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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什么都没跟你说吗?”卢晓筠意外道。

    卢晓筠以为木枕溪会愿意和肖瑾复合, 一定程度上肯定是知道了过去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即便有所隐瞒,比如这笔钱,却不会隐瞒太多,怎么听着木枕溪的说辞, 竟像是一无所知。

    那她们是怎么重新在一起的?

    假如复合轻而易举,肖瑾又何必数年来临渊履薄。

    “说过一些, 但都一笔带过了, 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木枕溪说。

    “原来是这样。”卢晓筠叹了口气。

    肖瑾从小在卢晓筠心目中是个很听话的乖孩子,言听计从, 知书达理, 然而十年前的那场意外, 彻底改变了她固有的看法。她第一次发现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骨子里头居然是那么的固执和刚烈, 打了她和她爸爸一个措手不及。

    换在以前木枕溪这套说辞卢晓筠不一定会信, 但十年的现在, 她觉得倒正符合肖瑾的性格。

    木枕溪威胁卢晓筠是迫不得已, 这会儿看卢晓筠神色宁静, 不由也放缓了语气,道:“阿姨, 我无意冒犯您,只是想知道当年具体的真相, 她老是瞒着我,我……”木枕溪不擅长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情绪,顿了顿,方说, “我心里不好受。”

    就这一句话,把卢晓筠说红了眼眶。

    岂止是木枕溪不好受,她这个当妈的更不好受。若当年的错事是别人造成的,她大可以母亲的身份去安慰肖瑾,可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她有什么脸面再去对肖瑾。

    木枕溪给卢晓筠递了张纸巾。

    卢晓筠轻呼吸一口气,将汹涌的泪意压了下去:“谢谢。”

    因为肖瑾,两个人的距离前所未有地拉近。

    卢晓筠缓了缓,说:“我现在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不管肖瑾会不会生气,卢晓筠都决定要说。她知道肖瑾承担了多少,受过多少罪,她要把这件事告诉木枕溪,是想让肖瑾的付出被看到。在这层意义上,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心疼女儿的母亲罢了。

    木枕溪为她斟了一杯茶水。

    卢晓筠半眯着眼,做出回忆的神情,良久,道:“还要从2008年的3月份说起,当时肖瑾因为申请了文科学校,我们家里的气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很僵硬……”

    “你们很不想让她学文?”木枕溪愕然道,她发现自己知道的何止是少,简直是一无所知。

    “当然了。”卢晓筠用一种很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她,“我们家经商,自然希望她以后继承家业,好端端学什么文,用她爸爸的话来讲,那种东西无法创造商业价值,是没有用的,只能当作兴趣爱好。”

    木枕溪道:“您继续说。”

    卢晓筠说:“她爸爸和我都很生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话说了一箩筐,她就是不肯改,她爸爸脾气一向很好,那回差点动手打了她。我们觉得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变成这样,肯定是有人带坏了她,最后锁定到了你身上。”

    木枕溪嘴角微不可查地往上,勾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不会脸大地觉得当时的自己能够改变肖瑾的人生志愿,但说和她完全脱不了干系是不可能的。林城一中虽然文理并重,但社会的大风气是“重理轻文”,高一尚未分班的时候,肖瑾是班主任眼里的好苗子,所有人都笃定她会选择理科班,后来的结果让人大跌眼镜。木枕溪问过肖瑾,肖瑾说学文学理对她来说无所谓,反正高中课程她早就自习完了,因为木枕溪在文科班她才去的。

    木枕溪在肖瑾的熏陶下接触了不少文学和哲学类的书籍,即使囫囵吞枣,也从中琢磨出了一丝文字的魅力,否则也不会爱上给肖瑾写情诗。她一早知道肖瑾要出国,闲聊的时候问过她想上什么大学什么专业,肖瑾说想学文,但神情明显是犹豫的。木枕溪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顾虑,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

    肖瑾再有主意,当时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面对将来人生的抉择,做不到举重若轻。那天中午,她坐在学校操场的台阶上,难得地把木枕溪当成了能够为她排忧解难的对象,认真地问:“假如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摆在眼前,是应该听从内心,还是应该屈服现实?”

    “什么事啊?”

    “选专业的事,我爸妈希望我念商科,我自己对经商没有兴趣,我想学文。你觉得我要学什么?”

    “我觉得?”象牙塔里的学生们都是理想主义者,木枕溪即使早早地扛起了家庭的负担,确实觉得能赚钱的比做文字工作好多了,她要是能选她肯定选赚钱。肖瑾那么聪明,做什么肯定都能做好,但她希望肖瑾可以做她喜欢的事,能够一辈子开开心心,赚钱这种事,自己以后会努力的!于是回答她,“当然是选你喜欢的了。”

    “可我爸妈说,那是没用的东西。”肖瑾眼睫低垂,手指揪了下台阶墙根长出的草。

    “怎么能是没用的东西呢?!”木枕溪反应激烈,差点跳起来,肖瑾喜欢的东西就是世界上最有用最好的东西!肖瑾看书的样子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她绞尽脑汁地连忙宽慰她,奈何胸中点墨甚少,一会儿莎士比亚,一会儿托尔斯泰,又说文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总之驴唇不对马嘴。

    肖瑾被她逗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

    满头大汗的木枕溪:“啊?”

    肖瑾望着她,眼神坚定,说:“我决定选文科。”

    她下了决定,木枕溪反倒替她担忧起来:“那你爸妈那边?”

    肖瑾看着她忧愁的小脸,忍俊不禁道:“我会解决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言语轻松,木枕溪就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十八岁的木枕溪觉得,肖瑾是无所不能的,她说的话就是真理。

    她不知道,肖瑾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她也会身不由己,比如她的专业,比如后来被骗去国外……很多很多。

    ……

    卢晓筠说:“你虽然从来不在我们在家的时候来过,但家里的保姆、司机都认识你,肖瑾从来不带外人来家里,你是唯一一个,而且出入得非常频繁。肖瑾再怎么想隐瞒,还是让我们发现了你和她之间过于亲近的关系。”

    木枕溪道:“后来你们就将她骗走了?”

    卢晓筠摇摇头。

    “不是,那时候她爸爸想去找你谈谈,我们当时其实没打算对你做什么,就是想让你劝劝她,事情要一桩一桩解决,先解决她的学校问题,再解决你们之间的感情问题。但肖瑾可能误会了我们的意思,她的反应很激烈,就是不准她爸爸去找你,甚至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放弃学文。”

    木枕溪眼睛看向头顶的天花板。

    原来她父母这么早就知道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且强烈反对。还试图来找过她,那时候自己在做什么?木枕溪有些恍惚地回忆着,好像是在为外婆的医药费四处奔波吧,顺便和她那个只生不养的妈妈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肖瑾总是出现得很及时,陪在她身边听她讲每天的烦心事,替她擦眼泪。她自己却什么都没有说过。没有说她放弃了理想,没有说她家里的压力。

    如果那时候肖瑾爸妈出现,自己大概会因为无力应对而崩溃吧?

    卢晓筠道:“这事解决了以后,我们就开始盘算着下一桩了。别说你是个女孩了,就算是个男孩,你这样的条件,我们是绝对不允许肖瑾和你有任何感情纠葛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你是个女生,当时我和她爸爸觉得这样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一定不能让她走上错路,我们得纠正她。”

    木枕溪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她,莫大的愤怒席卷在那双清眸里,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们就决定把她骗走?”

    卢晓筠张了张口,涩然道:“对。”

    木枕溪说:“你们是不是觉得按照她的性格,闹两天就结束了,甚至闹都不会闹,过一段时间,就会顺从地接受你们的安排。”

    卢晓筠苦笑,无法反驳她:“是。”

    木枕溪冷冷地说:“你们事先经历过她对于专业的坚持,还觉得她会言听计从吗?要不是你们手里捏了她的把柄,她会轻易妥协吗?”

    卢晓筠理亏地说:“因为专业的事已经解决了。”那时她和肖父甚至想着,等到了国外,或许可以有新的机会,让她尽快踏上正确的路。

    木枕溪低低地笑了声,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满了嘲讽。

    解决了一桩,所以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肖瑾的坚持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无谓的挣扎罢了,最终还是要听话的。他们要的,到底是一台按照他们规定好的按部就班的机器,还是一个鲜活有生命力的女儿?

    卢晓筠道:“我们本来想早些时候带她出国,但一直没有机会,她天天往医院跑。直到有一天,她趴在床上哭,我去问她,说是和你吵架了,还说了一些气话,我知道,机会来了。”

    木枕溪握着杯子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是卢晓筠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肖瑾被带出国,因为木枕溪的原因,游玩的兴致一直不高,第一天还出门,第二天就找各种理由说不想去,自己呆在房间里写卷子,做笔记,归纳题型,一坐就是一整天。

    卢晓筠就站在旁边看,夜深了给她送杯牛奶。

    她和肖父为了方便行事,从没有明显地表露对肖瑾有一个同性恋人的反感,甚至卢晓筠为了降低肖瑾的防备心,主动问起过木枕溪。要不是出于对卢晓筠的信任,在那种时候卢晓筠说要带她出国散心,肖瑾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肖瑾不过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对于母亲又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她爸爸态度不冷不热,卢晓筠却不反对,隐约还有赞同的意思,便动了要将母亲划到自己这方阵营的心思。她和卢晓筠讲木枕溪的事情,讲她有多好多好,对她也很好,很努力,很上进,又讲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学校里的一些趣事。

    她是个陷在热恋中的小女孩,谈起心上人眉梢眼角都是情意,眼中闪着独特的光芒。

    卢晓筠也谈过恋爱,她和肖父情谊甚笃,天天看着自己女儿身在异国,面对堆积如山的枯燥试卷,不觉得苦反而开开心心,她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有点心软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回国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去找肖父商量,能不能采取温和一点的方式,或者干脆不要干涉她的感情生活了,她想让那样的笑容一直出现在肖瑾脸上。

    肖父比她要心肠冷硬得多,错的就是错的,不能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还说卢晓筠越活越回去了,着了一个小孩子的道。

    家里的大事向来是肖父做主,卢晓筠听肖父说了几句,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周过去了,前一天晚上,肖瑾问卢晓筠是几点的飞机回国。卢晓筠不敢面对她亮晶晶的眼神,含糊地带过去,说让她去问爸爸。肖父则说出了点意外,要延迟两天回去。

    没等到两天,当晚肖瑾就偷听了他们俩说话,将父母遮掩的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她一开始很冷静,完全没有被扣下的慌张,肖家教出来的孩子,像他们俩。肖瑾先和父母谈判,肖父油盐不进,甚至不屑于听她的谈判技巧,厉声表示:她的护照和身份证件已经被全数扣下,这国外她待也得待,不待也得待!

    谈判以失败告终。

    肖瑾沉默地回了房间。

    第一天上午没有动静,下午则惊天动地。

    她像变了一个人,把能砸的都砸了,花瓶器皿、电视冰箱,手扔不动的就搬椅子砸,双眼充血,大喊大叫,歇斯底里,像个疯子。

    卢晓筠慌了,肖父按住她,冷静地眯了眯眼睛,说:“别上当了,这是她的策略,就是想吓唬你。”

    知女莫若父。

    肖瑾“疯”了两天,父母冷眼旁观,干脆不出现在她面前。

    她尝试再度谈判,被拒绝。

    她决定绝食。

    不管这是策略,还是她的消极抵抗,肖父和卢晓筠都被逼了出来。

    卢晓筠采取怀柔政策,肖瑾什么都不听,反复只说一句:“让我回国。”等回了国她自然会进食。

    一个人是很难抵御饥饿的,卢晓筠劝不动,肖父冷着脸,决定先饿她两天。三天过去了,肖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滴米未进。

    肖父派人撬开了门,人早已昏倒在地上,身上全是为了抵抗饥饿掐出来的伤痕。

    不吃饭可以,还有营养液可以吊,照样能维持生命。

    肖瑾躺在床上,不动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像是一尊无知无觉的石像。

    卢晓筠说到这里,喝了一口冰冷的茶水,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木枕溪。

    木枕溪的反应很奇怪,神情平静,但那外表下仿佛压抑着什么强烈的情绪,只是死死地绷着。

    “她的坚持超乎我们的想象,她爸爸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木枕溪垂着眼睛,声音很轻,根本没有看她。

    已经很久了,可卢晓筠每回想起,那些细节还是无比地清晰,如果一切没有发生多好。

    卢晓筠痛苦地闭了闭眼,哑声说:“我们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她能为你屈服第一次,也许会为你屈服第二次。”

    木枕溪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也闭上了眼睛,眼皮温热。

    肖父在国内派了人,打听到了木枕溪给外婆治病的医药费已经全部花光,还特意蹲守了两天,拍到了她在走廊里抱着胳膊哭的视频。

    他在客厅,和身体虚弱的肖瑾开始了第二次谈判。

    肖瑾冷漠地垂着眼睫,无动于衷,直到肖父在她面前放了这段视频。她无波无澜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巨大的痛苦和愤怒,双目赤红,那样的眼神让卢晓筠为之心惊!

    肖父就像今天木枕溪对卢晓筠一样,摆出了两个选择:要么,肖瑾和木枕溪分手,他会负责木枕溪外婆的医药费;要么,肖瑾继续坚持,他不介意再给对方使一点“小绊子”。

    肖瑾不会眼睁睁看着对方死的,他可以确信,肖瑾一定会选第一条路。

    肖父运筹帷幄,这辈子从来没有失算过,唯独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肖瑾用仇恨的眼神定定地望着她的父亲,又哀求地看卢晓筠。

    卢晓筠不忍地别过了头,她作不了主,选择不看。同时她心里也有个念头,希望今天过后,这件事能够彻底结束,只要挨过这次就好了。

    肖瑾黯然地笑了笑,垂下了眼帘,好像放弃抵抗了。

    夫妻俩互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谁也没注意到,她低垂的双眸聚焦到了不远处的那个茶几的尖角上,谁也没想到,她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着的身体居然能一瞬间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

    直到肖瑾满头鲜血倒在地上,额头血流如注,卢晓筠才发出一声失控的尖叫!

    肖父跪扑在地上,眼眶通红,浑身发抖,用手堵着她头上豁开的血洞。

    肖瑾半睁着眼,脸上血迹蜿蜒,一只手死死地攥着卢晓筠的衣角,惨白的嘴唇翕动。

    卢晓筠凑近了去听。

    只有重复的两个字。

    “帮她。”

    卢晓筠泪如泉涌:“好,我答应你。”

    肖瑾五指松开,手腕无力垂下,嘴角挂着安心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肖瑾选了第三条路。

    用她的死,换木枕溪的生。

    肖瑾被送往医院抢救,数次徘徊在生死线上,心脏一度停跳。她太虚弱了,又是抱着必死的心,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也是因为太虚弱,自尽的力度不够,也留下了一线生机。

    她躺在病床上,高烧反复,短暂的清醒过后迎来的是更长时间的昏迷。直到两个月后,病情才得到了初步的稳定。

    她第一时间要回国找人,被医生勒令休养,用的是很严重的语气,她身体本就不好,因为大病更是虚弱,轻易动不得。可她趁看着她的人不备,偷偷地跑出去,不小心摔断了腿,又做了次手术。

    肖父肖母最后只能准许她拖着病体回国。

    那时已是暑假末了。

    她走的时候,四月初,草长莺飞,意气风发,回来的时候,形销骨立,病体残躯。

    连林城,也换了副天地。

    最要命的是,木枕溪不知所踪。

    她什么时候失踪的,没有人知道。

    ……

    卢晓筠泪水涟涟,哽咽着给自己擦眼泪。

    木枕溪想要开口问点什么,可是张嘴的瞬间,胸口却忽然涌上一阵让人窒息的抽痛,疼得几乎要让人昏厥过去。

    她手指死死地扣住桌沿,慢慢平息着突如其来的剧痛。

    卢晓筠听到木枕溪的闷哼声,抬眸见她脸色苍白得可怕,问:“你怎么了?”

    木枕溪咬着牙,摇了摇头。

    卢晓筠不再多言。

    木枕溪松开手指,在桌下紧握成拳,手背迸出来根根青筋,胸口依旧隐隐作疼,她暗暗地深吸一口气,问道:“她的头疼是怎么回事?是因为那次吗?”

    卢晓筠脸色一白,沙哑道:“是。我们是后来才发现留下病根的,不确定是撞的那一下,还是因为后来的高烧,抑或是两者都有。”

    木枕溪明知结果,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遍:“有根治的可能性吗?”

    卢晓筠白着脸,低声说:“没有。”

    如果有,他们也不会这么内疚,每回肖瑾头疼发作,生不如死,就像是在他们脸上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提醒当年做下的错事。

    卢晓筠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悲悯,现在对木枕溪来说或许也是一样。她拿的那笔钱上,沾染了肖瑾的血。她好像懂了,肖瑾为什么不肯告诉她真相。将来肖瑾每次发作,都会把那些不忍回首的旧事拉到眼前,愧疚注定要伴随她一辈子。

    卢晓筠和肖父已经承受了十年,知道眼睁睁看着肖瑾受罪有多痛苦,如果能够以身代之,他们绝对毫不犹豫,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卢晓筠忽然不知道自己今天所做到底是对是错,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要好。

    为什么一定要求一个真相呢?

    木枕溪脑子里涌现出一个疑问,当年撞得那么严重,为什么没有留下伤疤,她没有在肖瑾额头上看到旧伤痕。

    卢晓筠怜悯意味更重,看她一眼,缓缓地道:“她回国后出了一次车祸,和以前伤的是同一个位置,那时你和她在一辆车上,你应该知道的……”

    木枕溪脑中轰然作响,耳朵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肖瑾曾经为她奋不顾身,还是两次。

    “对不起,我先失陪了。”木枕溪站起来,嘴唇发颤,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可眼泪还是在瞬间汹涌而出。卢晓筠给她递纸巾,木枕溪摆手,跌跌撞撞地离开。

    卢晓筠坐在原处不动,听到服务员关切的问循声,听到木枕溪声音哑得几乎不成调地问服务员“洗手间在哪里”,还有那遥远的,仿佛是多年以前传来的,肖瑾在国外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旅游度假时,和她提起心上人时雀跃得像小鸟儿的声音。

    “妈妈,她真的很好很好的,等回国以后我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卢晓筠泪光闪动,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对着面前的空气轻声开口:“好。”

    作者有话要说:生命是有光的。

    在我熄灭以前,能够照亮你一点,就是所有我能做的了。

    我爱你,你要记得我。

    以前在评论区看到的,送给瑾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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