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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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尉是二品武官,之所以跑来邑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为了护送陆泓逸。

    陆泓逸要查的官盐案,与朝中重臣牵扯颇深,故而他此番重伤,在徐太尉看来怎么也不像是寻常山匪所为。

    “先前从没听说过邑县一带的山匪,胆敢杀京城来的人,如今凭空冒出了这么一伙胆大包天的,简直其心可诛!”徐太尉话里有话,两撇羊胡子气得翘起老高。

    见陆泓逸无性命之忧,他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总算落了地。

    若是逸王殿下薨了,皇上一怒之下,岂不得叫他这个护送不力的人头落地?

    “山中的乱匪已全被肃清,抓了几个活口押进了邑县牢房,只等着殿下亲自审问呢。”他毕恭毕敬道。

    陆泓逸颔首:“此番下山,不可兴师动众,你也不必再称我为殿。有‘殿下’这层身份在,本王想撬开那些官吏的口定是难如登天。”

    徐太尉闻言不免迟疑:“那殿下的意思是……”

    “我需以寻常百姓的身份在邑县暂住一段时日,劳烦太尉莫对外声张。”陆泓逸眸光平淡,语气也淡。

    徐太尉连忙点头应是,心内好不狐疑,不知殿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虽狐疑,却半点不敢有误,立时派人给陆泓逸一行人安排起了住处。

    正巧邑县有个猎户染急病死了,因无亲无后,死后住宅和田产便都归了远在京城当店小二的堂兄所有。

    那住宅在山脚的僻静处,前无邻后无舍,一行人进进出出也不会惹人眼目。

    以陆泓逸的年纪,固然扮不得那猎户的堂兄,年近三十的李元达却再合适不过。

    几人下了山,连同徐太尉在内,皆作农户打扮。

    因有暗卫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路上愣是连只麻雀都近不了几人的身。

    “徐大人,”李元达忽而想起一事,急于求证,“徐小姐近日是否也会来邑县?”

    徐昌远听得一愣,小心翼翼问道:“李副将,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这女儿的确也会来,不过却不是来邑县,而是去岐山拜访一位水墨名家,顺带……自然也是要来探望逸王殿下的。

    殿下受了伤行动有所不便,有佳人熬个汤药、送个食膳什么的,一来二去那自然是蜜里调油,到时他离成为皇亲国戚还能远吗?

    再往深一步想,而今最有望坐上太子之位的无非是皇五子曜王、皇七子辰王、皇九子逸王。

    其余皇子要么母妃出身卑贱,要么年纪幼小还在牙牙学语,要么一把大年纪却毫无建树。

    而曜王、辰王、逸王三位之中,唯独逸王战功卓越,深得皇上器重,若有朝一日能成为储君……

    徐昌远光想想都忍不住要喜得浑身发颤,颇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感。

    当然,这前提是他的掌上明珠能顺顺利利嫁作逸王妃,如今八字还没一撇,一切尚在运筹帷幄之中……

    可李元达一个小小副将,又怎会一早就知他这宝贝女儿会来邑县?

    徐昌远心下忐忑,总担心陆泓逸才智过人,早已洞悉了自己心中的那点不便宣之于口的小九九。

    “猜的,猜的……”李元达打了个哈哈,倒是没曾细想,只当殿下与徐家小姐的确早有约定。

    至于殿下说的那什么前世今生,他权当是个哑谜,根本没放在心上。

    徐昌远见这李副将似乎挺好说话,不由起了结交的心思。

    小小副将官职不大,却是跟殿下身边的人,若能拉上关系,今后少不得能帮着探听些口风。

    他笑眯眯虚与委蛇了一番,奈何李元达并不接招,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话说得更透彻些,一举目,却见陆泓逸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羊羔般白嫩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瞧着只有十五六岁,正是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年纪,一双眸子生得极清冽,清过山间冰雪初化的涓涓细流……

    两人并肩而行,俨然一对璧人。

    徐昌远心里咯噔了一下:“那是何人?”

    他可实在不记得殿下从京城带了丫鬟来。

    再者说,丫鬟也不会如此清灵脱俗,落落大方。

    “徐大人是说那小丫头?那是邑县县令家的姑娘,叫江若灵。”李元达道。

    徐昌远粗眉皱了皱:“县令家的姑娘,怎会在殿下身边?”

    于是李元达将江若灵上山指路一事大略说了一通。

    他不说还好,一说徐昌远的眉头便蹙得更紧了:“若真是县令家的倒也罢了,就怕是不轨之徒蒙混进来企图对殿下不利……”

    李元达诧异:“此话怎讲?”

    徐昌远沉吟道:“老夫从山下领兵前来,并未听江县令提起过这么一桩事。一个小官小吏,若女儿给殿下指了路,成了殿下的恩人,还不早就夸口夸上了天?”

    这话乍一听甚是有理,然而之所以没夸上天,不是因为江县令这人深藏不露、虚怀若谷,而是因为江家人也不知江若灵到底去了哪。

    此时,江家后院,杨氏正哭得婉转起伏,抑扬顿挫。

    “苍天大地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千挑万选的一门亲事,究竟又哪里不如她的意了?那何员外不就是年纪大点儿吗?可人家和正五品的内常侍是连着骨头带着肉的血亲啊!这样好的人家,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她倒好,心比天高不说,一不如意还离家出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当后娘的把她怎么着了……早知一片苦心遭她这般嫌弃,我当初何必嫁过来给她当这后娘?”

    “好了好了,”江良骥听得头疼,板起脸道,“你嫁来是给我当正妻的,哪是专程当后娘的?此事是那逆女不对,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着她挑挑拣拣?等她回来我便禁了她的足!”

    杨氏这才止了眼泪,露了笑脸:“老爷说得是,这女儿家可不能太放纵了,否则旁人只会说是咱们江家家风不严……”

    “可眼下正闹山匪呢,长姐整整两日音讯全无,该不会是被山匪给掳去了吧?”一人在旁小声插嘴。

    这人是杨氏的女儿,江若灵的二妹,江巧儿。

    言者无不无意,暂且无从得知,总之听者是有心了。

    江良骥的一颗心高高悬起——若那逆女真被山匪掳去失了贞,岂不给江家丢人现眼?到时叫他堂堂县令的面子往哪儿搁?

    就在这时,外头的仆役满脸喜色过来通报:“老爷,夫人,大小姐下山了……”

    “下……下山?”江良骥一听这话脸都要白了,“那逆女是从山上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