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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无法冲破的世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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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宋明正打完电话,我在办公室坐不下去了,出了报社,独自来到江边,来到那充满伤感而又甜蜜回忆的江边,在萧萧的寒风里,看着冰雪覆盖的江面,听着江边柳树枝条在风中发出的瑟瑟声音,坐在江边的石凳上,出神地看着远处连绵的群山的影子,心里不由平添了几分忧郁和苦楚。

    我发觉自己活在无法冲破的世俗里,自己是那样的虚伪和委屈,自己的心灵被一层厚厚的茧壳包围着,无力冲出。我的心里愈发沉闷和压抑,感到无比的寂寥和失落。

    我站起来,沿着江面漫无目的地走着,接着就看见在冰河上有一身著大红防寒服的垂钓者,他在他自己凿开的冰窟窿里用短竿等待那鱼。

    他一动不动,宛若塑像一般,口中的哈气弥撒在周遍空气中,白色的动感与周围的静止的冰雪形成“动静一如”,大红色调与白色雪海形成“强烈对比”,自然与人“物我和谐”。

    我没有说话,悄悄走进冰上,走近他,原来是一位老先生,我站在旁边,看他雕塑一般地坐在那里钓鱼。

    我不说话,是因为他也丝毫没有和我聊天的意思。就这么半天过去了,他开始收拾钓竿和鱼篓,我看到,鱼篓是空的。

    我有些同情他,忍不住问道:“老先生,一条也没有钓到?”

    他没理我,只顾收拾自己的东西,我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他才说:“钓鱼不是为了鱼!”

    说完,老先生顾自就走。

    就因为老先生的这句回答,我心里一震,在他身后大声问:“老先生是干什么的?”

    他头也没回:“钓鱼的!”

    老先生走远了,留下我站在那里发愣。

    一无所得却乐在其中,难得!世风浮躁,这样的人委实不多了,尽管也许他只是没有钓到鱼而做出的无所谓。

    一无所得,就是有所得,精神层面的所得,是无染的心境和清澈的心源。

    我在皑皑的冰雪江面上孤独地走着,前方是越发空荡的雪原,冷风吹起,雪末飞进我的脖领,打在我的脸颊上。

    天气很隐晦,阴沉沉的,呼啸的北风预示着另一场风雪的来临。

    看着大江另一侧的高楼林立,自觉往事如风,浮光掠影的逝去,在记忆里只是轻轻一闪。想着一个人的心事,陌生着一人的陌生,身体却不知不觉的浸入了繁华的灯红酒绿当中。络绎不绝的车辆,街道两边灯火通明,映衬着另一面的纸醉金迷。而我却仿佛一粒沙子,虽然被如水的空间包裹,却无法融入。

    想着刚刚离去的老先生,又想起了柳宗元的那首《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此时,我似乎感受到了刚才离去老先生的那份孤独。

    虽孤独,但依然在独钓。

    我蓦然感到了一种坚定的情操,有着梅香傲骨的刚毅,有着出水芙蓉的超脱。

    我不由感慨,也开始轻视自己曾经的那份世俗,好多人做事都是给别人看的,我虽没那样全部那样去做,但始终没有脱离那种境遇的阴霾。

    我有时会忘记了自己心中的那一把尺子,衡量自己做人做事的标准。我有时失去了曾经的那份自信,在别人的淹没中学会了躲藏。或许,我该捡起被世俗鄙薄的那份真实与坦荡,不为证实给别人看,只想让自己别活得那么虚伪,别活的那么委屈。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柳月,想起了柳月那纯洁而高尚的眼睛和情操,想起了柳月曾经给予我的无尽教诲。

    我在江面上徘徊了许久,思考了许久。

    我走累了,就到了岸上,在行人稀少的江边沿着小路往回走,这时,我看到前方一个穿着黑妮子大衣的男人站在江边,衣领竖着,围着围脖,正在江边矗立,一动不动。

    难道,也有人似我这般的心情,来江边解闷的?

    我走进过去,那男人转过身来,是杨哥。

    我一愣,杨哥不上班,跑到这里来干嘛?

    我赶紧和杨哥打招呼:“杨哥,你好!”

    杨哥看着我,微笑了下:“小表弟,我站在这里半天了,看你在江面上走来走去,怎么?出来散心?”

    杨哥久违的一声“小表弟”让我的心一颤,自从我扶贫回来,杨哥就再也没有这么称呼过我,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叫我呢?我出事后他故意不告诉柳月,就已经说明他一定知道了我和柳月之间的暧昧和过去,却又叫我小表弟,是何用意呢?是在调侃我?

    原来杨哥早来了,已经在这里看了我一会了,我刚才只顾自己思考,竟然就没觉察到。我来不及多想,笑笑:“在办公室写稿子累了,出来放松放松脑子,顺便想在江上溜冰的,可是,都是雪,不滑,没法溜……怎么?杨哥,这么冷的天,你来这里干嘛?”

    杨哥呵呵笑了:“和你一样啊,脑子累了,出来放松啊,不过,我不是想溜冰,我就是想站会儿散散心……”

    “哦……”我点点头,想走了,我觉得我现在和杨哥之间无话可谈,站在这里会很尴尬的。

    “怎么?你这就要回去了?”杨哥看我的脚步开始迈动,问我。

    “是的,”我点点头,看看时间:“快到中午了,我要回去吃午饭了……你不回去吃饭吗?”

    “哦……呵呵……”杨哥笑起来:“饭当然还是要吃的,我也要吃饭的……哎——哪里有个小酒馆,小江,咱俩去哪里搓一顿如何?我请客!”

    说着,杨哥指了指江边的一座木屋酒馆。

    看来,杨哥好像想和我聊天,而我却毫无兴趣。但是,杨哥提出来了,我也不好拒绝,因为没有理由拒绝,就点点头:“好的,杨哥,我请客吧……”

    杨哥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好了,小表弟,别和我客气了,哪里又让老弟请客的道理,还是我来吧,走,去吧,炒几个热菜,温一壶酒,喝上几盅……”

    看到杨哥很有兴致的样子,我也就做高兴状,和杨哥一起去了小酒馆,找了一间有取暖炉子的小屋子,杨哥点了4个热菜,要了一瓶二锅头,温上,和我对饮起来。

    “最近工作和生活还好吧?”杨哥和我边饮酒边说。

    “还好!”我说。

    “自从国庆节一别,除了中间参加你的婚礼一次,其他时间,我和你就一直没有正儿八经喝一次酒啊,”杨哥有些感慨地说:“这3个多月,接近4个月了,期间发生了不少事情,我去省城学习,你出了事故,你和小许结婚,你平反复职,柳月的弟弟死而复生……世事多变幻啊,最揪心的就是你的事情,我在省城学习,鞭长莫及,幸亏你交了好运,又回来了……”

    我有些黯然,心里又想起了杨哥瞒着柳月的事情,闷头喝了一杯酒:“谢谢杨哥挂牵和关心!”

    “不要客气,这事我听张部长一说,我立马就急了,我当时就想,这事需要马上让小许知道,正好小许下乡去实践活动,我想法设法通知了她,让她赶紧回来在你身边陪你……”杨哥说:“小许真不错,危难时刻见真情啊,这种时候,我知道,人最需要的是亲情和安抚……”

    杨哥大谈我和晴儿,却压根不提柳月,更不提他和柳月通话的事情。

    他不提,我更不会提。

    “你和小许终于结婚了,很好,好好过日子,好好疼小许啊,你们俩,很合适的一对儿……”杨哥继续说:“小许和我在省城一起的时候,天天嘴边挂的最多的就是你,一提起你就来了精神……那天听说你出了事,当时就急的哭了起来,非要连夜就往回赶……”

    我听了心里有些感动,却有不大乐意这话从杨哥嘴里说出来。

    “杨哥,你去省里参加培训学习,是不是要提拔了啊?”我不想听杨哥继续说我和晴儿,就打断杨哥的话,转移话题。

    “哦……呵呵……提拔?”杨哥笑起来:“你看我要提拔了吗?你来提拔我?”

    我忍不住笑了:“可惜,我没有这个权力啊,要是有,我一定提拔你……你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好几年了吧,也该提拔动动了吧?”

    “这官场往上爬,好比一个金字塔,每一个级别都有大小不同的金字塔,在地市级,这正地级就是金字塔的塔尖,越靠近塔尖,就越难爬啊,我现在已经是正县级了,迈上副地级这个坎,难啊,”杨哥微笑着说:“我要是想再进一步,就不是市里说了算了,要省里来决定了,再说,提拔,也未必就是好事,说不定,还不如不提拔呢?”

    “为什么呢?”我看着杨哥。

    杨哥说:“很简单啊,我这个县级的位置,虽然级别不如副地级的高,但是,是实权派,手里有实权,而提拔副地级,进常委是不敢想的,要是干了副市长还好说,多少手里有点权力,要是到了人大和政协做了副主任和副主席,那就完了,基本和退休没什么大的差别,什么权力也没有了,而副市长这位置,基本是给县里的书记们准备的,所以啊,我这个常务副部长,还是不动的好,就这么干着吧,当然,要是上级来了调令,也是没办法的……”

    我说:“哦……原来如此……”

    杨哥说:“是的,现在的人都现实了,大家图级别,更图实权,实权为先,其次才是所谓的级别,你也经常出去参加人大政协的活动,你应该能看出来,你看看那些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出去也基本就是个摆设,那些局长县长书记,表面上都恭恭敬敬,背后谁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而那些人大主任政协主席们,曾经也是很风光的实权派,混了一辈子官场,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心里其实也是多少有些发虚,有些悲哀的……反正我是觉得,与其那样,我还不如就在这个常务副部长位置上干到退休,再多为党和人民做几年事情啊,哈哈……”

    379 你看的很透

    杨哥说的很符合实际,我在采访中的确是感觉到了。我不由点点头:“杨哥,这官场你看的很透啊!”

    “混了这么多年官场,我要是再看不透,那不是白混了?俗话说的好,有经历才有阅历,我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些体会,你刚刚开始进入这个圈子,有些事情,多了解一些,对你今后少走弯路,是很有好处和必要的。”

    杨哥看着我说:“比如,干部的调整,这是最敏感的问题,仕途升迁是官场的首要大事,为官者成败荣辱全系于此。干部问题不但关系事业成败,而且可以影响一地一单位的民风。

    “现在的干部管理制度还是上级任命制,基本程序是:领导提名、组织考核、集体研究决定。这几年的变化无非是在组织考核过程中增加了一项群众评议和公示的内容。选拔、调整干部的关键是领导提名,没有领导提名,无论你如何优秀也不可能被提拔任用。

    “提名前的私下沟通又是关键的关键,其他程序只是必要的形式而已。既然提名前的私下沟通是关键,以人划线和任人唯亲就不可避免。在法治还不健全的条件下,人治的手段必不可少,在这个问题上清高不得,迂腐不得……”

    杨哥讲的混官场的理论性很强,和柳月讲的有很大区别,柳月讲的那些为官之道经常是从身边的实例出发,更多是突出做人做事的道理,而杨哥显然是官场理论的资深实践者,又是干组织工作的,讲起来自有一番味道,我不由凝神听起来。

    杨哥看着我继续说:“事实上,由于官员的任命机制均是由上级操控,自文革后,在理想幻灭,信仰沦丧后的近20多年来,中国官场中的官员,凡为了奔一个美好前程者,其跻身官场的立足点和出发点显然不是把为崇高的事业服务作为当官的宗旨,而是把为自己的长官或上级服务作为核心任务。

    “任何一个在中国官场呆过一段时间的人都能够感觉得到,中国官场中能够呼风唤雨的最成功的官员,其最显著的特点是会‘做人’,而不是会做事。当然,既能做事,又会做人的成功官员也不乏现实的例子,但这绝对不是那些最成功官员行列中的主流。只会做事而不会做人的官员,是升迁无望的。

    “这是因为,官员的考核与任免,主要不在于他们能做出多少政绩,而在于他们与上级的关系密切程度。能搞掂上级的,就能飞黄腾达,就能戴稳乌纱,而与上级关系疏远的则鲜有升迁的机会。凡能在领导生活圈里如鱼得水者,无不得到提拔重用,而只限于在领导工作圈里折腾的,其升迁的机会寥寥……”

    杨哥一番话说的我有些惊悚,我当然明白杨哥说的‘做人’指的是哪方面,是如何做人,而在这方面,我显然比不上刘飞。我对自己最有信心的是做事和正规做人。

    杨哥看着我的表情,笑了笑:“如何混官场,如何在官场里学会游刃有余,这是一门大学问,这是中国特色的大学问,你还属于初涉者,我不能给你灌输太多,多了你也接受不了,以后我说的这些东西,你在实践中都会慢慢体会到,当然,以后,我还会继续告诉你更多的东西,呵呵……不说了,来,喝酒!”

    我对杨哥从实践中的出来理论心悦诚服,对杨哥心里的抵触情绪轻了一些,和杨哥喝了一杯酒。

    “小江,柳月的弟弟突然死而复生回来了,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吗?”杨哥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一怔,接着就摇摇头:“我不知道啊,难道你不知道?”

    杨哥苦笑也摇摇头:“我就知道那天你结婚喜宴我们喝完酒之后,她弟弟突然出现了,两人相认了,但是,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知道是姐弟关系的,我一概不知,我问柳月,她总是淡淡地回答我,说因为是亲姐弟,一见面,心有灵犀,心灵感应,就相认了……呵呵……我知道柳月是蒙我的,她不愿意告诉我实情……”

    “哦……”我心里突然有些高兴,柳建国的事情,具体的细节和过程,除了我和柳月,谁都不知道,柳月不想告诉杨哥,显然是想让这事只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只属于我和她之间的秘密。

    “唉……柳月还在对我有意见呢,生我的气呢!”杨哥突然又说,接着叹了口气。

    我的心一跳,说:“为什么?她为什么对你有意见,为什么生你的气呢?”

    “你说呢?小表弟?”杨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我?”我的心又是一跳:“我说什么?我哪里知道呢!”

    杨哥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不知道,好吧,那我告诉你……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故作不解地看着杨哥,其实心里基本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里有一丝紧张,杨哥转了大半天圈子,看来终于要切入正题了。

    杨哥是想揭露我和柳月过去的事情呢还是想揭穿他和柳月的真相呢?

    我的心砰砰跳着,心里愈发紧张起来。

    我这个赝品小表弟看来终于到了要被血淋淋展示的时候了!

    我不知道即将迎接我的是什么,脑子里一时有些混乱,强自镇静下来,看着杨哥深不可测的眼睛。

    “是啊,因为你啊,”杨哥又重复了一遍,说:“也只有你才能让她对我这么发火生气啊!别的人和事,她不会对我这样的……”

    我索性继续装作糊涂:“不明白什么意思?”

    “呵呵……”杨哥看着我,宽厚地笑起来:“就是你去年10月份出事,她在北京出差,我在省城西京学习,我最先知道了消息,她和我通电话的时候,我没有告诉她,结果,她回江海知道后,就生气了,为这事,一直对我耿耿于怀呢,我怎么给她解释她都不听,和她认识这么久,这个丫头,还从来没有对我这样过,这次看来是真生气了,犯了倔脾气了,看来啊,小表弟,你这面子可是真不小啊……”

    我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没说话,看着杨哥,我现在知道杨哥叫我小表弟是纯粹的自娱自乐。

    “唉……”杨哥叹了口气:“其实呢,我这也是出于好心啊,你出了事,我当然很着急,可是,我想,那个时候,我最应该告诉的是晴儿,也只能去告诉晴儿,因为那时候只有晴儿是最有资格知道这事的,可是,柳月……我要是那时告诉了柳月,她在北京正忙地焦头烂额,脱不开身,再一着急,徒劳无益,反倒伤了身心,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可是,柳月就是不理解……”

    我依旧看着杨哥不说话,我不知道杨哥是在自我解脱还是想向我表白什么,或者希望我能传话给柳月。

    “我当然理解柳月作为表姐对小表弟的关心和爱护,我也知道柳月对你一直是很牵挂很放在心上的,”杨哥继续说:“但是,我经过综合考虑,还是决定不告诉她,因为我想,或许不告诉她,对事情的处理会更好一些,对大家也都会更好一些,对晴儿回来之后的事情也会更好一些,对你和晴儿的今后也会更好一些……”

    杨哥好像不想在我面前揭穿我和柳月的关系,好像仍然是想让我以为我不知道他知晓我这个小表弟是赝品,但是,在话里又隐隐提出了晴儿和柳月的微妙关系。或者,杨哥是想继续维持以前大家的彼此心照不宣,故意维持以前的微妙状态,不管我知道不知道他已经觉察。

    总之,杨哥今天突然开始称呼我小表弟,不是在故意捉弄我,或许是他想努力维护我和柳月表面的表姐弟关系,努力想寻求一种表面的和谐和安宁。但是,杨哥的话里又不失时机地提醒我,让我意识到自己对晴儿的责任,让我意识到自己的现状。

    那一会儿,我的脑子高速运转,得出了这个结论。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我不是杨哥肚子里的蛔虫,我无法洞察杨哥的真实心思。

    “哦……”我点点头:“她这个人,就是这性格,有时候犟脾气上来,就这样……杨哥你不要见怪……”

    我说话的神态好似和柳月很知己,貌似我比杨哥还要了解柳月。

    杨哥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宽容和理解,笑笑:“她的性格脾气,我当然了解,我怎么会怪她呢,她就是再生我的气,再对我有意见,我也不会怪她的……我只是怕她气坏了身子,只要她过得好,我不会勉强她任何事情的……她的开心对我很重要的……”

    从杨哥的话里,我听出了一种男人的包容和宽广,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惭愧,如果我和杨哥换了位置,我会有杨哥如此这般的宽容吗?我会这么包容柳月吗?我对柳月,有时候似乎感觉更多的是一种依恋和不舍,而杨哥,好像对柳月更多是一种疼爱和怜惜。

    难道这就是小男人和老男人的区别?

    我喝着烈辣的二锅头,心里懵懵地想着,心情又变得忧郁起来……

    380 过去的1995年

    杨哥也不说话了,默默地喝酒,然后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一会又看着我,说:“过去的1995年,你经历了很多波折,几番沉浮,起起落落,不能说是惊涛骇浪,可也算得上是大风大浪了,还好,虽然经历了这几番苦难,你都挺过来了,也算是经受了人生真正的磨练和考验……这一年,你无论工作还是身心,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我看到了你的成长,为你感到高兴……”

    我转过脸,看着杨哥,笑笑:“谢谢杨哥,其实,我的成长离不开大家的帮助和指导,包括柳月,包括你……这一年,坎坎坷坷我走过来了,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疾风暴雨呢?呵呵……”

    我故作轻松状地笑着。

    杨哥也笑了:“其实,我对你关心不够,当然也和我忙有关系,但是,也和你找我少有关系,平时我那里,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没事的时候也不来看看我……”

    杨哥的口气好像有些埋怨,但是也不是生气,我挠挠头皮:“你那么忙,而且,组织部又是大衙门,我没事不敢去啊,见了组织部的人,我就发怵……”

    “呵呵……见了我你发怵吗?”杨哥笑起来:“你这是找理由托词吧!”

    我笑了笑,没说话。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相信你经历了这几番沉浮,一定会有很大的收获,不仅仅是你工作上的收获,在我看来,对你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而言,能力和知识、意志的成长和锻炼远远要比工作上的收获重要的多……”杨哥语重心长地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小江,我确信你是一个男子汉,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就一定要经得起人生路上的各种摔打,什么是摔打?就是要在挫折和苦难中磨练意志,锤炼身心,只有具备顽强意志的人才能获得成功……人生路漫漫,官途路漫漫,在漫长的路途中,不可能没有困难,在困难面前,有的人退缩了,畏惧了,有的人却迎着风雨不畏严寒走了上去,去克服战胜困难……只有苦难才能造就生命的顽强,只有苦难才能磨练意志,做到经得起摔打,才能面对你今后一定还会遇到的各种挫折和打击,坚持到最后,你就一定能够成功……比如,你身边就有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柳月,这是一个弱女子,在她娇柔的身躯里面,却有着无比坚强的意志,她是生命的强者,生活的强者……她值得你学习,也值得我钦佩……”

    我默默地点点头。

    “现实永远是残酷的,现实就是现实,思想中的很多美好愿望只能留在心里,因为现实是不可回避的……事业是这样,工作是这样,生活是这样,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是这样……面对现实,或许是一个人最好的选择,当然,更要牢记自己的责任,作为一个男人对家庭的责任,对妻子的责任,对他人的责任……”杨哥继续说。

    我看着杨哥,没有说话,我听出来杨哥是在旁敲侧击点拨我,我不傻,我听得出来。

    我半晌没有做声,突然问了杨哥一句:“杨哥,你和黄莺的关系怎么样了?”

    杨哥一愣:“咦——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忙说:“那天,宋明正请你吃饭,我作陪,黄莺也参加了,我后来听宋明正说其实他那天酒场的真正目的是想给你介绍黄莺认识……”

    “哦……呵呵……这个宋明正啊,煞费一片苦心啊,也真是让他费心了……”杨哥笑着说:“你和黄莺熟悉不?你觉得黄莺怎么样?”

    “我……我接触过几次黄莺,虽然不多,但是,我觉得这人还不错的,人长得好,人品也很端正,是属于那种中规中矩的良家妇女……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我说。

    “哈哈……”杨哥笑起来:“你小子,还挺会说话的,你们好像都是这看法哦……”

    杨哥说的“你们”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还包括谁。

    “小江,你是不是希望我和黄莺结为伴侣?”杨哥看着我。

    “是!”我点点头。

    “那么,也就是说,你不希望我和柳月在一起了?”杨哥直截了当又问。

    “我……”我没想到杨哥突然问起这句话,不禁有些无措,忙说:“我……我不知道……”

    杨哥看着我,脸上带着笑,但是笑得有些勉强。

    我和杨哥之间的气氛霎时有些尴尬,空气仿佛有些冷。

    正在这时,杨哥的大哥大响了,杨哥站起来,拿起大哥大,看了我一眼,然后出去接电话。

    杨哥一出门,我松了口气,感觉有些冷热,抬手想擦擦额头的汗,一抹,却什么都没有。

    杨哥今天和我喝酒谈天,好像是漫无目的,可是,却又感觉他目的很明确,杨哥说话回答问题极是把持得住,我刚才问他和黄莺的事情咋样了,他转了个弯没有回答,却反问起我来了。

    我再一次感觉到,在杨哥面前,我不是嫩,而是很嫩。

    小男人终归是难以和老男人较量的!实力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差距是明显的。

    我不禁有些沮丧。

    一会儿,杨哥回来了,神色自若,和我继续喝酒谈天。

    我不知道杨哥刚才接电话为什么要避开我,难道是对我有了戒心?

    想到这里,我有些不大自在,心里疙疙瘩瘩的。

    吃完酒饭菜,我身上暖洋洋的,和杨哥出了酒馆,杨哥直接去了组织部上班,我没有回报社,直接去了市中区政府,找了欧阳区长。

    我事先没有打招呼,直接就去欧阳的办公室,也算巧,他出去下乡刚回来,正好和他在办公楼下相遇。

    见到我,欧阳显得分外热情,高兴地和我握手,邀请我去他办公室坐坐。

    我去了欧阳办公室,迫不及待问他:“欧阳区长,那事怎么样了?”

    欧阳先给我跑了一杯茶,然后才坐下,看着我:“江主任,大恩不言谢,感谢的话我就不再说了,这事有了重大突破性进展,我把磁带送过去了,当天下午公安就传讯了季主任,又重新审讯了顶替的驾驶员,听公安的人告诉我说,一开始,季主任态度很强硬,拒不交代,说你是诬陷他的,后来播放了磁带,他唰就变了脸色,到昨晚深夜2点,季主任终于全部交待了,驾驶员早就扛不住了,一五一十全部说了,真相终于大白,纠风办的主任带头搞不正之风,酒后无照醉驾肇事逃逸,而且找人顶替逃避,影响十分恶劣,市里主要领导也已经给汇报了,听说市领导气地拍了桌子……今天早上,季主任被送往看守所了,签于季主任的身份,市领导又特地派人过去看了看,又告诉公安不要虐待不要为难他,在看守所里有什么合理的要求尽量满足……没想到,季主任就提了一个要求……”

    欧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什么要求?”我问欧阳区长。

    “要求将他单独羁押,给他一间单独的囚室!”欧阳区长说。

    “哦……公安答应了?”我问欧阳。

    “没有,现在看守所里人满为患,已经超负荷运转了,各个囚室都关地满满的,哪里还有单独的房间呢?”欧阳摇了摇头:“再说,季主任以前查纠风的时候,对公安很狠,这下子他落到公安手里,你想想能有好果子吃吗?”

    “那是怎么办的?”我又问。

    “这个要求没得到满足,季主任又提出,要求将他和少年犯关押在一个牢房!”欧阳说:“这个要求被满足了,公安算是给了他一个面子,也算是给了市领导派来的人一个答复。”

    我大惑不解:“这个算是什么面子呢?干嘛他要求将自己和少年犯关押在一起啊?”

    欧阳区长笑起来:“江主任,你还不知道这看守所里的道道,知道吗,看守所其实比监狱可怕和黑暗,犯人进了看守所,就好像是当兵进了新兵连,到了监狱,就好像是新兵连结束到了连队……”

    我被欧阳区长的比喻逗笑了:“真的?我竟然不知道,看守所真有这么可怕?”

    “是的,绝对不夸张不虚构,这季主任一定是很明白这里面的情况,所以坚决要求将自己和少年犯关押在一起,他算是聪明人了……”欧阳区长说。

    我仍然不大相信,看着欧阳区长:“我怎么感觉很玄乎呢?看守所不会这么黑暗这么恐怖吧?”

    “呵呵……等你有时间你亲自去问问看守所里的干警,或者问问进过看守所的人,你就明白了……”欧阳区长笑起来:“我实话告诉你吧,季主任的选择是很明智的,这样,他可以少吃很多苦头,起码不会被痛揍毒打,不会被灌肥皂水,不会吃尿上尿的馒头……”

    我下了一跳:“欧阳区长,真的啊,你见过看守所里的这些事?”

    欧阳区长笑了笑,摇摇头:“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早些年,那时我还是一名老师的时候,我们学校的一名青年男老师被人诬陷强奸女学生,被抓进了看守所,我和他是好朋友,经常去看望他,一来二去,和那里的管教也混熟了,通过我朋友和那些管教,了解了不少看守所的内幕,这些内幕通过牢房的牢头,可见一斑,等我说完,你就明白季主任为什么坚决要求和少年犯在一起了……

    “每个犯人刚一分到号中,都先被牢头来个下马威,挨顿揍,俗称排骨对拳头,当然了,是你一个人的排骨对一群人的拳头了。打完之后,再给由牢头给分铺。生人一般都会被分到后面铺的,和小偷,强J犯睡在一起。小偷、强奸犯,在犯人中也是被人鄙视的,打架、杀人、诈骗的、是受人犯人们尊敬的。

    “牢头的衣服永远是板板正正的。号里很潮湿,洗完衣服不容易干,那么,牢头就会指定一个人,先洗干净手,捏着衣服领子边,不停的抖,一直抖干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