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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诡谲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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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沙弥在安置好楚星月等人之后,就准备回到禅房做晚课。

    可待他刚回到罗汉堂门口,就被很早就守在此处的另一位僧人拦下。

    “无双师叔,子弟有礼。”

    被唤作无双的僧人是戒律堂的执掌首座,已过知命之年的他虽已遮不住脸上的老态,可一双虎目却是依旧炯炯有神,如两道锋利的宝剑,让人不敢对视。

    平常时间,这位在龙泉寺享有超高地位的师叔别人想见他一面都难,只是没想到今日却是独独站在这里许久,为的就是等这不起眼的小沙弥。

    小沙弥颇为受宠若惊,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无双。

    被小沙弥敬畏的眼神看着,无双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双手抄胸的他站的笔直,低沉的嗓音带着沙哑:“今日,是你招待的凌王与凌王妃?”

    “是弟子。”小沙弥又一行礼,道:“今日主持方丈身体不适,知晓有贵客前来,便通知众弟子定好生招待;弟子有幸,亲自侍奉了两位贵客。”

    无双圆圆的虎目轻轻一眯,问:“两位贵人在寺中,可有异样?”

    异样?

    无双师叔是担心两位贵人在寺中会有所不适吗?

    是了,一定是这样。那凌王与凌王妃皆是身份尊贵之人,想必在京城中更是养尊处优,龙泉寺位于郊外,寺内朴素简单,师叔定是担心两位贵人会住不惯这里,这才专门前来询问。

    想到这里,小沙弥的脸上不觉带了几分天真的笑容。他觉得,寺内他人对无双师叔的形容一点也不贴切,很多人都说无数师叔不苟言笑,在执掌戒律堂后更是手段酷辣,没有出家人的慈悲为怀;他真想将说这些话的人统统叫来让大伙儿看看,其实无双师叔

    只是面冷心热、不善表达,心肠还是很不错的。

    “师叔请放心,两位贵人颇为良善,对我们的安排也不多加挑剔,是极好的人。”

    无双眉心一皱,虎目冷冷的看着小沙弥,似乎对他的回答略带不满。

    可小沙弥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天真世界中一般,继续开口说着:“不过,有一件事倒是挺奇怪。”

    “何事?”无双的声音一紧。

    小沙弥据实以报道:“那位凌王妃似乎很好奇主持方丈的住所,还问子弟,方丈是不是大魏人;王妃的这个问题实在是怪异,主持方丈怎么可能不会是大魏人呢。”

    无双本就瞪圆的虎目更是睁的极大,他早就知道,留下那个竹楼,早晚有一天会是个祸端。

    可是不管他如何劝说,那人就是不肯拆了这惹祸的房子。

    他就想不明白了,那个女人都已经死了二十年了,为何他还是迟迟看不开、放不下,甚至连她曾经说喜欢的屋子都要替她留下来。

    留下来又能怎样?人都死了,留下一栋不知人生悲苦痛楚的破竹楼又有什么用。

    无双越想越生气,到最后,连招呼都不打,直接越过小沙弥大步离开。

    小沙弥感觉眼前一阵凉风吹过,跟着,无双师叔就似夹霜带雪的大步离开,他也不敢乱喊,只能悄悄地对着师叔的背影行了佛礼。

    无双并没有去他处,而是直接来到小竹楼,找到了那个传闻中的龙泉寺方丈,无尘。

    身为得道高僧,无尘大师的名声在大魏子民的心中早就如雷贯耳。

    可是,却甚少有人知道,这位传闻中的得道高僧却是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

    因为常年将自己关在禅房中念经诵佛,不见日光,所以他的皮肤显得尤为苍白,一双眼睛被衬得极为黑亮。

    穿着僧袍的他,丝毫不像一位侍佛之人。

    俊美清隽的五官,微薄红润的薄唇,纵然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可依然遮不住他眉眼间的贵气与淡雅;若不相告他已经是个四十几岁的人,他人看了,定会错将他认成才三十出头的青年。

    在这世上,有一种人,哪怕只言片语不说,也无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很显然,这位得道高僧就是这样一个人。

    无双推门闯进来的时候,无尘刚念完一篇《妙法莲华经》,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他放下手中佛珠抬头望过去,正好将无双气急败坏的模样看的一清二楚。

    嘴角,弯起淡淡的笑痕:“听说你前段时间出世游历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无双见他到现在还有心思来打趣自己,更是气的直跳脚,冲上来就脸红脖子粗的对他吼:“你还有心思摆弄这些东西,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无尘一愣,愣愣的看向无双:“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无双被气的‘扑哧’一声笑出来:“殿下,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你就算是要惩罚自己,也惩罚够了吧。”

    无尘听到这个对他来说似乎已经很遥远的称呼下意识的拧了眉:“无双,这里只有无尘,没有你口中的殿下。”“你当和尚还真当上瘾了是不是?好,你既然真把自己当成了和尚,那和尚要四大皆空,可你的心空了吗?你的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那个女人;以前那个女人害得你连皇位都可以不要,现在那个女人的儿

    子,就要来要你命了。”

    “无双,我说过,不要再提她,不要再打扰她的英魂;我已经放下了,我们现在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听到这声‘很好’,无双笑的泪都快出来。

    “真的好吗?你真的是放下了吗?既然放下了,为什么连那个女人的儿子你都不敢见?身体不适?你从小到大连头疼脑热的毛病都没有,何来的身体不适。”

    说到激动之处,无双狠狠地吸了口气,睁着隐隐发红的眼睛,看向无尘:“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有些话,你若是真的愿意去听、去做,这些年你不会将自己逼成这个样子。”“我来就是要告诉你,那个凌王妃是个极聪明的,她已经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大魏人,为了你自己,你好好的考虑一下自己的退路吧;殿下,不要到最后,你连自己的命都丢在这里。太后她一直都在家里等你

    ,等了整整二十年,你可知道?”

    说完这段话,无双就像是经历过风霜打压过的叶子一般,蔫头耷耳的退出了竹楼。

    抬头看向头顶暖暖的日光,他好像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乡。

    那里,有青青的麦田,葱郁的竹林,孩童天真无邪宛若风铃般的笑声。

    他的家人、族人们都朝着他伸出热烈的双臂,各个欢喜的将他抱入怀中;告诉他,分别多年,格外想念。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今日,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

    ……

    在无双退出竹楼后不久,闭眸打坐的无尘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像是放空了似的,慢慢开口:“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听到无尘的声音,卓朗也不再隐藏自己,笑着从竹楼的一角走了出来,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胡须,一边笑看着盘坐在蒲团上的无双。

    “真没想到,殿下的身边居然会有如此忠心耿耿的下属,你当了和尚,他二话不说也同你一起剃了发,遁入空门,一修行,便是二十年。”

    无尘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道:“各人有各人的业,各人也有各人的路,这是他的路,我不会阻止,也不会勉强。”

    “说的好,看来殿下这二十年的佛经没白念,最起码,比当年通透了许多。”

    听到从卓朗的口中听到‘当年’这两个字,无尘只觉得无比刺耳。

    “你不会以为,我在寺中收留了你们,就是原谅当年你犯下的错吧?”

    卓朗笑的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殿下此言差矣,当年害死杨妃娘娘的人可不是我,杨妃之死,殿下可是功不可没。”

    想到那个被他紧紧关在心底深处的女人,无尘的心就狠狠的揪痛起来。

    他当然知道当年是他害了她,所以,他才会无法原谅自己,将自己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可是,当年之事,当真只有他一个凶手吗?无尘清冷的眼神落在卓朗狡诈的脸上,冷冷出声:“身为你的‘老朋友’,我清楚地知道你渴望着什么,害怕着什么,卓朗,你的那个心愿永远都不可能达成,当年蕊儿以死掩盖的真相,我会替她继续守护下

    去。”

    看着这个顽固不化的臭石头,卓朗真是很不能将他一口一口咬碎了吞入腹中,可奈何这家伙的手中攥着他最想得到的线索,所以至今他都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没关系,他现在已经有了另一个线索可以继续追查;但这块臭石头折磨了他这么多年,他也不能轻松放过他,不是吗?

    卓朗狡猾的盯着无尘,笑:“杨妃的儿子已经长大,他现在的能力已经足够独当一面,听说最近大魏朝堂上关于立储之事正闹的沸沸扬扬,你就不怕当年那只害死杨妃的手,再次伸向她的独子?”

    无尘平静的眼底骤然间掀起风波,死死地盯着卓朗。卓朗继续道:“殿下也是皇室中人,想必最清楚这夺嫡风波该是何等凶险;你若真觉得愧疚与她,现在就有个补偿她的机会,让她的儿子成为太子,成为这大魏天下将来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