇定地算了个答案报出来。

    答案自然是对的,只是坐下的时候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开学没几天,她好像已经走神过不止一次了。

    而且每一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下了课路瑶拒绝了林璇逛街的请求,说要回家复习:“月考快到了,你也赶紧回家去吧。”

    “我都没衣服穿了。”

    这话一点说服力没有。林璇家境优渥,自己有专门的换衣间,里面衣服鞋子多得塞不下。

    路瑶就笑笑:“现在天天穿校服,自己的衣服买了也没用。”

    “瑶瑶你还真是……你就不想打扮得漂亮一点吗?”

    “没关系,这样挺好的。”

    “太浪费了。”林璇捧着路瑶的脸在那儿感叹,“画个淡装,再穿条漂亮的裙子,走出去回头率绝对百分之两百。现在都有不少人追你呢。”

    路瑶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掉,匆匆收拾好书包,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她算过公交的时间,这会儿出门正好能赶上一趟。

    一路坐车回家,她提前一站下来,拐去药店买了一堆感冒退烧药,拎了一袋子走回家。

    她去敲了薛奶奶家的门,对方笑眯眯让她进屋坐,路瑶赶紧摇头:“我不进去了。薛晗还在睡觉是吗?”

    “对啊,这孩子大早上才回来,害我担心了一晚上。打电话也不接。”

    “他干嘛去了?”

    “说是跟人出海捕鱼去了,不知道真的假的。”

    路瑶和薛奶奶一样,都笑得很无奈。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太会玩,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她把感冒药留给薛奶奶,回自己家吃饭去了。

    下午还是做题,才开学不到一个月,她已经刷完了几本练习册。买来的试卷也做掉了一半。再这么下去,像林璇说的,她最后可能真的会无题可做。

    可是不做题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想到薛晗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全然没道理。

    她现在学这么多,以后真正能用上的有多少?可是没有办法,这是大学的敲门砖,不学这些就不能进入更高学府学更多有用的东西。

    她和他毕竟不一样,差太多了。

    晚上路瑶难得下厨,给她爸妈做瘦肉粥。她在厨艺方面一向很有研究,小小年纪比她妈做得还要好。

    只是平时学业繁重,家里人一般不让她下厨。

    吃饭的时候路正民在那里感慨:“还是我家瑶瑶能干,煮个粥都这么好吃,比你妈强。”

    “你一天不挤兑我就浑身难受是吧,一碗粥也能让你说出这么多话来。”

    话是这么说,最后姚菲还是喝了不少,跟路瑶她爸两个人把一整锅粥都给吃完了。

    路瑶看着那空空的锅有点后悔,忘了盛一碗出来给隔壁送去了。

    转念一想薛奶奶肯定会给他做,心里也就释然了。

    刚上楼准备看书,手机就响了。薛晗给她发短信,先是谢过她给自己送药,随后又问一句:“学姐,你家里有吃的吗?”

    “怎么,你没吃饭吗?”

    “没有,家里什么也没有。”

    “薛奶奶人呢?”

    “跟我爷爷出去喝喜酒了。”

    路瑶放下书,看一眼对面窗户,薛晗不在,这会儿应该是在楼下翻箱倒柜。那情景光想想都觉得有点可怜。

    没办法,她只能悄声下楼。

    父母都在房里看电视,路瑶从楼下开门出去,半点儿没吵到他们。她去敲对面的门,薛晗很快就过来开门。

    两人进了屋,薛晗一开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学姐,你空手来的啊?”

    “我家也没吃的。”

    “那你过来是?”

    “你家有米吗,我给你做点吧。”

    薛晗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开了冰箱往外拿东西:“有,什么都有,你要什么我给你准备?”

    “不用了,你去睡觉吧。”

    “我这刚睡醒。”

    “那你吃药前吃东西了吗?”

    “吃了两片饼干。这东西太甜又不顶饿,没用。学姐你会做什么,我想吃烤肉。”

    路瑶有点想打他的冲动。

    “你不能吃那个,生病要喝粥,白米粥。”

    “那也太寡淡了,你给我整点菜吧。”

    “知道了。”

    路瑶找了围裙出来系上,又把薛晗赶出厨房,一个人在里面忙碌起来。虽然很久没下厨,但该会的一样也没忘。一边熬粥一边做菜,不到一个小时就在餐厅里摆了好几个碗碟。

    都是清淡又下饭的东西。

    薛晗看得有些吃惊,好半天才举起手冲路瑶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学霸,干什么都这么厉害。”

    “别拍马屁,赶紧吃吧。”

    路瑶拉开椅子坐下,看着薛晗喝粥。他每吃一样都得夸赞几句,明知是开玩笑,路瑶听了心里也挺受用。

    她也有那么点虚荣心啊。

    想起中午薛奶奶说的那番话,路瑶故意问他:“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伤心去了。”

    “有什么可伤心的?”

    薛晗扫她一眼:“你放我鸽子,我能不伤心吗?”

    话是这么说,脸上神采飞扬,哪有半点伤心的样子。

    “我没让你来接我,再说学校门口我上你的车也不合适,被人看到会传流言。”

    “那我下次把车停远一点?”

    “不,我的意思是你就不用来接我。我不是三岁小孩,更何况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们是邻居。再说那天学长纠缠你,我还帮你解围了。学姐你不能这么无情啊。”

    路瑶把菜往他跟前推了推:“你帮我我谢谢你,但我不需要你来接我。今天这顿算我谢谢你了。”

    “这好像有点不够。”

    “还不够吗?”

    “那当然,我因为你在江边吹了一夜的冷风,都冻感冒了,只做一顿饭好像太简单了点。”

    “所以你昨晚去江边了?”

    “是,坐了一晚上,越想越难过。”

    路瑶起身就走:“那你慢慢吃,江边的风看来还不够大,没把你吹傻掉。”

    薛晗不想她走,抬手就去拽她。他力气大,一不留神把人直接拽到了跟前,下一秒路瑶就跌进了他的怀里,被他抱了个满怀。

    屋里的气氛尴尬中透了一丝甜蜜。

    路瑶因为那个梦睡得不太好,起得略晚了一点,早饭拿了一片面包就抓起书包跑弄堂口去赶公交。

    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习以为常。

    高二升高三的这个暑假,他们统共就放了一星期的假,还是一年中最热的那一周。剩下的日子和平时上课一样,早七点晚五点,包括周末。

    冷清了很久的校门口今天又热闹了起来。路瑶到的时候快到打铃时间,她关掉手里的mp3,快走几步跟着人群进了大门。

    门卫室前面有学生跟老师在争执,为了一只手机。

    路瑶听到旁边有学生嘀咕:“新来的吧,肯定是高一的,不知道咱们学校这大门多厉害。”

    “就是,手机藏哪儿都没用,走过就给你扫出来。”

    “听说光这大门就几百万呢。”

    “难怪食堂菜那么难吃,钱都用这上面了。”

    两个女生说笑着,不小心撞到了路瑶。她没说什么,往旁边挪了挪。正想摘耳机,听见有人吼了一句,什么东西砸到了她身上,热热的。

    校门口的嘈杂暂时平息了几秒,很快又有人说话。

    “是麻辣烫吧。”

    “哎呀怎么泼人家衣服上了。”

    “现在的新生都这么横,老师也不放在眼里。”

    麻辣烫的主人就是那个带手机被没收的新生,他有点恼了,怒气冲冲吼了句:“怎么,学校不让带手机,麻辣烫也不给吃啊。”

    路瑶低头看看自己校服上的红油,接过旁边女生好心递过来的纸巾开始擦。

    值班老师赶紧过来关心路瑶有没有烫伤,又对那个男生提出批评教育。男生一脸不以为然:“大不了我赔她一件衣服啰。校服哪里有卖,我现在就去买。”

    路瑶皱眉。这人真是不讨喜。

    老师也给气着了,又开始数落他。几个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吵得正凶,铃声响了。门卫正准备关大门,一辆黑色Ghibli突然停到了门口。

    速度很急,刹车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有点响,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门卫以为有领导来,又把手收了回去。

    车里后排下来个男生,穿着同知中学的校服。路瑶一抬头正好看到他把书包甩在肩上,动作娴熟。

    校服领带没系好,松垮垮地挂了那里。头发有点乱,他抬手随便理了理。最有意思的是,校服衬衣的扣子没对齐,全给扣歪了。

    全身上下透着股少年的不羁,显然跟麻辣烫少年是一路人。

    一副酱油吃多了浑身哪哪儿都不舒坦的样子。路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男生走过大门的时候,响起了刺耳的提示音。显然他身上有手机,但老师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没拦着他。

    他就这么直接走到门卫室前面,把麻辣烫少年一把扯了过来,笑着冲他一抬下巴:“来,给学姐道个歉。”

    路瑶反应很快,往旁边挪了挪,淡淡回他一句:“不用了。”

    红油没全擦掉,一股难闻的味道。

    路瑶把mp3收起来搁进包里,跟值班老师打声招呼后就走了。没走几步就听见老师在那里说:“刚来的这位同学,把你身上的手机拿出来。”

    路瑶回头看一眼,男生还是一副坏痞痞的样子,两手一摊装无辜:“我没带手机啊老师。”

    老师根本不信,看刚才那车的牌子,就知道这孩子家里有钱。

    有钱人家的孩子没有不带手机的,学校为这事儿天天头疼。老师也头疼,嘴上管着心里也烦,回头别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男生态度还行,把书包递给老师,还把裤子口袋翻出来。最后特意又从那门前走了两回,报警器都没响。

    “老师,坏了吧。”麻辣烫少年在那儿起哄,“我也没带手机,这门真的坏了。晗哥你说是吧。”

    晗哥就是那男生。他把麻辣烫拎到门口晃了晃,跟晃玩具似的。大门口的探测器立马工作,叫得十分欢乐。

    那画面太搞笑,围观的学生都乐了。

    值班老师也想笑,硬给忍住了,把学生都驱散,又把麻辣烫少年叫过去做思想工作。路瑶没再看下去,匆匆往教室走。

    身后有人叫她,回头看是同桌林璇。

    林璇闻到了她身上那股麻辣烫的味道,一脸同情:“去厕所洗洗吧,今天得闻着这个味儿上一天课了。”

    两人边走边说,路瑶到了后放下书包就去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有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头一看,就是刚才那个晗哥。

    “学姐。”

    对方主动打招呼。

    路瑶后退几步,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但没说话。男生本来一脸的玩事不恭,这会儿倒收敛了几分。

    “那什么……”他表情略尴尬,上前两步冲路瑶伸出手,吓得她赶紧侧身往旁边躲。

    “男厕所在对面。”

    男生一愣:“我不是……”

    “同知校风严谨,你……注意点。”

    声音不高,语速略快。路瑶说的时候都没看对方,随即转身拐进了高三一班的教室。

    一班离厕所最近,就在旁边。

    男生没反应过来,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一直到有女生结伴来上厕所,他才回过神来。

    WTF!

    刚才那女的把他当变态啊。

    路瑶确实觉得那个叫晗哥的有点问题。这一届的高一新生有这么两个刺头,前途堪忧。

    林璇已经收拾好课本,正在那儿吃早饭。两人的书桌边围了一群人,都在那儿巴巴地望着她。

    林璇把个小笼包塞嘴巴里,含糊道:“都在等你的作业,赶紧拿出来吧。你今天来晚了,把他们愁坏了。”

    路瑶把书包拿过来,从里面翻出各科的作业本。同学们一拥而上,跟抢限量商品似的。有两个人为抢化学作业还撞了脑袋,推搡间把路瑶的书包推到了地上。

    “哎哎你们注意点啊,哪有这样的。”

    “没办法璇姐,老师快来了。”

    “少废话赶紧抄啊,一会儿就还回来啊班长。”

    路瑶笑笑没说话,自己把书包捡起来拍拍灰尘,放进了书桌。

    林璇正要继续吃早饭,感觉椅子让人踢了一下,不悦地回头瞪后面的人:“马佳佳,麻烦你收回你的脚。”

    马佳佳跟路瑶很不对付,因为考试永远考不过她。林璇和路瑶关系好,马佳佳也就跟她势同水火。

    平日里林璇要这么说,两人必掐无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马佳佳只给了她一个白眼,就低头忙自己的去了。

    林璇也翻了一个,转身跟路瑶嘀咕:“万年老二又找事儿。”

    “好了,你们别吵了,再熬几个月就好。明年这时候想吵也找不着人。”

    “谁要跟她吵,巴不得一辈子见不着她。我说瑶瑶你一定要争气,继续坐稳你年级第一的宝座,气死马佳佳。”

    路瑶觉得有点幼稚,没再接林璇的话茬,只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

    林璇就开始花痴:“你怎么这样,脑瓜子那么好使,聪明得不像个人。长得又好看,脾气还好,你吃什么长大的?”

    “可爱多啊。”

    “哎哟我去,你还会开玩笑。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当然有啊,打色狼她就不会。

    路瑶想起刚才那一幕有点遗憾。等考上大学,她应该去学个空手道跆拳道什么的。

    那个什么晗哥,也许就是个绣花枕头。

    三楼高一三班的教室里,薛晗打了个喷嚏。麻辣烫少年过来“关心”他:“怎么了晗哥,感冒了?我那碗麻辣烫也没泼你身上啊。”

    薛晗扫他一眼:“还挺光荣是不是。”

    “没保住手机,气着呢。对了,你手机要回来了吗?”

    不提还好,一提薛晗就来气。

    要回来个屁,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当成色狼变态了。那女的什么眼神,他看上去像这种人吗?

    听说是个学霸,书读太多了吧。

    高三、学姐,还挺棘手。

    麻辣烫劝他:“算了,回头再说吧。你发言稿准备得怎么样了,一会儿上台别发怵啊。”

    “陈见宇,你什么时候见我发过怵。”

    “也对也对,你以一敌十眼皮都不眨一下,是我说错话。”

    陈见宇嘻皮笑脸,没个正形,又提到早上薛晗那车。

    “挺拉风,怎么开那辆来?”

    “我姐的,早上她送的我,起晚了。”

    “哎哟,女魔头啊,她没骂你?”

    “没有没有。你烦不烦,一整个早上缠着我,一边儿去吧。”

    薛晗拿出别人事先帮他准备的发言稿,想通读一遍。读了半天也没读进去几个字,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位学姐的身影。

    她那双眼睛,那明显防备的眼神,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越想越来气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让个女人这么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