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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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第36章

    他这是想替自己洗白节奏吗……

    倘若不是绣春这几天心情有些低落,现乍然见他赶上来拦住自己,为就是问这样一句话,可能还会有另外一番感受。只是此刻……她心情原本就不怎么样。

    欲盖弥彰。这是她对他四字评论。

    她视线依旧落对面他衣袍一角,应道:“没有。怎么会?”

    她回答与应对态度与他想象中差不多。虽然先前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过去这么些天了,见她仍是这样,难免有些失落。

    他先前曾仔细想过,为什么她忽然会对自己态度大变?他几乎记着与她相处时每一个细节。清清楚楚。就她弄脏那块毯子前一次,她对自己态度也还是恭谨中带了随性,不对,应该反过来说,是随性中带了些恭谨。来自于旁人这样对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很是喜欢。但就那个晚上后,她对自己态度一下便改变了。甚至连再与他见面都不愿了,直接就把他当包袱一样干脆利落地甩给了蒋太医。

    蒋太医……

    自然是个好太医。只是……和她相比,总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感觉。

    今天既然已经决定留住她脚步,索性便再问清楚些。

    所以他看向她,继续道:“你没说实话。倘若有什么误会,完全可以对我明说。”

    “我并不是听不进去话人。”

    顿了下,后他这样强调。

    绣春终于忍不住了。

    她想发作了。

    她知道应该控制自己脾气。

    这几天,将先前睡梦里都恨得牙痒那对陈家父子揭穿拿下了,现甚至已经死了一个,另个不久将来应该也很会有结果。她本来应该高兴。但是说真,她却一点也没高兴感觉。祖父身体状况和他决定,自己对往后迷茫、还有心底里关于父亲之死那一层未解深深疑虑……仿佛无形手,让她情绪一直反常地低落。然后现,又冒出这样一个死缠烂打阴魂不散弯王爷……

    她脸色愈发凉了。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恶作剧般念头。

    他不是说自己是个听得进去话人吗?反正明天,祖父也就要当着族人面正式介绍自己了。那现就干脆告诉她自己是个女人,不是他爱男人!看他下巴掉下来样子,应该还是蛮痛。

    冬日阳光温煦地照下来。照得她眼睛闪着碎钻般晶芒。他捕捉到了其中一丝狡黠味道,猜想她大约是要说话了。

    “殿下,是您非要我说,我说了,您可千万别怪罪我!”她轻咳了一声,瞟他一眼,“其实我是女人!”

    她说完,留意他神色。

    他居然没露出掉下巴神色,只是用一种古怪眼神看着自己。

    难道没听懂?

    她决定把话挑得明些。

    “殿下,您先前一直以为我是男人,对吧?其实我是女人。先前我太皇太后跟前没说实话,是有我苦衷。下回我见了她向她解释,想来她老人家应该不会责怪我。还有您这里,我也真不是刻意欺瞒。我知道殿下对我挺好,先前也帮了我大忙。我很感激。我要真是个男,能得殿下垂青,简直是天大好事。可惜我是女,怕辜负了殿下一番心意,想来想去,还是趁早让您知道好。”

    除了愈发古怪眼神,他仍没别什么表情。

    一阵风迎面而来。他目光似乎也随风轻飘飘地落到了自己身上。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飞机场,下意识地挺了下肩膀。

    萧琅终于明白了过来,她为什么会对自己忽然态度大变。

    她竟然以为他……

    他觉着自己此刻应该顺了她意图,露出惊诧表情,这才符合情理。只是他却只想笑。尤其是看到她后低头,又挺胸动作之后。

    他终于没忍住,还是笑了起来。

    这下轮到绣春发呆了。

    这个人到底什么意思?这种时候,就算他涵养好,没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也不至于乐成这样啊!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挺没意思,鸡同鸭讲感觉。眼角余光正瞥见来路上过来了几个宫人。

    “这个……殿下,我先告退了。”

    她决定撤了。朝他作了个揖,随即转身匆匆离去。

    萧琅目光随她背影,直到转过了前头拐角,看不到了。

    宫人们停他身侧,朝他恭敬见礼。他恍若未闻,唇边那丝笑意还是没有消失。

    ~~

    绣春径直回了陈家。

    方才那个魏王跟前似乎并没占到什么上风。让她很是意外,有些失落。不过很也就过去了。

    说清楚了就好,省得往后再牵扯不清。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路上不时有皮孩子丢几个小响鞭吓唬人,街上到处是欢乐过年气氛。陈家也一改数日前低迷气氛,大门口早挂出了红灯笼,贴着崭春联和倒福,门房丁老六看见她坐车回来了,殷勤地远远来迎,叫她大小姐。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她已经一跃成为这座大宅里受人瞩目一位主人,地位特殊而超然。

    前些时候来报账各地药铺管事们都已离去,药厂也放了年假。偌大宅子,此刻显得有些空荡,不大见人。

    她往陈振北大院去时,正遇到许鉴秋出来,便与他打招呼,叫了声“表哥”。

    既然已经表露了身份,她自然也该改口。

    许鉴秋停了脚步,看她一眼,“表……表妹”,他结结巴巴地回叫了一声她,神情略有些忸怩。

    绣春微微笑了下,继续朝里而去。

    陈振那日呕了口血。刘松山替他诊断后,归结于情绪暴亢,肝气犯肺,气血逆乱所致,开方益气摄血。他自然有道理。但这也不过是泛泛而论。倘若身体健康,又怎会因了情绪波动而呕血?

    她进入祖父日常起居那间南房,看见他正坐向阳南窗前翻账本。看见她进来,朝她招手,道:“过来,教你些看帐诀窍。”看起来神情很是愉。

    绣春到了他身边,瞥了眼密密麻麻账册,从他手上收掉,道:“你这几天还吃药,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还是休息下好。”

    陈振呵呵一笑,也没和她抢,改口问道:“那个院落,怎么样?你觉着还好吗?要是哪里不满意,跟大友说一声,随你意思布置就行了。”

    绣春已经照他意思搬进了那个栽了半院子梅花院落,离这里没几步路。

    “很好,没什么需要改动,”绣春笑了下,坐到了陈振对面。

    “你有话说?”陈振看了她一眼。

    绣春踌躇了下,终于道:“是。这几天我都想。我爹事,会不会不会这么简单。您先前也说过,上次紫雪丹事,可能另有猫腻。我又无意看到陈立仁密会季家人。上次咱们戳破那两父子之事时候,您应该也注意到了,陈存合不断提醒他儿子,似乎是想隐瞒什么事,一副要把全部罪责都揽自己身上架势。他自然是想借此保住自己儿子。可是我总觉得这其中没这么简单。”

    “如果……证实确实和季家人有关……”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心底疑虑。

    陈振目光微微闪了下。

    “绣春,所以爷爷需要你留下帮我!季家人居心叵测,手段不穷,”他往后靠了靠,长长叹出口气,“我年纪大了,日子是一天天少下去。你姑姑那一家人,难成大事。你虽是个女娃娃,做事却颇合我心意。把金药堂交给你,我就算哪天走了,也放心。”

    绣春终于道:“我想恳求您一件事。明天暂时不要大张旗鼓地族人面前介绍我,行不行?”她对了下手指,“其实我觉得表哥挺不错……”

    “他自然比他那对爹娘靠谱。却不是能做事人,你放心,我不会这么早就迫不及待地到处嚷嚷你是我陈振看中人,明天不过是让众亲友知道你身份而已。你是我陈振孙女,外多年,如今归家,自然要好好热闹一番。再说了,他哼了声,脸色绷紧,话锋一转,“你别以为我真这么轻易就会把家业交给你。还需考察。倘若你做不好,你便是想,我也不会给!”

    他这是给自己找场子,好挽回点面子吗……

    绣春心情忽然变得好了些。忍住笑,正色道:“是。”

    祖孙俩又说了些话,外头有家人来报,说有客人来访,绣春便起身告退,道:“那我先回房了。您注意休息,不要太累。”

    陈振不应声。绣春走出去了两步,觉得他不对劲,回头看了眼,“您还有事?”

    陈振板着脸,咳嗽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不懂半点称呼上规矩?都这会儿,还一口一个你。自家人倒没什么,以后对着外人也这样,岂不是要被笑话?有空教大友教教你。”

    绣春怔了下,随即恍然。

    他这是拐着弯地责备她一直不叫他爷爷?

    她想了下,好像从一开始到现,自己确实一直没叫出过这个称呼。起先是不愿意,现……

    见他端坐那里,严肃地望着自己。她终于转过身对着他,咬了下唇,轻声道:“是,爷爷您教训得对。”

    陈振眼里飞闪过一丝活光,脸色却愈发崩得紧了,嗯了声,“知道错就好。去吧。”

    绣春忍住笑,道:“是,爷爷,那我先去了。”

    陈振目送她轻背影离去,细细体会了下方才听到爷爷那俩字从她口中出来时鲜感觉,这下,感觉终于十分满意了,长长吁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