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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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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帝登基定于三日后。

    宁东玄回了太子府。

    皇帝归属确定,三日之后,将不再是太子府的“太子府”自然是树倒猢狲散的场景,尤其是府里的妃子走得所剩无几。

    世态炎凉,不过尔尔。

    一日过去,太子府只有出,没有进,谁也不会费工夫巴结一个即将失势,甚是是自身难保的太子。尤其,宁绍云和宁东玄似乎还有仇怨。

    第二天傍晚,太子府倒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之所以说是“不速之客”,一是此人来的时机,二是此人的身份,三是宁东玄没想过他会来。

    司徒疏亲迎,把二皇子宁长风请进了太子府。宁长风素来和宁绍云的关系较好,宣读遗诏的时候,竟然反帮宁东玄,此时,宁东玄大势已去,他又来太子府?宁长风是怎么想的?

    有人来,总比门可罗雀的好。而且,宁长风也不像有什么恶意。

    司徒疏走在前面,宁长风走在后,太子府还是原来的太子府,布置和先前不无差别,只是少了人。偌大的太子府,冷冷清清。

    紫亭轩,宁东玄没有坐在清风阁里喝着茶,穿了厚实的衣服,呆在室外,却不是闲着。空地上,堆积了很高一摞从别处铲来的雪,一边则是各种长短不一的木头。宁长风到时,宁东玄正蹲在雪地里,手里敲打着已经差不多完成的又一个木架。他在做雪雕,身边的平木板上放着一张精致而又复杂的设计图,照图纸建成一个木制结构的框架, 然后再以紧压的雪填充其中。当压紧的雪变得坚固成形的时候,木制框架就可以拆掉了,然后再对雪进行精雕细琢。

    雪地旁边的亭子里,有夏寻雪烧好的姜茶,宁东玄要是冷了,便可以喝几口热茶驱寒。

    夏寻雪此刻也没闲着,正往宁东玄之前做好的其中一个木架中充雪。两人精气神都还不错,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手里的活却没停。

    “多年不见,大皇兄已经把木雕上的造诣用到雪雕上了。”宁长风走过去。

    “二弟,你来了。”宁东玄抬起头。

    “要帮忙吗?”宁长风端详着宁东玄认真做起的木架,那是最后一个。宁东风边说着,人已经过到夏寻雪身边,帮着夏寻雪一起往木架里填雪了。

    夏寻雪还记得宁长风,那次皇帝寿宴的时候,宁长风坐在宁绍云的旁边。

    “父皇寿宴那次,你也去了。”宁长风是问夏寻雪,但明显猜到当时跟在宁东玄身边陌生的男子,便是面前的夏寻雪。虽然直至寿宴的结束,宁长风和宁东玄一句话也没说上,但他还是关注着宁东玄那边的情况。他听说,宁东玄身染恶疾,药石不灵,一个月未曾露面,他听说,宁绍云一直暗中对付宁东玄。到底,宁长风总是有意无意的关注着宁东玄的事……大皇兄……

    “二皇子。”夏寻雪称呼宁长风。宁长风已不是最初那个年少的二皇子,常年戎马,有着将士的豪迈,也不是很难相处的人。

    “一路过来,府里都空了。”宁长风再转向宁东玄,他也不忌讳的说道。

    “本来就不是个能留住人心的地方。”宁东玄不以为意的说着,搞好手里的木架,他也过来帮夏寻雪。

    “苏老太爷一早便离开紫阳城了,要去哪里,不得而知,和他一起走的还有他的孙子苏弘文。苏平生仍留在道台府。”宁长风又道。

    “当年,父皇便不该强留苏老太爷,紫阳城不是块适合颐养天年之地。”宁东玄说道。时下,苏老太爷选择离开,也是明智之举。至于苏平生,人各有志,强求不来。

    “明日,臣弟也要走了。”宁长风道,他没打算参加宁绍云的登基大典。

    “嗯。”宁东玄似想着什么,手里的活停了停,而后才又继续把雪铲进木架里。

    “请旨去边关的时候,父皇便允我,可永生驻守在那。”宁长风话中有话的说道,他言外之意,此生也不会再回紫阳城了。

    此别,或许是两兄弟今生最后的一次见面。

    宁长风和宁东玄心底的刺,追根究底还是六岁那年狩猎林里的那出事故,离别前,宁东玄的表情里或多或少也袒露出几许怅惘。

    “大皇兄要雕什么?”宁长风问。宁东玄做了那么多架子,要做的应该是个大工程。

    “鸟语花香。”宁东玄很抽象的说道。

    宁长风也不追问。

    到最后,宁长风和宁东玄对当年的事谁也只字不提。那些事,便让它过去吧。

    天完全黑下来前,宁长风走了。宁东玄让人点了灯,继续做雪雕,没有去送宁长风。

    “二皇子应该不恨你了。”待宁长风走后,夏寻雪对宁东玄说道。

    从司徒疏那,夏寻雪知道了不少事,宁东玄笑笑不语。作为当事人,宁东玄也是能感觉到,他和宁长风之间的芥蒂,随着时间过去,已渐渐的冲淡了。说到当年,他有错,如果他能更早的认识到,没有能力的包庇心软也是一种灾害,或许之后便不会演变成那样。

    宁东玄走到亭子里,倒了两杯姜茶,又走回来给了夏寻雪一杯。

    “太子之后有什么打算。”夏寻雪问道。

    “你去哪,本王去哪。妇唱夫随。”宁东玄不正经的说道。

    夏寻雪本就冻得通红的脸颊的绯色更深。

    “我想去找找父亲的下落,然后回长青县找师傅。”夏寻雪说道。

    “嗯。”

    宁绍云的登基大典如期正常举行,当日的天气还不错,出了太阳,寒风中也不乏几分暖意。

    宁长风前一日便离京了,宁雨泽其实就在确定宁绍云继位的当日下午,便返程回白云寺。临走时,宁雨泽的心绪有些复杂,和宁东玄有关。他是亲耳听着宁东玄把皇位拱手让给了宁绍云,多少年过去了,那个人还是一点没变。宁雨泽走时,没有向任何人道别,他身处白云寺,又有残疾在身,本就是世外之人,他的离开无关大局,自然,宁绍云也不会费心找人盯着他,更不会在意他的去留。

    登基大典上,宁绍云龙袍加身,站在权力的最高峰,万万人之上,他最想的就是把宁东玄踩在脚下,但是,宁东玄以有恙在身也没有出席大典。

    就昨日,宁东玄把其他还留在府里的人,除了司徒疏还有夏寻雪,全部都遣散了,就连太子府正门“太子府”的牌匾,宁东玄也摘了,从今往后,这个世上不在有太子府,也不在有他这个太子。关于太子府里和宁东玄的一举一动,宁绍云都一清二楚,宁绍云内心最过不去的是,宁东玄已是一无所有,夏寻雪留在宁东玄身边。为什么,凭什么,就算宁东玄已经不是太子,也弄轻易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和人。

    刚登基,宁绍云不能太过张扬的为难旧太子,免得天下人说他不仁厚。但是,宁绍云不会让宁东玄就这么称心如意的离开紫阳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是大臣们洪亮的声音。宁绍云敛起的眼里,透着的是不甘。

    翌日,太子府。

    宁东玄的雪雕终于完成了,就如他对宁长风说的“鸟语花香”,他造了一棵大树,树上是早起的雀鸟,树下还有几只兔子,大树旁边则是建了座房子。简简单单,这才是宁东玄想要的。

    “本王这手艺怎么样?”看着成型的作品,宁东玄还是有几分得意。

    “那太子以后,就以这手艺谋生吧。”夏寻雪不禁莞尔。

    “放心,本王日后会好好养你的。”宁东玄道。

    夏寻雪和宁东玄计划好今日走,其他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太子府里的金银玉器,宁东玄一样都不想带。夏寻雪也不是贪财之人,只是在玄武阁拿些几样比较稀有的药草。

    之所以选在今日,不是因为宁绍云的登基,而是就在宁长风来太子府的那日早上,霍碧彤过世了,死的时候也还算安详。那是宁东玄记忆中,霍碧彤“睡”得最平静的时候。

    至于,十七年前霍碧彤为了什么杀死许代云,当时又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境地下,随着霍碧彤的死,世上便不再有人知道了。霍碧彤曾说,她不欠许代云的,她对许代云有的不是亏欠,是痛。

    那样的人,不会再遇到了。

    死了,至少是这一生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终究是自己的生母,又因霍碧彤生前和晴湘玥斗得你死我活,即使霍碧彤死,晴湘玥也不会就此放过霍碧彤。再到霍碧彤本身,她也不想留在紫阳城。宁东玄还是决定,把霍碧彤的尸身偷偷运出城,为了瞒过宁绍云的眼线,宁东玄一切吃穿住行如常,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见了宁长风。只要他还在府里,宁绍云便会因此放松警惕。暗中,他则是让司徒疏把霍碧彤偷运出了府,只要出了府,出城便容易多了。

    处理好霍碧彤的事,宁东玄也没打算久留。

    宁东玄意料到,宁绍云不会轻易让他离开,果不然,虽然宁东玄尽可能的低调和遮掩,他人还没走出太子府,宫里就来了人。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宫里找的人不是他,而是夏寻雪。

    “夏姑娘,皇上请你去宫里一趟。”太监见着宁东玄的态度挺冷,对夏寻雪倒是很恭敬。

    宁绍云找她?太监话一出,夏寻雪和宁东玄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宁绍云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夏姑娘,请吧。”太监恭敬中带有强势,这皇宫,夏寻雪今日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公公?”宁东玄想问问太监。

    “恭王爷,皇上口谕里只传夏姑娘一个人进宫。”太监也不待宁东玄问,直接说道。

    宁绍云登基后,宁东玄被封为恭王,封地常州,说到底也就是个架空的王爷,没有实权。

    “那我进宫一趟。”夏寻雪有些为难,但既是皇帝的旨意,她也只能去。

    宁东玄知道,宁绍云此次也是冲着他来的,但是今昔非比,他已不是太子,宁绍云则做了皇帝,从来只认权力没有人情的宫里,他已无话语权,当然也没有办法抗旨。因宁长风在其中起的作用,宁绍云也不会太正大光明的为难宁东玄,但是,就像现在,宁绍云召见夏寻雪,宁东玄也没有办法。

    “你在府里等我回来。”夏寻雪走之前,对宁东玄说道。

    那还是夏寻雪第二次进宫,只是,再进宫,却已是皇位易主,物是人非。皇帝、皇后都死了,苏老太爷离开了,宁雨泽和宁长风此去也不会再回紫阳城,宁绍云当了皇帝,宁东玄身边只还有她和司徒疏两个人。

    皇宫的建筑太过奢华,富丽堂皇到不真实,令人不敢接近,好似眼前的华丽只是一场浮华,一觉醒来便是过眼云烟。皇宫的人又或是布置,又都太刻意了,难免透着几分冷漠。凡事都有代价,或许这就是宫里人要付出的代价。

    太监领夏寻雪去的不是勤政殿,而是皇帝的寝宫。太监在前推开殿门,能听到里面传出的琴音,琴音的旋律很陌生,是夏寻雪不曾听过的曲子。她一脚迈进去,另一只脚迟疑了一会,才迈了进去。

    待夏寻雪进去,殿门又合上了。

    殿内异常的宽敞,只见寝殿内云顶红木作梁,白玉璧为灯,翡翠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六尺宽的盘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临幻境,绝对是穷奢极侈。

    夏寻雪初进大殿,只觉得几分冷清,而后才发觉,偌大的一个寝殿内,除了殿中央正端坐抚琴的宁绍云,没有一个服侍的宫人。

    一曲弹罢,宁绍云才站起身,朝夏寻雪所在的方向走去。

    此时此刻面对宁绍云,即使他表面上并没有敌意,他也不曾害过她,夏寻雪还是不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

    宁绍云也察觉到夏寻雪的动作,眼神变了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