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98章 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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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一场梦。自己知道，总该会有要苏醒的那一天——所谓梦境，即便再美，即便那样的人就在咫尺，可终究也是梦，只是自己心中用来宽慰自己糊弄自己的一场错梦。他在哪里？他并不在身旁。一辈子，他可能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近在咫尺，那又如何？到底，也只是自己苦苦相思的一捧朱果。任凭山花烂漫，却终究都会在梦中凋零。
◇
清丽的碧光媚然闪耀。曾经的大祭师如今且只孤零零地站在风中。面上，那一对染上清光的双瞳之间，一抹静然的肃杀寒意中分明带着一丝怜惜和忧伤。旋即，她缓缓俯身，惆怅临近那地上沉寂的海蓝衣裳。
“霖儿。”霖儿的脸，依旧还是那般的清淡，如山中白雾，如昊天落雪，永远都只盛放着属于她的宁静和安详。
可是，也就是这般的媚人儿，如今她却竟倒在了自己跟前，面容惨淡，呼吸几乎都已停止……
“霖儿。”柔婉哀叹之中，俯首之时，那双眸子里分明凝出了一行清泪。“霖儿，青鸟回来了，你的青鸟，终于不争气地回来了。”她极力地说着，用着往昔里熟悉的青鸟声音静静地倚靠在霖儿的耳际柔声哭唤。“求求你，醒过来，看我一眼。”
可是啊，那样的女子，她当真还能够听见么？
“姐姐，姐姐——”只是突然，身后的山林之中惊悸地颤起阵阵呼声。那是多么熟悉的一道声音，那又是多么熟悉的一句呼声——是他？
复苏的月妍，如今的青鸟竟是陡然冷凝面容。他清寒地离开霖儿，返身凝望，再度站起的身间只聚满了无尽的怒气和怨力：是他，是他！
胸腔之间，到底澎湃起了无尽的恼恨和惭愧。
若没有他，那么父亲，是否就不会被天后所要挟，那么我的双亲，是否也就不会无辜地自殒惨死，而我，是否也就不会因此而闯入天际，踏错一步，彻底离开我的霖儿这么多年——我凭空缺少了五千年。而到如今，我的霖儿却又……
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我的双亲，是你拿走了我的五千年，是你叫霖儿一个人孤苦伶仃，倒在了这种地方——现在，我一定要杀了你！
怒目而视，清光闪耀。徐徐渐近分明的视野之中，那一袭亮蓝的长衫如今也终于彻底落入了人的眼眸之中：果然，还是那样清淡的少年模样，果然还是那一脸面目可憎的柔弱表情——这样可怖的身躯，到底又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守在霖儿身旁！可恶，罪无可恕！
¤
“站住！”他的身法迅疾，还不待人反应，就已然抵在了那少年跟前，直叫人震惊错愕，瞬间僵硬。
“你……”晓寒多想要彻底分辨这样的人到底是谁。她明明就是一个女人的模样。可是那阴沉压抑的眉目之间，那闪耀清辉的双瞳之中，熟悉的青鸟的低声却竟是那样清晰，如雷贯耳，早已迫得人凄凉悲叹，无法动弹。“哥哥？”他的心，狂跳不止。
“别来无恙嘛，小子。”冷厉的目光，宛若刀俎，熠熠生辉。
这个声音……近处聆听，晓寒又怎么会认不出那曾经的声音呢？大哥哥，无疑，这就是大哥哥的声音！可是如今，他怎么会附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如果他附在一个女人的身上，那么悼灵大哥哥，他又算什么——还有，方才，那突兀扼住渺方叫她致死的人，难道也是你么？
可是，他多想要开口问询，可还不待出口，自己咽喉的部位早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扼住上来，哇哇颤动。
“说，你想怎么死！”月妍的瞳仁早已被那碧绿的光华彻底掩埋，再也看不清任何表情，只剩凛冽杀意。
可是，那样的声音，他明明就是青鸟哥哥。那么为什么……
多少疑问，可那人却终究不会给他任何机会。项颈之间，冷硬的五指但只咔咔作响，无尽的恨意更是从骨指之间肆意地透散出来，压抑在人的咽喉，克制人的呼吸，连带着气血都逐渐平息。
“按照道理，将你碎尸万段都不足以平息我的怨怒！可是今天，看在霖儿待你的份上，我姑且就只捏碎你的咽喉，留你一副全尸！蛟龙，你记住，从此以后，无论什么情况，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滚——”
“呲——”声音落定，转瞬之间，一记尖锐的刺声却是径直响起在他的头颅之中，绯红温暖的气血也只悲怆地渗透出来。她的玉指，此时此刻，却竟是森森刺穿他的肌肤，只在这冷寂阴森的山林中掀起一片悲怆的绝望之叹。
到底，有些事情，无论过去了多久，都只是我一个人的错……
父亲，母亲，还有你们，哥哥姐姐。是蛟龙，对你们不起……
少年悲怆地喘息着。可是无论多么痛苦，他都没有再作任何挣扎：到底，也是自己死有余辜的吧！
然而，那对面的人亦只冷漠地将那染血的五指抽离出来。他轻蔑一笑，返身退却。然后，便只见那少年却是惨淡地踉跄两步，苦苦地喘息一声，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歉意终究还是只落魄地跌倒在地，只剩下那最后苦苦无奈的喘息哀声，悲凉，
却也分外无助。
总想着说，要能够重新见到哥哥，要向他亲口道歉，要将姐姐完好无缺地交回到他的手上，可是如今，如今……
咫尺之间，一切成空。而自己，那曾经的罪孽，是否都已赎清？
“咳，咳……”喉管破裂，呼吸早已紊乱。最后的时光之中，那悲怆颤动的咽喉，只不迭地喷涌出哀凄的血花，倾溅在地。而缓缓，他的呼吸渐弱，身体渐凉，就连那勃发出来的鲜血都只逐渐地失去力度，惨淡流淌，停息，直到最后，再也不动。
“霖儿。”而在那一侧，不知是青鸟还是月妍的女人但只轻柔地抱起霖儿。他缓缓拂过她的面颊，凝神地注视着，眼底，依旧还是无尽的漠然和肃杀：那样的眼底，当真还会有春_情燎动么？
◇
雾杳山林，冷寂的毒瘴之间，真正的梦回只惨淡着面容跌坐在水晶棺木一侧的身旁。她微侧着身子，头枕着棺壁，却是泪眼横流。
“渊兮。”曾经说爱，好像只是年少的一时笑谈。可等到真正失去之后，她就带着所有的心思倚靠在他的身旁。明明，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复苏，明明，一直期待着一切从容。可是如今，自己终究还是犯了杀戒，只为她——姐姐，姐姐！若你不针对我，不针对渊兮，那么是否，这一切的悲剧通通都不会发生！
可是，再难过又如何？往事，都已然注定。而现在时刻，在姐姐的心中，自己也已然死去。如今残存的自己，就只是这森林之中一个陌生的妖魔鬼怪。早晚有一天，姐姐她还会回头，还会想着要对自己大开杀戒的吧！
何曾畏惧过死亡。可是如今，当自己也犯下杀戮之时，自己的心，却竟是那样的痛，好像，又看着渊兮死了一遍，好像，又是师傅惨死在了自己的双眸之中……为何，一定要有这些所谓的骨肉相残血流成河？而那些执起利刃杀戮的人，他们的心，难道就不会有半分的伤感和难过么？
她是那样的悲戚，难以自拔。
可是，如今时刻，她的身侧，那幽蓝天辉所映照的水晶棺中，此刻，却竟是陡然闪现出一道清辉，那样炫目，耀眼，夺人生息！
“这是……”
她惊讶地一手搭在棺木边缘，一边也只焦灼地站起身来。她惊愕地看着，满面都是匪夷所思的表情。
可是，那就是真实的演变：无数似鳞片的光华悠然颤起，在这幽蓝的天辉之中缓缓摇向虚空。那，是怎样瑰丽而又炫目的画面。可是，伴随着的，竟是那棺木中的人的身体一点一点……
“不！”
她惊讶且急切地呼唤着，她想要阻拦，却终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前人的身体一点点彻底湮灭，只在这光华之中渐渐飞升，殒灭。
“怎么会……”绝难置信。
自己明明用了凝神香来保全他的肉身，自己明明用尽了所有的努力要在这里一直守卫他的命运。可是，到头来，这样的光荣却竟然就要在这种地方彻底结束么？
“渊兮，渊兮……”泪眼奔腾，无可阻挡。她终究惊愕，苦苦摇首，无法承受：这一切，当真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吗？自己，是否根本就不该一时置气伤痛那样的无辜女子，所以，才会因此而连累渊兮？
——她终究不知道，那样的人，他的魂，如今也终于彻底湮灭于世，不复存焉。所有的希望，也终于在这一时刻彻底结束！
咫尺之间，远若天涯。执子之手，却奈何天命不允。
◇
清风拂面，故作安枕。睡梦之中，淡雅的璧人但只紧紧依偎着曾经的伟岸英雄。玉指留香，春华尽散，无尽的缠绵意蕴游荡在这清净的高山云巅。
“青鸟。”霖儿静然地看着他，无尽的悱恻之意似水柔情。
而在她身旁，那化身连理的人，此时此刻也终究满眼都只容纳着她。“怎么？”梦境到底是梦境。无论他曾经怎样，她的眼中，他都是最伟岸最英俊潇洒的英雄人物。
“青鸟。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要离开你，你会怨我吗？”她试探的眼神里战战兢兢。
“呵呵，傻瓜。”然而，那人却只浅笑，不以为意。“你我一直都要在一起的，怎么能够分开，你又怎会离开？”
“我只是说如果。”霖儿狼狈垂下头，悄然低声。“何况，我们好不容易重逢，又怎会想要分离。只是，我有些担心——你的出现，上天允许吗？”适时宜的，她的面上终于扬起了阵阵忧惶心思。
“何必那么担心。上天，既然不曾磨灭我的灵魂，那么如今，我自己逃离出来，又怎会轻易甘愿再被它所分开？”
“可是……”
“别说了。”熟悉的故人，那炯炯有神的双目之中，满是刚毅而坚定的力量。“既然我们能够重逢，那自然就该好好地享受这一切。”
“呲！”声音，戛然而止。她噙着泪花，莫名哀伤。
“青鸟。”
她想要捧起他的脸，却奈何一手之间，鲜血淋淋。
“对不起。我必须醒过来。”
这是梦，这
一切都是梦！既然是梦，我又怎能够继续流连！我要苏醒，我要离开，我舍不得，所以终究只能够狠下心肠……
“青鸟，对不起。”
她终于知道，即便是梦，命里，也注定自己有朝一日免不得要亲手将那尖锐的匕首刺入身旁情人的心怀之中，不论理由。
“青鸟。这是梦。所以，不用原谅我。”
捧着脸，悲怆。连理枝，碎裂。而人，亦只凄绝地摔落崖下，再一次跌入那深远而妖异的凄绝之中。
于是，梦碎。
而这，便是他梦的结局。亲手，染血，刺死最重要的人——要苏醒，要离开，所以那梦中牵绊自己的情郎，就必死无疑。因为只有死去，才能彻彻底底斩断自己沉溺的欲念。
——到底，只是个感情深厚的普通人。
咫尺之间，阴阳相隔。纵使情深，却只觉缘浅。
◇
命运，会选择在同一时间放开束缚所有人的命运线。
可是更多的时候，它就会在同一时间不由分说地收拢那原本早已放开叫人完全淡忘的命运轨迹线——回到中点，回到神所主宰的领域中。
¤
梦回凄凉地跌坐在地，整个人仿佛再也使不出任何力量。而在她身旁，渊兮已然湮灭，再也无法叫人看见。
可是，正在她只这般顾自悲戚之际，那身后的地方，却似乎听闻着一道沉稳的脚步缓缓而来——是谁！
猛然回首，凝神顾盼。她的眼中，凝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和注目。
那是谁的步伐，又是谁在靠近？这阴森诡谲的地方，他难道不会感到畏惧吗？还是说，又是某个故人……
不！渊兮死去，姐姐离开。所有所有的故人，都已经彻底离我而远去。那么，这样的来人——
她极力地注视着，眼底没有半分想要移开视线的意思。
可是，就在她还不曾看清那来人的时候，另一个方向，一道更加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只再度扬起在这虚空之中——而那，又会是谁？
两边都有人。看谁，才更重要？
梦回不知道，也懒得再去计较什么——或者说，最关心的人都已经离开。无论那来者是谁，如今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果自己要死，恐怕，也只会心安理得地接受这命运终点的到来吧。
¤
两个方向，同一个时刻，同样的清光，挥斥着身间妖异的毒瘴迷雾，赶出一条路径。
如此，便直叫梦回惊诧地看着，这一次，终于还是微微颤动起了些许不明白的思绪。
清辉闪耀，仿佛，竟是眼神一般。可是，天下间，会有什么东西的眼睛竟会如夜狼一般发出这只叫人心惊肉跳的碧绿幽光？
难道，两边，都是嗜血的魔物？
有些惊惶。但到底还是故作镇定。
“你们，是谁！”
梦回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极力地想要维持住镇定，却终究还是暴露出了些许怯懦。
然而出人意料，那样的清辉里却并没有人回答半句。她依旧只听着沉闷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压抑人心。
¤
颠簸的身体中，有人渐渐从迷离的梦境中挣逃出来。她想要站起，却竟是突然发现自己正安稳地躺在某个人的心怀之中。
霖儿极力地想要辨清，却终究只看见那洋溢的清辉之中，一道女子特有的妆容映入眼帘：怎么，竟是个女子抱着自己？
可是，还不待她疑声开口，那翩然回眸之间，她却竟又看着那对面的地方有人渐近——好像，是个熟悉的人的模样。可是，那样的眼……
多么熟悉的碧色清辉，多么熟悉的流光溢彩，多么熟悉的沉稳脚步……
那个人，他是——
她挣扎着从怀抱自己的人的身间逃开，她轻然落地，正想要看清对面的来人之时，却又不禁瞥到了方才怀抱自己的人的眼。
同样的清辉，同样的碧华。这不应该都是……
可是，不待出声，已有人开口问询。“霖儿，你醒了，你没事了？”
那是焦灼的问询，那是关切的低声。可是与此同时，那还是一句令人震惊错愕的话：分明，就是青鸟的声音没错，和记忆中的一样，和方才梦里的一样！可是，可是……怎么竟是从一个女子的口中挣脱出来？！
但是，那样的命运之神终究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又只听见背后有人轻唤。“霖儿？是你吗？你还好吗？霖儿，霖儿……”
那样的人，依稀，好像也是青鸟的声音没错！
可是，下一瞬，那人便完全地进入天降的清辉之中，只将他的面庞彻底地映入眼帘。
——是悼灵。是悼灵！可是，他的声音，怎么竟变成了青鸟的声音？
然而，不待她彻底反应过来，一侧的方向，却又有人疑声念起。
“师傅，师傅……是你么，师傅？！”这一次，还是熟悉的女子，梦回。可是，她所呼唤的人……
下一瞬，霖儿彻底迷糊。
那只是一场梦。自己知道，总该会有要苏醒的那一天——所谓梦境，即便再美，即便那样的人就在咫尺，可终究也是梦，只是自己心中用来宽慰自己糊弄自己的一场错梦。他在哪里？他并不在身旁。一辈子，他可能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近在咫尺，那又如何？到底，也只是自己苦苦相思的一捧朱果。任凭山花烂漫，却终究都会在梦中凋零。
◇
清丽的碧光媚然闪耀。曾经的大祭师如今且只孤零零地站在风中。面上，那一对染上清光的双瞳之间，一抹静然的肃杀寒意中分明带着一丝怜惜和忧伤。旋即，她缓缓俯身，惆怅临近那地上沉寂的海蓝衣裳。
“霖儿。”霖儿的脸，依旧还是那般的清淡，如山中白雾，如昊天落雪，永远都只盛放着属于她的宁静和安详。
可是，也就是这般的媚人儿，如今她却竟倒在了自己跟前，面容惨淡，呼吸几乎都已停止……
“霖儿。”柔婉哀叹之中，俯首之时，那双眸子里分明凝出了一行清泪。“霖儿，青鸟回来了，你的青鸟，终于不争气地回来了。”她极力地说着，用着往昔里熟悉的青鸟声音静静地倚靠在霖儿的耳际柔声哭唤。“求求你，醒过来，看我一眼。”
可是啊，那样的女子，她当真还能够听见么？
“姐姐，姐姐——”只是突然，身后的山林之中惊悸地颤起阵阵呼声。那是多么熟悉的一道声音，那又是多么熟悉的一句呼声——是他？
复苏的月妍，如今的青鸟竟是陡然冷凝面容。他清寒地离开霖儿，返身凝望，再度站起的身间只聚满了无尽的怒气和怨力：是他，是他！
胸腔之间，到底澎湃起了无尽的恼恨和惭愧。
若没有他，那么父亲，是否就不会被天后所要挟，那么我的双亲，是否也就不会无辜地自殒惨死，而我，是否也就不会因此而闯入天际，踏错一步，彻底离开我的霖儿这么多年——我凭空缺少了五千年。而到如今，我的霖儿却又……
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我的双亲，是你拿走了我的五千年，是你叫霖儿一个人孤苦伶仃，倒在了这种地方——现在，我一定要杀了你！
怒目而视，清光闪耀。徐徐渐近分明的视野之中，那一袭亮蓝的长衫如今也终于彻底落入了人的眼眸之中：果然，还是那样清淡的少年模样，果然还是那一脸面目可憎的柔弱表情——这样可怖的身躯，到底又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守在霖儿身旁！可恶，罪无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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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他的身法迅疾，还不待人反应，就已然抵在了那少年跟前，直叫人震惊错愕，瞬间僵硬。
“你……”晓寒多想要彻底分辨这样的人到底是谁。她明明就是一个女人的模样。可是那阴沉压抑的眉目之间，那闪耀清辉的双瞳之中，熟悉的青鸟的低声却竟是那样清晰，如雷贯耳，早已迫得人凄凉悲叹，无法动弹。“哥哥？”他的心，狂跳不止。
“别来无恙嘛，小子。”冷厉的目光，宛若刀俎，熠熠生辉。
这个声音……近处聆听，晓寒又怎么会认不出那曾经的声音呢？大哥哥，无疑，这就是大哥哥的声音！可是如今，他怎么会附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如果他附在一个女人的身上，那么悼灵大哥哥，他又算什么——还有，方才，那突兀扼住渺方叫她致死的人，难道也是你么？
可是，他多想要开口问询，可还不待出口，自己咽喉的部位早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扼住上来，哇哇颤动。
“说，你想怎么死！”月妍的瞳仁早已被那碧绿的光华彻底掩埋，再也看不清任何表情，只剩凛冽杀意。
可是，那样的声音，他明明就是青鸟哥哥。那么为什么……
多少疑问，可那人却终究不会给他任何机会。项颈之间，冷硬的五指但只咔咔作响，无尽的恨意更是从骨指之间肆意地透散出来，压抑在人的咽喉，克制人的呼吸，连带着气血都逐渐平息。
“按照道理，将你碎尸万段都不足以平息我的怨怒！可是今天，看在霖儿待你的份上，我姑且就只捏碎你的咽喉，留你一副全尸！蛟龙，你记住，从此以后，无论什么情况，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滚——”
“呲——”声音落定，转瞬之间，一记尖锐的刺声却是径直响起在他的头颅之中，绯红温暖的气血也只悲怆地渗透出来。她的玉指，此时此刻，却竟是森森刺穿他的肌肤，只在这冷寂阴森的山林中掀起一片悲怆的绝望之叹。
到底，有些事情，无论过去了多久，都只是我一个人的错……
父亲，母亲，还有你们，哥哥姐姐。是蛟龙，对你们不起……
少年悲怆地喘息着。可是无论多么痛苦，他都没有再作任何挣扎：到底，也是自己死有余辜的吧！
然而，那对面的人亦只冷漠地将那染血的五指抽离出来。他轻蔑一笑，返身退却。然后，便只见那少年却是惨淡地踉跄两步，苦苦地喘息一声，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歉意终究还是只落魄地跌倒在地，只剩下那最后苦苦无奈的喘息哀声，悲凉，
却也分外无助。
总想着说，要能够重新见到哥哥，要向他亲口道歉，要将姐姐完好无缺地交回到他的手上，可是如今，如今……
咫尺之间，一切成空。而自己，那曾经的罪孽，是否都已赎清？
“咳，咳……”喉管破裂，呼吸早已紊乱。最后的时光之中，那悲怆颤动的咽喉，只不迭地喷涌出哀凄的血花，倾溅在地。而缓缓，他的呼吸渐弱，身体渐凉，就连那勃发出来的鲜血都只逐渐地失去力度，惨淡流淌，停息，直到最后，再也不动。
“霖儿。”而在那一侧，不知是青鸟还是月妍的女人但只轻柔地抱起霖儿。他缓缓拂过她的面颊，凝神地注视着，眼底，依旧还是无尽的漠然和肃杀：那样的眼底，当真还会有春_情燎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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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杳山林，冷寂的毒瘴之间，真正的梦回只惨淡着面容跌坐在水晶棺木一侧的身旁。她微侧着身子，头枕着棺壁，却是泪眼横流。
“渊兮。”曾经说爱，好像只是年少的一时笑谈。可等到真正失去之后，她就带着所有的心思倚靠在他的身旁。明明，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复苏，明明，一直期待着一切从容。可是如今，自己终究还是犯了杀戒，只为她——姐姐，姐姐！若你不针对我，不针对渊兮，那么是否，这一切的悲剧通通都不会发生！
可是，再难过又如何？往事，都已然注定。而现在时刻，在姐姐的心中，自己也已然死去。如今残存的自己，就只是这森林之中一个陌生的妖魔鬼怪。早晚有一天，姐姐她还会回头，还会想着要对自己大开杀戒的吧！
何曾畏惧过死亡。可是如今，当自己也犯下杀戮之时，自己的心，却竟是那样的痛，好像，又看着渊兮死了一遍，好像，又是师傅惨死在了自己的双眸之中……为何，一定要有这些所谓的骨肉相残血流成河？而那些执起利刃杀戮的人，他们的心，难道就不会有半分的伤感和难过么？
她是那样的悲戚，难以自拔。
可是，如今时刻，她的身侧，那幽蓝天辉所映照的水晶棺中，此刻，却竟是陡然闪现出一道清辉，那样炫目，耀眼，夺人生息！
“这是……”
她惊讶地一手搭在棺木边缘，一边也只焦灼地站起身来。她惊愕地看着，满面都是匪夷所思的表情。
可是，那就是真实的演变：无数似鳞片的光华悠然颤起，在这幽蓝的天辉之中缓缓摇向虚空。那，是怎样瑰丽而又炫目的画面。可是，伴随着的，竟是那棺木中的人的身体一点一点……
“不！”
她惊讶且急切地呼唤着，她想要阻拦，却终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前人的身体一点点彻底湮灭，只在这光华之中渐渐飞升，殒灭。
“怎么会……”绝难置信。
自己明明用了凝神香来保全他的肉身，自己明明用尽了所有的努力要在这里一直守卫他的命运。可是，到头来，这样的光荣却竟然就要在这种地方彻底结束么？
“渊兮，渊兮……”泪眼奔腾，无可阻挡。她终究惊愕，苦苦摇首，无法承受：这一切，当真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吗？自己，是否根本就不该一时置气伤痛那样的无辜女子，所以，才会因此而连累渊兮？
——她终究不知道，那样的人，他的魂，如今也终于彻底湮灭于世，不复存焉。所有的希望，也终于在这一时刻彻底结束！
咫尺之间，远若天涯。执子之手，却奈何天命不允。
◇
清风拂面，故作安枕。睡梦之中，淡雅的璧人但只紧紧依偎着曾经的伟岸英雄。玉指留香，春华尽散，无尽的缠绵意蕴游荡在这清净的高山云巅。
“青鸟。”霖儿静然地看着他，无尽的悱恻之意似水柔情。
而在她身旁，那化身连理的人，此时此刻也终究满眼都只容纳着她。“怎么？”梦境到底是梦境。无论他曾经怎样，她的眼中，他都是最伟岸最英俊潇洒的英雄人物。
“青鸟。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要离开你，你会怨我吗？”她试探的眼神里战战兢兢。
“呵呵，傻瓜。”然而，那人却只浅笑，不以为意。“你我一直都要在一起的，怎么能够分开，你又怎会离开？”
“我只是说如果。”霖儿狼狈垂下头，悄然低声。“何况，我们好不容易重逢，又怎会想要分离。只是，我有些担心——你的出现，上天允许吗？”适时宜的，她的面上终于扬起了阵阵忧惶心思。
“何必那么担心。上天，既然不曾磨灭我的灵魂，那么如今，我自己逃离出来，又怎会轻易甘愿再被它所分开？”
“可是……”
“别说了。”熟悉的故人，那炯炯有神的双目之中，满是刚毅而坚定的力量。“既然我们能够重逢，那自然就该好好地享受这一切。”
“呲！”声音，戛然而止。她噙着泪花，莫名哀伤。
“青鸟。”
她想要捧起他的脸，却奈何一手之间，鲜血淋淋。
“对不起。我必须醒过来。”
这是梦，这
一切都是梦！既然是梦，我又怎能够继续流连！我要苏醒，我要离开，我舍不得，所以终究只能够狠下心肠……
“青鸟，对不起。”
她终于知道，即便是梦，命里，也注定自己有朝一日免不得要亲手将那尖锐的匕首刺入身旁情人的心怀之中，不论理由。
“青鸟。这是梦。所以，不用原谅我。”
捧着脸，悲怆。连理枝，碎裂。而人，亦只凄绝地摔落崖下，再一次跌入那深远而妖异的凄绝之中。
于是，梦碎。
而这，便是他梦的结局。亲手，染血，刺死最重要的人——要苏醒，要离开，所以那梦中牵绊自己的情郎，就必死无疑。因为只有死去，才能彻彻底底斩断自己沉溺的欲念。
——到底，只是个感情深厚的普通人。
咫尺之间，阴阳相隔。纵使情深，却只觉缘浅。
◇
命运，会选择在同一时间放开束缚所有人的命运线。
可是更多的时候，它就会在同一时间不由分说地收拢那原本早已放开叫人完全淡忘的命运轨迹线——回到中点，回到神所主宰的领域中。
¤
梦回凄凉地跌坐在地，整个人仿佛再也使不出任何力量。而在她身旁，渊兮已然湮灭，再也无法叫人看见。
可是，正在她只这般顾自悲戚之际，那身后的地方，却似乎听闻着一道沉稳的脚步缓缓而来——是谁！
猛然回首，凝神顾盼。她的眼中，凝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和注目。
那是谁的步伐，又是谁在靠近？这阴森诡谲的地方，他难道不会感到畏惧吗？还是说，又是某个故人……
不！渊兮死去，姐姐离开。所有所有的故人，都已经彻底离我而远去。那么，这样的来人——
她极力地注视着，眼底没有半分想要移开视线的意思。
可是，就在她还不曾看清那来人的时候，另一个方向，一道更加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只再度扬起在这虚空之中——而那，又会是谁？
两边都有人。看谁，才更重要？
梦回不知道，也懒得再去计较什么——或者说，最关心的人都已经离开。无论那来者是谁，如今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果自己要死，恐怕，也只会心安理得地接受这命运终点的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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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方向，同一个时刻，同样的清光，挥斥着身间妖异的毒瘴迷雾，赶出一条路径。
如此，便直叫梦回惊诧地看着，这一次，终于还是微微颤动起了些许不明白的思绪。
清辉闪耀，仿佛，竟是眼神一般。可是，天下间，会有什么东西的眼睛竟会如夜狼一般发出这只叫人心惊肉跳的碧绿幽光？
难道，两边，都是嗜血的魔物？
有些惊惶。但到底还是故作镇定。
“你们，是谁！”
梦回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极力地想要维持住镇定，却终究还是暴露出了些许怯懦。
然而出人意料，那样的清辉里却并没有人回答半句。她依旧只听着沉闷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压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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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簸的身体中，有人渐渐从迷离的梦境中挣逃出来。她想要站起，却竟是突然发现自己正安稳地躺在某个人的心怀之中。
霖儿极力地想要辨清，却终究只看见那洋溢的清辉之中，一道女子特有的妆容映入眼帘：怎么，竟是个女子抱着自己？
可是，还不待她疑声开口，那翩然回眸之间，她却竟又看着那对面的地方有人渐近——好像，是个熟悉的人的模样。可是，那样的眼……
多么熟悉的碧色清辉，多么熟悉的流光溢彩，多么熟悉的沉稳脚步……
那个人，他是——
她挣扎着从怀抱自己的人的身间逃开，她轻然落地，正想要看清对面的来人之时，却又不禁瞥到了方才怀抱自己的人的眼。
同样的清辉，同样的碧华。这不应该都是……
可是，不待出声，已有人开口问询。“霖儿，你醒了，你没事了？”
那是焦灼的问询，那是关切的低声。可是与此同时，那还是一句令人震惊错愕的话：分明，就是青鸟的声音没错，和记忆中的一样，和方才梦里的一样！可是，可是……怎么竟是从一个女子的口中挣脱出来？！
但是，那样的命运之神终究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又只听见背后有人轻唤。“霖儿？是你吗？你还好吗？霖儿，霖儿……”
那样的人，依稀，好像也是青鸟的声音没错！
可是，下一瞬，那人便完全地进入天降的清辉之中，只将他的面庞彻底地映入眼帘。
——是悼灵。是悼灵！可是，他的声音，怎么竟变成了青鸟的声音？
然而，不待她彻底反应过来，一侧的方向，却又有人疑声念起。
“师傅，师傅……是你么，师傅？！”这一次，还是熟悉的女子，梦回。可是，她所呼唤的人……
下一瞬，霖儿彻底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