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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福泽恩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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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禧是头一胎,加之她年纪又小,周大夫都说了生产的时候恐怕不会太容易。以至于她还没生呢,就开始害怕了。殊不知卫沨比她更担忧。夜里她睡觉的时候,他就坐在床头,整夜整夜地看着她。

    卫沨以前并不信鬼神之说,这次却答应跟着她一块来大慈寺。俩人进了宝殿,拜了观音娘娘,苏禧跪坐在蒲团上,捧着签筒念念有神。

    小模样神神叨叨的。

    卫沨见了好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在念什么?”

    苏禧小脸严肃,“我在求菩萨保佑咱们的孩子身体康健,福佑聪颖。”说着掷了一支签,她拾起来一看,第二十六签。

    宝殿门口有专门解签的小沙弥,苏禧提着璎珞八宝纹裙襕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准备拿去解签。刚一回身,就见门口进来了人,傅仪穿着银红色绣金暗纹大袖衫,后头跟着四个丫鬟和两个嬷嬷,派头颇足。

    苏禧怔了一下,没料到会在这里碰面。上回她跟厉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眼下遇见,苏禧很有几分尴尬。

    傅仪不知她心中所想,看见她笑了笑道:“禧妹妹,真巧,你也来拜菩萨吗?”

    苏禧轻轻颔首,勉强扯出一个不算僵硬的笑脸。“嗯,顺道过来求一支签的。仪姐姐呢?”

    傅仪笑道:“我也是来求签的。”说着抬眸,看见苏禧身后的卫沨,微微顿了一顿。

    傅仪今儿是自己来的,卫渊有事情,就没一块来,这种事儿他从不跟她一起。她便安慰自己,男人都当以事业为重,卫渊不来也可以理解。可就她知道的而言,昭元帝交给卫沨的案子同样不轻松,甚至说更繁重一些,为何他就能陪着苏禧?

    傅仪心中这么想,面上却笑容端方,道:“卫世子真是体贴,这般小事也陪着禧姐儿一起来。”

    这话的含义就深了,一是称赞卫沨体贴,二就显得苏禧有些任性。这等小事,旁人都是一个人来的,偏她却要和卫沨一起。

    苏禧不想理她,她与厉衍偷情,自己都没说出去呢,她有什么资格数落自己。

    卫沨眉宇淡然,不为所动道:“在我看来,幼幼的事都不是小事。”

    傅仪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如常。讪讪一笑,没再说什么,就去那头求签了。

    苏禧将自己的签拿给小沙弥解签,卫沨去殿外等她。过了一会,小沙弥说第二十六签是上吉签。并说求得此签者能前程似锦,诸事顺利。

    前程似锦……说的是卫沨么?苏禧瞅了一眼站在外面的卫沨,他后来会登上帝位,自己是一早就知道的。可是卫沨却不知道,他这时候是怎么想的呢?苏禧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怎么关心过卫沨这个问题,兴许是她早早地清楚了一切,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根本不需要多问。

    苏禧这才开始反省,自己以前对卫沨的关心太少了。尤其是她怀孕这一阵儿,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向他发脾气,他公务那么繁忙,却会因为她搁下手边的事情,耐心地哄她。苏禧向小沙弥道了谢,牵裙快步走出大雄宝殿。

    卫沨见状,蹙了蹙眉,扶住她的手臂道:“急什么?慢点走。”

    苏禧朝他璨然一笑,反握住他的大手,不顾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寺庙门口,道:“庭舟表哥,我以后都不对你发脾气了。”

    卫沨诧异地微微抬眉,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哦?”

    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苏禧拍掉他的手,一本正经道:“我是认真的。”

    就见卫沨弯了弯唇,看向自己的手背,方才还说不与他发脾气,转眼就又动手了,现在的小姑娘说话真是不能相信。他声音含笑,宽容道:“你能老老实实的,我就知足了。”

    苏禧嘟了嘟嘴,挽住他的手臂,“我可老实了。”比起傅仪来,自己真是老实太多了。那一幕给她的冲击太大,想必她这辈子都没法忘记。

    两个人姿态亲昵,如胶似漆,感情好得一眼就能看出来。卫沨面上挂着浅笑,眼里深处藏着宠溺,哪里是曾经冷漠拒绝过殷萋萋的卫世子,分明与普通的、宠爱妻子的男子没有区别。

    傅仪捏着手里刚求的签,定定瞧着门外,面无表情,久久没有移动。

    小沙弥唤了一声,提醒道::“女施主,您解签吗?若是不解,请给后面的人让个地方吧。”

    傅仪恍悟,将手中的签递给小沙弥,道:“劳烦小师父了。”

    后头傅仪带来的丫鬟小声地嘀咕:“晋王世子与世子夫人的感情真好。”

    另一个丫头附和:“是啊,真叫人羡慕。”

    傅仪心不在焉,至于小沙弥后来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见。她不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心,想起刚才卫沨对自己的冷淡,以及他说的那句话。什么叫苏禧的事都不是小事,他对苏禧就这么重视么?为什么苏禧就能得到这么好的?而自己却只能在豫王府荒度年华?

    倘若她当初没有嫁入豫王府,而是嫁给了卫沨,是不是就与现在完全不同了?

    傅仪走出大雄宝殿,第二次感觉到了挫败。第一次是今年春猎时,苏禧在所有人面前弹奏《还归去》的时候。她人生仅有的两次失意,都是拜苏禧所赐。

    *

    拜完了菩萨,苏禧与卫沨本来打算下山的,不过苏禧却忽然害喜害得很严重,将早晨吃的东西都吐了,仍旧忍不住干呕。

    卫沨向大慈寺的僧人借了客房,抱着她进去休息。苏禧漱罢了口之后,躺在榻上望着他道:“庭舟表哥是不是还有事情?不如你先回去吧,让听雁和听鹤留下来陪我就行了。”

    卫沨婆娑她的手背,道:“不要紧,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去。”

    苏禧抿抿唇,许是刚才吐得没有了力气,点头乖乖地说好。

    不一会儿,她便躺着睡着了。客房没有暖炉,卫沨走出门外,向寺里的僧人借了一个暖炉,他提着暖炉回来的时候,隔壁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傅仪。

    傅仪显然也瞧见了他,屈了屈膝道:“见过晋王世子。”

    卫沨面无异色,冷静客气道:“嫂夫人。”

    傅仪看向他手里的暖炉,再看了屋里一眼,道:“禧妹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方才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可是害喜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好的药方,好心好意地递到卫沨跟前跟前,道:“这是我当初害喜时家里送过来的药方子,我吃了以后身子很快就好了。不如你让禧妹妹也试一试,说不定会对她有帮助。”

    卫沨垂了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少顷接过傅仪手里的药方,道:“多谢嫂夫人。”

    傅仪一笑,道不必客气。

    之后傅仪便回了屋。卫沨推开直棂门走入客房,将暖炉放在离榻不远的地方,然后,面不改色地把那纸药方扔进了火炉里。火舌顺势而上,很快就将纸给吞没了。

    这厢,傅仪的房间。

    如今傅仪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微微隆起弧度。她比成亲之前更丰润了一些,冲淡了她身上淡雅脱俗的韵味,平添了几分莹润丰泽之感。眼下她侧躺在美人榻上,眼睑微垂,慵懒怠惰,身上披了一件水粉色并蒂莲纹披风,少见地有些妩媚。

    客房的窗户被人从外头推开,紧接着一道玄青色的身影从外面跳进来。

    傅仪一惊,霍然从榻上坐起来,待看清来人的脸之后,眉心微微一拧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五官深邃,棱角分明,正是厉衍。

    厉衍站在傅仪面前,停顿片刻,见她没有动怒,方才上前抱住她,将她推倒在榻上,宽厚的手掌扶住她的腰肢。幸亏傅仪刚才把丫鬟都遣出去了,屋里没人,她忍受着厉衍对自己的抚弄,别开头,他的唇落在她的脖子上,她重复了一边道:“我问你怎么来了?”

    厉衍嗓音粗哑,道:“来见你。”

    他不善言辞,但是他的行动却能替他回答。他迷恋她的身子,许是渴望了太久,如今发现她并非如自己想的那般遥不可及,就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只不过每次只差最后一步时,她都不让他继续,拿她和卫渊的孩子说事。

    既是知道有孩子,为何又来招惹他?

    思及此,厉衍心情恼恨,手下的动作狠了狠。

    *

    傍晚,傅仪离开客房的时候,隔壁房间的卫沨和苏禧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了。

    她坐上回府的马车,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抿了抿唇。厉衍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她说什么他都不听,将她亲得那样狠,嘴巴都肿了,以至于她在屋里待到了现在,等唇瓣不那么肿了才敢出来。她又上了一点口脂,遮盖了被他咬破的地方,总算是不大明显了。

    双唇尚且如此,身子就更不必说了。厉衍掌心粗粝,力道又足,狠狠揉着她,将自己胸口揉得满是红痕。

    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傅仪一面瞧不上他,一面又很满足他对自己的渴求。回到豫王府之后,天已经黑透了,她本打算先去净房洗个澡,洗去身上厉衍的气息。未料卫渊却过来了,往常这时候卫渊都是直接歇在外院的,今儿不知怎么了,突然想起来到她这儿来。

    卫渊面色郁郁,心情十分不好。他刚从宫里回来,向昭元帝汇报上回的案子,昭元帝陛下对他办的事情不大满意,朝廷拨出去两百万赈灾的银两,真正用在百姓身上的只有十几万。这件事正是他负责的,他办事不利,皇帝自然要说他。

    昭元帝拿他与卫沨做比较,对卫沨赞不绝口,对他却是百般挑剔。

    这么下去,开春后立储,不必想也知道立的是谁。

    卫渊心烦气躁。赈灾说着容易,疏通官员难道不用银子?一层一层剥削下来,他自己一分钱没有捞着,全进了那些官吏的口袋里,到最后自己还要被皇帝数落,真真儿是吃力不讨好。

    他心情不好,才想起傅仪来。傅仪能弹得一手好琴,当初是上京出了名的才女,他来她这儿听听琴,或许能心情好点。

    傅仪迎在门外,朝他欠了欠身道:“世子爷。”

    卫渊应一声,看着她道:“听说你今日去了大慈寺?”

    傅仪颔首,道是,“我去给咱们的孩子求一支签。”

    卫渊兴趣不大,但还是问道:“求了一支什么签?”

    傅仪沉默一瞬。她当时脑子混沌,根本没有听解签的小沙弥说了什么,眼下卫渊问起,她自是答不上来。然而傅仪毕竟是从小被称之为才女的,很快道:“是第五十九签,上吉签。解签的小师父说求得此签者可顺心顺遂,福泽恩厚……”

    她说话时低着头,露出一片雪白的玉颈。卫渊瞧着她,廊庑上悬着八角灯笼,月色迷蒙,灯光昏黄,虽不明显,但卫渊还是看到了。就见他眼神一沉,手掌抚上傅仪的脖颈,刚刚有所缓和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极了,嗓音低得可怕,“这是什么?”

    他的拇指下,有一块崭新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