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小说网 > 韩宝生 > 连素穗血色染

连素穗血色染

作者:车仔红茶李半仙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墨客小说网 www.mks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小艇靠着风力向东快速前行,正是中夜,天气也越来越寒冷,无论韩云谦怎么劝导,宝生就是不肯进乌篷舱内。韩云谦见女儿呆呆的斜靠在舱头,望着岛上的方向,只能叹了口气,脱下了自己的羊皮娄子让宝生披上。

    韩云谦憋着气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道:“宝宝,那个,那个,你心里是不是有事儿啊。”宝生又听得韩云谦唤自己宝宝,想起这昵称被连曜听到的情形,急急道:“爹,我大了,你别当着人叫我宝宝,怪不好意思的。”

    韩云谦愣了愣,温温笑道:“宝宝就是宝宝,你大了还是爹的宝宝。我想问你,你和那连家将军,是不是有些什么事儿啊,这话本也不该问,可我一早瞅着你们,怎么这么别扭呢。”说完自己就先腼腆起来,讪讪的不知怎么好。

    宝生不自在的心虚,娇嗔道:“瞧你说的,能有什么事儿呢。人家护得我们平安,我多谢人家而已。”

    韩云谦还是不放心,神情紧张追问道:“那他送你来贵阳来的路上,没有什么越礼之处吧。”

    宝生越发脸红:“人家是正派人,规规矩矩的很呢。”

    韩云谦想了想,方安慰自己道:“我说也是呢,他是武将,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们能有什么别扭呢。我只是越发担心你了,姑娘家家的,哎,你母亲的最后的心事就是你的归宿,我现在思来想去也是这件事情。”

    宝生听得这话头不对,想起连曜曾说起想了办法,便笑嘻嘻试探韩云谦道:“那个,那个余家公子,爹给我说说他的情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韩云谦就牙疼似的裂开嘴,闪躲道:“我也不是很熟,容我想想再和你说吧,免得说的不好你不喜欢。”

    宝生似乎觉察事情有变,但又不好多问,便依偎着韩云谦肩头打起盹来。

    仙女湖上那座浮岛早已不见,只有些火把扰动的颜色,夜色朦胧,周围都被雾气遮掩,宝生只能通过船底划桨的寥寥水声大概知道走了多远。

    突然间,只见远远的响起山崩似的轰鸣,韩云谦和宝生被惊吓起来,只见刚才离开的岛子一围都烧灼起来,立在小艇上望去,便如湖面升腾的火圈环住岛屿,十分诡异灿烂。

    阿木约布立在舱头,披风颤栗,握紧了拳头怒目注视着摇曳的火焰,面容扭曲可怖,似乎就要跳入水中重回岛上决一死战。

    宝生心中升腾起巨大的不安,想起连曜说起:“入夜丑时之后,此岛便是战场,是火场,是尸场。”急忙问道舱后的舒七道:“舒将军,这便是打起来了吗。”

    舒七也不知岛上情形,更担心岛上的兄弟,无法再说多话,只是“嗯”了声,宝生着急追问起来:“那,那他们不会有事吧。”语气又是焦灼又是担心。

    舒七是个粗人,跟随连曜多年,于儿女情长毫无了解,只道这韩云谦是有用的人物,连曜想拉拢过来。所以舒七对这女娃娃不甚耐烦:“我呸,有什么事儿,没事儿的。我们连大将军是什么样的罗刹,什么水深火热刀剐油煎的没见过,就凭的这些南蛮子,也想来挑事儿,我操他奶奶的祖宗。”

    话说的极其粗俗,韩云谦不想宝生污了耳朵,想拉了她躲进舱内。宝生刚才心思不宁,听了舒七的话反而兴致盎然起来,挪了去舱尾追问道:“水深火热刀剐油煎是怎么个说法。”

    舒七见这小女娃娃嘴甜捧场,心里便得意了分,故意哼哼道:“说起这话,嘿,你还真问对了人!那连家小子的故事没有比我更清楚的。十几年前我还俞亚夫老将军手下的千总,那年冬天大寒的时候,锦衣卫用囚车拉了几个人过来我们东宁卫,我负责前门接待,只见那牢车门一开,锦衣卫拉扯下一个女人和两个娃娃,大的十多岁,小的才五六岁,咱北边最冷的天,他们也只穿了粗布夏衣,冻的半死不活的鬼样子,要是普通女人家早就哭的喊爹喊娘,这女人和娃娃也硬气,咬着牙什么也不说,就光着脚在雪地里面走路,那几尺深的雪堆啊。连我们看了都不忍。后来那女人和那小娃娃被打发到下马房做杂物,大的娃娃就编入神机营。”

    “那个时候我们不知道这一家子的来历,只道是罪囚的家眷,虽然李尧明大都督向下面放了风,说不得动那女子和娃娃,可是一些在军营中憋的久的老军棍,看得那女人实在标致,被那通身的气质迷的七荤八素的,总是借着洗衣的机会去调戏一番,那女人也无法,后来这事情不知怎么传到那大小子耳中,竟然找了机会混出营中,半夜提了刀将调戏他娘的老军棍斩了,抛了尸首在大营前,将首级挂到旗杆上示众。这事也不难查,半天就查到了他,就算李尧明大都督有心庇护,也终是杀了人,违了军纪。”

    “后来这大小子被剥光了吊在旗杆上,做薄皮光猪。你知道什么是薄皮光猪?”舒七吐了口口水问宝生道。宝生摇摇头。

    “薄皮光猪,就是把人吊着,大冷天的用雪水浇透,浇一通水就等着片刻,等着身上结半层薄冰,然后用带钩子的皮鞭抽,那人身上都结了冰,被鞭子一抽,那血肉连皮都能打下来,然后再浇水,再等着结冰。那大小子被打得浑身都是血凌子,就剩一口气了,瞪着眼睛伸着脖子竟也不嚷嚷一声,倒是那女人跪在大营前的雪地里不停的哭,不停的喊连承宗的名字,李尧明大都督在营里听得实在不忍,出来命再打了一阵子便打了圆场,压下了此事。终是没要他的命。”

    韩云谦知道这些事情的渊源,此事听得当事人说起往事,也忍不住一阵唏嘘感叹。

    舒七是个粗人,倒不觉得有什么难受:“这小子真是命大,被打成这样拖回去炕上躺着,就硬挺挺的躺了半个月,竟然也活了过来,你看,他额角那疤痕就是那时候打下的,那一鞭子打的血珠子直冒,眼睛都是红丹似的。嘿嘿,要是鞭钩子歪了,就是个瞎子了,嘿嘿,那打鞭子的是我兄弟舒六,他把式好,一打一个准,从不打偏。”

    “后来他捡回了条命,李尧明大都督就让他随身跟着处理些事情。那一年,柔然部老单宇呼业俺答急于扩张,李尧明将军亲自带兵进入草海谷,不料被奸细下药,旧疾复发,我们十万人被围在了里面,吃喝全断,整整挨了一个月,不断突围也不见朝廷来救援。十万人,就只剩了几千人被那连小子带了出来,我那打鞭子的兄弟就是那时候被埋在了草海谷里面,再也没出来。”

    舒七说起了伤心事,拉拉扯扯又说起其他。宝生却听得心直往下沉,沉的都提不起来了。连曜仿佛是个绕不去的名字,在哪里都和他打上交道。

    正元节上无端端被他抓住挡了刺客的剑锋,命在刀上。后来被他粗鲁又无礼的闯进闺房,威胁自己,那时候对他真是既怕又恨!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并不那么讨厌他,也愿意和他说说心里话,虽然他总是板着一张臭脸,一开口便嚣张的惹人生气咬牙。渐渐的,他似乎毅然站在中间,甚至隔阂了她与谢家哥哥。对于这个渐渐清晰的念头,宝生吓了一大跳!

    那时候听得杏仁说起谢家哥哥和皇家公主走的很近时,心里不是不温温难过的。后来在西南镇上,当那些衙役吹锣打鼓扛着指婚的皇榜从面前大摇大摆走过时候,她心里难过的像是落了风,但失望之下更似乎堪破了自己和谢家哥哥的身份前途。

    连曜有时候借题问起她的心事儿,她也半真半假说些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的酸话,可心中还是惹不住的难过,自己再也不复是那个心无芥蒂,鲁莽无瑕的自己,那个花树下脆脆为自己折梅的清朗如玉身影也似乎已经渐行渐远!

    小艇进入一片芦苇荡,茂盛的水草两人多高,将船身包裹起来。小艇行走的缓慢起来,阿木约布在舱头用长长的木浆无声息拨开绵绵絮絮的芦苇。入夜的寒风极是冰冷,吹的人头疼欲裂。宝生这时才发现自己口鼻厚重,着了凉。人就是这么怪,真的身体不舒服了,反而想不了太多的杂念,宝生甩了甩头,似乎想把所有的烦心事摔开,只想躲避进混沌黑暗的梦中。

    又不知多了多久,听得阿木约布在舱头唤道:“起来,起来,到了。”舒七也警醒起来,见阿木约布已经在木栈的杩头上拴好了缆绳,便想跳上栈道。却被阿木约布拦到:“你,殿后,让大人和,小姐先上。”

    舒七想想也是,便扶着韩云谦和宝生上了栈道,又将另一艘船上的马匹牵过,刚递过些包裹事物,突然见阿木约布解了缆绳甩开,有一脚发力将艇身踢出老远,事情突然,舒七被噔的不稳,一屁股跌坐到舱边。阿木约布挟持了韩云谦很宝生飞身冲到远处圆石堆后隐蔽起来。

    舒七是武人,脑子奇快,知道事情有变,翻身想跳上栈道。不料芦苇荡中迷雾中飞出一片羽箭,直逼的舒七又飞进舱内,趴在船底躲避起来。

    阿木约布挥挥手,又是一片羽箭射出直插小艇乌篷数寸。舒七大怒,反手捏住大刀戟,向上劈开乌篷,乌篷应声裂出两瓣跌入水中。舒七顺势掂着舱头飞身跳上栈道。

    刚刚立足,又是一片箭花飞来,舒七大怒道:“你他奶奶的,是人是鬼出来对面啊。暗里放箭算什么本事,我舒爷爷还不怕你们了!”

    话音不落,刀戟不停,生生挡住了一片箭头。阿木约布冷哼一声,一把点了韩云谦和宝生的穴道制服,翻身跳出圆石堆。阿木约布对出大刀,直向舒七命门。

    舒七急着想就出韩云谦和宝生,心神略分,刀戟和阿木约布的武器硬碰硬的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两人武器相交后同时后跃,阿姆约布双脚一挺狠狠地踩到舒七腰眼之上,舒七万万没想到阿木约布轻功如此好,如此之快。阿木约布的刀尖已接着冲力直指舒七的咽喉。

    血撒无声,染红了静谧的芦苇荡。

    阿木约布收回大刀,嗖的做了哨子,湖上隐蔽的武士应召跳出集结听命。阿木约布不慌不忙走到韩云谦和宝生面前,做了个揖,用极其纯正顺溜的汉话安抚道:“让韩大人和姑娘受惊了。只是少主有命,要阿木约布保护两位,不得已用了这样的法子除去不相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