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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孔之见:士大夫报复,而卒使国家受其咎,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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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孔之见:士大夫报复,而卒使国家受其咎,悲夫。

    章圣朝,种明逸抗疏归终南旧隐。上命设宴禁中,令廷臣赋诗以宠其行。独翰林学士杜镐辞以素不习诗,诵北山移文一遍。明逸不怿,云:“野人焉知大丈夫之出处哉?”熙宁中,王荆公进用时,有王介中甫者,以诗诋之云:“草庐三顾动幽蜇,惠帐一空生晓寒”。荆公不以为忤,但赋绝句云:“莫向空山觅旧题,野人休诵北山移。丈夫出处非无意,猿鹤从来不自知。”盖取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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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宗年间,(已经在朝廷上干了一段时间的)种放辞官不住,要回到终南山里他以前隐居的别墅去。真宗专门为他设宴,并让大家作诗为他送行。

    (于是大家都写了送行的诗)只有翰林学士杜镐推辞说,我不会写诗啊,还是念篇文章吧!于是把《北山移文》念了一遍。种放很不高兴,说:“乡野小人,那里能理解大丈夫的境界呢?”

    到了神宗年间,王安石入朝,有个叫王介,字中甫的人[话说,叫这名字的人来写诗喷拗相公,真是绝了……]写了一首诗攻击他,里面有这样的句子,“草庐三顾动幽蜇,惠帐一空生晓寒。”王安石知道后,并不在乎,只是也写了一首诗说:“莫向空山觅旧题,野人休诵北山移。丈夫出处非无意,猿鹤从来不自知。”其中用的,就是种放的典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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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圣朝:即宋真宗(赵桓)年间,因他的全称是真宋应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故以此称。

    种放:字明逸,北宋年间的画家、隐士,名气很大,出入宫禁,一直在升官,包括本文所述事时,他虽然回了终南山,却又新加了一个大夫衔,待遇又加了一等。放今天,就等于是提前二线的待遇了,津贴照发小车照开,只是不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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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篇故事的要点,须落在《北山移文》身上。

    北山移文是啥呢?是一篇喷文,作者孔德璋(看清楚了,不是孔璋……),喷得是周颙周老兄。(是不是觉得这个“颙”字好古仆好陌生?友情提示,太平记某高级配角的名字就用了这个字哈……咱家是不是很有文化?)

    话说,周老兄呢,他本来是山间的一名隐士,隐的地方叫“北山”,后来他隐出了名,被征为县令,就高高兴兴上任去了,结果这事情被老孔听说了,就写了一篇文章,说老周啊老周,你Y有种,说来就来你说走就走,本来以为你是巢父许由,原来你也就是个没双规前的许宗衡……当北山是啥,公共厕所呵?!总之是把老周喷的和狗一样。

    ……不过,说真的,这文章写的虽然不坏,但归总起来,无非“翩然一只云中鹤,飞来飞去宰相衙”十四字而已,即所谓“不过写得马踏杀狗”意耳,古来灌水无名篇,诚不我欺啊。

    《北山移文》立意如此,杜镐那意思也就很清楚了,那个讽刺之情,讥嘲之意,简直是溢于言表,倒也怪不得老种发飚。

    ……不过呢,和老王一比,这个高下就立刻出来了,说这是老王胸怀大志,心存高远不在乎眼前小虫子也好,说他是肚量奇大,宰相肚里能撑船也好,终归,一个是当场撕脸回骂,一个是风清云淡挥手了之,政治家与艺术家的区别,实在是太明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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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种那句话说的,看着确实很嚣张很霸气,很没有隐士的风范,似乎更作实了杜镐“假隐士”的指摘,但若细向下算时,却……也不是当不起。

    老种家兄弟三人,兄长早死,留一子,依老种为生,老种对这个侄子极好,包括后来子弟蒙荫受官的机会也给了他。

    而这个侄子也争气,后来累官至太子中舍,世镇边防,子弟功勋无数……没错,说到这儿,您一定猜出来了,这个侄子,就是种世衡!

    大名鼎鼎的西军种家,上溯源头,便是生发自这只飞来飞去的终南鹤……以此而言,“丈夫”之说,又岂是大言?

    ----------我是不甘完本还要再啰嗦几句的分割线-----------

    ……这故事里面老王的态度,实在让我有点感慨。

    那怕他是不屑,那怕他是故作姿势,但实实在在,他“不以为忤,但赋绝句”,这令我又不禁想到本书开头,王明清的叹息:

    “元祐党人,天下后世莫不推尊之。绍圣所定止七十三人,至蔡元长当了,凡所背己者皆著其间,殆至三百九人,皆石刻姓名頒行天下。其中愚智混淆,不可分别,至于前日诋訾元祐之政者,亦获厕名矣,唯有识讲论之熟者,始能辨之。

    然而,祸根实基于元祐嫉恶太甚焉!

    吕汲公、梁况之、刘器之定王介甫新党吕吉甫、章子厚而下三十人,蔡持正新党安厚卿、曾子宣而下六十人,榜之朝堂。范淳父上疏,以为歼厥渠魁,挟丛罔治。范忠宣太息语同列曰:“吾辈将不免矣!”后来时事既变,章子厚建元祐党,果如忠宣之言。

    大抵皆出于士大夫报复,而卒使国家受其咎,悲夫!”

    ……大抵皆出于士大夫报复,而卒使国家受其咎,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