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小说网 > 逍遥游 > 第292章 棋局

第292章 棋局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墨客小说网 www.mks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292章 棋局

    西市八柱,早已过了亲自拎着西瓜刀打打杀杀的年纪,他们坐镇西市,手下其实一直都是明暗两套人马。明着一套,用来以公开身份维系他们的地位与排派场,暗的一派则负责各种明面上不适合去干的事。

    像十六桁中自诩已排行第一的饶耿,凡事亲自出头,动辄喊打喊杀,就连火烧勾栏院这种事,都亲力亲为,唯恐别人不知道是他干的,表面看起来似乎更加霸气,可他不是绿林好汉,如此行为,比起八柱来,未免就落了下乘。

    赖跃飞把他的暗影名单交给了刘啸啸,这支力量是否是赖跃飞的全部暗中力量,无人知道,但是这份花名册上提供的人员,已经足心支撑刘啸啸的复仇行动,毕竟他对付的人,也不是拥有多么庞大潜势力的一个人物。

    十三街区,花鸟鱼市。原本拥挤不堪的街道经过净街司的强制拆除以及清理清洁,现在虽然还稍显杂乱,但较之以往,已经干净、整洁了许多。路边地面上,一块青石板忽然掀开,仿佛地老鼠一般探出一个头来。

    他懒洋洋地打一个哈欠儿,便从地洞里钻了出来。这人,正是李鱼第一次巡街时,一脚踢回洞里的那位花店店主,静官儿。

    静官儿是个淫人,方才守着花店闲极无聊,忽然性起,扯了婆娘便钻了地洞。一盏茶的功夫,这就心满意足地出来了。

    他从洞里钻出来,抻了抻两截衣的衣角儿,紧一紧腰带,瞧见正有一人负着双手,逡巡着他架子上的盆花,忙满脸陪笑地迎上去。

    静官儿道:“客官,想要点什么花,摆在卧室、书房还是客厅、庭院里的啊?”

    静官儿说着,注意到那人背负在身后的右手上只有四根手指,拇指的位置,被一截黄灿灿的金属手指所取代,也不知是金的还是铜的。

    “我想要点上坟用的,你这儿有吗?”

    刘啸啸直起腰来,笑吟吟地问道,只是那笑容有些令人心悸。

    “上坟用的花,纸花纸人、纸牛纸马足矣,用真花,未免奢侈了些。”

    “我花得起。”

    “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呵呵,好大的口气,我自然是多多益善!”

    “那价钱……”

    “市价加三成。”

    “客官是个爽快人,小的店里可没那么多花,得到处张罗一下。”

    “可以,明天过了晌午,能送来么?”

    “地点?”

    “出了金光门,往西走三里,右手边小径下去一里地,就是坟头儿,我在那里等。”

    “好嘞,客官你放心,明儿我准时把花给送到!”

    刘啸啸点点头,扬长而去。

    静官瞄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路口,马上闪回路边,一把揪住地洞口当作门把手的绳子,冲里边喊了一嗓子:“嗨!别躺尸了,明明是我卖力气的事儿,你倒累成死狗的模样,快出来看店!”

    静官说罢,便忙不迭地离开了。

    花鸟鱼市区的“无忧洞”里,住的并不都是贫苦无着的百姓,还有许多亡命之徒。这些人大都是重案在身的通缉犯,潜藏在此,很难抓捕,可他们也要生活,许多人逃出来时并未携带多少钱,那就得想办法赚钱,替人做些见不得光的罪恶勾当,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静官儿并不做这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他是干“地鼠”行当的,只负责替人沟通消息,串连人手,从中赚取掮客钱。这时生意上门,静官儿登时打起精神,老鼠一般忙碌起来。

    ……

    西市第九区,西市署就在这一区,西市署依附“东篱下”而建,但“东篱下”却不属于第九区,它在周围四个街区的交接点,等于是压住了四个街区的各一角。

    第九区高档酒肆、饭馆居多,如今年代还不多见的两幢客栈也在这一区,而且是高档客栈。因此这一区与其他各区之间有阔达五十步的一条环形街道。

    这条街道设立的本来目的是为了一旦失火则成为一条有效的隔离带。后来这条街道渐渐被商贩“吞噬”,不过近来在净街司的努力下重新清理出来了。

    净街司和消防司同其他各司不同,西市署其他各司名义上是负责整个西市管理的,实际上只有十三街区由其直辖,其他各区各有负责人员,并不听李鱼号令。

    但李鱼让消防和净街两司在十三街区打出示范效果之后,就请示了乔向荣乔大梁,在整个西市推广开来。

    乔向荣是负责整个西市商铺经营的第一梁,街道清洁以及消防管理又是其他各区原本没有的设置,并不影响他们本来的利益,各区负责人也不想为此和常老大麾下第一人发生正面冲突,所以也就由得他们了。

    第九区有一座酒楼,高三层,阔百丈,内有酒舍、茶舍、住宿,还配有歌舞伎以及一座青楼,一条龙服务,所以这楼名为“醉仙居”,一旦到了这里便乐不思蜀,快活似神仙的意思。

    各方商贾到了长安,都喜欢住在这里,行商坐贾谈生意,也都喜欢来这里。

    刘啸啸到了楼下,抬头望了望那块招牌,便迈步走了进去。

    “醉仙居”菜楼这边,有一位口技艺人云先生,一手口技出神入化,据说千军万马征战沙场的声音他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小儿夜啼、翁妪斗嘴,也能学的栩栩如生,有时候模拟一段云雨欢好之声,更是靡靡之音,旖旎的仿佛身临其境。

    这时候,茶楼中正坐了数十位客人,正前方一座屏风,茶楼中一片寂静,众人都屏息凝神,看向那屏风方向。屏风前其实什么都没有,声音是从屏风后传来。

    风声、雨声、流水声,俄尔云收雨住,一阵鸟鸣蝉唱,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仿佛松鼠爬上了高枝,既而砍樵声,放歌声,虽然只是听着声音,可是一副副生动的画面,已经因为那声音,在众听客脑海中形成了一副副鲜活的画面。

    “好!好啊……”

    耳听得樵夫歌声由近及远,而且隐隐然有种飘忽于风中的感觉,众茶客不由得击掌叫好。片刻功夫,声音渐寂,两个云先生的小学徒捧着铜锣笑嘻嘻地走出来,逐桌讨要赏钱。

    屏风后面,只摆了一张几案,一个蒲团,几上清水一盏,尺子、竹叶各一枚。

    云先生盘膝端坐在蒲团上,微笑着端起了杯,刚要就唇饮上一口,一根金手指就“嗒”地一声搭在了他的桌沿上。

    云先生皱了皱眉,微微抬头,就见一条昂藏大汉,在侧首缓缓跪坐下来,虽然跪坐,挺拔如山。

    “云天空?”

    “足下是?”

    “刘啸啸!”

    “不认识!”

    “这个,你认识吗?”

    刘啸啸从袖中摸出一枚金饼,吧嗒一声放在几案上。

    云先生盯着那金饼,缓缓地喝了两口清水,把杯放回桌上,拿起金饼摸挲了一下。是真金,成色极好的真金,他只一拈,从那份量,就知道这金饼不曾掺上半分假。

    “刘先生想要什么?”

    “我有一位好友,马上就要过世了。抬棺的、打幡的、执哭丧棒的、捧灵的,我都找齐了。可还缺几个人,头前撒一撒纸钱儿,开阴阳路,后边鼓乐吹奏,送个行。云先生交游广阔,可以帮帮忙?”

    云天空翻了翻眼睛,眼白上翻,跟个瞽目人似的:“这个,不够!”

    金饼子放回了案上,刘啸啸微微一笑,嵌着金手指的手从袖中又摸出两块金饼,摁在那块金饼上。

    云天空垂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刘啸啸又摸出两块金饼,五块金饼摞在一起,微微摇晃着。

    云天空伸出一根手指,按在金饼上:“什么时候?”

    ……

    刘啸啸从出“醉仙居”的时候,微微掀起眼眸,望了望天空,唇角逸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他并不相信赖跃飞对他的诚意。

    这么快就把自己的秘密力量交给他?“用人不疑”到如此地步,这个人是混不到八柱这么高的地位的,与地鼠静官和云天空打交道的过程,更印证了这一点。故作慷慨的赖跃飞交给他的,应该只是能联系、利用上的一些黑道力量。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他既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放过李鱼,现在既然可以用赖跃飞的钱,去找来这么多的帮手,他为什么不能顺势加以利用?这些人并非赖跃飞的心腹,他有些什么具体安排,赖跃飞就无从知道,反而更方便他做事。

    赖跃飞对刘啸啸的底细拷问的不可谓不详细,所以对他的能力也就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他拷问来的一切,都来自于刘啸啸本人的叙述,酷刑之下,他可以交代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但是立场不同,他无需诳骗,叙述自然而然地就会偏向于自己。

    所以,赖跃飞没有意识到,刘啸啸能力是有,但这个人“天生反骨”,投靠谁就会反叛谁,或者坑了谁。从龙家寨到罗霸道,从罗霸道到罗克敌,现在,他投靠的是赖大梁。

    “大梁,刘啸啸这个人,与李鱼有私仇。很难说,他会做到什么程度,万一惹出轩然大波……”

    赖大梁身边并非没有谨慎持重的人,他的大账房霍先生就是个精明人。此时,他正与赖跃飞下棋,出于忧虑,一子放下后,他还是忍不住向赖跃飞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赖跃飞淡淡一笑:“八柱,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功勋累累,才有今时今日之地位。那个李鱼,虽然有些手段本领,可无论如何,难道重得过我?李鱼干掉了饶耿,结果是取代了饶耿的位子,并未受到惩罚。我跟了常老大这么多年,纵然刘啸啸做掉了李鱼,常老大会为了一个李鱼惩罚于我?”

    大账房疑惑地道:“属下不懂,李鱼再如何了得,也威胁不到大柱您的位置啊,何必非要与他过不去?我听说,他现在算是乔大梁的人,大柱做掉了他,岂非惹得乔大梁不快?”

    赖跃飞叹了口气,拍了拍大账房的肩膀,道:“八柱中,我排名第二,会去针对他排名十六桁中的一条李鱼?干掉他,对我有什么好处?干掉他,就是不希望他坐大,因为他一旦坐大,就等于壮大了乔大梁啊。”

    大账房大吃一惊:“大柱你……竟然意在乔大梁!乔大梁可不是咱们能抗衡的。大柱能有今日,何其不易,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啊。多少兄弟追随着你,大柱行差踏错一步,就是无数兄弟的冤魂……”

    赖跃飞对这个忠耿耿耿的手下有些无奈,他只能叹一口气,摇头道:“霍先生,你固然精明,只是不在其位,有些事,你难免就看不明白。你以为要对付乔大梁的人是我?”

    大账房怔怔地道:“那……那么……”

    赖跃飞淡淡地道:“无数人受我左右,我一言便可决其生死!但我,毕竟不是至高无上的常老大!在上边的人眼中,我,也不过就是一枚棋子罢了。”

    赖跃飞说着,将一枚黑子“啪”地一声下在了棋盘上。

    棋盘上,黑白子胶着针对,杀机四伏,行错一步,就是一子或数子被无情地拿下。而在棋盘之外,下棋的人却是神色从容,淡定自若,虽然会苦思殚虑,终究不及局中子生死顷刻紧张。

    对他们而言,不过就是一盘棋罢了,大不了推子认输,从头再来。

    如果,这下棋的人其实也只是置身于一张更大的棋盘之中,另有人高高在上,以其为子,搏奕一局,他们的命运,又何尝能由自己来左右?

    “赖大柱也只是一枚棋子?”

    霍大先生心惊胆颤地下了一子,脑海中飞快地想着。

    他是替赖跃飞管理账务、打理钱财的人,自然知道他与谁的关系更为密切,马上就想到了四梁之中排名居二,但他负责结交地方势力、官府势力,所以人脉资源庞大无比的王恒久王大梁。

    神仙打架了!

    霍先生眼看着赖跃飞再下一子,然后将他的白子毫不犹豫地捡去五枚,胆战心惊地想:“当这盘棋下完的时候,会有多少枚棋子,被人无情地从棋盘上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