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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是:<strong></strong>为你提供的《》小说(作者:乔家小桥 117)正文,敬请欣赏!

    “离为火,火山旅,火风鼎,火水未济……”

    夙冰拿着罗盘,沿着青石小路卜一卦,走一遍,又走一遍。没有光怪陆离,没有阴暗恐怖,眼前的世界一片静谧,一派归田园居的山明水秀,只是法力受限,神识废了,飞行能力也废了。

    夙冰猜不出儒圣手中的竹简到底是个什么宝贝,并不似芥子空间,倒像是一处虚空之境。

    只是这里的景物,会随着儒圣的心思而变,他画什么,就会有什么,他想天晴就天晴,他想暴雨就暴雨,如神明无二,这个画中世界完全由他一手操控。

    青石小径走到尽头,是被群山掩映着下的一片湖泊,丛莲潋滟,娇艳非凡。她习惯性的弯下腰,鞠起一捧水拍在脸上,洗净有些纷乱烦躁的心绪。

    “你看看你,还真是闲不住。”

    莲叶被一条手臂拨开,半遮半掩之中,露出一副欲与花比艳的脸来,朱唇轻启,却是一名男子,“都已经告诉你,这画中境你是逃不出的,何必浪费心思。”

    夙冰头也不抬,攥起袖子擦了擦脸,无所谓地道:“总归除却修炼无事可做。”

    “三十年,还不死心?”

    夙冰笑了笑,没说话。

    日头毒辣,如今冷热均侵,她索性脱了外袍,直接跳入水中。

    那男子撩袖遮了遮眼:“啧啧啧,你这样成何体统?”

    “怕什么,我又不是没穿衣服。”夙冰摇摇头,笑他迂腐,“心中有时,眼中才有,心中无时,一切皆无。你在画中境待了那么多年,难道如此浅显的道理也悟不通透?”

    “哼,你倒有悟性。”

    那男子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满,但也没有苛责,托着腮歪靠在筏上,微微阖上眼。

    夙冰浮在水中,眼尾有意无意地扫向他。

    入画之时,此人就在,正是在东陵书院埋伏那刻,儒圣笔下所画的美男子。

    三十年了,夙冰除却知道他叫寂灭之外,对他的一切知之甚少,不清楚他同自己一样,是被儒圣抓进来的,还是儒圣人以神笔画出来的。能够操控这竹简内的万象,已经匪夷所思,若还能凭空画出个活人出来,那才是真绝色。就算先神□,也需要借助一些灵材,才能赋予其独立的生命,她就不信大乘期的儒圣人比先神还厉害。

    但天道之奥妙,也不是凡人可以窥破的,比如自己的二师伯,上古时代独领风骚的儒修先圣,《百兽图》和《百美图》不就如此么?听闻他手中那杆神来之笔,便能化腐朽为神奇。

    可惜神来之笔乃是他的本命法宝,飞升时也一同带上天界的,断不可能留在凡间为他人使用。

    一人计短,夙冰一直揣测寂灭的身份,也是想在逆境之中寻求一个同盟,但此人性子又傲又硬,从他嘴里根本问不出什么,起初那几年,甚至都没怎么同她说过话。

    时间久了,才慢慢开始搭理她。

    见寂灭陷入沉睡之中,夙冰泡够了水,就去一旁的树荫下打坐。

    画中虽然没有日夜,但不缺灵气,相反此地灵气比别处更加充盈,十五年前她闭关突破了金丹后期,又经过十五年稳固,修为精进不少,这些日子打坐时,偶尔还会有金丹大圆满的顿悟浮现,但夙冰知道,就算她经验丰富,不需要参悟什么,没有再三十年的时间,也很难突破这一境界。至于结成元婴,那更是上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养精蓄锐过罢,她捏着罗盘继续走。

    她就不信这世上除了先神之外,谁还拥有造物的本事,这定然是比较高端玄妙的阵法,所以才会随着儒圣人的创设而发生改变,只需找出阵眼,她就能破除阵法。就算逃出这里,也未必逃出儒圣人的手掌心,她也必须试一试。

    如是又过了十年。

    夙冰整个人状态都有些不好了。

    四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够邪阙进阶到大乘期了吧?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师傅找到?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夙冰有太古阵法书在手,对阵法的研究绝对超过了炼丹,虽然都称不上精通,还需要继续磨练,但不可能一点破绽都瞧不出啊?

    她先前的信心随着时间流逝有些动摇。

    尤其是看到寂灭终日闲荡,一副自生自灭的态度,她想再过几十年、几百年,自己指不定同他一样。

    “早说你不听,来了就别想出去。”寂灭笑起来极美,有种不辨雌雄的美,“在这修炼不好么?灵力比外界充裕不说,又无闲杂叨扰,便是闷了,还有我来陪你说说话。”

    “是挺好。”夙冰点点头,自她重生之后,一直都是刀山火海的,在画中的岁月,倒是祥和多了。

    “你修行是为了什么?”

    “得长生,得世外之乐土,脱离五行轮回。”

    “那就在这里修炼至飞升罢了。”寂灭说道,“没有外界纷扰,进阶岂不更快?”

    夙冰默不作声。

    她在想秦清止说过的话。

    ——红尘炼心。

    ——万般皆虚妄,正持吾所思,则心清,则神明,则智开,则妄念寂灭。

    寂灭还在循循善诱,夙冰微微闭上眼睛,须臾后,陡然睁开:“我知道阵眼在哪了!”

    寂灭一愣:“我在同你说话,你在想些什么?”

    意念稍稍一动,血牙环了出来,夙冰淡淡道:“正是你,寂灭。”

    “你是不是被困疯了?”寂灭懒懒躺在竹筏上,扬眉看他。

    “这是万法诛心阵吧?”夙冰冷冷一笑,“而你,正是我的灭道心所幻化,从一开始你不同我说话,是因为我心志坚定,然而一天天下去,我的心志开始动摇,你便渐渐鲜活了。现在的你,变得越来越健谈,每句话都说在我心坎上,因为这些话都是我潜意识里的想法,说到底,是我在操控着你,而非被人操控!”

    寂灭的笑容僵在脸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陪了你四十年,你竟如此……”

    “万般皆虚妄,正持吾所想!”

    夙冰沉了沉心,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驱使着血牙就向他攻去!没有丝毫迟疑,血牙环绕出的红光如血菡萏一般,化为火焰,一瞬间将寂灭烧了起来,连带着竹筏,恶业莲花,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但她还在原地。

    这阵法尚未破除。

    夙冰陷入诧异之中,莫非她猜错了?

    重重火光映入瞳孔之中,盈盈闪耀,倏然化为一朵红莲,疾入夙冰的灵台。夙冰惊了一跳,连封闭识海都来不及,就被红莲以吹枯拉朽之势攻城略地,她双眸一沉,恍惚间失去了意识。

    ……

    挣扎着破碎虚空,她醒来时浑身冰冷。

    眼睛还未睁开,她已经感受到四周闭合的气息,似乎是在一处洞府内,看来果真破了万法诛心阵。

    夙冰吁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从石榻落下,正打算放出神识,待看到西面墙上挂着的画像时,陡然顿住动作。她怔愣了好一会儿,这洞府……这洞府不是萧白夜在谛听城内的闭关室么?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走上前,伸出手摸了摸石桌上的夜明珠。

    夜明珠上映衬出一张她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来,夙冰彻底惊住了,丢掉夜明珠就开始以神识窥探自身,这身体是她自己的!化神大圆满修为,完好无损?!

    门外响起一个声音:“磨蹭什么,怎么还不出关?!”

    这声音是六师兄?

    夙冰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她敛了敛心思,一闪身破除禁制,出去外堂。堂中立了几名侍女,各自捧着玉盘,见到夙冰便盈盈跪倒:“君上,恭喜君上修为更上一层。”

    “恭喜什么,冲击合虚又失败了。”一名华服男子端坐在太师椅上,举盏轻泯,“还真是够废物的,得师傅如此悉心教导,一千多岁,竟连合虚都突破不了。咱们谛听城的脸,都给你丢完了。”

    “六师兄……”

    夙冰鼻翼略微一酸,六位师兄师姐,她曾经最讨厌的就是六师兄邵然,其他几位师兄师姐,或多或少碍着师傅的面,对她*护有加,只有此人,就没说过一句好听的。

    哪怕夙冰知道,此人是真心讨厌自己,但此情此景,能看到往日熟悉的人,也不免一阵亲切。

    但更多的却是哀戚。

    她心里清楚这一切全是假象,只是阵法的第二重玄妙之处,儒圣人非一般修士,他是铁了心要将自己困在身边,许是被他猜出了自己器灵的身份,许是活得太久,闲的。

    “失败再正常不过,你何须冷嘲热讽的?”

    “师傅!”

    邵然一口茶差点没有呛死,忙起身恭敬立着,“我也是为师妹忧心。”

    侍女们惶惶拜倒:“帝尊……”

    萧白夜迈进门来,一贯的穿着打扮,内里是白袍,外罩连帽黑鹤氅,表情淡淡的,眼眸却深沉的厉害。给她一刻钟时间冷静过罢,夙冰嘴角微微抽搐,觉得这幻境也未免太真实了吧,儒圣人真是厉害!

    她先发制人,扬手一道魔气,就朝来人打去!

    “师妹你干嘛?!”邵然吓出一声冷汗。

    “你这是怎么了?”魔气根本到不了萧白夜身边,就被他的护体真气打散。他微微拢了拢眉,“莫非是冲击境界时,元神出窍历太虚劫走火入魔了?”

    夙冰一愕,怎么回事?

    萧白夜见她神魂颠倒,问道:“你在太虚境看到了什么?”

    夙冰讷然:“太虚境是什么?”

    “修咱们这一系的魔功,由化神入合虚,是要经历太虚劫的,也就是重新历经一次生死轮回,若能有所悟,则进阶,无所悟,很有可能就此迷失自己而陨落。”邵然看她一眼,“看来你是属于后者,若非师傅……”

    萧白夜冷冷扫他一眼:“先出去。”

    邵然打了个寒噤,悻悻然地带着一众侍女离开。

    堂内沉寂之后,萧白夜坐下,只看她一眼,闭口不言。夙冰思绪混乱成一团,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道:“师傅,我在闭关的时候,神思内出现了非常真实的幻境……”

    “哦?”

    “咱们都死了……”夙冰一股脑全说了出来,从她夺了冷小扇的舍开始,一直说到秦清止,她讲的越是清楚,思绪就越是混乱,有些迷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冲级时确实容易堕入幻象之中,但说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象,怎么可能?

    小战,少卿,元宝……每张脸孔皆是如此鲜活。

    还有邪阙!

    夙冰打了个激灵,这怎么可能全是太虚幻象?

    “休息一下吧。”听夙冰讲完一个冗长的故事,萧白夜似有一些乏了,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从太虚境中醒来,已是不易,待你休息几日,就会慢慢明白过来,你只是历了一场大劫。”

    “师傅。”

    夙冰见他欲走,忙出言喊住,“师傅,我想问血牙之中,是不是被您下了血咒?”

    “我记得你闭关之前,我告诉过你了。”

    “忘了。”

    “那就没有想起来的必要。”

    萧白夜离开之后,堂中就剩下夙冰一个人,摩挲着下巴站了很久,她后脚出门,化为一道白光落在城楼上,撩袍坐下,仔细留心城内的一切。上古的天空,宝石一般的蓝,一花一草,一人一兽,皆是记忆中的模样,没有一丝变化。

    莫非夺舍重生之事,当真只是她所经历的一场幻境?

    夙冰摸了摸心口,太不可思议了。

    坐到天黑又天亮,她返回自己的洞府,侍女将一切打点妥当,原本熟门熟路的事情,夙冰竟有些不习惯了。打坐练功,口诀一经催动,她立刻感受到一股异样,慌忙停住,她试图在识海里搜寻金刚伏魔铁的影子,但一无所获。

    折腾一番之后,索性就睡了。

    之后的几天一直没有出过城,萧白夜得闲时,夙冰就去找他聊天,不得闲时,她就去城内闲逛。渐渐找回当年的感觉,不再觉得陌生。夙冰开始享受这一切,以现如今的心境,甚至看到了从前她看不到的景象,也想明白了她曾经想不通的心结。

    “君上您出关啦?”

    身后响起一个稚嫩的童音。

    夙冰转过身,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冲她甜甜笑着。识海经过一番搜索,夙冰才想起来他是血盟长老会二长老的重孙子,小孩子笑靥如花,双目如黑曜石一般闪耀。

    夙冰心头一阵舒爽,正欲张口,眸子里一抹暗涌一闪而逝。

    “君上您怎么了?”

    “没什么。”夙冰抬起头揉了揉他的脑袋,“只是你的瞳孔里没有我罢了。”

    小孩子搔搔脑袋:“我明明看见您了啊。”

    夙冰苦苦一笑,没有说话。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城,城里或许是空的,或许住着一些人,城的名字也许叫执念,也许叫心魔,兴许是幻境,也兴许是记忆。欲修仙者最初修体,摧毁身躯带来的桎梏。其次便要炼心,炼心的过程,就是打碎这座缚心城。

    夙冰阖上双眼,去感受周遭灵气涌动的声响。

    渐渐的有什么在她识海内凝聚,不断发出嗡鸣之声,继而钻出她的识海,飘在眼前。夙冰抓住金刚伏魔铁的尾端,手心里满满都是汗,她逼着自己睁开眼睛,认清这里的一切,继而举起伏魔铁,飞身跃起一棒砸下!

    伏魔铁的另一端暴涨数十倍,劈山之势,“嘭”的一声!

    虚像尽碎,夙冰被一股力量冲了出去,穿透重重阻力,终于摔回到现实中来!封闭的神识尚未完全放开,一道又一道高阶修士气息就纷繁涌入,脊背不由自主的绷直,肩胛骨立时被一道力量锁住!

    “没想到你用了六十年时间,就毁了我的天工开物,还因此得悟,突破了金丹大圆满的境界。”力量在她体力打个转,儒圣冷冷道,“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若你不是辟雷器灵,我倒是可以考虑收你为徒。”

    六十年?

    夙冰眸子一紧,看来画中时间与外界果然不同步。

    一颗光球冲着儒圣飞来,儒圣挥动手臂布下一层结界,牢牢挡住,继而拔腿便飞。他这一动,体力灵力流逝的极快,夙冰意识到他受了不轻的伤,放出神识向后一望,才看到一名大乘期修士紧随其后!

    夙冰识海一阵吃痛,追在后面的高阶修士并不只一个,也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若不是儒圣之前有她在手不怎么惧怕天雷,怕是早被那些修士扒皮拆骨。

    如今她从画中出来,儒圣的屏障便少了,只能重新撑开自己的金火伞。

    一道障目符箓甩出去,儒圣带着她躲在一处石头后,从袖中摸出几块儿灵骨,在地上摆出一个隐匿阵,但他还未曾来得及控阵,就偏头吐出一口血来!眼看那修士就要摆脱障目符箓,夙冰赶紧出手,夺过他手里最后一块儿灵骨,在乾位上摆正,扎破指尖,滴出一滴精血,口中念念有词。

    那名追来的修士也受了伤,只比儒圣稍好一些罢了,许是对阵法不甚精通,来来去去并没有便向东急速追赶。夙冰松了口气,她大概已经猜到,这人是为了争夺辟雷珠而来,想必是有人将辟雷珠在儒圣身上的消息散布出去了。

    果然,听见儒圣恶狠狠地道:“都是因为你,害我被人四处追杀!若非我这些年身受重伤无法痊愈,无法操控天工开物,你以为你能从里面逃出来?!”

    “不要脸的见得多了,如您这般不要脸的,还真是生平头一遭见识。”夙冰拂袖朝地上一坐,冷笑,“多行不义必自毙,您自己起了贪心之念,怪的了谁?”

    “你!”

    瞧见儒圣涨红了脸,夙冰只觉得大快人心,之前见他总是一派风流不羁的模样,就算那日被邪阙引来天雷,也不似今日这般急躁落魄。可见这些年来,他自以为不惧天雷可以四处游荡的快活日子,比曾经东躲西藏更惨!

    儒圣吐干净胸腔淤积的血,吞下两颗丹药,开始就地打坐。

    过去半个时辰,才睁开眼睛:“谁?”

    夙冰戒备起来,周遭寂静无声,只听见秦清止冷漠的声音:“人放了,饶你不死。”

    夙冰仰起头,看见一抹黑影从半空徐徐落下。

    儒圣冷笑一声:“我就算不放,你有本事杀我么?秦清止,一旦开了杀戒,你的道行可就毁了,要不然,你足可以杀了邪阙,也不必逼他自己去跳神农化妖鼎。”

    夙冰心里咯噔一声,直直沉到谷底。

    她张了张嘴,又敛住眸子忍下。

    秦清止淡淡道:“你说的对,我不会杀你,但我有办法令你生、不如死。”

    儒圣恨的牙痒痒,从来不曾这么恨过一个人,偏偏不费吹灰之力,就败给他:“你将辟雷珠的事情透露给别人,你就不怕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尽管说,只是别人信不信,就不由你了。”

    语毕对夙冰道,“走了,回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