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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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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可知今日之举意味着什么?”岑文本担心李恪年幼,不知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于是提醒道。

    李恪自然知道岑文本的意思,亲王不比太子,亲王虽可以学从多人,但业师却只能有一人,今日李恪若是拜了岑文本为师,改日便不能再拜旁人了。

    当然李恪拜岑文本为师,绝不会是心血来潮,反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世上,哪怕是岑文本自己在内,也没有任何人比李恪更了解岑文本的才干。

    岑文本虽大器晚成,却有王佐之才,善摩帝王心思,可比汉之子房、陈平。

    而且李恪若是贸然拜房杜那般权贵为师,反倒会引起李世民的疑心,与他不利。

    李恪毫不犹豫地回道:“李恪虽幼,却也知尊师之礼,李恪拜师后自当执弟子礼,侍奉师长,三十年如一日。”

    岑文本听了李恪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先前对李恪的判断了。

    莫非李恪当真并无野心?他若有帝王之志,为何要与官卑职微的自己绑在一起?自己又能给他什么?

    岑文本直白地问道:“未问殿下之志?”

    李恪顿了顿,看了看四周,见四周并无旁人,于是在脑海中思虑了片刻,回道:“李恪身怀两朝帝血,自当循父皇之志,治国平天下。”

    治国平天下!

    岑文本听了李恪的话,心中一阵震动。

    曾几何时,岑文本年少时也曾如李恪这般逸兴遄飞,但随着他出仕萧铣,却为萧家宗亲所不容,接着又随萧铣一同降唐,几经波折,如今不过一个秘书郎,他的性格已经渐渐内敛、低调,不复少年时那般张扬。

    今日李恪所言,倒也叫他想起了自己往昔的模样。

    岑文本对李恪道:“前路坎坷,荆棘难行,殿下所选之路并不好走,殿下可曾想清楚了?”

    李恪断然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岑文本看着面容虽稚嫩,面色却坚定如山的李恪,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朝中权贵无数,殿下为何偏偏选我?”

    岑文本那日虽未身临光天殿,但也知道,那日光天殿中尽是朝中重臣,里面随便挑出一人,都比岑文本官职要高,人脉要广,李恪为何偏偏选了与他只有数面之缘,而且官卑职微的岑文本?

    李恪回道:“李恪随与岑师只有数面之缘,但对岑师才学、人品却极为推崇。在李恪眼中,岑师一生所学不在房杜之下。望岑师不以李恪愚钝,收录门墙,每日得聆教诲。”

    房玄龄、杜如晦,一个是中书令,一个是兵部尚书,在时人眼中,这两人才略犹在长孙无忌之上,李恪拿房杜与岑文本相较,自然是极高的赞誉了。

    岑文本听了李恪的话,心头竟也不禁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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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文本出自南阳岑氏江陵房,南阳岑氏为山南门阀,起于东汉初,其祖乃汉光武云台二十八将之一,舞阴侯岑彭,其祖父乃西梁吏部尚书岑善方。

    岑文本可谓家学渊源,自幼便聪慧敏捷,在南阳一代颇有贤名,以文才显于州郡。

    他少年出仕,曾事梁帝萧铣,而后又随萧铣降唐,官拜荆州别驾,助李孝恭安定山南。区区数年,山南道能有如此局面,离不得岑文本之功。

    论文名和地方政绩,岑文本均为上上之选,可岑文本的仕途却不顺利,此番入京,也只是官拜一个并无实权的秘书郎。

    原因无他,只因岑文本是江南世家子弟,在长安又毫无半点根基,为关陇门阀所不容。

    文人向来有傲骨,岑文本自然也不例外,岑文本自觉文才政略不输于人,又岂会甘愿与秘书省的那些枯燥的藏书度过余生。

    可如今长安政局六成握于关陇贵族手中,三成在山东门阀,而江南世家子弟在朝中为官者少之又少,岑文本作为江南世家子弟想要出头,何其难也。

    自百年前侯景之乱后,江南世家子弟被屠戮殆尽,而后一蹶不振,到了今日都未缓过气来,江南文人想在朝中立足更是难上加难。

    再照这种局势下去,恐怕要不了百年,包括岑氏在内的江南世家便该如昔年的王谢两家一般泯然众人了。

    不过今日的李恪的出现,却突然给了岑文本解决这种困局的希望,不止是为他自己,更是为了整个江南世家。

    太微星易主,应的未必便是李恪,可岑文本相信事在人为。若是岑文本当真能助李恪登上皇位,将来岑文本以帝师之名辅政,江南世家兴许就再兴有望了。

    “承蒙殿下不弃,岑文本愿为殿下辅弼,助殿下一偿所愿。”岑文本没有丝毫拖拉和做作,还礼拜道。

    ————————

    拜礼、授币、奉酒...

    一连串的拜师流程之后,李恪便算是正是拜了岑文本为师。

    拜师之后,岑文本询问了李恪的课业进度,交代了几句于他,便让李恪先行回宫了。

    李恪回到了东宫宜秋殿,李恪刚到宜秋殿,还未及坐下好生歇息,便被杨妃命人传了过去。

    “恪儿拜见阿娘。”李恪来到宜秋殿的内殿,对在锦塌上坐着的杨妃拜道。

    杨妃招了招手,将李恪揽入怀中,柔声问道:“虎头今日拜师可还顺利?”

    李恪如实回道:“还算顺利,岑师已录李恪入门墙,以为弟子。”

    杨妃听了李恪的话,点了点头道:“岑先生虽官职不显,但他能得河间王推崇,想必还是很有些本事的,拜了岑先生为师也好,免得旁人惦记着你。”

    李恪看着杨妃样子,似有所知,于是问道:“阿娘的意思是?”

    杨妃摆了摆手,让贴身侍女瓶儿拿来了一个六寸见方的木箱,放在面前的案上,对李恪道:“你不在时长孙无忌命人送来了一箱药材,说是你大病初愈,还需仔细调理。”

    “药材?”

    李恪听到杨妃提到了长孙无忌的名字,不禁想起了光天殿中那个看似敦儒,实则暗藏心机的老狐狸。

    李恪打开药箱看了看,人参、肉桂、茯苓、白芍...俱是些常见的中药,并无什么不妥,于是对杨妃问道:“长孙无忌与咱们甚少往来,今日怎么突然这么好心送来了药材?”

    杨妃对李恪道:“除了这药材外,长孙无忌派来的人还留下了一句话。”

    李恪问道:“什么话?”

    杨妃回道:“药材煎煮亦是要事,非但需掌握火候,更需把握药材入水的顺序,先后有序,有主有次,切莫坏了规矩,乱了顺序,反倒伤了身子便得不偿失了。”

    李恪安静地听着杨妃的话,看着眼前的这箱药,仿佛能看到长孙无忌当真他的面在与自己说这些话。

    果然,光天殿内发生的事情已经叫长孙无忌觉出了不寻常的味道,这是接熬药为引子,敲打他了。

    李恪没说什么,只是从塌上起身,将药箱合上,自己抱着药箱便欲出门。

    杨妃见状,生怕李恪冲动,忙问道:“虎头何去?”

    李恪停下脚步,冲着杨妃一笑,道:“恪儿将这药箱带回卧房,置于床头的桌案上,每日以此自警,此后行事与千万仔细,不得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