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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克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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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克斯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边的柜子上端正的放了一个礼盒,精致的小卡片躺在礼盒里,卡片上是段承阳的笔迹:“早安礼物。”简单明了。盒子里是一件样式简单的外套,我摸了摸面料,就知道价格不菲,毕竟段承阳“有钱任性”嘛。想起昨天被女鬼扯坏的那件外套,顿时有些感动,有些小事就连自己都没注意到,但是他留了心,我还能再要求些什么呢?

    换上新外套,我直奔酒店的休闲区域,我知道他会在那里等着我。安静的房间里,他和穿戴整齐,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得看一本书。我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后,难得起了一点童心,故意大声的说话:“嗨,我来了!”

    段承阳的手一抖,咖啡也跟着抖了两下,差点洒落在他那身考究的西装上,我有点算计得逞的开心。他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不知是夸衣服还是夸人的说:“不错,挺漂亮。”分外真诚的神情让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忙转移话题:“我们去哪儿?”他别有意味的一笑:“还去昨天那个公园吧。”

    回想起那个女鬼,我急忙拒绝:“还是不要去了吧,我们可能还在幻境里,再碰到一个鬼可怎么办?太危险了。”“有我呢。”他含笑说,语气莫名让我感觉十分的安心。并肩走在昨天的那条路上,一样的景色宜人,一样的行人散漫,这里同是个名城,却不似国内那些一线城市一样,飞快的生活节奏,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事在驱赶着你前进,压的人喘不过气。尽管是个幻境,但是居然给了我久违的安逸感,不能不说这感觉奇妙的很。

    “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段承阳将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给我指了个方向,方向的尽头是一位正在拍照的摄影人。一样的装束,熟悉的身形,说专业也不专业,拍照的动作总感觉有些滑稽,就像是故意在搞笑一样,是昨天那个偷拍的小子!

    相机在他的移动下四处寻找着目标,突然一个转身,对上了我和段承阳,我下意识的伸手来挡,没听到意料之中相机的声音,而是一句问候:“beautifulgirl!”“他夸你漂亮。”段承阳好心的提醒,我好像误会了,有些尴尬的放下手,准备挤出一个笑容回应。结果就是“咔嚓咔嚓”的两声熟悉的连拍。

    “真没礼貌。”我朝段承阳小抱怨,不快都摆上了脸。那小子道歉似的递过一张照片,只看了一眼,我便慌忙抓进手里。“你见鬼了?”段承阳开了一句玩笑,我很认真的看着他:“你知道的,我常见鬼。”不看他的表情,朝着另一边走过去。

    照片在阳光低下清晰的印着两个人相拥的身影,一个是我,一个是段承阳,我几乎半个身体都陷入了他的怀抱里。段承阳并没有和以前一样追上来,我匆匆回头偷看,两个人竟然攀谈起来,有说有笑的像一对许久未见面的老友。偷拍的那小子看起来还是个学生,欧洲人本就十分高大,五官深邃,和段承阳站在一起,无论是身高还是长相都毫不逊色。

    我笑了笑自己,怎么总是不自觉地拿别人和段承阳比呢?我也不想回去打扰他们,就这么站着看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三三两两的走过,百无聊赖的又展开了手上的照片。看第一眼时,心底跳动起轻微的慌乱,照片上的两人看起来很亲密,现在这么一看,角度抓的不错,白色的路灯下,段承阳护着我的温柔,与我的紧张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冉曦,你怎么能遇到这么好的人?我问自己。

    阳光罩在身上,暖洋洋的舒适,让人忍不住想要小憩一下。灼目的光可以让我肆无忌惮的走动,不必太害怕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东西。再抬头的时候,段承阳正朝我走来:“冉曦,我带你去见个人。”我“嗯”了一声,随手将照片揣进了外套的口袋。“你们聊完了?”我偏头看着他的身后,那小子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说:“怕你等太久。”其实听到他这么说,我还是很开心的,但仍然故意提高了声音挖苦他:“聊那么开心,我可以等一天。”段承阳两道修的平整的浓眉弯了弯,目光深情款款:“我怎么舍得让你等那么久。”心里被他的情话抹了一层蜜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才好。

    走着和昨天一样的路,看一样的风景,段承阳领着我漫无目的的走着,完全不像来找人的,我不禁开始怀疑他的目的。“见谁啊。”我看着到处形形色色的人,一张张陌生的脸,谁也不像可能认识的。也没见到段承阳和别的人有过接触,连手机也很少见他用。更何况,这里不是幻境吗?难道这幻境里也有真实存在的人吗?

    段承阳没有回我,环顾了一圈,视线落在广场中心的喷水池上,不由分说的就牵着我走了过去。走近那边,我发现目的地并不是喷水池,而是喷水池旁边的一群人,零零散散的分开,却都朝着一个方向,时不时的发出赞叹的声音。

    那就是街头艺人吗?外国人好像经常有些稀奇古怪的街头艺术,段承阳什么时候认识了这类人?我心里暗暗嘀咕着,直到我们让过几个人走到了里面,眼前的男人让我大吃一惊。“你说的要见的人是他?”

    眼前的男人长着一副亚洲人的面孔,不输西方人的身高,彬彬有礼的举止带着一股温和的气质。正起身对着众人礼貌的鞠躬表示感谢,又回到了位置上抱起了萨克斯。“我们想离开幻境,那个女鬼是个关键,看她昨天那样激动一定跟这个男人有关,我们不妨从这里入手来解决问题。”段承阳向我解释道。“所以刚才我顺便问了那个拍照的男孩,这里有没有常吹萨克斯的。”

    没看到昨天的金发女郎,我放心很多,这样就可以大胆的问有关那个女鬼的事了吧。我朝吹萨克斯的人走过去,礼节性的伸出手跟他握手“你好。”他似乎很惊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似的握住了我的手:“我们认识吗?”他说的居然也是中文!

    我还没回答,段承阳就笑着从我的手中接过他的手握住:“现在认识了。”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隐约觉得他好像不乐意我和别人有任何身体接触似的。“打扰你一会儿可以吗?我有事想问你。”男人出乎意料的爽快,收好了萨克斯就要邀请我们去吃饭,他友好说明:“我也是中国人,Jack.杨,你们叫我杨就好啦,难得遇到中国的同胞,我很开心。”

    我礼貌的拒绝,直奔主题:“你认不认识一个女孩,穿蓝色的外套,瘦瘦的,扎马尾,比我矮一点。”杨有些茫然,像是不确定:“那种女孩很多吧。”想想也是,仔细回忆了一下女鬼的样子,我又加了一句:“是个金色马尾的女孩,她好像有个弟弟叫伊莱恩,一个妹妹叫伊莎。”

    话音刚落,杨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陷入了某种回忆,长长叹息了一声:“伊莲娜找你们来的吧,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把她当成我的小妹妹,也是我的好朋友。”

    我听明白了,却又不明白。伊莲娜,很美的名字,我能想象到俄罗斯女孩的清爽和傲美,可昨天我见到她的模样,有时可怜,但是有时更加狞恶的吓人!还想问些什么,段承阳偷偷拉了我一把,低声说:“警察。”我停住,身旁走过两名警察制服的白人,他们的目标是杨。我只能闭嘴,看着他们想要做什么。

    两个人动作娴熟的掏出一张照片,公事公办的对杨提问:“你认识这个女孩吗?”杨只是快速的瞥了一眼,便点了头。两名警察相视示意,一只手就已经搭上了杨的肩膀:“伙计,你知不知道她失踪了?看起来你有的大麻烦了。”

    “什么?不可能!”杨唰的站起,激烈的反应让两名警察像逮捕罪犯似的一同上前扣住了他。我想上前去解释,段承阳察觉到了我的意向,紧紧箍住了我的手腕。我看向他,有些气愤和不解,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不过同是中国人,我不想看到杨被欺负而已。

    四周聚拢而来人越来越多,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小声的议论着什么。两名警察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放开了杨,但一左一右,限制了杨的行动,意料之外的有耐心的:“你知道什么关于她的情况吗?”

    杨茫有些茫然的看着两名警察,回答了一句:“她说她想回国静静的……”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其中一个人抓起了杨的胳膊:“很好,跟我们走一趟吧。”随后就要带着杨离开。第一百五十五章滴答滴答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段承阳突然走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给两个警察一人塞了一张卡片。随后警察带着杨,三个人上了车扬长而去,就这样消失在我们的眼前。

    “杨好像不知道伊莲娜已经死了。”我皱着眉头对段承阳说:“他们为什么要抓走杨呢?”段承阳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应该不知道吧。”应该?我听在耳里感觉到有点别扭,似乎是话里有话似的。

    伊莲娜的尸体还没被找到,她昨天的模样和身上散发的恶臭,是可以找到尸体的线索。如果……这么想,我问了问身边的段承阳:“要不要告诉他们伊莲娜怎么死的,说不定可以早点找到尸体。”

    “冉曦,你要怎么说,告诉他们你可以看到鬼吗?这种事除了当事人,你觉得谁会信。”段承阳总能在我想做一些事的时候给我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我不否认他是对的,但是那种明明能做,却不能去做的感觉让我觉得异常的难受,胸口像堵着什么一样,憋闷不已。

    段承阳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帮那个伊莲娜,但是我们要考虑现在的情况,不能盲目的去做,否则不但帮不了她什么,连我们自己也会陷进这个幻境再也出不去了。”

    我沉默的听着,不知说好还是不好。心里闷闷的,就连老天也应景。周围的人开始跑动,我迷惑的抬头,看到的就是厚厚的一层乌云从天边压过来,刚才还是阳光和煦的天空瞬间暗了很多,刮起了冷风,没几分钟便噼里啪啦的电闪雷鸣,天空像被撕开一道道的裂口,雨水倾盆而下,汹涌澎湃得溅湿每一个地方。这场雨来势汹汹,大有要将这座城市清洗的趋势。

    段承阳将外套罩在两个人的头顶,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突然降临的大雨让正在外出的人都措手不及,想叫辆车都得排队。我哆嗦着靠在段承阳的怀里,希望可以暖和一点。两个人在雨中跑的很狼狈,为了照顾我,段承阳跑的很慢,奔到最近的一家商店的时候我们都被淋了个透。

    门口站着很多一样避雨的人,雨势太大,房屋下凸出的一截已不足以避开,不少人纷纷往店里撤离。我也扯了扯段承阳的衣角:“这雨一时半会儿看起来也停不了了,我们进去逛逛吧。”段承阳的头发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发丝朝各个方向倒去,精心打理的发型早看不出原来的帅气,还努力保持风度的样子让我看了直偷笑:“听你的,我给酒店打个电话,让他们开车过来接。”我连声应好,这种情况能回去就不错了。

    酒店的车来的很快,不少人还在店里苦等雨停的时候,我和段承阳别人或羡慕或渴望的眼光里上了车,车上的暖风开的很足,刚被淋了雨的我觉得头脑有点昏昏沉沉的。下车的时候还是段承阳将我抱回的房间。意识越来越模糊,脑袋涨的厉害,模糊里好像是段承阳在触碰我的额头。有人将勺子递到我的嘴边,我下意识抵触的别开了头。

    “听话,吃完睡一觉,我守着你。”是段承阳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简直有些像是在哄小宠物了,我自觉的张嘴,苦涩和糖浆的味道一股脑门的灌了进来,手被另一只手握着,格外的踏实,在脑袋昏沉的意识里,我安心的睡着了。

    被说话声吵醒的时候,阳光已透过薄纱的窗帘刺的眼睛生疼,段承阳背对着我,抱着手机好像在说什么。不到一分钟,段承阳挂了电话,看到我醒了后微微一愣,眼里的紧张瞬间松懈了下来:“醒了就好,冉曦,伊莲娜的尸体找到了。”

    手不自觉的捏紧了,伊莲娜的模样我还记得,但泡了不知道多久的尸体……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胆量去看。像是看穿了我的顾虑,段承阳贴心的建议:“不想去就不要去了。”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更坚定了:“不,我要去。”都到这一步,怎么能不去呢。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换身衣服。”他宠溺的抚了抚我的脸,转身而去,难道他陪了我一夜?我看着他穿的还是昨天的那身西装,心里有一点感动的暖意。临上车前我还是有些忐忑,想想最不能接受的应该不是我,便问段承阳:“杨知道吗?”段承阳利落的扭动钥匙,踏油门,车立刻飞驰了出去,我惊魂未定的拽紧了安全带,忘了刚才说了什么。

    接待我们的还是那天的那两个警察,对段承阳说不出的热情,甚至有点阿谀奉承的味道。我好像是忽然间才意识到,段承阳除了有钱,还有些我不知道的事。一路上我心不在焉的四处查看,仍旧没有杨的身影,他是没有被通知,还是通知了不肯来?杨说当伊莲娜是妹妹,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不会差。亲近的人变成了一具看不清面目的尸体,他是不是觉得难以接受呢?还是说,有些别的在里面?

    跟着两个警察的身后,我们变换了好几次方向才去到放尸体的地方。老实说在几次接触后,这种地方让我十分害怕,因为警察局和医院的死人最多,怨气最重,那些东西也就最多。阴冷的气息越来越近了,那种从地上蔓延开来的阴气,扰的我的心里直发毛。如果不是段承阳一路紧握着我的手,我可能会直接跑掉。

    尸体在下水道里浸泡了几天,那身蓝色的外套已经破损不堪,伊莲娜原本瘦瘦的体型被臭水浸泡的肿胀,足足大了一圈。裸露的皮肤几乎没一块完整的皮肉,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凝固着干涸的血迹。

    尽管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伊莲娜残破不堪的尸体时,我还是强烈的感觉到了不舒服。眼前血腥的一幕,加上尸体散发的恶臭无一不在刺激着我的视觉和嗅觉,引起胃里本能的一阵翻江倒海的捣腾,我能感觉得到有异物冲上了喉咙管,卡在嗓子眼呼之欲出。

    “冉曦,是不是不舒服?”段承阳伸手想要搀住我。我摇了摇头,努力压下口中的不适。他似乎有点担心,低低安慰了一句:“是不是想吐?想吐就去吐吧,没人回笑话你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但他说的一个“吐”字,让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推开他夺门而出,在不熟悉的地方四处奔跑,没看清入口处的标识便冲了进去,俯身在洗漱台上吐了起来。

    安静的洗漱室里回荡着我不停呕吐的声音,清水钻出水龙头“唰唰”的下,带着黄色粘稠的不明物体打着圈流进那根黑黑的管道,管道口仿佛黑洞一般将所有的污秽吸个一干二净。

    嘴里泛着粘稠的苦味,灌了好多水漱口才淡了味道,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我看清了镜子里的我,脸色真是难看。伸手关掉了水龙头,没了流水的声音,十足的安静。我扯了纸巾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离开。

    “吱呀”一声脆响,打破了空气的沉闷,像极了开门的声音,以为是段承阳跟过来了,就没在意。“对不起,我忍不住了。”没有人回答,镜子里我的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瞪大了眼睛呆望着,一股凉意爬上了后背。想转身看个明白,心里的某个念头不停的告诉我,不要看,不要回头,那会是一个噩梦!

    “滴答——滴答——”清晰的水声突然从某个角落传来,我确定的看了一眼镜子下的水龙头,没有一滴水流出的迹象。我几乎是把身体挪过去的,四肢僵硬的厉害。死寂一般的空气像凝结了似的有种沉重的压抑,仿佛存在着某种东西的意识,在看不见的地方静静的窥视着我,等待着我的意志溃散。

    “滴答,滴答……”像上个世纪很多人家用的那种老式钟表,机械的走动仿若没有停下的尽头。我整个人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身体早已麻木,要离开,心里不停的这么想,脚像钉在了地上一样,重的迈不开步子。

    水龙头咯吱了一声,流水“唰啦刷啦”瞬间倾泄而出。我绷紧的神经一瞬间被扯断,身体重新获得了力气,疯了似的朝墙跑过去,我要出去!出去,离开这里!“段承阳!我在这里!这里啊。”一边大声叫喊,一边猛烈的捶打着,可无论我怎1;148471591054062么做都没有任何回应和改变。直到渐渐没了力气,我才发现自己捶打的一直是墙,白色的墙体延绵到转角的地方连接另一面墙,还是白色的。

    是个正常的四面墙体围成的空间,心里有些欣喜,那是不是代表我没有被隔离到另一个空间,再仔细的看过去,心底刚涌起的希望瞬间覆灭,门呢?这个房间……没有门!之前“吱呀”的那一声,原来不是开门的声音,而是将我隔离的鬼门。这就像个提前布置好的陷阱,步步算计精准,只等着我这个猎物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