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小说网 > 大唐长公主 > 第205章 歌尽风流36

第205章 歌尽风流36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墨客小说网 www.mks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205

    垂拱元年, 冬天无雪。

    这一年的冬天, 小圣人李天泽再度哭闹着说不想当圣人,让祖母当。太后杨玉秀的父亲杨思俭带着外孙跪在太皇太后跟前,说圣人年幼, 不堪重任, 为了大唐的百年基业和百姓的福祉, 请太皇太后登基, 行天子令。

    圣人禅位, 中书省诸位宰相无人反对,朝廷文武百官为中书省各位宰相马首之瞻, 请求太皇太后登基。

    太皇太后认为此举不妥,推辞。

    垂拱二年的初夏,太平长公主腹中的孩儿出生,是一对龙凤胎。小郎君名叫苏开阳, 小娘子名叫苏慕。

    太皇太后当了外祖母, 大喜, 特别为了长公主的一对儿女特赦洛阳, 封苏开阳为郡王,苏瑾为永乐县主。

    垂拱二年的秋天,杨思俭再度带着外孙李天泽提出禅位, 太皇太后本是坚决推辞的。可此时洛水中出现神图,天降祥瑞, 以武承嗣和武三思为首的百官带着民间的万民请愿书, 请太皇太后登天子位。

    上至文武百官, 下至黎民百姓,盛情拳拳,急切地希望太皇太后登基。

    至此,太皇太后终于不再推辞,决定顺应天意。

    垂拱二年,太皇太后登上帝位,改国号周,大赦天下。同时,将皇帝李天泽降为皇太孙,赐姓武。

    初夏,天气凉爽。

    湖畔清风温柔拂面,刚从宫里回来的苏子乔沿着湖边小道来到了藕香榭。在藕香榭的门前,一个身穿锦袍的小郎君蹲在银杏树下,手里拿着树枝不知道在地上画些什么。

    苏子乔悄然无声地靠近他,探头一看,地上画着一个小女童的笑脸,手法尚且稚嫩,但神韵尽显。

    苏子乔微微一笑,温声问道:“开阳,这是永乐?”

    苏开阳听到父亲的声音,并未受到惊吓,他扭头看向父亲,眼里明明十分欢喜,面上却很淡定,“阿耶。”

    苏子乔蹲下,一只手揽住苏开阳,“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苏开阳的眉眼长得像父亲,笑的时候却有母亲的影子。他眨巴着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声音稚气,“阿娘和永乐在水榭里歇息呢。开阳不想睡,又不想吵到阿娘和永乐,就自个儿出来玩。”

    苏子乔闻言,微微一笑,单手将苏开阳抱了起来,“我们悄悄进去,不吵她们。”

    当年李沄怀孕的时候,没吃什么苦头,睡得好吃得香,就是性情变得有些古怪,折腾起苏将军的时候,那是花样百出。苏将军经历了将近十个月甜蜜的折磨后,终于迎来了一对儿女。

    可李沄在生孩子的时候,确实吃足了苦头。

    她也没想到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儿子出来已经令她筋疲力尽,到女儿的时候,她虚弱得几乎要昏过去,只凭着意志力在那里扛着,听说女儿已经出生的那一瞬,她就直接昏厥了。

    苏子乔听说长公主没力气生下一个孩子的时候,顾不上什么女人生子污秽之类的讲究,冲进了房里。

    他抱着李沄,在她耳旁陪她说着话,让她保持清醒。

    在沙场上面对生死都面不改色的苏将军,在陪着长公主生孩子的时候,脸色都是苍白的,抱着长公主的手都在发颤。

    长公主自幼娇生惯养,生孩子的时候吃了大亏,养了好久才恢复元气。

    苏将军想起长公主为了一对儿女吃的苦头,就心疼不已,下定决心不再让长公主生孩子。

    被苏子乔抱在怀里的苏开阳,一出生就被封为郡王。他的外祖母十分喜欢他,说他的眉眼有外祖父的影子。裴行俭和苏庆节对小郡王也是喜欢到不行,那两位长辈说苏开阳一看便是生在锦绣丛中,一身贵气,却不像苏子乔年幼时骄横孤傲。

    骄横孤傲?

    苏将军只有自己年幼时被父亲丢出花园,在萧萧北风中扎马步的记忆,从不记得自己有骄横孤傲的时候。

    苏子乔抱着苏开阳到了藕香榭,守在外面的槿落秋桐见到了公主府的大小郎君,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室内李沄正躺在铺了藤席的木地板上,窈窕身影身上盖着薄被,在她身旁,是一道小小的红色身影趴在那儿,那红色的小身影手里正把玩着一串玛瑙手链。

    拿玛瑙手链当玩具,真不亏是长公主的女儿,颇有长公主年幼时小财迷的风范。

    苏慕抬头,见到了父亲,便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灿烂。

    她跪坐在地,朝父亲张开双手,“阿耶,抱抱!”

    苏子乔清俊的眉目染上温柔,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悄声说道:“好了,阿耶抱。”

    苏将军两只手,一手抱一个娃,恍若无物似的,十分轻松。

    苏子乔抱着两个孩子到了外间,陪他们说话。

    自从武则天登基改元后,苏子乔比以前更忙了,他不是要入宫议事,就是去禁军大营,有时还要去巡视军务,难得休沐,还得应酬,忙得脚不沾地。

    但只要他在长安,不管多忙,他都会抽空陪李沄和两个孩子。

    李沄醒来的时候,苏子乔正在外间陪着两个孩子说话,男人的声音低沉柔和,十分悦耳。

    她从藤席上起来,鞋面绣着精致兰花的木屐被她丢在一旁,赤脚走出了外间。

    苏子乔抱着女儿坐在案桌前,苏开阳靠着父亲的胳膊,十分乖巧的样子。

    苏子乔在给两个孩子讲十大名剑的故事。

    李沄看着那温情的一幕,心里满满当当的。

    她走过去,冰凉的双手蒙上了苏子乔的双眼。

    坐在苏子乔腿上的苏慕见到母亲,甜甜地喊“阿娘。”

    李沄见到女儿,伸手捏了捏女儿的嫩脸,笑着说道:“本来想让你的阿耶猜猜我是谁的,永乐却把阿娘出卖了。”

    靠着父亲的苏开阳抬眼看向母亲,笑着说:“在府里,只有阿娘才敢这么蒙着阿耶的眼睛。阿妹不说话,阿耶也知道是阿娘。”

    苏开阳说的是实话,别说长公主府里没人敢这么碰苏子乔,就是有,苏子乔武功卓越,耳力极好,一般人还没靠近他就被放倒了,连他衣角都碰不着,更别说是这么蒙着他的眼睛。

    苏子乔笑着将李沄的手拿下,将她拉到身旁坐下。

    “睡好了?”

    苏开阳见母亲在父亲身旁坐下,就再也坐不住了,也跑过来坐在了母亲的身旁。

    李沄看到儿子,笑盈盈地将他抱在怀里,“刚才阿娘太困,不小心睡着了,对不住啊。开阳的画好了吗?”

    原来苏开阳原本是想为母亲和阿妹作画的,谁知画手才把工具准备好,两个入画的人就一左一右,横在藤席上睡着了。苏开阳心里有些委屈,却体贴地没吵醒她们,让槿落秋桐将摆出来的画具收好,就跑到藕香榭门前的银杏树下,拿树枝画画玩去了。

    苏开阳摇头,“还没,改天再画好了。”

    李沄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尖,温柔说道:“带永乐去找槿落要鱼食去,她今日一张开眼睛,便说要喂鱼。”

    苏开阳点头,朝阿妹伸手,“阿妹,走了,阿兄带你去喂鱼。”

    苏慕咧着嘴笑,让阿兄牵着手走了。

    两个小家伙离开,室内顿时十分清静。

    苏子乔伸手一揽,李沄便靠在了他的怀里。

    外面苏开阳正带着阿妹喂池塘里的红鲤鱼,槿落和秋桐准备了很多鱼食,永乐小县主像是鱼食不要钱似的,拼命往水里洒。鲤鱼贪食,没一小会儿,就有鲤鱼翻肚子了。

    只听见两个小家伙的声音在水榭里荡开——

    “咦,阿兄,你看鲤鱼睡觉了。”

    “鲤鱼睡觉?我看看,不好啦,阿妹,鲤鱼被撑死了!”

    “胡说,明明是它躺在水里睡觉了!”

    “……”

    李沄听着两个儿女的声音充满活力的声音,眉眼尽是温柔。她懒洋洋地靠在苏子乔的胸膛,跟他说道:“开阳早慧,前几天我去护国寺找妙空大师,恰好遇上护国寺的文人清谈,他与天泽两人蹲在那儿听得津津有味,也不嫌闷。”

    苏子乔的手抚弄着李沄的青丝,笑道:“我今日入宫,圣人还问起开阳启蒙的事情来。”

    李沄:“阿娘是喜欢开阳,所以对他的事情格外关心。她本想让开阳住到宫里去,宫里规矩甚多,我不愿意。”

    “圣人是想开阳能和皇太孙作伴吧?”

    “约莫是这个意思。”李沄笑着,语气淡淡的,“我已经跟阿娘说了,武家的小郎君们都在崇贤馆陪天泽读书了,开阳暂时就不去了,他还没启蒙呢。”

    武则天登基后,武家人顿时就成了朝中新贵,谁都想巴结他们。

    活着的人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死去的人也被追封。

    武家五代以内去世之人,女的封妃,男的封王,封完之后还要重新建宗庙。

    李天泽被赐姓武,如今是武天泽。

    武则天为了促进李天泽和武家人的感情,还把与李天泽年龄相仿的武家小郎君们弄进了宫里陪读。

    李沄看不上武家的小毛孩,也不想让苏开阳跟他们感情多亲密。

    就是李天泽在宫里被那群小毛孩包围着,无奈极了。

    说起来,今年李天泽已经八岁了。

    八岁的皇太孙不爱坐在宫里读书练字学策论,一天到晚想着到宫外玩,他最喜欢的就是到长公主府和杏子林去。长公主府里有太平长公主陪他说话,杏子林里有永安县主和夷光小表妹陪他玩,还有一个才华八斗的宋璟姑丈与他聊天。

    想起李天泽,李沄说:“等天泽长大,还有好长一段日子。”

    苏子乔想了片刻,跟李沄说:“日子长些也没什么要紧,最要紧是他得沉住气,圣人最近总是头疼皇太孙又没好好读书。”

    “不好好读书,阿娘头疼。若是他好好读书了,阿娘更头疼。”

    前者头疼,是假头疼。要是李天泽好好读书,太出色了,母亲会有威胁感,毕竟长兄当年八岁开始监国,十一岁开始处理政事。如果李天泽真的像长兄那样勤勉好学深得民心,保不准母亲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与其勤勉好学,不如调皮捣蛋强些。

    李沄靠在苏子乔的怀里,算着李天泽的未来。

    苏子乔抱着李沄往身后的大迎枕靠,李沄十分乖顺地趴在他的怀里,专心想着事情。

    苏子乔:“如今皇太孙时常到公主府和杏子林,他毕竟年幼,你不怕他在圣人面前不小心露出马脚,让圣人起了疑心?”

    “阿娘这一关不好过,但也不会太难。天泽的路还长着,我不能时时在宫里陪着他,只能是在他出宫的时候,与他说说话。有时担心隔墙有耳,我便是将所想所思写出来给他看完后,当场烧成灰烬。永安说他有着长兄那样的善良仁厚,确实不假。但他还有长兄没有的优点,成长得很快,许多事情一点便透。”

    李沄想了片刻,跟苏子乔说:“今日换做是长兄,未必能过阿娘那一关。”

    苏子乔望着她。

    她的一只手搭在苏子乔的肩膀,水红色的宽袖滑下去,露出晶莹雪白的皓腕。因为天热的缘故,她身上穿着轻薄的常服,襟口微松,露出精致的锁骨。

    锁骨之下,隐隐约约看到亲吻留下的痕迹。

    苏子乔有些失神,“太平。”

    李沄心里琢磨着李天泽的事情,苏子乔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但也没办法。母亲总会老去,李天泽不能什么都不懂。他要是表现得太好,那不行,要是表现得不好,更不行。

    毕竟,李天泽从小就表现得聪明伶俐。

    如今的皇太孙,是崇贤阁里诸位大儒又爱又恨的人,爱他天生聪颖,才思敏捷,能举一反三,又恨他终日只想着玩乐,无心读书之事。

    大儒们是隔三差五就到女皇的跟前告状,说皇太孙今日如何,明日又如何了。

    每次告状,女皇就罚皇太孙禁足,直到他把老师们布置的功课都做完才能放出来。皇太孙被禁足了还要跟祖母谈条件,说等天泽写完功课后祖母的让我出宫玩。

    女皇火冒三丈,可她不答应皇太孙不仅不做功课,还要绝食威胁。

    没辙,只好答应,但要求李天泽只能去长公主府或是杏子林,其他的地方,一概不许去。

    凡事有一就有二,李天泽觉得那样可以出宫玩,就更加无心向学了。

    崇贤阁的大儒们一个头两个大,但女皇将皇太孙交给他们,就是要他学习的。

    能怎么办呢?不愿意规规矩矩学,那就硬着来吧。

    于是,每隔几天,崇贤阁的大儒们都会气急败坏地到紫宸殿去告状,这已经是大明宫的一道独特风景了。

    李沄想事情想得入神,忽然听到苏子乔喊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嘴里答道:“在呢,子乔要跟我说什么?”

    苏子乔将脸埋在她的秀发里,鼻端尽是她身上的那股幽香。

    他的心里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算此刻她这样靠在自己的怀里,在他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却还觉得不够。

    苏子乔亲了亲她的秀发,觉得不够,又亲她的脸颊。

    李沄本来是想事情的,被他又抱又亲,终于把心思拉了回来,她抬头,眼神妩媚,娇嗔着说道:“苏子乔,你是开阳吗?”

    苏子乔面上带笑,“开阳是你的儿子,我是你的郎君,怎么能一样?我比开阳重要多了。”

    李沄一怔,随即仰头亲了亲他的嘴角,柔声说道:“那当然,子乔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自从有了两个孩子之后,李沄终于发现,平日里沉稳冷清的苏将军,私下也是会跟孩子们吃醋的。久而久之,私下的时候,她也就学会了将心中的情意说出来。

    有的话不说,又怎么知道呢?

    甜言蜜语,谁都爱听。更何况,她的甜言蜜语是真心的。

    苏子乔握住她的手指,凑上去亲了亲那白皙的指尖,“太平,我心悦你。”

    李沄一怔,抬眸看向苏子乔。

    室内紫纱在清风中轻轻扬起,室外池塘荷花在夕阳下摇曳。

    夕阳无限好,可有什么能比有情人的心声,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