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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二十年前旧知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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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岳派阵中缓步走出一位缁衣老尼,她步履雍容,足下却是纤尘不起,轻飘飘地眨眼间来到演武场中心,右手长剑连鞘举起,道:

    “阿弥陀佛,恒山梵修前来领教!”

    司空展见她无意中显示了一手上乘轻功,已知来了劲敌,当下不敢怠慢,凝神打量这位闻名已久,却素未谋面的恒山掌门。

    只见梵修师太身材高大,虽是女流之辈,却较寻常男子足足高出一头,大手大脚,两道剑眉斜插入鬓,这时长剑微挺,真如渊停岳峙,气概不凡。

    司空展暗暗心惊,拱手道:“素仰师太清名,今日识荆,何幸如之。”

    梵修师太见他说得客气,合什还了一礼道:“司空长老言重了,请出手罢!”

    缓缓拔出长剑,剑尖斜指,微微颤动,使的正是恒山剑法的一招“起手式”。

    司空展见她剑势于平淡中蕴奥妙,自己无论从哪一方向进攻,她长剑只须轻轻一弹,便可接战,心下暗暗喝一声彩,道“有僭”,两只铁手一先一后,抓向梵修师太的面门与左臂。

    眼见他两只铁手抓面门者在先,抓左臂者在后,梵修师太却剑尖一沉,自下而上挑去。

    一众年轻子弟俱各惊疑,心道:“如此料敌错误,岂非要一招之间便伤在敌人爪下?

    思犹未了,只听“当当”两响,司空展去势凌厉的两抓竟被一一挡开梵修,反手一剑,指向司空展肩井大穴。

    司空展侧身避开,不禁脱口大喝一声:“好!”

    他号称“千手神魔”,在这一双铁手上实有惊人造诣,适才那两抓前抓似快实慢,后抓似慢实快,先发者后至,后发者先至,敌人不察,极易上当。

    他见梵修师太气势非凡,一上来便用此绝招,哪知梵修师太非唯剑术高强,眼光亦自敏锐至极,竟在瞬息之间料敌奇准,不差厘毫,并能乘势反攻。

    两人以快打快,眨眼间交手十余招,心下各自暗佩对方了得。

    梵修师太知道此战极是关键,对手武功又极是高强,当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柄长剑使开,将门户守得水泼不进。

    恒山剑法在五岳派之中最为和平,守御之严犹在武当、峨眉两派之上,但偶尔反攻一招,却又卓烈成家,威力奇强,皆因恒山派历代使剑者多为女尼,本着佛家的因果自作之意和慈悲之心,使人如握绵里之针,使劲大则受伤重,使劲小则受伤亦轻。

    以故“千里神魔”司空展武功虽较梵修师太稍胜一筹,急切之间屡攻不下,反被梵修一剑划破了裤角,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但那司空展这对铁手曾得异人传授,浸淫二十许年,实是有惊人造诣,只见他来似闪电,去如流星,发若劲矢,收若飙风,一双铁手抓拿锁扣,既有飞抓的功用,又杂着点穴撅、判官笔的招数,两只肉掌也是劈砍交作,使人防不胜防,恰如落英缤纷,漫天都是掌影,真不枉了“千手神魔”之名。

    两人堪堪斗到三百余招,梵修究是女流,虽然内功精深,却也因心力、体力消耗太大,身法渐现滞缓。

    司空展一招“左右逢源”,两只铁手分抓梵修左右双肋,梵修举剑封挡,右边那一招使得稍缓,被司空展的铁手搭上剑背,“喀”地锁住,猛力向内一夺!

    梵修臂力不及,但她变招极是迅捷,当下使个“顺水推舟”之势,随着他夺剑的方向运力一推,那把剑直刺向司空展胸口,去势竟比他内夺的劲道快了一倍以上!

    司空展不虞梵修变招如此之巧,眼见自己虽可夺得她的长剑,胸膛上却不免添一个透明窟窿,他运思也是奇快,将两只铁手中间相联的铁链一抖,两只铁手连同长剑远远飞了出去。

    这几下说来话长,实则只是一瞬间之事,眼力稍差的人还没看清楚,两人已是赤手空拳,凝神相对。

    人群中登地爆出雷鸣般的采声,既佩服梵修变招之快,应对之巧,又赞叹司空展拿得起,放得下的名家风范。

    司空展猱身而上,忽拳忽掌,忽指忽抓,转瞬间已变了七八套手法。

    他于拳脚上造诣本高,自得了这个“千手神魔”绰号,深恐名不副实,为人所笑,更是精研各派拳法,这时使来,每一套却是甚快无比,招式中间却又交代得清清楚楚,围观诸人中有不少是拳脚名家,见他所使每一路都深得真髓,不禁暗暗赞叹。

    梵修的招式却是毫不花巧,使开十八路“北岳莲花掌”,一招一式,似拙实稳,丝毫不落下风。

    这套“北岳莲花掌”创自恒山派第三代掌门慧明师太,掌法虽是一十八路,每路却有十八招,三十六个变式,尽是简单朴素,脚踏实地的招法,实战中极见效果。

    两人再拆八九十招,“千手神魔”已连换了二十三套武功,兀自占不到半点上风,不禁微觉焦躁,掌化为拳,两只拳头疾风骤雨般连环击出,便似生了几十条臂膀一般。众人见了这等声势,无不暗暗心惊。

    他这样一来,梵修反而气定神闲起来,她这“北岳莲花掌”的中间八路乃是专供守御之用,掌出不逾身前三尺,虽难以取胜,守护自身却大是行有余力,无论“千手神魔”招数怎样繁琐,出手怎样迅捷,梵修却是大有大打,小有小打,始终稳稳将他封在自己的守御圈子之外。

    再斗一刻,司空展体力消耗甚巨,已然额头见汗,心跳气促,梵修却是气息悠长,出手反见萧散高举,那正是阳极而阴,剥极而复的绝顶功夫。

    余下九位神魔与四位掌门都是此中高手,看得分明,知道这种局势若不改观,五十招之内,司空展便要大大吃亏,一方意下焦急,一方心内暗喜。

    混战之中,司空展忽地平地拔起,在空中一个“饿鹰扑食”之势向梵修头顶击下。这一招凡有些武功根柢之人皆能运使,但他来得其快无比,梵修躲闪不及,吐气开声,喝道:“开!”两掌齐出,对上了司空展的两掌。

    两人已陷入最为危险的比拼内力的境地。

    这样一来,九大神魔更是惶急,他们与司空展多年交厚,知道他内力虽也可跻身一流高手之境,但少年习武之时“阴焦”、“肺俞”两脉受损,甚为影响内力修习,比起他的掌法来那是要差上一大截了,他自己也知内力乃是薄弱环节,向来舍短求长,以手法迅捷多变为能,如今竟以己之短,逢敌之长,那还有不输的?

    四位掌门对望一眼,面上都均有喜悦之色。

    梵修乃是女流之辈,体力上不及司空展,但恒山派内功向来讲究“敌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于守御一道最有心得。成清铭精研剑术,于内功一道并不擅长,玉佛子、左思慈、陈方志和均是剑气双修,内功向来擅名武林,他们虽甚为自负,却知若论较量内力,梵修师太绝不会输给自己,时候稍久,自己还有输招之虞。

    司空展与梵修已过了二百多招,他的长处短处众人早已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梵修只要稳守一炷香时分,再要乘隙反攻,“千手神魔”非死即伤,那是非大败亏输不可。

    这些人都是武林的一流高手,所料果然不错。

    将近一炷香时分,司空展的一张笑面上已然青筋迸起,面目狞厉,汗流盈颊,头上白气氤氲,显是已出尽全力,梵修虽也面现疲惫之色,却仍旧呼吸曼长调匀,显是留力未发。

    众人知道,他们的内力比拼已到了最为凶险的关头,生死决于俄顷,随时皆可见出胜负,场中数百道眼睛都集中在他们的四只手掌之上。

    正在此时,司空展的胸口忽地蠕蠕-而动,接着衣襟洞开,一只又短又胖的手掌探了出来,闪电般地五指连发,拂向梵修肩臂五处穴道!

    梵修两掌与司空展两掌相对,腾不出手来应付,又见了这等做梦也想不到的奇异之事,她虽是武林高人,也不禁吓得一颗心突突乱跳,早忘了闪避,瞬息之间五处穴道全被拂中。

    她气机一松,翻身摔倒在地。

    那只手在空中划个圈子,才又迅疾无比地缩了回去。

    这时候,任我行与风清扬在绝龙岭上也拆到了四五百招,两人都是力大招精,墨剑抖成一道黑气,金剑幻作万道黄光,这一番狠斗双方都是出尽全力,却无论如何也占不到对手半点上风。

    两人这是第二次斗剑,皆因心无挂碍,全然沉浸于超然的武学境界之中,斗得真是酣畅淋漓。

    任我行一边凌厉出剑,一边大喝:“过瘾!过瘾!”

    风清扬却是面带笑容,一言不发,双目所注,只有对方一点金黄的剑光,心中只有一片空明与喜悦,竟是到了庄子称颂庖丁解牛所达的那种“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恢恢乎其于游刃有余地”之境。

    周四手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不知所以,起先还有连声喝彩的份儿,到了后来,见到双方攻守的精妙之招,往往需思索一刻才能领会其中妙处,而此时二人又出的十几剑却看不到了。

    他素来心地烂漫,不萦于物,这时却急得乱扯胡子,涔涔汗下,心道:

    我自来相信自己的武学功夫纵然天下还有敌手,那也只与我在伯仲之间,哪知这两个娃娃年纪轻轻,功夫如此深堪。

    若是与他二人性命相搏,百招之内岂不就取了我的老命?

    他却不知这也是对风任二人的功夫高估了,风清扬的“独孤九剑”固然是敌强则强,敌弱则弱,任我行平素的剑术也绝达不到如今日显现的这般地步。

    武学高手比武较力,实力固是极其重要,心境、状态却也关乎着临场发挥。

    二人此时全无争胜敌对之心,又无门派恩怨之见,那是一种全然“为比剑而比剑”的心境,与后世西方艺术史家所谓“为艺术而艺术”之论颇为契合,再加上二人都是旷代遇之的绝顶高手,如此人者,得一人已是不易,得二人更觉其难,二人相见,又皆处于此种心态之下,那直是百世难逢了。

    如此相互激发蹈厉,二人的剑术实已达到了自己也梦想不到的高度,远远超出了实际所诣。

    二人再斗六十余招,风清扬忽地喝声“且慢!”墨剑一领,托地跳出圈外。

    任我行愕然道:“怎地?”

    风清扬道:“这场斗剑小弟输了。”

    此言一出,任我行与周四手都是怫然不悦。

    任我行道:“咱们斗了这许多招,任某拼了性命边占不到风兄半点上风,怎地便说输了?莫非风兄瞧不起任某不成?”

    周四手连忙接着道:“这位任小哥说得有理,你明明一招也未输过,怎地便认栽了,再去打过!”

    风清扬苦笑道:“周先生,任兄,你二位切勿误会,风某绝不敢有瞧不起人之意,也无临场再打退堂鼓之心。

    “这一场斗剑实是我生平第一快事,只是我适才中了任兄一掌,体力不继,此刻已心跳气喘,再斗下去势必体力不支。

    “那也不过多对个百八十招,也是要输的,还不如此刻认输来得体面些。”

    任我行听他所说是实,自己适才全心全意沉浸于比剑的快感之中,竟将他适才身受掌伤之事忘了。

    风清扬内力雄浑,自己也非有意伤他,饶是如此,他的体力功夫势必也要打个些微折扣,一时三刻之间怕是难以尽复。

    只是这一场剑正比得有滋有味,如此中止,那便有如老饕肉食五成,酒徒醉饮七分,好生割舍不下。

    周四手虽不能尽明个中缘由,见了二人神情,也猜出了**成,伸手搔了搔脑袋,喃喃道:“这却怎生是好?这却怎生是好?”

    蓦地,他一拍脑袋,喜道:“有了!”风任二人被他吓了一跳,四道目光一齐射至,看他有何话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