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小说网 > 女捕头(全三册) > 第146章 秋雨瑟离情(4)

第146章 秋雨瑟离情(4)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墨客小说网 www.mks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样啊……”夏初点了点头。她不知道那手谕这么大的威力,苏缜果然想得周全。转念,夏初又有些同情他,这得是有多少近忧远虑,才练出来的周全,饶是如此还被人算计了。

    陆嵩举着火把从巷子外走了进来,对闵风一点头:“闵大人,南口扣了一辆马车,您过去看看吧。”

    闵风点了点头,对夏初道:“抓到了。”

    夏初松了口气,一低头,借着陆嵩的火把光这才看清楚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手里还握着短刀,一把剑从右侧贯穿喉咙,力道大的吞口都卡在了脖子上。

    这显然不是持剑捅过去的,不然剑不会离手,而是从远处把剑当了飞镖飞过来的。夏初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扶着脖子咽了咽唾沫。

    刚才那人就在自己身边,刀刃都贴在自己脖子上了,这大黑天的,闵风是得多大的自信才敢这么使剑。稍偏一点点,死的就是自己了。

    陆嵩也看见了这具尸体,自然也是分析明白,错愕不已。再看向闵风的眼神都灼热了起来,赤裸裸的崇拜。

    闵风走过去把剑拔了出来,在那人的衣服上抹了抹,波澜不惊地收剑入鞘,率先向巷子外走去。

    南口处,一辆马车被一班手持火把的禁军围住,其余的兵丁还在别处跑动,怕会有漏网之鱼,搅动得整个崇化坊躁动不安。许多人家都被吵醒点了灯,却没人敢开门。

    马车的车夫已经死了,脸朝下趴在车边上,脖颈处还扎着一支匕首。夏初看着那个车夫,又看了看四周的禁军,皱了皱眉头。

    “出来!”陆嵩上前一步,对着马车高声喊道。车里没有动静,陆嵩恼火不已,对旁边的禁军道,“去!把车给我拆了!”

    “陆大人还是这么爆的脾气。”车里有人说道,随即朗声又笑了笑,一只手拨开了车帘。

    夏初没听过这个声音,可闵风和陆嵩却都皱了皱眉。说话间,车里走出一个人来,年纪不轻,胡子花白,身板倒是挺直,一身布衣却是颇有气度的模样。

    “这人是谁?”夏初侧头低声问闵风。

    “吴宗淮。”

    夏初没有见过吴宗淮,可对这个名字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初死在莳花馆的那个龚元和就是他的内侄,后来冯步云为他善后杀害了李二平。她那时还是个杂役,与蒋熙元一起翻了李二平的案。苏缜顺水推舟将他扯下了尚书令的位置,暂时压制了权臣。

    夏初因着这桩案子进了府衙,他却是阴沟翻船,因着这桩案子滚回了老家。细算起来,这吴宗淮还算是栽在了她手里的。

    看来这人虽出了仕,交了权,充公了家财,贼心却是不死。如今回了西京,又被自己围在了这里,还真是冤家路窄。

    难怪,难怪这幕后的主使能动得了那么多的朝廷关系,当初他就是那帮老臣的核心。如今这帮人岌岌可危,利益权势当前,倒是很团结。

    夏初冷哼了一声,负手往吴宗淮身前走去。闵风不知其意,也跟了上去。

    吴宗淮也不认识夏初,瞧着这么一个一身泥污满脸狼狈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而皇上身边的闵风还跟在她身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眼里不禁有些疑惑。

    夏初走到近前,睨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半老头,道:“知道我是谁吗?”

    吴宗淮哼笑了一声:“恕老夫眼拙,老夫不认得。”

    “夏初。”她启唇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还不等吴宗淮反应过来,夏初便铆足了力气,扬手照着吴宗淮的脸上就是一巴掌。

    一声脆响,打得在场所有人,包括闵风都愣了。

    “这是我替李二平打的!要不是你这个昏官,她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夏初高声道,话音甫落,紧接着反手左右开弓又是两巴掌,“这是替常青打的!”

    吴宗淮接连挨了三巴掌,嘴角都被打裂了,被打得直发蒙,开口骂了个“混账”。夏初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按在车壁上,对着他的命根子就是一脚。吴宗淮哀号一声,捂着裆想蜷起身子,却被夏初薅着半吊住。

    “你不好好在家准备棺材,来这里兴风作浪?”夏初红着眼睛恨声道,“你不准备,我给你准备!”

    “带走!”夏初拽着吴宗淮把他扔在地上,尤不解恨地想再踹上一脚,却被闵风给拉住了。

    陆嵩招了几个人上前,收拾了车夫的尸体,再将吴宗淮绑了押去刑部大狱,随后那些兵丁也撤走了。四周重归于黑暗和寂静。

    闵风与夏初两人默默半晌后,闵风道:“要回宫吗?”

    夏初揉着自己的手腕和手掌,摇了摇头,对闵风道:“闵大哥,那车夫不是禁军杀的,应该是吴宗淮看逃不脱自己动的手。我估计……他后面应该还有人,你与皇上说一下吧。”

    “好。”闵风点点头,见夏初转身要走,便问道,“去哪儿?”

    “府衙。”夏初转回身对他点了点头,再不留片刻,与郑琏一起往府衙走去。

    闵风动用手谕调出禁军后没多久,值夜的刘西江便听到了消息,立时递了条子入宫,将此事报给了苏缜。

    彼时苏缜已在寝宫就寝,听安良报了消息后,立时披衣起身直奔了御书房。禁军已经动了,说明夏初必是抓到了幕后之人,所以不打算再隐秘查案。

    他下午见过蒋熙元之后便密派了刘起去河源,没想到这才到半夜夏初便把人抓住了。是好事,但是如此之快,他又担心不能借这个机会把隐患连根拔了。

    “安良,去宫门处候着,有消息马上来报。”

    “是。”安良一点头,转身冲进了黑夜里。苏缜站在御书房的门口,听着夜雨声密,打在宽展了一夏的叶子上,发出点点声响。

    这下着雨的半夜,夏初这时候用了手谕,让闵风去搬禁军,那她在干什么?她有没有跟着闵风?她有没有遇到危险?

    他看着崇化坊的方向,现在很想冲出去,很想到夏初身边去,想尽快看见她平安无事才好。可他又不能离开,唯有默默祈祷。

    夏初每一次有危险,有困难,有需要,他竟都没有在她的身边。不管是当初府衙外的骚乱,还是后来尚仪宫的责打,到了今日,依然这般。

    每一次……

    苏缜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坠子,想起接夏初入宫那天他说的话。他说想要看见她在自己身边,想要伸手便能护住她。可现实却把这些话变得如此可笑……

    他走出廊庑,伸手接住了几滴下落的雨水,缓缓握拳,只握住了一掌冰凉。

    闵风很快就来了,入御书房院时看见苏缜就在廊下站着,忙上前单膝点地:“皇上,人抓住了。”苏缜心里松了口气:“夏初呢?”

    “回府衙了。”闵风顿了顿道,“死了一个捕快,夏姑娘很难过。”

    “知道了。”苏缜垂眸点了点头,再抬眼,眼中已隐去了诸多的情绪,“抓的是谁?”

    “吴宗淮。但夏姑娘说,他身后应该还有别人。”

    苏缜点了点头:“所针对的是朕,自然是还有别人的。陆嵩那边让他先别漏了风。”说完,转身走进了御书房。驻足门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沉默片刻又唤了安良过来,“你去趟刑部大狱吧。”

    夏初回了府衙,常青的尸体已经先一步送了回来,就停在府衙的殓房中。裘财已经给常青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取了值夜时床铺的枕头放在了他的头下。

    常青爱说爱笑,有着极好的人缘。虽然是深夜,但是牢头过来了,拎着自己的酒,倒了满满一杯放在了常青的身边。还有府衙各处今晚在值夜的人听说了常青的事,也都起身过来了。殓房里默默的,都是抽泣的声音。

    夏初慢慢地走过去,看着常青的脸,依旧觉得他只是睡着了,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还会与她说话,对她笑。

    可常青好安静,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常青。夏初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常青冰凉的手,眼泪大滴大滴掉落下来。

    “常青,我需要你帮我,但这事儿水很深,我也不勉强你。”

    “有什么勉强不勉强的,头儿你有事尽管吩咐着,还跟以前一样。”那天的秋高气爽的日头下,他说得毫无犹豫,说得稀松平常。

    那时的常青没想到这样随口的应下会送了命,那时的夏初也没想到,自己的信任会是道催命符。

    她好希望一切能重来,希望能重走过穿越这一遭,让她重新再见到常青,让她能对他说:你不要管,你什么都不要管。

    可是她回不去,也再不能重来。常青死了,再不会睁开眼睛。

    “夏初。”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带离了常青的身边。不理会他人的目光,也没管那些诧异,把她轻轻搂进怀里带出了殓房。

    外面凉风扑面,夏初泪眼迷蒙地抬起头来,推开一点儿身子,借着廊下昏暗的风灯看着蒋熙元,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大人?”

    “不哭了,夏初。”蒋熙元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我也很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你自责后悔。但你相信我,常青不会怨你的。”

    夏初摇了摇头,扎在蒋熙元的怀里哭道:“大人,我好想他能怨我!可是常青死了,大人!都怪我,都怪我!”

    “如果他死了都是怪你,那吴宗淮呢?那个杀手呢?”蒋熙元揉着她的头发,“不是你的错。”

    “夏初,有人与我说过,人虽死了魂魄却还在。”蒋熙元搂着她往捕快值班的房间走过去,柔声道,“常青是个好捕快,你告诉他,他听得到。”

    夏初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向廊外漫漫的黑夜,片刻后轻声道:“常青,对不起。”

    也许是忽然有了一阵风,廊下的风灯闪了闪。夏初出神地看了看那盏灯,从蒋熙元的怀里挣脱出来,跑到廊外。

    雨依旧绵绵地下着,夏初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地喊道:“常青!你是个好捕快!常青!对不起!常青……”

    那晚,夏初倚在蒋熙元的怀里浅浅睡去,梦里没有了雨,没有了黑夜。她看见常青从远处走了过来,阳光下,还是那样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神情。

    她说,常青,你还活着太好了。常青,你记住,下雨的时候不要出去。

    “我这里不会下雨。”常青摇了摇头,对她笑,“夏初,我其实很想做个好捕快,只要你是捕头。”

    他说:“我走了。”

    天亮了,雨停了,夏初醒来也没有看见蒋熙元,以为昨晚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只可惜常青的死并不是个梦。

    后来她去刑部看蒋熙元的时候才知道,那晚蒋熙元确实是来过的。苏缜让安良去将蒋熙元偷偷接出了刑部大牢,让他到府衙看看她。但是案子还未完结,又只能先回去了。

    在牢里,夏初抱着蒋熙元,她从没有如此地渴望过拥抱,手掌下是他实实在在的触感,让她安心。那晚刀刃贴在她的脖子上时,她想的全是蒋熙元,遗憾自己没能回应他的心意,遗憾自己没能在阳光下的清风里给他一个满怀心意的微笑。

    “大人,你好好的,等我。”

    “嗯,我等你。”蒋熙元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以此为誓。”

    “嗯。”夏初红着脸,点了点头。

    不在花前月下,没有甜言蜜语,这企盼已久的爱情,柳暗花明波波折折。好在,它终归还是来了。

    三日后,常青出殡,来送殡的人很多,排满了长长的一条巷子。丧仪后夏初拿出了自己的所有积蓄,卖掉了所有可以卖掉的东西,给了常青家里一些钱。府衙的抚恤金大概要到案子结束才有可能拿到,毕竟常青是私下里帮她做的事。

    夏初知道,性命面前谈钱很俗,可她除了钱,也再没有别的能做的了。

    抓到吴宗淮的第二天,钱鸣昌和姚致远便联手密审了他。但吴宗淮拒不承认京城中的几位大人和常青的死与他有关,更不承认洪竟与他有关。

    吴宗淮毕竟是个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人。他知道,若是小罪皇上倒可以一意孤行将他办了。但像谋逆这种大罪,皇上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老臣势力仍未完全消解,新臣势力尚且薄弱的时候。

    皇上都要有所顾忌,下面的臣子更是不敢把他怎样。更何况他对朝中官员的心态清楚得很,钱鸣昌是个见风使舵的主,而蒋家一案是姚致远亲奏皇上的。如果从吴宗淮这里翻了蒋家的案,他自己也骑虎难下。

    这一关,吴宗淮一点儿都不担心。

    吴宗淮过了堂之后,钱鸣昌和姚致远便战战兢兢地上表说他拒不认罪。又云,虽然雨夜京城府衙捕快被杀一案与他似有关联,但证据实在勉强,不好贸然定罪,需再查再审,谨慎处置。

    苏缜看了这封奏表倒没说什么,只是回了个“知道了”,便也没再追问了。如此重重提起轻轻放下的姿态,把钱鸣昌和姚致远都弄得心里愈发没底了。

    夏初并不知道这些,在征求了闵风的意见后,便去天牢见了吴宗淮。

    吴宗淮正倚着墙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抬眼看了看,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慢悠悠地道:“你这小捕头倒是不一般,这地方也能想来就来。”

    夏初轻笑了一声:“谁想来都能来,尽管作死就是了。比如你,这不是想来就来了嘛!唯一不同的是,一会儿我还能出去,你却没机会了。”

    吴宗淮睁眼看着她,眼中有丝薄怒。夏初笑得更大方了,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抱臂倚在了墙壁:“你布了那么大的局,用了那么多的人,你就那么坚信自己没有漏洞?行不义之事者,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罢了。”

    “小捕头,什么叫不义之事?”

    “你活这么大,什么叫不义之事不知道吗?”

    吴宗淮笑了一声:“你效忠皇上,你的皇上当年构陷兄弟逼死亲母,义又在何处?都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如你我也一样。你立了功,他重用于你不是因为你的功劳;等你有了过,他治罪于你也不是因为你的罪过。权术而已,你小小年纪与我讲什么义或不义。”

    夏初的面色沉了沉,缓了口气道:“我效忠的不是皇上,我要帮的也不是任何一方权力。皇上是我的朋友,蒋大人也是我的朋友,我要帮的是朋友。你自己的心被利益熏脏了,自然看什么都是脏的。”

    “朋友?皇上?”吴宗淮抬眼看了看夏初,片刻,呵呵地笑了起来,“小捕头,皇上怎么会有朋友,你怎么会认为皇上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