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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琦琦压抑破碎的哭声从门板里细细碎碎地传出,即使是在楼下,也能听到那极力压抑着的哭声。

    大家都是看着琦琦长大的,这丫头哪天不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十几年来哪次见她哭得如此伤心,甚至是歇斯底里过,如今听着那一声紧似一声的压抑哭声,一个个心里也都压抑着难受,却也没法子。

    谁都没料到童娅会突然动手教训琦琦,对童娅这种做法多少颇有微词,只是立场问题也不好指责什么。

    夏泽是童娅兄长,在童娅和顾桓结婚前又一直挺身护着她,这种长兄如父的身份让他也忍不住,出声责备,“叶,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沉不住气,那丫头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了解你这个当妈的人还不清楚吗?她平时皮是皮了点,但是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要不是这中间有什么隐情,她会这么不管不顾地逃婚吗?你说你怎么就不能先问清楚?”

    “好了好了,发生都发生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童娅也是太担心她。”顾桓不忍看童娅受苛责,出言替童娅说话,手也下意识地把兀自木然地站在一侧的将童娅带入怀中,安抚性地轻拍着她的肩。

    “夏泽你也少说两句,这事儿换谁心里都不好受,要是沈漠也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也早忍不住先打了人再说。”沈兮不敢苟同地拉了拉夏泽,阻止他再继续责备,出了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尤其是现在看着从小捧着手心里看着长大的琦琦哭得伤心却无可奈何时。

    童娅任由众人安慰着,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那一声紧似一声的压抑似是鞭子般重重地笞在心里,心里也堵得难受,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刚才也是急怒交加到了极致,看到人时便控制不住要找个宣泄的出口,身体就这么先于理智,动手打了琦琦。

    她是跟着她吃苦过来的,以前怀她的时候正值她被毁容重伤时,她在她肚子里也没少受罪,生下来那会儿人也瘦瘦小小的不会哭,三天两头地生病,医生甚至不只一次表示她可能活不下去,后来还是夏泽动用了所有的关系请了知名医生和营养师来帮她调理,到了两岁多时身体才有了起色,只是在她出生到三岁那几年里,她几乎都是在住院治疗中,那么小的年纪的孩子都是在父母亲怀里哭闹,那时的她却不是跟着保姆睡就是和夏宇混,一年里母女俩连面都没能见上几次。

    正因为这份亏欠和疼惜,打小她便宠着她,把她惯得无法无天。顾桓是在琦琦五岁时才发现琦琦的存在,因为对她们母女俩的亏欠,结婚后更是把琦琦给宠上了天,吃喝住用度,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将她牢牢护在他的羽翼下,没让她受过一丝委屈,别说打,平时对她更是连一句重话都没舍得说,如今她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巴掌下去,也难怪她会如此伤心难过,更何况在她逃婚之前可能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只是这一天一晚上如无头苍蝇般的等待太煎熬,明明还是一团喜气地等着当新娘子,上个厕所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把屋里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找不着人,电话打不通,好不容易从监控录像里发现了人影,看到和江昊天一起跑了就算了,打电话过去,没说上一句话就这么挂了电话关了机,一个下午一晚上没个音讯,找也找不着,偏偏这会儿被处理得好好的订婚宴却莫名传出准新娘子跟别的男人落跑的新闻。

    原本为着这对儿女有更大的自由性,今天的订婚宴本来就对媒体保密,更是严防死守不让任何记者接近,却没想媒体还是得到了消息,还捕捉到了琦琦和江昊天一起离开的镜头。

    新闻是韩轩中午上微博偶然发现的,消息一传出几家人马上动用关系让各大主流媒体把相关新闻给压了下来,只是微博上的传播速度远比他们预想的要迅猛得多,何况琦琦还顶着她和顾桓女儿的光环,星二代的头衔再加上顾宸飞宇的太子爷的身份,这样的信息一旦放出去有多大的噱头可想而知,如今尽管压下了大部分,相关的讯息却还是在网上悄然传播着。

    这件事没传播开来没什么,要是真这么被传播开去,先别说对两家公司的影响,单是琦琦就要因此背负极大的舆论压力。

    她从小就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一旦那样的舆论压下来,就她这副不懂人间险恶的模样,也不知会遭受多大的伤害。

    童娅自己是过来人,就因为那些被有心人操纵的舆论,曾一度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那伤害力有多强大没有谁比她更能感同身受,她是从那样的舆论中死过一次的人,说什么也不愿再让自己的女儿重蹈她的覆辙。

    一个下午联系不到人,也不知是不是被记者缠上,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防范不及,急怒交加却无计可施,等了这么久,却见她悠悠然地和另一个男人从车里下来,松了一口气时,一下午一晚上的担心急怒加诸在一起,才让她一时间控制不住,把满心的担忧直接借由那一巴掌宣泄出来,理智回笼时,却已经收手不及。

    顾宸依然站在楼梯口的位置没动,脚下是已经慢慢融化成水的冰袋,被摔裂的缘故,冰袋里的水已经慢慢从细缝里逸出,在他的脚边弥漫出一小摊水迹,慢慢向他脚上的皮鞋汇流,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处,自刚才琦琦甩开冰袋开始他的身形便一直没动过,只是定定地站在那处,面容清淡,静静地望着被狠甩上的那扇门,如墨的瞳仁平静无波,甚至连眼角眉梢处都是淡淡无波的神色,让人瞧不出此时心里所想。

    阮夏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站在原地的顾宸,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虽然为人母,此时却也看不懂自家儿子的心思,本来好好一桩大喜事,如今……

    心里再次暗暗叹了口气,看着顾宸身形动了动,而后转身上楼,本想劝他让琦琦先静静,顾远仿似看穿她的心思,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任由顾宸缓缓地上了楼。

    随着接近那道门,压抑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哭得久的缘故,声音已渐渐有些沙哑。

    明显听得出她在极力压抑着自己,只是力不从心,嘶哑的哭声一抽一抽地响着,时高时低,却如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将心底最柔软那处紧紧攫住,一阵阵地抽疼着。

    他在门口站定,门后的哭声清晰而压抑,他知道她就在门后,甚至可以想象她像个孩子般倚着门抱着膝盖哭泣的样子,手抬起,修长的手指弯成一道优美的弧度,弧度的最顶端触到门板时,却停了下来。

    顾宸盯着那道紧闭的门,抵在门板上的手却怎么也敲不下去。

    门内的琦琦似乎也察觉到他在门外,哭声有一丝的停顿,然后变成细细的抽噎,像是在极力压抑。

    顾宸终是没有敲下去,只是转过身,背倚着门而站,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儿。

    琦琦哭声也渐渐弱了下来,一抽一抽地抽噎着,她知道门外有人,门缝里透过来的灯光带着阴影。

    门外顾宸没有开口,她也没有开口,只是这么坐在地上,把脸埋入膝盖里。

    楼下众人看着两个人这么胶结着,心里除了无奈叹气却也知道这种时候也帮不上忙,在屋里陪了一会儿,琦琦那边哭声已渐渐停了下来,却还是没开门,看着似乎没有开门下楼的打算。

    都是看着琦琦长大的,对琦琦的性子多少有些理解,知道没个几天那小丫头心里也不会释怀,看着天色也晚,也就上楼隔着门板劝了劝,这才离去。

    没一会儿,屋里只剩下顾桓童娅顾衍,以及一直背倚着门守候在门外的顾宸。

    童娅才动手打的琦琦,尽管心里不好受,这会儿也拉不下脸上去劝琦琦,也就任由顾桓上楼。

    “琦琦,吃过饭了吗?下楼吃点东西吧。”

    和顾宸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顾桓敲了敲门,柔声劝着。

    “我已经吃过了,爸,你们吃吧。”沙哑的嗓音从门后传来,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断断续续地抽噎声。

    “你妈也是太担心你了才控制不住,你也别太难过,人安全回来了就好。”

    “我知道。”依然是沙哑的嗓音。

    “脸还疼吗?爸给你拿个冰袋敷一下脸吧。”

    “爸,不用了,我没事,我想先睡了。”

    哑声应着,琦琦已撑着房门缓缓站起身,不用看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有多狼狈,头发凌乱,双眼红肿,满脸泪水斑驳,半边脸还肿了起来。

    “嗯,早点休息,别想太多。”深谙她的性子,说不用就不要开门去拿,劝也没用,顾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柔声叮嘱道。

    “嗯,你们也早点休息。”

    屋内应完便没了声响。

    顾桓无奈地往顾宸望了眼,低声劝道,“忙活了一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你现在说什么她也未必会听的。”

    顾宸轻轻点头,身形却没动,只是倚着门边站着。

    顾桓也不强求,低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顾宸看着顾桓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依然是神色淡淡,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开口,“琦琦。”

    声音比平时低哑了几分,喉咙也似是被什么堵住了般。

    “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改天再说,我没事。”屋内低哑的嗓音传来,带着浓浓的鼻音。

    顾宸沉默了会儿,许久才缓缓道,“你也早点休息,一会儿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吧。”

    又站了会儿,人才离去。

    琦琦看着门缝透进来的灯光慢慢变得明朗,阴影散去,脚步声远去,人坐在床上久久未动,被打过的半边脸指尖碰到依然会火辣辣地疼,琦琦却没有心思去处理,只是转身去房里的洗手间洗了把脸,把自己稍稍收拾了一下,合衣躺下。

    一夜无眠到天明。

    昨天哭了大半天昨晚又哭了大半夜的缘故,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琦琦双眼依然红肿得厉害,双眼带着血丝,被打的右半边脸也微微肿了起来,憔悴狼狈的模样下楼吃饭时看得童娅和顾桓一阵心惊。

    顾桓赶紧请了家庭医生过来,却被琦琦拒绝了,整个人只是一言不发地吃着饭,神色有些蔫蔫,素来狡黠的双眸也是神采全无,看着两个人心疼不已,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尤其是童娅,心里明明内疚得厉害,却怎么也拉不下脸来,只是默默地扒着饭。

    顾桓试图找些轻松的话题活络气氛,就连平时比较沉默的顾衍也忍不住努力讲着冷笑话,但琦琦却全无反应,偶尔抬头也只是牵强地扯了扯唇角,全无往日的灵动可爱。

    知道她心里有心结,顾桓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导,偏偏童娅又闷着不肯主动开口,琦琦也是沉默着不说话,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吃过饭琦琦便回了房。顾宸没一会儿便过来了,去敲琦琦的房门时才发现门被反锁了,顾宸在门外敲,约她出去走走,琦琦却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了,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心里堵得难受,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顾宸看她不愿开门,知道劝也没用,叮嘱了几句便先回去了。

    琦琦在屋里关了一天,顾桓和童娅担心琦琦,都没去上班,只是往日笑声连连的家如今却沉闷得让人窒息,明明知道琦琦的心结,竟也不知道怎么去打开这个结,童娅死守着母亲的尊严,拉不下面子,顾桓劝不动,琦琦闷在屋里不说话,就这么闷闷地过了一天。

    第三天的时候,顾桓起来习惯性往琦琦房间看了眼,看房门还关着,当琦琦还在睡觉,也就没去打扰。

    八点多早餐的时候去敲门让她起床吃早餐,屋内没反应,顾桓心下虽觉疑惑,看她没反应也就没打扰,只是给她留了早餐,没想到十点多大饿时候还不见人下楼。

    顾桓心里放心不下,又上楼敲了敲门,依然没反应。

    心底掠过不安,顾桓试着拧了拧把手,没想到门没有反锁,一拧就开了。

    推门进去却没看到人,床上没人,浴室里也没人,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就是找不着人。

    “叶琦琦!”心里急怒,顾桓却还是忍着怒气在屋里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找着,喊声惊动了童娅,童娅赶紧上楼,却也没找到人,反倒在梳妆桌上找到了琦琦留下的字条。

    顾桓急急地拿过看了眼,看完便怒极地把字条给扔在了桌上,心里压着怒,却也无可奈何。

    童娅拿起纸条随意浏览了眼,看完便忍不住把整张字条给揉成团扔了。

    “这丫头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心里有委屈好好说不行吗,说走就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我怎么就教出这样的孩子来。”

    童娅怒声吼着吼着却忍不住哭了起来,前天才刚消失了大半天没见人影儿,这会儿留下一张字条和他们说了声对不起后说什么去外面散散心就又这么走了,也没说去哪,什么时候回来,电话自那天后就打不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砸哪去了,她一向有乱砸手机的习惯,这会儿不是存心让家里找不着人嘛。

    她被记者拍到的新闻虽然暂时被压了下来,但是要是有记者有心跟拍的时候,也不知道她应付不应付得过来,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真是人长大了越发不懂得为家人着想了。

    “好了好了,先别哭了,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想法的,先看看她带了什么东西走没有,一会儿再派人去找找看。”顾宸心里压着怒气,却也没法子,只能柔声安慰着,转身去检查看她的钱包信用卡证件衣服什么的是否还在家里。

    顾宸这会儿刚好从家里过来,看到顾宸正在急切地翻找着东西却没见琦琦身影,心里掠过不安,赶紧急声问道,“怎么了?”

    “琦琦走了,留了张字条说要出去散散心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也没说去哪。”顾桓简单应着,把她平时放证件的地方找了个遍,望向顾宸和童娅,“她的身份证和护照钱包都没在,大概是带走了。”

    估计这散心又得散到国外去了,早知道当时就不让她独自出国,这会儿跑国外去要找起来更是难找,要是有心不联系家里人的话更是无从找起,如今也只能派人去机场和海关查一下看有没有她的登记记录。

    顾宸往屋里扫了眼,薄唇一抿,朝顾桓和童娅留下一声“我出去一下”转身便匆匆下了楼,开车直接往机场而去,心里又急又怒,恨不得把人逮回来狠狠教训一顿,偏偏看着她落寞的神色又舍不得。

    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也还是一头雾水,除了知道她和江昊天一起离开一起回来以及电话里恨声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在我知道了你和凌雅那样的事后你凭什么以为你让我回去我就得回去!”后便关了机,回来又被童娅不分青红皂白地扇了一巴掌,昨天把自己闷在家里一天不说话,根本找不到机会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这会儿人又不见了,那丫头耍起性子来存心把人逼疯。

    直觉她的离开和凌雅有关系,那天韩轩也说过她专程打过电话问他她和凌雅的事,在那样的日子里打电话过去问凌雅的事,这中间必是不简单,只是打电话过去逼问凌雅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翻遍他的手机也没察觉不出任何的不对劲来,偏偏她的电话大概又被她怒极给砸了,除了她,也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一路驾着车在车水马龙中穿梭加速直奔机场,明明知道这会儿去找到人的几率微乎其微,甚至她根本就不在机场,却还是忍不住去看看,哪怕是一丝希望也好。

    匆匆把车子停在机场外面顾宸连车都来不及锁便直冲机场广播室大厅,发了广播找人自己也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机场各个通道口候车室乱乱转,来来往往的人群,偏偏就没有那道仿似烙在心底的娇俏身影,一次次地深呼吸压下满心的焦躁和深沉的怒意,一遍遍地在人群中穿梭,来来回回找了两个多小时却没找到人,最后不得不宣告放弃。

    找不到人,整个人似是被抽空般无力,一个人驾着车往回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来回地回想平日的她及这几天的反常,总觉得问题就出在凌雅身上,隐约猜出可能的答案却还是想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

    定是凌雅和她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才让她不管不顾地逃了的,只是她那性子莽撞虽莽撞,却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冲动,不是三言两语便被人洗脑蒙骗了的,心眼儿比他还多,又怎么会轻易着了她人的道儿?

    而且就她那直率的性子,即使凌雅和她说了什么总要找他追根问底才是,这会儿反倒一声不吭了?

    手不自觉地掏出手机,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又把手机仔仔细细地翻了个遍,除了订婚那天他打电话问她准备好没的那通电话,也没有任何其他的讯息过来。

    可是那样一声不吭连向他求证都不求证就跑了也不符合她的性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道浓眉不自觉地深锁,耐着性子再次把那天的事认认真真地回想了一遍,包括监控里她随江昊天离开的时间,那个时间前后他正在做什么等等,不敢漏过一点点细节。

    来来回回想了几遍后便觉得那日他换上礼服出来时在书房里的唐司奇神色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