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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折桂令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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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位小娘子皆带着帷帽,款款而至。

    朱凤英身着银朱幅裙,罩一件浅血牙褙子。金约腕在袖间若隐若现,极是精致。

    而七娘上着水黄小衫,下系春绿十二破绣裙。行动间,白玉步摇轻响,泠泠动人。

    二位小娘子一艳一清之间,倒更见出别样风姿来。

    她们渐渐朝厅中去,前有丫头高举帘幕遮挡,后有侍女捧着书卷文房相随。

    太学之中,再没比这更大的架子了。

    孙夫子端坐正堂,冷眼瞧着这一切。太学生们的神色,小娘子们的骄矜,尽在他眼底。

    他对此事,本就颇有异议。也不知陛下怎的心血来潮,想起这一出来。

    如今,见太学生们此等模样,更是生气,只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们进来。

    方至堂上,七娘与朱凤英同夫子行过大礼,便也端端坐下。

    太学生们跃跃欲试地要看,奈何隔着帘幕,只见得两个窈窕身影,端丽非常。

    孙夫子清了清嗓,又朝太学生们瞪一眼。

    他怒目圆睁的,人又生得魁梧,太学生们向来最是畏惧,皆忙惶惶恐恐地垂下头。

    只是,有胆大的,还偷着朝帘幕那处瞧。

    孙夫子四下扫视一圈,只板着脸道:

    “堂堂太学生,都什么模样!”

    他此话一出,倒将七娘与朱凤英吓了一跳。二人相互看着,也不敢言语。

    那些太学生们,平日里瞧着意气风发,这会子却都垂手立着,亦不敢言语。

    七娘心道:这太学的夫子,未免太凶了些!

    到底她二人是世家小娘子,养得娇气。有更凶的,她们还不曾见识呢!

    只见孙夫子负手行下讲台,于太学生面前来回踱步。

    忽而,只见他抬起手,一指一指朝他们肩头戳:

    “一个个油头粉面的,可有半分读书的样子?”

    他回头看一眼小娘子的帘幕,又向太学生们道:

    “眼前的二位小娘子,身份贵重,奉皇命前来听学。你们做出这副模样,是丢尽了太学的脸!”

    太学生们只默着不说话。

    孙夫子又厉声道:

    “你们可都是太学生,日后的栋梁之才,不是街头逗鸟游荡的纨绔子!眼瞧着皆是世家子,尔等家风何在?”

    一时堂上鸦雀无声。孙夫子步回讲台,坐下道:

    “谁要不想学,便给我滚!”

    太学生们吓得忙至自己案前坐好,铺纸研墨,再不耽搁。

    七娘与朱凤英更是心下一抖。

    孙夫子方才的话,虽是骂太学生们,亦是含沙射影地告诫她二人。

    朱凤英争强好胜,七娘顽劣胡闹。什么油头粉面,世家纨绔,可不正是说她们么!

    七娘心道:你不愿教,我还不愿学呢!若非为着酿哥哥,谁受这份气来?

    朱凤英心中亦是不快。她本是受人之托,勉强来此,谁知第一日便受这般呛白!

    七娘忽想起,昨日她与朱凤英吵得厉害,正是孙夫子派人来告诫的。

    一时心中有气,她只低声向朱凤英抱怨:

    “日日都有他,真是个老顽固!”

    朱凤英忙朝她使了个眼色,向孙夫子那处努了努嘴。

    只闻得孙夫子缓缓道:

    “哪位小娘子在说话?”

    一时,众人只朝此处看来。

    放眼太学,敢与孙夫子抬杠之人,还从不曾有。

    一来,孙夫子着实凶得很,半点让不得人;二来,他确是博学,天文地理,市井俗事,皆不在话下。

    既如此,太学之中又岂有不服的!

    七娘心下打鼓。

    来此之前,家中千般叮咛,万般嘱咐,是否用功倒是其次,不可惹事才是正经。

    谁知这第一日,便不作数了?

    七娘紧咬着唇,发抖着站起身,只吞吞吐吐道:

    “学生谢氏七娘,见过夫子。”

    陈酿听她言语,只无奈扶额。孙夫子也敢惹,她胆子未免太大!她当所有先生皆如陈酿一般么?

    “哦?”孙夫子轩眉看向帘幕上的影,“谢七娘子。你方才,说老夫什么?”

    七娘沉吟半晌,已知混不过,直将心提到嗓子眼。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正色道:

    “老顽固。”

    霎时堂中一片哗然,太学生们只望着帘幕上的身影称奇。纵然是谢府之人,也没这般轻狂的。

    “老顽固……”孙夫子强压着火道,“你倒给老夫解释解释,何为老顽固?”

    陈酿蹙眉望着七娘,她最善诡辩,可夫子跟前,哪容得她胡说?

    只闻得七娘道:

    “所谓,老顽固……实则,是……是赞誉夫子。”

    孙夫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又道:

    “你且说来。”

    七娘定了定神色,只道:

    “老者,岁长也,博古通今,世间百态俱知。顽者,志坚也,日日勤勉,持之以恒,当是治学之道。至于固,固……”

    七娘一时语塞,有些编不下去。她求救似的看向朱凤英,朱凤英亦无法。她从来皆是钻研正经学问,哪来七娘这般刁钻心思?

    正急色间,却闻得一个熟悉的声音。

    “所谓固,山河长安,定国兴邦。‘仁’之大者,以天下为己任。”

    众人一齐瞧去,不知陈酿何时起的身。

    只见他一身钴蓝直裰,配鸦青丝绦,拱手而立。细细看来,又见他神色不卑不亢,竟似寻常探讨学问一般。

    孙夫子亦看向他,蹙了蹙眉。

    陈酿自入太学,虽颇得青睐,却一向不喜出头。此时他为解七娘燃眉之急,竟说出这番话来。

    不过,此话在情在理,亦与七娘的诡辩不同。

    他以儒家之“仁”为根基,述治国之道,抒报国之情,座中太学生无不佩服。

    况且事出紧急,这等敏捷与心思,断不是旁人可以学来的。

    七娘透过帘幕,隐约见着他的身影。他还是喜穿素色直裰,还是如从前一般俊逸。

    只是,帘幕两头,人影模糊。此时见着,却更像个遥远的天外之人。

    孙夫子审视着陈酿。他本是谢府门下出身,为他家小娘子解围,倒也是常理。

    孙夫子遂也不疑有他。

    不过,他们这一闹,似乎太不把孙夫子放在眼里。

    他沉着声道:

    “如此说来,此为好话?”

    还不待七娘与陈酿答话,却听门外有人高声通传:

    “郓王驾到!闲人回避!”

    朱凤英心道:总算来了,否则该出乱子了!

    一时,孙夫子也不及训斥他们,忙领着众人行礼相待。

    只见郓王一身胡粉织金回文锦春袍,头戴多宝紫金冠,身后仪仗阵阵,尽是皇家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