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小说网 > 沉鱼记 > 第六十五章 相望曙河远(4)

第六十五章 相望曙河远(4)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墨客小说网 www.mks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晋王一收到离锋传来的消息,吓得魂不附体,他亲眼见识了孙奕之霸道之极的武力,连整个明光殿都被他拆了,寻常侍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什么埋伏陷阱的,人家如履平地,反倒随手一击,就险些要了他的老命。

    他先是调集了整个新田城的兵马,将王宫守得严严实实,飞鸟难进,这才派了两个千人队,配合离锋手下的狼卫,将成功新田城区如篦梳理而过,就差掘地三尺,可孙奕之和青青两人,却如同水滴入海,飞鸟归林,连一点影子都没留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到第三天上,孙奕之收到了消息,李聃和扁鹊一行人,终于也到了新田。这几日新田城许进不许出,城中大街小巷皆有人巡查搜捕,城中人心惶惶,可外面来的人,却是一拨接一拨的不见少。

    赵鞅从先前告病回乡之后,至今已有近半年,这一次居然赶在这当口回来,晋王就算再怕死,也不得不打开宫门,迎接这位执政上卿入宫议事。

    一入宫,赵鞅看到宫中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之势,大为不满,若非这宫中禁卫统领亦是赵氏之人,他连进都不会进去一步。毕竟,当初的下宫之变,便是赵氏一族最为惨痛的教训。

    此次乃是赵无忧随他前来新田,赵毋恤留守邯郸,经营邯郸晋阳一线的赵氏领地,方一抵达新田,便有赵氏族人前来向他禀报了这几日发生之事,他方知孙奕之逃出邯郸之后,竟赶来新田拦截离锋一行人,却被离锋联合晋王设伏,险些中计身死,全凭一身本事脱困而出,还毁了明光殿,惊得整个晋王宫上下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不但如此,就连秦国驿馆那边,离锋身边带着近百狼卫,居然都没能拦下此人,让他一人独闯驿馆,火烧马厩,毁了一半驿馆不算,还真的救走了青青。

    赵鞅初闻此事之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孙武用兵之神,天下皆知,可大多数人都认定乃是兵法之功,只要手下有精兵强将,手中有神兵利器,便可所向披靡。对于孙奕之,大多数人并未看在眼里,毕竟,孙家已在诸国间客联合之下毁于一旦,就剩这么一个人,还被夫差驱逐出国,流浪四方。

    就算他继承了孙氏的兵法武功,可他也继承了孙家的血海深仇,诸国之中,但凡参与此事之人,皆无人敢用他,如此骁勇善战之将,就这样无处可去。

    赵鞅不是没想过留下他,原本以他与青青的关系,化解昔日仇怨也不是不可能,可偏偏离锋来插了一脚,让赵毋恤不顾一切地做下那些事,彻底断了和好的可能。这次动用越国蛊虫之事,他也是事后方知,深恨赵毋恤一时糊涂,毁了自家最出色的剑术天才,这才匆匆赶回新田,不想孙奕之竟跑到了他的前面,还当真拦截下了离锋一行人。

    只是他们都很清楚,就算他救走了青青,也无法离开此地。

    青青身上的离心蛊一日不除,就无法逃出离锋身边。可区区方圆十里之地,又能经得起几次筛查?

    翻遍了驿馆周围十里之内,都没找到那两人的踪影,离锋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最明显的地方,立刻让人又搜查了一边驿馆,果然发现其中一个杂物房中,有不少食物残渣,墙上还用木炭草草地写了“多谢”二字,显然有人在此逗留过几日,不用想,除了那两人之外,别无他人。

    一想到这几日他们就在自己身边,看着他如没头蝇虫般到处搜寻他们的下落,还不知如何嘲讽取笑,离锋一怒之下,挥剑将墙上的字劈得粉碎,不料那面墙上忽地弹出一物,冒出一股青烟,他猝不及防,吸入了几口,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江十三和秦易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墙上草字之后竟有如此恶毒的机关,急忙将离锋抬回房去,先灌了些水,然后又喂了几粒解毒药下去,折腾了大半日,方才见他气色渐稳,终于安下心来,不由暗暗庆幸,还好那毒烟的毒性不算强,顶多让公子睡上一两日……

    心念及此,两人不由都面面相觑,这个时候,离锋若是昏迷不醒,就凭他们两个,如何能指挥得动晋国军士去搜捕孙奕之和青青?

    他们却不知,在离锋倒下的那一刻,青青同样感到一阵眩晕,头痛欲裂,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孙奕之急忙将她扶住,送到了扁鹊面前,急切地问道:“这蛊毒又开始发作了,还请神医救救青青!”

    扁鹊握住青青的腕脉,几乎能感觉到她手腕又瘦了一圈,简直如同皮包骨头一般,整个人憔悴消瘦得让人看着就害怕,生怕稍一松手,她便会倒下,再也无法起来。

    “别担心,这才不要紧。应该是蛊母那边出了状况,子蛊有所感应,才会躁动不安。我先给她扎几针,封住她的血脉运行,让那蛊虫不敢乱动,以免伤到她的内腑。”

    孙奕之连连点头,看着他给青青施针,心知定然是离锋已经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毁了他的留言,中了机关毒烟,才会有所异常。只可惜他如今投鼠忌器,还不敢对离锋痛下杀手,以免那蛊虫发作,当真拖累了青青。只是一想到他们两人之间,因这该死的蛊虫被牢牢系在一起,离不开走不得,他心中就说不出的难受。

    若是他当初早些发现越人的恶毒之处,又怎会累得她受此痛苦,这几日两人朝夕相处,他已看到了青青手臂上的齿痕,自是知道她用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支撑着坚持到今时今日。

    扁鹊下针的速度很快,十几枚银针封住了青青的周身要穴,让她出于沉睡状态,血脉运行减缓,若非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到她活着的迹象。

    “神医,若是那子母蛊之间互有感应,那如何能解除蛊虫而不被蛊母发现呢?”

    扁鹊瞥了他一眼,轻哼道:“你也说了,子母蛊之间互有感应,若是我现在动了子蛊,那边立刻就能发现她的方位,如今我用银针将子蛊逼至她肩头,以龟甲锁住,先隔绝了他们之间的感应,再设法除了这鬼东西。”

    “神医已找到解药?那青青有救了!”孙奕之闻言大喜过望,差点就想抱住他狠狠拍几下,方能表达此时此刻的激动和感激之情。

    “你可别乱动!”扁鹊抬手就一针朝他扎过去,见他赶紧收手,老老实实地坐好,这才摇头说道:“这蛊虫虽是毒虫,却是以蛊师心血培育,并非寻常毒物,也没有什么解药。除去它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它逼出体外,那东西只要一离开人身,就不过是个虫子罢了,我一龟甲就能把它给拍成泥!”

    孙奕之闻言苦笑不已,叹道:“若是能将它逼出体外,青青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头了。”

    扁鹊点点头,说道:“说的不错。这蛊虫早在一年之前被人植入她体内,当时若是发作,也不过寻常。可它生生隐藏了一年,就连我当初给她治病之时,都不曾发觉。可见这东西已融入她血脉之中,想要驱除,当真是难上加难。”

    孙奕之心一沉,可忽地灵光一闪,急忙问道:“神医说得是难上加难,并未说无法可解,莫非神医已有办法?”

    扁鹊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一路上也不敢歇,一直在翻查大巫的记载和《神农本草经》,总算找到点东西,只是能不能成,却未有把握。”

    “只要能救青青,你尽管说,就算是再难找的药材,我上天入地也要找回来。”孙奕之果断应下,生怕他反悔,“就请神医尽快救人,让她少受些苦痛。”

    “这药材倒不成问题,”扁鹊却摇了摇头,说道:“问题是,这蛊虫子母相连,逼不得杀不得,若想驱离出去,怕是只能用“引蛊”之术。”

    “引蛊之术?”孙奕之闻所未闻,只是见他神色悲悯,心中亦是有些不安起来,“无论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救青青便可。有劳神医一施妙手,救救她吧!”

    扁鹊叹息一声,说道:“不是我不救她,而是这引蛊之术,本非正道,乃是以精血为饵诱得那蛊虫从一人之身,转入另一人之身,如此一来,等同以命换命,救一人而杀一人,如何能为?”

    孙奕之闻言一怔,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方才问道:“神医的慈悲心肠,在下自是明白。然这世上多得是恶贯满盈之辈,若是以他们的性命,来换得青青之命,又有何不可?”

    “此计不通,”扁鹊摇头说道:“这引蛊之术本就千难万难,需用人心头精血相诱,又要肌肤相接,若是那人心有杂念,并非诚心相助,失之毫厘,那蛊虫非但不会离体,反而会立刻发作,那种噬心穿肠之痛,绝非她能够忍受得了啊!”

    孙奕之顿时明白过来,为何他的神色那般古怪,这引蛊之术的关键之处,便在于受蛊之人需心甘情愿不说,还会肌肤相亲,那能够给青青解蛊之人,除了他自己,还能有谁?

    一命换一命,想要救她,就要用他的命来换,扁鹊自然以为,此事绝无可能。

    “若是引蛊成功……”孙奕之缓缓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扁鹊愕然地看着他,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你……你难道真想将那蛊虫引入自身?”

    孙奕之笑了笑,从成亲之日青青出事后,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轻松地笑出来,如释重负一般,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不是也说了,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将那鬼虫子给引出来?只要她好好活着,我……若是不在了,就请神医日后多加照拂于她,切不可告诉她引蛊之事。”

    “这……”扁鹊修眉紧锁,看着他轻松的笑容,心中却如同被压上一块巨石一般,沉甸甸得几乎无法让人呼吸,“我也只是从大巫昔日的手记中看到这种蛊术,可若是真正施行,我也并无十全的把握,或许在引蛊之时,便会出现排斥,到底能不能成,尚未可知。就算成了,这蛊虫经过刺激之后,何时爆发,我也无法估计。”

    “明白了。”

    孙奕之的神色平静至极,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忧、紧张、焦虑,看到她如此受苦时的心痛,到此刻知道结局后,却豁然开朗,做出决定后,所有那些不良情绪统统烟消云散,整个人似乎都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哪怕只有一成把握,也好过这般等死。神医尽管放心,我这条命硬着呢,在她没事之前,我没那么容易会死。更何况,那离心蛊不过是个子母蛊罢了,只要不离开离锋,也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得他发觉要跟我绑在一起之后,自己先受不了,就此毁了蛊母也不一定。”

    他说得轻松,说到离锋之时,更是戏谑嘲讽,似乎不过是要去玩个极有趣的游戏,而不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扁鹊见他这般洒脱,心下亦是佩服不已,他自幼跟随师父一起游历天下,见过无数奇难杂症,治病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可他见过太多因病而分崩离析的人家,或是因为久病拖累,或是因为后宅倾轧,大多数男子身边妻妾如云,莫说专情一人,妻妾若患上这等奇难杂症,男子多数休妻另娶,或是冷眼旁观,生生熬死了原配再娶。

    不论是男女之别,还是以命换命,这引蛊之术之所以失传,只怕就是因为这里面的手段太过血腥,也很难找到一人肯心甘情愿地将别人身上的蛊虫移至自己身上,所以扁鹊才会那般难受,随口便让青青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可没想到,这一转头,孙奕之竟有此心,而且毫不犹豫地应下此事,若能成功,这将是他亲手做的第一个病例,能够从中汲取到的经验,当真是无比宝贵。

    思前想后,见他如此认真,扁鹊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你有此心,事不宜迟,你去安排一下,我便尽快给你和青青引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