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人间地狱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墨客小说网 www.mks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因为体谅她身怀六甲,他们这一路上从未赶过夜路,坐马车的时间久了,龙厉必当让人停下,陪着她走动走动。毕竟他们可不是南下逃命,而龙厉也偏爱享受,每天赶路就那么几个时辰而已,黄昏之前必定要在当地的客栈住下来。

    是的,问题在于她是一个人。

    就算出了事要连夜离开,马车里也不该是她一个人,无论发生任何事,龙厉都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

    她的眼底一片黑暗,身下的颠簸也渐渐平息下来,她很快意识到一点,如今已经是晚上了,而她睡下的时候才是下午,也就是说,距离客栈她闭上眼沉睡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几个时辰了。

    低下头,她轻轻抚摸着身上的衣裳,因为太过震惊,她才没有察觉到四肢的冷意,她竟然只穿着一套白色寝衣,那是丝绸所裁制而成,柔软单薄,并不能在初冬的夜晚抵御寒气。

    她伸手,胡乱地在马车里翻找着东西,若是靖王府的马车,里面铺着柔软的毛毯,摆放着好几个填充着鸭绒的靠垫,让她在长途的旅行中依旧舒舒服服的。

    但她却没有摸到这些东西,只有在角落找到一件粗布的披风,也顾不得这东西来自哪里,她马上系在自己身上,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毕竟她只穿着长衣长裤,虽不至于曝露春光,但女人这样的模样只有闺房里的丈夫才能瞧见,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不但对她的名声不好,龙厉也会发疯的。

    更别提,在夜深露重的晚上,她穿的这么少,很容易感染风寒,拖累腹中的孩子。

    但很显然,她不是坐在靖王府的马车,外面赶车的人必定也不是靖王府的护卫,那么,她为何会一个人在这儿?难道是……她被人掳走了吗?

    这么想着,她才发现后颈处传来隐隐作痛,仿佛被人用手刀劈过一回,这样一想,很多事情就变得合理了。

    她虽然原本睡着了,但是睡得再死,也不至于被人当做沙包带走毫无反应。更别提龙厉更是睡眠浅,警惕性强,屋内若有人闯入,他应该第一个醒来才对。但若是有人把她劈昏了,神不知鬼不觉地趁着晚上把她带出了客栈,一切就合理的多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逃走!

    还未等她想到什么离开的法子,马车已经停下,棉布帘子一掀开,有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探进头来,他肤色很深,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

    是了,她猜想的没错,的确是深夜了,只是具体是什么时辰,她无法确定。

    男人凶狠地朝她吼道:“下来!”

    话音未落,见她毫无动作,就伸出厚实的手掌,想要抓她的手臂,把她从马车里拖下来。

    秦长安有些疑惑,这世上的人三教九流,过去她在北漠并非是温室中的娇花,也曾接触过一些底层人物。在这个小镇子上,他们一身华服,气度不凡,的确看上去像是一头待宰的肥羊,可是为何偏偏只掳走她?难道只因为她是一介女流,更好下手?若是冲着钱财去的,那么,他们至少不会对她动粗才对,更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若是她死了,他们一个铜板也拿不到。

    她暂时平静下来,嗓音清冷,面无表情地开口。“别碰我,我自己下来。”

    男人冷笑了一声,果然没再动她,她裹紧了身上的粗布袍子,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一下车,寒风扑面而来,衣裳单薄的她还是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走。”

    男人押着她,走在她的身后,但是她刚才已经偷偷瞥了两眼,他们没有绑着她,或许是因为她看上去只是一个家世良好的孕妇,看上去娇贵的很,一点威胁都没有,所以他们不屑束缚着她,笃定她逃不出他们的五指山。

    若是江湖上专门做劫财这一行当的贼人,他们应该蒙着她的双眼,免得她看到他们的长相,而一旦赎金到手,他们才没有后顾之忧。

    但是没有,他们没有绑着她也就算了,甚至没有遮住她的眼睛,他们当真狂妄到丝毫不惧怕她一个女人看到他们的真面目,还是……他们根本不在乎她看到什么,因为,他们没想让她活下去?

    一个很快就要死的人,是不会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的。

    想到此处,秦长安的心里凉了一下,她身后的男人跟的很紧,而且手上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每当他走路的时候,大刀随着他摇摆的手臂而前后晃动,冰冷的光芒闪过她的眼,她不由地暗中眯了眯眼。

    她抬起头,望向天边的圆月,她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何方,但认定已经远离城镇,而远处的某一处,却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那是火。

    她的手抚上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夜风将自己的长发吹起,发梢拂过娇嫩脸颊的时候,有着细微的刺痛。

    若是往日,她身上必定带着几瓶保命的瓷瓶,但好死不死她被龙厉在床上折腾的骨架都要散了,衣裳也全部被丢在床下,浑身上下的她没有任何毒药傍身。

    她懊恼地在心中咒骂一声,却被后头的男人不善地逼喝道。“磨蹭什么?走快点!别动小心思!”

    此刻逃跑,不是个好时机,这个男人长相透着狰狞凶横,脸上的横肉凶煞极了,若是她此刻逃跑,他只要挥下手里的大刀,就能让她好受。

    她不能冒险,更不能冒一尸两命的风险。

    加快步伐,朝着那堆火光走去,越是离得近,越是听得到不少人的嬉笑说话声,明明四肢冰冷的自己靠近的是代表生存下去希望的火焰,但她反而觉得被一层层的寒意包围着,那一团团就地升起的篝火,摇晃着红色的影子,却始终无法暖化她的心。

    那是荒郊野外的一座石窟,也不知是哪个朝代留下来的古物,似乎有几百年的历史,风化侵蚀的厉害,早已看不出上头的雕刻,乍眼看上去,像是一个灰色的桥洞一般,在幽暗的夜色之中,是一个毫无生机的死物。

    斑驳不堪的石窟下头,生着三四堆火,她本以为这个团伙的人不会太多,没想过却有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取暖。

    身后的汉子朝着前面喊了声。“大哥,我把人带回来了。”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男人四十岁上下,个子不高,长的很不起眼,跟乡下的庄稼汉没多大两样,套着一身脏兮兮的灰色棉衣,正蹲在地上烤着火。而围着那团火的还有四五个男人,年纪更轻一些,但也是穿的跟贫民一般,跟秦长安想象中的贼人不太一样,更关键的是……她没看到他们每个人都随身带着兵器,但是他们孔武有力却是真的。

    男人闻言,不以为然地抬了眼,正好跟秦长安四目相对,仅凭那一眼,秦长安眼神骤然沉下,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的连一丝杀意都看不出来。

    她心中一惊,真正的凶恶,不一定要表露在脸上,那是她年少时候从龙厉身上学来的经验,龙厉的脸上明明挂着笑,也可以云淡风轻地要人性命,而眼前这个男人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但那双经过历练的眼底深处,却藏着更可怕的东西。

    “带她进去。”男人并未多说什么,命令简练的让秦长安皱眉。

    她不想错失机会,就在被身后男人推搡的时候,她直接将脸转向男人,镇定自如地问道。“你们想要什么?要银子吗?”

    此言一出,仿佛是她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在场的男人全都哈哈大笑,唯独领头的男人没笑,他本来没怎么留意这个女人,反正一贯秉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原则,只要不掳错人就成了,时间一到,几百两银票到手,他跟兄弟又能痛快地过上好日子。

    他摸了摸脸上乱糟糟不修边幅的络腮胡,打量起她来,她身上裹着一件土色的袍子,上头还有几个补丁,袍子有点脏,一点也看不出来像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妇人。长发披散在脑后,那张白皙娇嫩的脸庞,五官明艳,还略带一点英气,那种看人的眼神,却证明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她的脚上,她穿着一双水蓝色的绣鞋,上头绣着并蒂莲,绣工精湛,一看就是过着锦衣玉食的女人,光是这双鞋,恐怕就抵得上一般人家一整年的开销了。

    袍子虽然将她的身体遮挡的严严实实,但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出下面的明显起伏,他当然记得这是个有着身孕的女人,只是,干他们这一行的,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恻隐之心。

    挥挥手,收回目光,他继续看着眼前的火光,没有回答秦长安的问题,仿佛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跟她交谈。但因为他这个不耐烦的手势,身后男人大力地推了她一把,把她推进了石窟深处。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石窟比看起来的还要深还要大,越是走到深处,一股恶心的气味扑鼻而来,像是血腥味,却又不只是血腥味,仿佛还混合着屎尿的味道,甚至还有种东西腐败的气味,许多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她闻了几下,胃里便翻江倒海,脸色煞白,很是难受。

    “宝贝,乖,没事……”她将手压上自己的腹部,用低不可闻的嗓音轻声说着,安抚自己腹中的孩子。

    忍住恶心欲呕的感觉,她白着脸,打量周围的场景,这里面聚集着三四十个男人,从二十多岁到五六十岁都有,全都瑟缩地靠着石窟的墙壁躺在地上。

    当听到脚步声,他们原本闭着的眼,一个个睁开来,看到走动的秦长安的时候,全都眼冒绿光,仿佛是看到一块移动的肥肉,甚至,她看到有人在不停地吞咽口水。

    她拧着眉头,目光不敢多做停留,这些人穿的破破烂烂,脸和手都是尘土色,身下睡得是一团团破烂的棉布,是乞丐吗?可是她不知道乞丐竟然会有那么惊悚的目光,街巷上的乞丐不少,脸上的表情或可怜或麻木,就是没有这样的眼神,仿佛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扑上来,把她生吞活剥。

    石窟外的人和石窟内的人,不是同样的身份,心中有个直觉,比起把她掳来的那批人,石窟内的这群人更加危险。

    男人把她领到石窟内,马上掉头就走,秦长安喊了几声,他却完全没有反应,置若罔闻,直到他越走越远,跟同伙一道坐在石窟外头烤火。

    秦长安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靠着,如今已经过了晚膳的时候,一顿没吃,她就肚子空空,饥肠辘辘,还带着个孩子,自然又累又饿。

    而这个石窟内看似可以遮风挡雨,但里面只有一个火堆,周围摊睡好几个男人,那一点点的光与热,根本就无法传到她的身边来。

    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袍子,哪怕这件袍子穿上的那一刹那,有些臭味,但如今她待在的这个地方,才是臭不可闻,肮脏透顶。

    那个汉子走开了,似乎很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而石窟只有一个出口,就是刚才的入口。不远处,是一堵墙,除非她从刚才进来的地方逃跑,否则,她插翅也难飞。

    她不知道那些人把她丢进来的目的是什么,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仔细地审视周围的地方,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洞。

    只是她很快就失望了,石窟虽然破旧,但是实打实的石头打凿而成,她用拳头用力地敲击,除了把自己细皮嫩肉的手擦破了皮之外,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这就是那伙人完全不必担心她在石窟里消失的原因吗?只要守着唯一的出口,她就绝不可能走出去。

    正在她满脑子想着如何脱身的时候,不远处却走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他骨瘦如柴,头上光秃秃的,头发几乎全掉光了,浑身都是常年不洗澡的污垢,随着他的走动,一股臭味源源不断地涌过来。

    秦长安也曾经给许多平民看过病,他们自然不会跟贵族一样打扮的光鲜亮丽,干干净净,她从未嫌弃过任何一个病人,但是此刻,她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烦躁和厌恶。

    老人的眼睛同样冒着跟那些人一样的贪婪目光,打量着她突出来的肚皮,突然想到了什么,咧嘴一笑,露出所剩不多的一口烂牙。

    “好……原来不是一个人,有一大一小两个,好……这样就不会抢不到肉了……好歹能啃个两口吧……”

    她避开了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脚跟却突然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咔擦”清脆的声响。

    “嘿嘿。”老人摩挲着满是冻疮的双手,垂涎地又瞥了她两眼,这才又回到自己的地方上,但始终不曾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当然,时不时就看向她的人,还有不少。

    久站之后,双腿酸疼,她不想把体力无端端地耗在无用的地方,扶着石墙慢悠悠地蹲下身子,将后背依靠在石墙上,不但可以有个休息的地方,还能将对面那些乞丐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不至于腹背受敌。

    脚后跟因为挪动,又发出很细微的声音,她这才低下头,看着那个从沙土里曝露出来的东西,白中泛黄,露出来两根树杈一样细长的骨头,更多的埋在沙土下。

    秦长安心头一沉。

    那是死人的手骨。

    若是其他女子,早就在此刻发疯般地尖叫,但秦长安在军营的那一年,时常给伤兵收拾残局,见过断手断脚的多了,这才能在第一眼认出来这并非是动物的白骨,而是人的骨头。

    这双手并不很大,她暗中伸手比较了下,约莫只比自己的手掌大了一点,要么,这就是来自一个少年,要么,就是一个女人的手。

    浑身的寒意,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却也让她更加清醒,她就算再不想承认,也无法无知地看待眼前这些反常的景象。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分明是在繁华富庶的江南小镇,却没想过在这里,还能有一个地方如此阴暗,这些看上去像是乞丐的男人,食不果腹,骨瘦如柴,个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更糟糕的是,他们穷疯了,饿疯了,连脑子都不太好了,竟然在太平盛世,还有人吃人的人间地狱。

    是,没错,这里就是人间地狱。

    她双臂环胸,或许因为石窟前还几个贼人在烤火,石窟里的人暂时不敢碰她,但是一个个摩拳擦掌,连那个羸弱的老人都急不可耐地想要分一杯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更别提其他那些正当年的男人。

    但若是那些汉子离开了,她一个毫无武艺傍身、甚至连毒药都不曾带在身上的女人,如何应付这石窟内三四十人的围攻?!

    她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腰际,里头是宽松的寝衣,没有腰带,因此也没有挂着她习惯系着的麒麟玉。

    心里仿佛被人用力地掏空了,她没有太多时间伤春悲秋,眼前的事实便是如此,她身无寸铁,而围着她的这些人已经失去了人性,是披着人皮的野兽,而被调养的细皮嫩肉、白皙动人的自己,在他们眼里则是跟一只肥美的山鸡或者野鸭没有任何区别。

    怪不得她一进入石窟,就觉得这里的气味极为难闻,不只是贫穷或者肮脏的气味,而是她脚下的沙地里不知还埋了多少大大小小的白骨,只要一想到这些人饥不择食地吞食人肉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地头疼起来。

    可是,她为什么会被人掳来这种地方?

    秦长安认真地推敲起来,就算是同伙作案,他们总共才六七人,而光是他们身边的暗卫就有十人,再加上四个身手不凡的护卫,总共有十四人,是他们的两倍,要说是寡不敌众,根本不成立。

    她被带走的时候,应该是晚上,即便他们睡下了,习武之人的警惕性不会让所有人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该有所察觉,怎么会……如此大意?

    唯一的解释,唯有是时机不对。

    能够让暗卫远离他们居住的客栈,下达这样的命令的人,只有龙厉一人。

    让她因为知道暗卫都会在难以察觉的角落守着待命,而龙厉这一路上晚上就喜欢缠着她,晚上毛手毛脚乱摸一阵,又在她耳边说些下流的情话,除了最后一步没做到之外,他是怎么也不满足于就什么都不做,单纯盖棉被睡觉的。

    正因为他几次完全无所顾忌,总是用手和嘴把她折腾的浑身绵软,化作一滩春水贴在他的怀里,所以她不想被在暗处的暗卫听到他们的这些动静,毕竟能当暗卫的人,耳力可是很惊人的。

    于是,只要龙厉心里决定想对她做些夫妻之间才有的亲密事,他就会让暗卫离开,特别是那天被那个奸淫的知府之子刺激了下,身体里的情欲勃发,早已要把秦长安吞吃入腹,这才会把暗卫远离客栈,这才让贼人有了可趁之机。

    但是其他四个侍卫呢?谨言慎行李闯马超一般会住在他们房间的附近,离得不会太近,却也不会太远,难道贼人把她带走的时候,竟然能不惊动他们四人?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些贼人给他们下药了,他们是武者,但是一路负责赶路,马上就要目的地宿州,彼此的防备都松懈了不少,在这个看似淳朴宁静的小镇子上留宿,因为大意而中招,这倒是说得过去的。毕竟他们没有学过医,无法分辨一些无色无味的迷药,只要对方把药下在茶水里,就能轻而易举撂倒四个壮汉。

    至于龙厉……她还隐约记得自己靠在他的胸膛上,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鼓动在她的耳畔,刚刚在她身上宣泄过的男人,睡得很平静,宛若一个孩子。

    既然她是在熟睡中被人劈昏了,那么龙厉应该也是受到了暗算,她只希望他没有性命之忧,能够马上来找她。

    可是,石窟这里是不折不扣的荒郊野外,她如何在援军到达之前,极力自保?她的时间不多了,面对一群眼睛冒绿光的乞丐,他们穷凶极恶的磨牙声,已经让她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兴许,龙厉已经派人在附近寻找,可是哪怕是一个小镇,动用一切力量,要把所有地方全部搜查一遍,还是需要花上许多功夫,也许要好几日,才能找到她。

    她很清楚,她是等不到那么久的。

    那么,唯有她给龙厉留下一点信号,让他直接带人过来,才能最大可能地节省时间。

    不再看对面那些人毫无人性散发着饥饿光芒的眼神,她垂下眼,若有所思,她身上没有什么可以做记号的东西,除非……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即逝,除非她可以让白虎或者灵隼出现在客栈,可是,此趟出行,她并未带他们出来,而是让他们留在靖王府。再者,虎头的脚力也有限,他们已经从京城出发,走了快二十天,就算是百兽之王的白虎,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赶赴石窟。

    那么,唯一的希望就在灵隼身上了。

    灵隼是飞禽,一日可以行千里,她以前就见识过灵隼的长途跋涉的能力,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试试看了。

    如今,她在江南,灵隼在京城,她知道灵隼富有灵性,但真的可以感受到主子的召唤吗?

    秦长安深吸一口气,驱散脑海中所有的杂念,低声呼唤道。“饭桶,快来我这儿,马上……”

    就在她在心里不停默念了几遍之后,突然之间,脖子上有什么东西烫了她肌肤一下,秦长安不敢置信地睁开眼,没有任何动作,身体略微僵硬地靠在石墙上。

    她记得那颗是小夕送她的驭灵珠,她后来生怕遗失了往后无法跟小夕有所交代,便在其中打了个小孔,用红线穿了,贴身挂在脖子里。这趟出门的时候,自然也没有取下。

    小夕一直说驭灵珠是巫族的圣物,但至于驭灵珠到底有什么用处,除了小夕用来召唤蛇王之外,她没试过也没见过它还能如何物尽其用。

    她只能期望她跟灵隼之间,可以心心相印,在她的危难之际,灵隼能飞来救她一次。

    会有奇迹的发生吗?还是她注定要死在这个人间地狱?

    ……

    “混账东西!”

    龙厉重重一拍桌子,他刚刚醒来,松松垮垮的红袍披在身上,原本积累了大半个月的欲望在一场欢爱中抒发之后,他浑身舒畅清爽,体力耗费在自己最爱的女人身上,当然是很值得,甘之如饴。

    所以,他睡得比任何一夜都更加香甜。

    但他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被谨言喊醒,一醒来才发现身旁的女人已经不翼而飞,而四个护卫里武功最深厚的谨言醒来的最早。

    谨言坦诚,他们回到各自的屋内,喝了客栈小二送来的茶水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谨言睁开眼的时候,第一个觉得不对劲,马上来了主子的房间,这才发现床上除了一个一丝不挂的王爷之外,再无任何人。

    谨言感受到龙厉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平日里这个主子虽然偶尔会展露阴沉的一面,但最近这些日子着实收敛许多,这回却是怒气犹如万丈浪潮,汹涌而来,大有毁天灭地之感。

    “暗卫已经全部到位,爷,只是不知王妃是被谁掳走的。”

    龙厉绷着脸,望向窗外的阴暗天色,他粗略算了下,睡下去已过了两个时辰,而就在这两个时辰里,有人潜入了客栈,给其他两个屋子的侍卫和丫鬟送去了掺了无色无味迷药的茶水,然后进了他们的房间,弄晕了沉睡中的自己,把秦长安悄无声息的带走了。

    这对于龙厉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更别提他们刚刚结束一场欢爱,若不是他习惯了给秦长安擦拭身体,换上了干净的寝衣,那些混账岂不是要把秦长安的身体都看光了!但即便对方没有吃到她的豆腐,在他身边把女人带走,已经触犯了他的禁忌。

    他的双拳紧握,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发白,那双眼阴鹜无光,宛若幽深古井,令人畏惧。“我们这一路都不曾表露身份,进了这个镇子,你可有留意到有什么可疑人物?”

    谨言仔细想了下:“爷,属下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正在此刻,李闯在外头敲门,人进来之后,一看到主子的脸色,不由地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上来,让他马上低下头,将手里的东西呈上去。

    龙厉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看得出来李闯虽然清醒了,但脚步还有些虚浮无力,他抿了抿单薄的唇。“客栈的人都控制住了?”

    李闯点点头。“茶水的确被动过手脚,但拷问了掌柜和小二,两人全都说不知情,属下怀疑有人潜入了厨房。”

    谨言说道。“对方用的是逍遥散,这种迷药不算特别,也不难买,但是下手很狠,一壶茶用了可以迷倒一头牛的分量,我们几个学武的虽然醒了,但一时之间,武功还未恢复到原本的程度。别提隔壁屋子的婢女,除了白银有点知觉,其他人至少到明日中午才会彻底清醒。”

    闻言,龙厉的眼神一沉再沉,能把他身边的四大高手全都迷昏了,果然是下了狠手,一般人只当迷药只是让人昏倒,而没有后遗症。恰恰相反,有的迷药分量一旦用的多了,轻则让人神志不清,意志涣散,重则会害人性命,不但对护卫下了迷药,连看起来不会妨碍他们的丫鬟也都中了招,可见对方是不希望中途出现任何障碍,对秦长安势在必得。

    可是,若想不到对方是谁,就算一窝蜂出去找,也只是无头苍蝇一样的浪费时间。

    龙厉行事张狂,表面逢迎、私底下看他不爽的仇敌自然不少,但是大多是京官,而他如今身在江南,一路上不曾走漏任何消息。

    至于秦长安,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陆家的人缘关系也是特别干净,而且陆仲老家也不在江南,江南对她并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就只能是冲着他来的了。

    他想到此处,打开李闯呈上来的一个白色布袋,布袋子只有他手掌一半大小,掂量一下没什么分量,但倒出来的却是一缕青丝,约莫他的小手指长短。

    龙厉看着这些头发,近乎危险地沉默着,直到李闯等不及地问道。

    “爷,这是刚才我在客栈门口看到的,用一把匕首坠在门上,应该是给我们的。但是,会不会是陷阱?”

    他摇了摇头,嗓音听来不再清滑,而是透着侵入骨髓的冷意。“这是她的头发,我认得。”

    别人的头发也许可以作假,但秦长安的不行。她发色比常人浅淡,却不枯燥有光泽,黑中透着琥珀色,是她。

    龙厉一把握住这些发丝,猛地站起身来,眼神阴测测的。“对方把王妃的头发送过来,却没有写上任何地址或者需要的银两,可见这就不是单纯的劫财。”

    谨言和李闯对看一眼,他们一道经历过好几次刺杀事件,但若说这种劫人的勾当,还是头一回遇到,主子的话很有道理,若对方是冲着钱来的,几个时辰过去了,怎么着也该送来狮子大开口的信件,但对方没有,那似乎只剩下另外一个可能……

    他们不想把事情想到那个方向去,但自古以来,那些贼人如果不是为了财,就是为了色而来。

    王妃当然是个美人,还是个很容易让男人过目不忘的美人,她的美胜在鲜活,活色生香,不是那些古板木讷的大家闺秀,否则怎么会让北漠四皇子盯上呢?

    但王妃如今是个挺着大肚的孕妇,对方真的要劫色,会选中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吗?!难道这镇子上的女人死绝了?!

    不过,昨日还遇到了一个不长眼的东西,对他们王妃无礼,嘴里不干不净的,谨言直接用筷子插入他的喉管,让他死在巷子里……

    这时候,三个男人的眼神都变了,只因他们想到了有第三种可能。

    “你们马上去找季国涛的尸体,还有,找到知府的人。”龙厉的脑子飞快运转着,脸色依旧难看,嘴角抿着一抹残酷。“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监视他的一言一行,看他跟哪些人接触,马上回来通报。”

    如果对方是一个没有那么重要的人,龙厉可以直接把知府抓到面前,一顿严刑拷问,就算打烂他的嘴也要把话套出来,但正因为被抓走的是他最在乎的女人,他反而不想打草惊蛇,免得季知府破罐子破摔,玉石俱焚,临死还要找个垫背的。

    胸臆间充斥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涩意,龙厉压下眼神里的狂暴和震怒,很快恢复冷静,再度吩咐道。“李闯,等丫鬟们醒来了,让她们缠着老夫人,王妃不在的事别露陷了。”

    天亮之后,谨言回来了,他们已经找到季知府的住处,但是季国涛的尸体却不见踪影,而且,季府内并未设置灵堂,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甚至今日,季知府照样去官府处理公务,府内的下人个个看起来正常,没有任何人慌慌张张,看上去不像是在掩藏什么秘密。

    龙厉听着谨言的禀告,双手负在背后,玉身长立在窗口,外面天已经放亮,但派出去的暗卫至今没有回来一人,可见还是没找到秦长安的消息。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左手腕上的黄金手环,这是在北漠成为秦长安后院人之后,长公主给他们的贺礼。自从她给他的那一日起,他就一直戴着,养尊处优的他什么宝物没见过,但那时他就已经隐隐生出非她不可的念头……两年多过去了,他不是平白无故得到秦长安的心,他自认他的感情虽然稀少,却也可贵,而对于家人的认知、家庭的温暖,他也是渐渐从秦长安这儿才体会到不同的感受。

    那双眼里头的阴鹜浓烈的无法驱散,明明窗外已经一片明亮,但屋内的龙厉仿佛还身处黑夜之中。

    他可以无动于衷地连夜铲除所有不对盘的官宦之家,可以面带微笑地看着正在受刑而血流成河的犯人,但他发现,他无法跟往日那么平静地看待秦长安失踪一事。

    搭在背后的双手,手指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甚至连沉浸在一个人世界的龙厉自己也不曾发现。

    他抿着唇不说话,直到许久之后,薄唇边才溢出一句。“没有人能在本王面前兴风作浪。”

    谨言听出龙厉语气里的嗜血本性,急忙单膝下跪。“爷,慎行已经按照吩咐去了曹大人府上,人应该在路上了。”

    ------题外话------

    万更啦万更啦,连续四天!有没有小宝贝爱我?让我看到你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