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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战乱与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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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夜前夕,惊闻伟大的青少年思想启蒙家,生理卫生教育家,比兰兰还要资深的国际注意战士,饭岛爱前辈,不幸去世的噩耗。全//本\小//说\网//不知真假,却恍然如梦,难道这就是祥瑞的威力,前几章才缅怀过此君的……

    石弹在空气中咻咻有声的飞舞,将一座临时搭起来的箭楼,打的粉碎。

    这些南沼人从生疏到熟练,打的是越来越有准头了。

    披着斑点麻纹布的匍匐在残垣断壁里的刘洛谷,心中咒骂着哪个不知名的部队,将这种犀利武器留给敌人的败军,跑命的时候,连用刀破坏机弦做点手脚的时间都没有么,那瓒新如水的机括,看起来还没有用过几次,

    这是坚持的第几天他已经忘了,在这里白日的时光仿佛过的特别慢,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撤进成都太城内,特别是当成千上万的蜀中百姓都给刻意驱赶到成都附近,汹涌的人潮挤断踩塌了仅有的几条桥梁,将一条条渡船掀翻压沉在河里,飘满的浮尸和挣扎的人体,滞塞了并不宽敞的河流……

    甚至连负责在城外维持的秩序的郑长史和负责组织军民撤退的薛长史,都先后遭到混乱的人群中,接二连三有预谋的刺杀,流民大营中却有相当部分的人,放弃了最一次撤进城的机会,选择了留下来。

    对他们来说这里是他们新家和生存下去的地方,寄托着梦想与将来的所在,就算不得不失去。也要让那些南蛮人付出足够地代价,自古以来的百姓,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条件和环境,永远不缺乏保卫家乡的勇气。实在不想再逃下去了。

    他就是其中典型的一员,追随着军队一路艰辛的来到蜀中,在流民大营找到继续活下的机会,刘洛谷地大名就是为了纪念那段日子所起的。

    但是事情的艰险。还是远出大多数人的意料,几度三番以为自己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却倒在废墟中顽强的活下来,对身边曾经熟悉或不熟悉却死去的面孔。然后对着第二天重新地太阳抱头痛哭。

    这样地事情多了,生死也就麻木了,为了已经死去地人。和还困守在城中那些想活下去的人。用这条命剩下还能喘气地时间。多赚几个回来才是。

    他小心的踩着满地的瓦砾,不让自己的动作法出太大的声响。虽然是遍地的废墟,但残桓中却充满了危险。

    外围的大片梯林皆比旷达壮观地工场仓房,都打成了一片废墟,一到深秋地夜晚就象鬼蜮一样,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堆,这是和南沼兵在建筑中进行节节抵抗巷战地代价,大量的建筑构件被拆下来变成弹药。

    但在南沼人将注意力转向这里之前。留守的军队已经群策群力。集思广益将其中大部分了变成了致命的陷阱,要知道龙武军设置陷阱的手段。已经由相当优良的传统了。

    相当部分是作为诱饵,把南沼人骗近来抢劫,再放火烧掉的陷阱,战事打倒这份上,虽然损失什么破坏也顾不上了,烧掉总比落到南沼人手中资敌的好。

    更外围的蜂巢一样,层层堆土而建的流民宿舍区,被拆平了大半,虽然其中人员和东西多早已经撤走,但据说那些穷疯的南蛮子见什么都肯要,不但把里面的垃圾一扫而空,连固定墙板的生锈铁钉都硬拔出来不放过,结果就是造成大片的塌方事故。

    后来南沼人似乎觉得剩下的部分还可以使用,就被另一只看起来装备士气都比较精锐的军占据为营地。插上了黑虎头燔的旗色。

    “又来了,,,”

    他眯眼看着远处弯腰匍匐行进在废墟中的人头。

    将抵肩的狙击弩拨发上弦,用望山上的标尺,对准其中插着羽毛头冠或者戴着简陋头盔的蛮人,那是各部小聚落的头人或军州下的总设(百户),被射怕了变的贼精的他们,现在身边总有几个拿木排大盾为掩护的。

    “中”

    他轻轻念一声,嗡嗡的细声中,环形望山里的目标就象突然被定住,左边那个盾手肩头喷出血花,将目标撞倒在地,就没能爬起来了。

    一箭穿两,一死一伤,他在握把上的细细几个正字上,又添了一划。他没有理会惊慌失措的往后跑露出大片后心要害的士兵,又对准了下一个穿着明显很不合身明光甲的目标……

    突然几声尖长的鸣号和锣响,他顿时起身飞快的退到高墙下,伸手扣上套索被迅速拉上了城头。

    “今早几个”

    城头上站了好些和他一样,身上还带着露水的射手。

    还没来的及多寒暄。

    “上泥弹”

    发令的士官已经抑扬顿挫的喊了起来。

    墙下空旷的场子里,一辆辆手推的小滑车将,一个个球体被输送进弹射槽。

    这就是直接在挖土成泥塑成球形,用火烤干外壳泥弹,作为数量有限要用来摧毁的重要目标滚石弹的替代物,用石炮的铁臂挥动出去,也能砸死人,虽然滚几下就要变形崩散开来,但对付密集步军和盾阵还是不错的。

    “上油瓶”

    义勇们将一个个装着土陶小口瓶的藤筐抬上了墙台,十五六件堆成一筐,这是土做的燃烧弹,作为军用制式火油弹的补充,同样也是用来杀伤人员的,里面民用的滤底油,加上糖和锯末,丢出去烧一下就会爆裂,可以溅伤不少人的。特别是对那些无甲或是藤、木甲的蛮兵,很容易就烧成重伤。

    另一些人则抓紧时间将铺路用地油泥(沥青),倒到墙头的斜面上,用耙子推抹开来。

    对着慢慢升起的太阳,抓紧时间,发出一些诸如老子也有机会象诸葛武候一样火烧上一回藤甲兵的感慨。

    “这次是裸子蛮……

    “上来了……”

    “站好了”

    带队的士官,低低的招呼此起彼伏。

    象蚂蚁一样踩着层层叠叠的废墟和尸体。攀附上来裸子蛮,头上缠着蔻布,手中拿着粗大地竹节,或是树干做成的石锤、石斧,身上浓长的体毛和兽皮纠结在一起,软一些弓矢根本穿不深。发狂起来撕咬根本不需要武器。更象是一个个行走的人性野兽。唯一的缺点就是畏火。

    掩护着他们的是三五成列地仆子蛮。这些只穿短裳地蛮人矮小敦厚,却臂力发达。数人组推举支撑着蒙着淋水地破布,或是烂泥薄薄抹上一层的大藤牌,弯腰蜷身地慢慢向犬牙交错的墙头推进。

    中间还间杂着拿着竹弩药箭的猎生族,和腰跨石子袋的长鬃族,这一族都留着长长的鬃毛,节成一个盘卷在身上,却是两个善涉猎的蛮族。无论是飞石击物还是伏弩窝箭。都有一番本事。据说可以用竹片发石打下飞鸟来。

    也不知道南沼人从那个偏远的角落里把这些牛鬼蛇神寻出来效命地。

    南沼虽然多也分三六九等,按照穿甲不穿甲。就可以分辨普通附族兵和军镇府兵地区别,而在穿甲的士兵中,是穿全铁甲还是半铁片背心甲或是镶片星点甲,横条织地藤甲、木甲、还是简单的兽皮套子,就可以分辨出他们军阶和战力的高下,

    南沼人的营地中甚至,有相当部分都是轻装无甲,甚至不穿衣服,只在档下围条破布,仅仅配备部分藤牌短刀标枪长梭的部族兵,

    这段时间也迅速学会分辨那些是乌蛮别种的古哀牢族,那些是王姓出身的乌蛮第一大氏族的蒙舍蛮,哪些是银生节度使(景东县)的朴子军,哪些是永昌节度使(保山县)辖下的野人军,那些是剑川节度使辖制的磨些、弄栋军、哪些又是出自洱海边上,曾经同为汉姓的汉裳蛮(蛮化的汉人)。光屁股裸身攻城的是寻甸蛮,喜欢打洞穴居的是棵形蛮……以及他们贯常的作战方式

    在大多数情形下,

    这些蛮族兵在复杂的地形中跑的飞快,也很凶猛拼命,冲锋起来很少讲究章法,铺天盖地的一股脑全涌上,声势惊人,但是缺点是士气难以久持,只要顶过最初一阵冲势他们就力尽难支,不用特别追击就自动溃败下去。

    但不管城下层层叠叠的堆了了多少,依旧是满山遍野几乎让人窒息的蛮兵营帐和旗号,在短暂的夜晚之后,源源不断的出现在城墙下。

    与半封建半奴隶的吐蕃近似,南沼过大部分的土地人口,分别掌握在诸蛮大小部落,王国领有的王田军府中,在比较贫瘠不发达的传统大小蛮部落中,是实行原始的领地分封制,而在被征服的白蛮河蛮等领地上,则是实行类似汉地郡县的封建国属王田,前者主要分布在山地和偏远地区,后者则散布在平原河川等交通发达的地带,因此军队也有非常鲜明的地域特色。

    王国最精锐的常备军只有三万称为王军,然后是全国十六镇下的国田府兵和附族军队,然后才是那些分封边远地区的部落领,也要定期派出相当比例的士兵,为王国服役。

    当初营建流民大营的规划,这时候发生了作用,所谓的流民大营,当初是作为新型城市来规划的,兼顾了防火防盗及军事防御上的需要。

    内场不但有足够高厚的墙,还有足够充沛的水源,作为核心地区的与军工密切相关的工场,也有大量生糖、茶砖、烈酒、粮砖、肉脯、绵布的储备,重型器械更是不缺,临水的一面更有岷江水军的掩护和接应,时不时的靠上码头,带来新的补给和命令,送走伤员。

    作为城外南沼大军中淹没中孤岛。策应着成都城坚持到现在,

    但事情也在恶化,南沼人开始试图截断支流河渠地水源,虽然在骑兵队的突袭下功败垂成,反而冲走了数千名蛮人,但似乎没有动摇他们的决心,又在更远更上游的地方。开是堆土拦水。

    昨天,

    岷江水军的船再次靠岸,送来新的补充兵员,本来就伤痕累累的水轮船上,插满了箭只和梭镖,那是在河道狭窄处沿河运输地代价。又有说是因为南沼人在夜里试图埋伏偷袭船队的泊地。虽然被船上的石炮和床弩打退。但是有两只小型水轮船因为翻轮被南沼人控制的小型石炮击毁,不得不弃船烧毁。以避免落入敌手。

    因为河流上的大多数大小船只都被事先弄走或毁坏,所以南沼人拿这些人力驱使来去飞快的水轮船,竟然没有多少办法,本来作为短途水上输送地新式水轮船给军属地匠人改造成武装运兵船。

    据说前两天,南沼人专门从河蛮中挑选了少数精通水性地度泸蛮和飘蛮两部,潜水试图夺取连接流民大营的江上码头,结果被水中地响网缠住露了动静。城上轮番放火射箭。平白为江里多了几千号喂鱼的亡魂。

    成都四围的城下,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绞肉机。无数的人命在这里被绞成肉糜,又源源不绝的填进去,各种老式新式的攻守器械都被堆上了城头,城中所有豪门大户地家丁护院都被征召起来,安排到了城头上,相比漫长地城墙,城中可以调用的兵力还是捉襟见肘,那些退进城地工场匠户和青壮,都已经开始接受巷战的训练,尽管这样,据说前两天夜里,一股象山猿一样的赤身蛮,借着夜色和废墟的掩护竟然从残坏城墙缺口攀进了城,一路杀人放火冲杀到了安景宫附近,才由驸马柳咏率领的殿前护卫班,重新杀退,现在据说仍有少部分残余散布在城内,一到夜晚就出来制造混乱。

    南沼人似乎铁了心了,每天都有满载抢劫财物的蛮人军加入近来,在城下拉着掳来的人口财货,耀武扬威。

    唯一在支撑他们的信念,是那位创造了这一切,被传为武侯传人的总府大人,会及时回来赶走这些蛮子。因为,按照上头的说法,这位拥有诸多神奇传说的大人,不但很有先见之明的,预先制造储备了许多针对性南沼人的器械装备,还很有远见的设计了这个堪比武侯八卦阵的城防布局,让那些冒失闯近来的南沼蛮子吃尽了苦头。

    绵延若望不到边的南沼军营中。

    南沼王子凤伽异,也在深刻的烦恼中,他的母亲是以盛产美女著称的刀族族长的女儿,因为他也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因此在普遍刚健威武为风尚的王族中,显的有些异类。

    虽然他精通汉学六艺和唐人流行的诗词歌赋,因此即使已经妻妾成群,也不妨碍他成为众多乌、白蛮贵家少女、首领女儿的示爱和投歌的对象,但是也因此被广泛的笑称为“蒙舍家的汉赏蛮”。

    汉赏蛮就是南沼境内汉地人的后裔,与那些自称古楚后裔的河蛮部落的不同,最早可以蒴及到北朝的战乱中避祸的汉家移民,虽然与当地土著通婚,但是依旧顽强的保留了故国的衣裳冠戴风俗,因此这一族在南荒各族中独树一帜,也是新生的南沼王家一直严密监控和抑并限制的对象,包括蒙舍一族发源地在内的保龙、蒙山等内六镇境内,是不允许汉裳蛮居住的,在仕官上也有诸多限制,甚至在王田府兵之内,也不允许独立成百人总设以上的规模,但因为这一族注重世代相承的学识,又善于经商营田,事实上那些比较开化的首领家族,都有汉赏蛮出身的管家和佐记官。

    特别是他取的大唐皇家宗女,并且为他生了长子之后,这种趋势就愈加明显了。他不得不更加迫切需要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与大多数兄弟叔伯不同,十二年前,他作为贡使和人质,前往长安侍奉宫禁。授为鸿胪少卿,妻以宗室女。见识过大唐的富丽与强盛,后来更作为使节出使过号称天上神宫的红山堡,无论是雄据高原的吐蕃还是富有万里地唐,相对偏居一隅地寡民贫的南沼,都是无法可比庞然大物。

    也是少数对唐战争持有保留意见的人。

    因此在第一次天宝战争的时候,他就最先提出送还俘虏。退出失地、上表申诉等对唐曲意请和的建议,并且顺理成章的为父王所纳。可惜唐人正逢国戚当政,屡败屡战就是不肯罢休,再三请和不果之下,父王的态度也发生了动摇,而不得不转变态度。引吐蕃兵为后援。他也失去了清平官参政地身份。一度变成王族中软弱和无能的笑料。

    但是,

    父王与那些吐蕃人走的太近了。什么赞普钟,只是一个好听的头衔,当年要交给唐人的重税,现在还是要原样不少的交给吐蕃人。换回来地只有一些不值钱地牛羊和铁器。如果不是吐蕃要南沼用兵,援助地兵甲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进兵剑南的太过顺利,也是他地一快心病,出清溪关后。他就有一种隐隐的担忧。象氤氲一样的压在心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是愈加浓重,倾国之力而出,图谋到最后,不要变成别人的算计中才好。唐人就真的那么软弱不堪么。

    现在,自大清平官、大军将以降,甚至是那些随军的吐蕃人,全军上下都弥漫着一种过于乐观地情绪,每天晚上搂着抢来地女人,对着堆积如山的财物滥饮狂欢,并且期望明天会得到更多。

    毕竟,蜀中之富远超出想象,连普通人家都可以批罗戴锦,从上到下不得不一边抢更多更好地,一边把先前抢的丢掉。

    他们已经被超呼意料之外的所得和胜利,冲昏了头脑。

    而不是抓住最有利的形式和时机,威逼胁迫唐人谈和,订立城下之盟,无论是割土还是分疆,还是赔款,或是在现有的基础上更进一步,都有充分进退的余地。

    而非一边合力死攻这么一个坚城,一边还要分兵四处抢劫以供需大军。

    唐人的太上皇帝就那么要紧么,就算抓到手又能怎么样,要知道远在西北还有一位陛下,能够俘虏唐人的皇帝固然是极大的荣耀,但是这也只是虚名上胜利,这种莫大耻辱只会招来大唐不惜一切的加倍报复。要知道唐人在北方还有几十万强悍精锐的大军。

    对于大清平官尹辅酋提出的,挟唐人的太上皇以割守剑南的梦想,他更是嗤之以鼻,剑南虽然富庶,但不是久持之地,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南北重要的关隘多还在唐人的手中,如果要强行吞并之,剑南四十州何其之广大,民口何其之多,没有一个长期而反复的占领过程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期间不但要面对遍地满怀敌意的唐人暴动和破坏,还要让失去传统山林水泽优势的南沼健儿,与唐人的军队在陌生的土地上拉锯周旋,无论结果如何,都必是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烈过程。

    虽然有吐蕃人许诺出兵为侧应,那就更不能指望了。

    为这种遥不可及梦想,特别是操控在别人手中的目标,牺牲自己国人子弟,不是任何一个英明的主君所为。什么无上的荣耀,一不小心就是无上的深渊了。

    就他来说,尽可能的将剑南的人口财货,大肆掠夺一空之后,这次出兵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了,既完成了吐蕃人援助和武装南沼换取出兵牵制唐人得要求和条件,也使得比邻的剑南之地元气大伤,十数年内再无进犯之力,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然后慢慢的消化战争所得充实国力,以掌握的西南关要进可攻退可守,慢慢渗透吞并那些夷汉陈杂的边州远县,一面与唐人交涉,甚至可以付出一些战争所得,再徐徐力图从吐蕃的影响中摆脱出来,让南沼真正的自立于一方。

    可惜这种头脑清醒的声音,在这次济济东征大军中,只战据了很小部分。大多数人指望着还能从唐人的土地得到更多的东西。甚至连远在太和城地父王也没有例外。

    曾几何时,那个曾经宣誓要统御百蛮各族。开化民智,在南荒缔造出一个象汉土一样的繁盛之国的父王,却在屡屡大败唐人进犯之后,逐渐沉溺于欢宴酒色中,变的愈加暴躁和多疑。

    每次的大帐中提出做好回师议程,就被众人耻笑为无勇胆怯。而他这个南路总帅也当的实在不负其实,不但头上还有一个总监军的王叔和一个大清平官事事擎制。与拥有大量府兵和镇军制约那些部兵地阿思、异牟寻其他两路元帅不同。他的辖下除了亲近的三千刀族子弟和一千名本帐卫兵,其余虽然号称十万之众,却都是新征定的南蛮各部,多不过数千,少则数百人。

    其中不乏比乌蛮更加落后穿兽衣拿骨仗的野人蛮,不但装备最差。种类最杂。底下的各部首领也是各行其事。在这一路上为了积年地旧怨或是鸡毛蒜皮地琐事,而相互争殴不止。特别是进入富庶繁华地剑南后,这种情形就更加恶化了,如果不是大军会于一处强力弹压,这些人早就四散而掠放羊了。

    与其说是大军,不如说更象是群乞丐和难民。

    兵甲不足是这只军队面临的另一个问题,吐蕃援助地好几批兵甲,居然接连连同护送的士兵在边境上不知所踪。连带后续的输送也不得不停滞。如果不是破了姚州等唐人的大镇,兵甲衣粮都得到相当补充。这只号称三十万的大军起码要跑散了一半,尽管如此,这些缴获对围困成都这么个大型城池来说,还是有些不敷所用,因此每次攻城之后,都是派身手敏捷的士兵,乘夜到死人堆家还没干透的甲衣扒回来再用。

    至于南路地这些番外蛮,更是不能指望了,只给了一些淘汰地破烂竹藤甲,或者干脆把唐人的门板铁锅绑在前胸,聊以自卫。他这个总帅也只是一个以王子身份裁断纷争地总协调人,只要约束象乞丐更多过象军队的家伙,不要到处乱跑给友军造成困扰,然后都有人奉命过来,把装备简陋的他们驱赶到城墙上去,一的填满唐人的城壕工事,为大军破城开路。

    反正就大帐中的某些人来说,这些番外蛮、野人蛮死的越多越好,一点都不可惜,这样他们空下的山林田地、牛羊牲畜、妻子儿女,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变成新的王田和军府,赏给那些作战勇猛的本族将士。

    他不是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但除了围城的初期拨给三千件皮镶甲和唐式横刀外,就再没有下文了。

    对一个明显已经在父王那里失宠的王子来说,他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特别是他取了唐王家的女人,并生了新的孩子之后,他的身份越发的尴尬。连那些世姓的大臣贵人们多也不看好他,而父王喜欢的是他的侄子,长相威武俊挺酷似先大王,却有吐蕃血统的王长孙异牟寻。

    不但让他担任兵力最雄厚的中路中帅,甚至还将太和城中值宿的,追随前代老王四处征战的精锐——五色卫士,也派了三千员给他差遣,连吐蕃派来的押藩使,也集中在其帐下。因此地位甚至在另一总帅王叔蒙阿思之上。

    自从在某些人的指引下,前天再次杀败前来勤王的蜀州军,这种混乱而乐观的情绪又进一步被推到一个高度。大军将李千傍、李凤岚、王丘、总禁将李扎罗、段俭魏他们甚至号称要用成都为饵,将剑南的唐军一扫而空。可是打败了全剑南道的唐军又怎么样,唐人还有十四个道的兵马和人口,岭南道还有何复光的五府军、黔中还有大都护方国珍的安南僚军。

    甚至有时觉得,大军帐那里有些东西是对自己这个南路总帅有所隐瞒的,比如那些常常出入在大清平官的大帐,明明是吐蕃人打扮,却说的一口流利汉话的陌生人;

    还有从来只在夜晚出现,每当一出现,大军帐的军略就发生恰当的变化和调整,从头到脚都遮盖在一袭黑袍中的神秘人。

    这种接连地胜利,是掌握在别人影响和控制中的感觉,实在很不好。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回到帐中,他挥去畏畏缩缩想上来服侍的家奴,

    恼怒的将用白虎皮装饰,镶满骠国宝石翡翠的鸾兜,重重的丢在蒙床上,又弹飞出去,这可是六年前他随南四镇远征骠国攻破柯林王城的战利品。代表荣耀和武勋地象征。却见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将翻转的銮兜拣起。

    顿然压抑了火气,开口道

    “什么事……”

    这人叫叫郑回,原本是大唐会理的县令,在第一次天宝战争时被掳来,因为其见识卓异。谈吐不凡。被从发往各军府充奴的俘虏中。特地挑出来教导侍从王孙,还取了个刀族的女子。现任幕下地佐断官。

    郑回开口道。

    “国中刚传来消息,大王已经再次追加了川、丽水、拓东三镇为后援,又加征浪加萌、于浪、传衮、长、磨些、朴子、河人、弄栋各部,每总佐出中男五十,为大军服事充役……

    “什么……”

    他第一个念头是,疯了疯了,大家都疯了。川镇可是国内仅存屏卫太和五城地两内镇之一、丽水镇可是用来镇压那些东西两爨各族地重镇。父王难道忘记了天宝历次大战的惨烈么,东西爨一向是唐人地旧属。因为内乱才好不容易才并入南沼。还有高地上的吐蕃人,当年迁施蛮、顺蛮、磨些蛮、茫蛮、弄栋蛮、汉裳蛮(蛮化的汉人)等数万户建立拓东镇,这举镇一去,对吐蕃的边境就完全空虚了。

    而且按照南沼制度,百家为一个总佐,两户抽出一中男,已经严重影响到日常农事和工役的运作了,这些可是南沼最富熟多产的地区。

    (南沼多沿用唐律,唐《户令》规定男子十五以下为少,二十以下为中。中男就是成年男子,可以结婚成家自立门户,也是国家承当徭役兵役的主体。)

    “而且,大帐已经向城中,秘密派出了特使……”

    他顿时一种屈辱地感觉所笼罩,自己这个王子和总帅,再次被大帐地决策,屏弃在外了。

    “算了……”

    随后他又无力的坐在蒙床上。

    “连你也不看好我么……

    他低声道。

    “王子对我有知遇恩,。

    郑回淡淡道。

    “但是故国家园,宗嗣所在,不敢相忘……唯尽本分尔”

    就听地一阵甲摇风声,帷幕鼓荡而起。

    另位一名披鸟锤甲,横跨腰刀,英气凛然的年轻将领,已经推帐而入,面上有些忿忿色。他叫刀素,是刀族子弟的头领,因为母家的关系,也是这位王子少数不经传报就可以近身的亲信之一。

    “怎么样”

    刀素脸色很不好的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天四下串联的结果,显然是收效甚微,对于这位王子的当心和警惕,更多的是客气的推脱和背后的嗤之以鼻,只有少数几个河蛮和州下的汉裳蛮首领,稍稍表示出了移帐左右,共进退的意向。

    但无论是传统蒙舍十三族军将,还是牢哀蛮的七姓首领,都对这位象唐人更多象南沼人,又于唐人皇帝有名义上姻亲的王子,杞人忧天的想法颇不已未然。

    前路看不出结果,大军却在这里因为过高的期望和许诺,越陷越深。

    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势越来越往另一个方面滑去,先是一个区区的流民大营居然强攻不下,那些部领大人和军将们,却贪图其中丰富的库藏,不愿意放火,在迷宫一样的工场里与那些唐人周旋撕杀,前后死伤竟然折了数万人进去……

    然后小股外出搜掠的士兵,整队的失踪,然后是在后方,出现多如牛毛的游击团练,破坏道路,往水源里下毒,放火烧仓房,甚至借着平原上密布的水脉,用船将一整团一整团的马队运到后方,袭击起运输队来。

    帐外的火光摇荡,分割成大小不等的营地周围,到处是喧闹的声音,和围着火堆喝得醉醺醺的人群,手舞足蹈的狂欢作乐,或者干脆跌跌撞撞的扭打再一起。

    与那些信心满满的正规王军府兵不同,这些化外出身的番外蛮,本来就是强征出来充数的,只给出境的基本口粮,其他都靠自己的解决,争战利品又争不过那些装备更好的王军,只能尾随着拣一些破烂,因此他们的营地中,到处弥漫充斥着明知道哪天可能折在唐人的城头上,干脆乘着还能动的时候尽情享受挥霍之类颓落和低丧的气氛和情绪。

    据说在一些看不到的阴暗角落,已经有人开始吃尸体了。

    他也无力改变这一切。

    唐人兴师进犯时,南沼常备之兵不过三万,余众皆为各部领应时出兵,各不统属居所无定,但父大王借举国抵御唐人的机会,统一号令,集揽军权,处置征定了一大批桀骜不逊的头领,夺其地并其兵民,大肆扩充了王田府兵数十万户口,又挟大胜之威势,制度朝仪、奠定官制,逐一设立十六节度,将剩下的那些富有实力的乌部大姓,消夺附族,转地分民,拘束和抑并在一个可以接受范围内,成功实现了王权归集一身的大南沼梦想。

    但这一次出兵,就调出了两万常备之师,举国七成的府兵,还有大量随军供役的奴隶、匠户。以及十几万的新旧附蛮。一旦国内有什么变故,南沼还有败的起的本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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