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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梦·72章 玉晚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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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雾迷茫,魅影森森。凄婉的歌声,依旧只肆意地飘荡在人的头顶虚空。而那一行赶路的人,也都只神色匆忙向着那一方曾经被置下的坟墓迅疾靠近——那样的地方,若说要忘记,又谈何容易。但,也正因为是那样的地方,所以随行的梦之终究心悸难安,愈发担忧地看着那身前的悼灵和熟悉的渺方。只是啊,那样的二人,终究将自己完全不曾放在心上。他们面泛焦灼地往前狂奔。可是,在那样的尽头,你们知道自己又会碰上什么样的敌人么?

    「兄台……」

    然,还不待他开口完毕,身前的悼灵就已然离开,连头都不曾回看一下,依旧行色匆匆。如此,梦之难免憋屈,却终究没有太过深究,只在身旁宛竹的搀扶下大踏步地向前追及。

    只是,无论他们如何心切,却终究不知,那样的轻歌妙音,却只将那海蓝衣裳的女子引向了山城的另一个方向:南。

    ◇

    霖儿缓缓迈步,依循着头顶那盘旋的声音四顾缓慢地朝前靠近。她不知道为什么,只依凭着心底的感觉朝着自己认为对的地方徐徐前进。

    那样的轻歌,自己听着却是哀怨。而凌空散放着那样悲歌的女子,她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她的心底,究竟浮沉了多少悲伤,才会换来如此凄绝的歌喉,婉转却压抑?

    雾,依旧迷茫。而人,也只渐渐失去了最初的信念。只是,那缓步悠然之间,却终究还是得镇定地放宽心结,生怕自己会因为懦弱而大失方寸,从而彻底沦陷在这幽深的浓雾之中——

    「青鸟。」她在心底幽幽地念。即便那样的人再也不曾出现身旁,可他却终究是她心中最后的信仰。「青鸟。如果你在迷雾中失去了我的踪影,你又要如何,才能够再见到我的身影?」

    歌声悠扬,夹带着分明的悲哀和怅然。她在诉说什么?而她的心,为何要如何悲痛,引人感同身受?

    霖儿极力地听着,依稀辨认着那故事里的绝望和落魄。

    那样的女子,应该是失去了她最爱的人吧——和自己好像。是啊,和自己好像——那么,她失去爱人的时候,又面临着怎样的困境?

    霖儿自在心间叹息,可那凄婉的歌声却终究仿似被她探明了心绪一般。她听着,愈发觉得自己曾亲眼目睹那样女声主人所曾经历的一切悲伤:歌声之中,初起时,还带着些许欢快声音。所以在那时候,她应该还是个幸福的姑娘吧!只是,那突如其来的厄运,终究压抑得人喘不过气,只在风尘之中令人绝望地悲声哭唤,欲拒还迎——究竟遇见了什么,而又是谁,非要制造出那样的可怕悲剧?

    她又只上前,循声追迹。她在感叹,也在无可奈何。而那似唱出了自己悲欢的歌声,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悲哀地溺于那样的风暴之中?

    眼带梨花,她急切地向前奔赴,朝着那感应中的地方,朝着那声音中似撩动起人心弦的地方急切迫近,狂奔,直到身前的迷雾突然消散,直到那眼前原本的白净世界突然变成一副凛冽的阴寒妖异之地!

    一步,仅只一步,就仿似冰火两重天!

    凝重的白雾,停止在自己的身后。她艰难地向前凝望,却终究只看见那阴森诡异的山林之中肆意地翻飞着无尽墨绿而隐隐泛光的毒瘴,而惊慑人心的黑暗之中,只清晰听见自己身前的地方渐渐扬起了冷颤的某种生物缓缓爬过的声音,凄绝的鬼火飘荡于空,连带着冰寒慑人的气息掠过人的身前,带走一腔温暖——歌声呢?那样的歌声去了哪里?而自己,为何突然之间就……

    心,猛然一震。她方才明白,自己,原来已经自投罗网!

    「不!」心绪一念,转身抗争。可是,不待她反应过来,她才发觉,身后那翻飞的白雾,自己,却是再没有能力回到其中……

    「天哪,我这是……」哪里,还能够承受住这样的蛊惑和阴谋算计?

    于是,只一秒钟,眼底,便凝满了凄绝而自责的泪花。

    可是,虽然如此,但也很快,她便只重新地昂起头颅,拭干眼泪,又只倔强地朝着那幽深而阴暗的山林中慢步过去——身前,不管到底会通向何处,终究,是那一曲悲歌指引自己前来。所以,在那样深邃的地方,一定还暗藏着一道悲戚的灵魂!她在绝望,她在哀伤,她在感叹,她在悲歌,所以,她才会需要有人走到她的身旁,陪她一起面对那曾经的苦难!

    不是心中无惧,而是已经再没有那样的必要——若是已经跨入了敌人的陷阱,与其悲伤满面自怨自艾,那倒不如勇敢而坚强地走向绝境。不敢说能够威慑她,至少,可以让自己在面临死亡绝境的时候,不会畏惧得那么凄怜,让人鄙薄。

    ◇

    「到了。」人群突然止步,随即便只扬起了悼灵的示意言辞。如此,那身后尾随的人也终于明白自己如今已然再度置身于那曾经旧识的一场坟丘面前——曾几何时,这样的地方,不是自己在她记忆尚存的时候陪着她一同铸就的么?只是……

    梦之偏转过头,凝神地看向

    渺方。可那样的女子却依旧神色淡然。她只微微俯首,示意,也靠近了那样的坟丘墓碑。

    「等一下!」梦之突然高声大喊,令人惊诧。

    「又怎么了。」即便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悼灵依旧还是无法解除对梦之的怀疑。

    「这样的坟冢,你们当真要闯吗?」

    「你又想说什么。」悼灵不曾回首,却依旧流露出了分明的愤慨和鄙夷之态势。

    「我只是觉得,贸贸然行动,会不会不太妥当。毕竟……」他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态,终究惹人一阵嫌弃。

    「你要说便说。不说,那就不要再阻止我们!」抱定了决心,也打定了主意。若是这一步最为关键,那么如论如何,都不会罢手!

    「可是,这样陌生的地方,你们就这样下去,就一定会觉得安全吗?万一出什么事情——我是说,万一你们发觉这样的坟冢之中根本就没有你们要找的敌人,又或者,这本就是一个陷阱……」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要留在这里,等着这底下的人爬出来,亦或者是等着哪天你告诉我,这里还有第二条捷径可以通往吗?」冷蹙着眉头,悼灵那回眸蔑视之间,无情的压力倒是叫人只生生退避,惊悸——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再阻拦我们!」干脆,利落,回转过身。那雪白的衣间所绚烂而出的,是磅礴的气势,凛冽,慑人心魂。「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别的什么事情都还好商量,唯独这件事情,不可以!」

    「……」如此,又该如何劝说?梦之他明知道那深处会有什么,只是,要该如何解释才能够让渺方相信,才能够不伤及渺方那已然淡忘的回忆?渺方……忍不禁,他还只犹疑地看了渺方一眼。只是,那样的女子面容之间,无论过去多久,终究都不会有任何犹疑的神色表露出来。

    ——渺方。你依旧,是我避不过的劫……

    如此,就在悼灵即将要跨出大步之际,那身后一侧的梦之却是一步抢先,率先走近了那坟丘的碑后入口,凝声。「我走前面。」他知道悼灵必有怀疑。如此,不免补充,「我以渺方的性命发誓——我没有恶意。」回眸,凝神。那凄然的眉宇之间,流淌出来的,却是分外的柔情,和真挚的关切——谁,又能够忽视这样的情真,意切?

    「梦之!」只是,还不及悼灵回应什么,那身后的女子却是焦灼上前,生生就想要将他拽出来。「梦之!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在前面被人重伤,又或者……」

    他明知道,他明知道却还是要走在最前面!若你受伤,若你覆灭,你就会连带着她所有的记忆命殒黄泉,彻底消弭于天地间了不是吗!

    她多想要阻拦他。只是,她又拦得住么?那样一个,将渺方放在心间,永远都最大的人……而自己,为何偏偏,要看上你呢?

    ◇

    阴深的山林,虽不及幽冥那般的阴森可怖,却终究还在身间缠绕起了各种鬼魅妖异的声响或者尸身腐臭的味道。

    可是,霖儿终是神色淡然,继续往前直行——她依旧只凭着感觉在山林中慢慢移步。也不知道究竟走了有多远,也不知道最后又走过了多少地方,到最后,却是安然地停在了那山林中难得的一抹幽蓝光明之中——

    突现眼前的,便是那耀眼而温和的幽蓝光芒。它似从浩渺云穹中悠荡而来,静谧地将那一方稍显宽阔的地方笼罩其中。而在那幽蓝之间,却又是浮香四溢,满眼花海——虽不及蒙山美丽动容,却终究难得一份安宁和清雅之态。

    如此,霖儿更是忘了担忧,稍许凝神地往前踏步,朝着眼前那浑身都只泛着青玉一般光芒的山间亭台靠近过去。

    这样的地方,为何似曾相识?而那样清雅的光芒之中,却终究还燃烧着一缕令人惊疑的气味:她认得,却终究没有多言。她知道,那样的气息,便来自于传言中能够叫尸身千年不化的凝神香——那是多久以前,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所听到的传奇?只是,即便是那样一味香,却终究只能够保存人的尸身——若是尸身中还有亡灵,那么灵魄也只会彻底消散于虚空之中:那样的香,便是靠着吞食人的灵魂来保全那个身躯的。

    ——所以,这样燃香的地方,又安睡着谁的身体?

    霖儿悠然踏步,依循着那样的剪径缓缓走到山巅,步入那青碧泛光的亭台之中,渐近满地的幽暗花香,一并昂首看向那静谧燃烧在亭台八角处的凝神香。

    「烧这么多?」只一眼,却是分外惊诧。她都不曾预料那样守护着这一具尸身的主人竟会如此莽撞——就为了守护一个早已逝去的残躯,却竟然不惜要用这种方法来残害生者之灵?

    ——不过,也是啊。正因为她要守护这样的一个人,所以,这旷大的山林之间,才会存留着那许多的游人终日都只魂牵梦绕,难以醒觉。他们,一并他们梦中的故事,都只会成为这样一具尸骸千年不坏最好的补给品。

    ——他们的梦,漫天的雾,原来,都只为了你

    的情深一片……

    ¤

    虽然有所叹息,但是片刻安宁之后,霖儿不免也只轻缓地上前一步,临近那正中安置的水晶棺木,只朝着那其中安寂的人影欠身施礼。然后,礼毕,她方才郑重地朝着那其中的人影淡然地投去一眼:那是一张清秀白净的脸,明明不该有血色,却终究被人硬生生涂上了一抹胭脂,宛若生者在世,仅只默然沉睡。

    「这个人,为何有点熟悉?」

    看着他的侧脸,或许还有些惊诧。可是待她彻底临近那棺木,俯着头极力辨识一般探望向那一张脸庞之时,她终于明白,她来对了地方!

    「薛若澧,你就是薛若澧?」

    她惊讶地看着那棺中的人,久久难以安定。随即,她还不禁痴痴地笑了一声,朝着那样的人想要探去臂膀。只是,不待触及,却终究被那棺木上炫动的无形壁障给拦截了下来。她无法触及,只能够幽幽叹息,感伤悲凉。

    「果然,这样的人,是自己再也无法见到了的。可是,正因为再见不到活人,所以梦之,所以宛竹,所以烟夕,所以出镜……那些人们,他们所纠缠的人都已经死去,却还是要争执,斗殴,良久不歇!」

    她苦苦一声叹息,俯身哀怜地看向那一道尸骸。

    「你知道吗,你活得悲哀。」

    人生在世,死后也要人如此怀念。对你而言,这到底不是一件可喜的事情吧——薛若澧。你终究,只是人心中惦记的那个魔而已。

    人世之间,总会有太多遗憾余世。只是于你,到底什么才是心中最难割舍的——有人爱你,有人怨你,有人惦记你,有人想要将你彻底撕碎。可是你呢?你听得见那些纷争吗?你,又能否知道,其中哪些人,才是最爱你,最在意你的?」

    「薛若澧……」

    如果你还活着,那么如今的你,会想要跟我回去么?

    霖儿微然一阵叹息,徐徐间却是微昂起头,不曾回首,但只斜侧着眼神,悠然:「你终于来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是亡夫的鬼女,还是相思成疾的魅人?」

    那是一张同样清淡的脸庞,消瘦,而哀痛。她微微捻动着眉线,连带着噙_住的泪花轻悠悠旋动在她的眼眸之间。

    「你是……」

    女子困惑地昂起头,凝视。而身前,那不足一丈的距离之外,那小山巅一道海蓝悠静的身影终是徐徐返身,侧脸,凝眸地看向她的轻影。

    寂寞的幽蓝光芒从天而降,笼罩了她二人的头顶,也只在彼此双足之间留下一道浅薄的影子。她微然一笑,看着那对面的人,同样。

    「呵呵……」霖儿看着对面的人笑了,只闻轻声,「不曾想,原来天下间,当真有这样的巧合事。」那是轻柔的浅叹,那是熟悉的音调,那是永生都无法抛却的声线——她稍许惊疑,却终是不敢表露分毫地看向身前。

    ——天下间,竟会有这样的奇事!那个人,她的发髻,她的衣裙,她的淡妆,她的微笑……为何,竟会如此雷同,完全相似于自己?

    「你……是谁……」

    噏动着唇角。徐徐,霖儿看着那身前的人,一如她一般,嗫嚅了两下,一句轻声脱口,到底惊颤肺腑。

    「我是梦回。你呢。」

    一句浅声,伴随着那忧惶的悲怆歌声排山倒海一般袭来,迅疾,便只将那样的幽蓝神色彻底淹没。

    梦回,梦回……

    ◇

    迟疑的脚步跃跃欲试。

    只是,就在那坟丘之间一行人就要没入那坟冢之时,那远处的天际,却是再一度扬起了一阵绚烂的轻歌妙音。

    「这个声音……」悼灵不免惊诧,惊悸地停下脚步,回首凝望,仔细感应:那个声音,不再只是之前的凄婉。如今,还夹带着些许悲痛,伤感,怀念,绝望,悲愤,无奈,失落,和同情……

    「这,分明……」

    一个瞬间,他的心跌到了谷底:如果心中猜想坐实,如果那个声音里,当真还夹杂着……

    「霖儿!」他知道,他终究已经失去了她。那样一个妙曼的少女,如今,只怕都已经成为了那妖魅手中用来胁迫的一枚棋子!霖儿……

    「我杀了你!」恼羞成怒,终是愤恨地一步转身,凝眉冷对,怨憎地扯住那梦之的衣领,将他凄绝地抬到虚空,整个人的眼底都只绽满了虐杀的寒意清光。「说,你们到底,都对她做了什么!你,这方千般阻止,就是想要拖延时间,对不对!」

    ——为什么?霖儿,如果你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何,你竟会陪着那妖魅一同悲歌,还为她感伤,和声,让我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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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考曲目1:.tudrams/view/32vMKruJpks/

    参考曲目2:.tudrams/view/JbPaHvm37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