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67章 东海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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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曳的云空，白雾缱绻。一旁的山石之间，寂静的碧影似悲叹，却终只无声沉寂。棠梨，她但只安然地停留在风尘之中，遥望着身前的翩跹流云。而一旁的身侧，青龙也只静然守候身旁，久久都不曾言语，却只黯然心叹——
每个人心中，都应该存留着一丝美好却又残酷的梦。而那个人，即便只是前尘往事，即便都已成为过去，可是，对于身旁这也曾心伤过的女子而言，如今的四灵之麟，终究只怕会是人心之中千年难过的悲叹记忆吧——若说恨，当然会。可若说只有恨……人世之间，所谓怨憎恨，终究都只因情而生。何况——棠梨，你当真就能够淡忘那曾经美好的一段情缘吗？
他不会知道，那往日的风波，其实不过就只是这女子厌倦逃避时自导自演的一场戏。那样的人，视她太过珍重，又怎会莫名将她推入滚烫的沸鼎之中？纵使一时鬼迷心窍，却也终究是有人从旁刻意作祟。那一年，他那般情深，奈何女子却心绪无多，甘愿离别。如此，方才铸就了那茄蓝之明月背叛她的一段丑闻。
「棠梨。」青龙浅浅地念着，声音只在心中徘徊。可是，正在这般时候，那女子却是微然一声顾自浅笑，幽幽然叹息着就要转身。
「棠梨？」他看着她，却终究看不懂她的神色变化：仿佛是要将那一切放开，再不惦念。可是往事，那情深，当真都是你可以如此简单就割舍去的吗？明知道如今的你心念的就只有破劫，可是无法遗忘前生记忆的你，又真能够将那曾经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四灵之麟予以抛却吗？即便你恨着他，但那又何尝不是你将他牢牢记在心上的另一层意思？
「我们，该走了。」她轻然地笑着，面上的神色简单，却也叫人难以忖度。
「去哪里？」青龙微然侧身，凝重。
「迷殇的目的已经达成。现在，已经在折返的途中了。所以我们，应该就要回到老地方去等他。然后布好局，等他入瓮。」她说得轻缓，再没有流露出半分的心伤或难过。
「你想怎么对付他。」如此，青龙倒是悠悠。
「浑水摸鱼。我想不费一兵一卒，只静待坐收渔翁之利——这样，你应该会喜欢的。」她转过身，报之一笑，分外绚烂。
「你的意思是……」青龙稍有疑惑，不免只问道。
「他要找的人，就只有他的兄长幻雪之章。而他所想要得到的，也就只有幻雪之城的圣印。既然他愿意拿四灵之一的性命来与你我交换，那我们何妨不就按着他的意思，既送他一个人情，也好保全我们所要保全的人。」眉头一沉，神色不禁稍许变化。随即，她却又是说，「现如今，神之四灵的麒麟和凤凰还被困于北俱芦洲。都这么久了，另外的二灵想必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迷殇归来，正好又是他们离开灵溪神殿的时候。到那时，借他之手除掉龙，对我们只有益无害。」女子阴沉而自信满满的笑意，终究只叫人有所心颤。
「龙？」青龙仔细想想，倒也渐渐明白了她的决意——当初，她那样和迷殇约定，应该，就已经向他透露了所谓「幻雪之章」的下落吧！只是，那样的人却终究无法辨清谁才是他所要找寻的幻雪之章！四灵之龙。他要动手，随意。可若他知道真相，到时候又该如何？
「为何，一定要先除掉龙呢？」青龙稍许凝声，却是迷惑不解。「四灵之中，他不是最差劲的那个吗？」
「他的确最差劲。但是他的眼睛，值得我们先下手为强。」那是凝重的眼神，肃杀而冰寒。
「你的意思是说……」
「玄空之眼。」棠梨轻缓地停顿片刻，方才幽幽道，「我们必须要有应对的方法。而能够用来牵制他的人，最好便是迷殇。再说，他的身上还背负着风之子的血统，足以混淆天地间所有生灵的感知能力。若是他的眼睛觉醒，只怕到时，连你我的感知能力都会被他紊乱。到时候，我们很可能就会陷于被动。」危险虽不至于。但对于没有眼睛只依靠灵气变化来感应对手方位所在的青龙而言，若是连这唯一的办法也都不幸失效，那么无疑，他就会变成敌人手中肆意掠杀的瓮中之鳖！
如此，青龙不免惊疑，心叹不止：玄空之眼……不是没有听过这样的名字。可是，据他所知，那样一双雪白的肉眼之中，那绽放的荣光，终究只会让人置身梦魇，难以脱身。可是如今，这样背负着玄空之眼的人，他的力量，根本就及不上初代四灵之龙的千分之一！而更何况，他的眼睛从未曾觉醒过！既然如此，那这样的人，还值得自己去如此避忌吗？
可是，这是棠梨的决意。所以，他终究不好去质疑什么，只浅声叹道，「那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呢？」不论棠梨的目的何在，终究，都是有益无害的吧！
「回到东海之滨，回到那一片迷雾之林云天之中等待吧
！到那个地方，他们会找来的。」
「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嗯。」
一声答应，随即移步。只是不曾想，那一旁的男人却是依旧凝身，缓缓叫住。「棠梨。」
「嗯？」
他迟疑了片刻，方才道，「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你说，到时候我应该要去相信谁呢。」他说得轻柔，倒是叫人痴痴一笑，浅声——
「呵呵——到时候，你应该就可以挣脱命运之星盘的束缚了吧。那时候，在你心中，一切都自会有你自己的判断和答案。你不会再需要我的。」属于你的灵魂和力量，都必将要回归于你身上。那时候，破劫，您一定会再成为这尘世间独一无二的神！至于我，其实存不存在，都不那么重要的——至少，我再也不能看到你了，破劫……
◇
东海之滨，一如往日里的清冷无人，只容人见着那徐徐漾开的浪花纷纷跌散沙滩，狼狈地沉寂海面，却依旧甘愿地前仆后继，不予停歇。
如今，浅淡的碧衣但只轻缓地捡出了一方干净地面，铺上一张白布，安然地坐了下去。而身前，青龙却是孤寂地冷对海面，似凝神，却终究什么都看不见，但只面朝大海。
青龙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不知道。正如，青龙也无法琢磨她的心中思绪一般。可是，她还是担忧，心绪惶惶。
「青龙。在看什么。」回来了许久，青龙却竟然只令人惊奇地站在海边，昂首凝望——他，是在看什么，还是在回忆什么？
「没有。」青龙却依旧昂首，面朝着那似遥望的虚空，半晌不曾变化。
青空之中，除却单薄的云烟，还会有什么呢？有着几许海鸥啼鸣，有着几许浮光掠影，可是那沧海之上，终究再没有能够让人心叹的东西存在——或者说，他在看的，并不是活物，而只是自己那遥不可及的内心迷惘吧！
——那一年的翩廻，是往那个方向去了的吗？
「若是没什么，不妨到我身边坐着等吧。迷殇回来的时候，你自然能感应到他的。」
「他来不来不重要。我看的，不过只是再也不能看见的人。」他终究还是徐徐地说了出来。料想，若是自己执意隐瞒，她恐怕也是不会罢休的吧！那个，将破劫看得比任何人任何事情都还要重要的人！「很久很久以前，你应该知道，在这里更北一些的地方，就是当初那四灵之麟逃离大荒的地方。翩廻，她就在那里，背叛了我。」
「我知道。」不免，棠梨终是稍稍沉吟低声，悲凉，「可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些事，都只是命中注定，不是你我能够轻易阻挡的——翩廻的心，终究是仁慈善良。她要帮他逃亡，何尝，不是为了要保全你的性命呢。」弑神之眼。若是没有那双眼睛，你们之间的缘分，恐怕从一开始就不会往前发展了吧！
「我不是在怪你。」轻缓低声，男子不禁还只俯身垂首。如此，倒是叫那背后的女子更是心酸：果然，即便说要忘，可心，终究舍不得。
「其实那个时候我看到了。我看着她送他出海——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在此拦截他的下落。甚至，连翩廻我都可以不再理会。可是，我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他的眼睛会被他带到什么样的地方。可是，翩廻，她背叛了我，所以我……」
「那不是背叛，那也不是怨憎。」她看着他，心中深沉的创伤，又怎敢轻易愈合？「因为我，因为我诅咒过那双眼睛，所以你注定无法轻易得到。所以她，是在保护你的周全！而且，在那以后，她一直都待在幽冥，在为你祷告，赎罪。」明明不愿说，却终究不得不。
「可我终究，还是选择了辜负。」
「所谓魔性，每个人的身上都会存留一些。光与暗，阴与阳，正义与邪恶，从来都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而人心，也就只是一张白纸。正因为干净，所以无论是黑或白，都会清晰地拓印在人的心上。你堕入魔道，不过是因为那所谓的正义从未曾满足过你的心愿呐！」
凄声，终究颤抖。而他，却是幽幽道——
「若我当年不曾，是否，后来一切的悲剧都不会继续呢。」
「一直回望过去，你就找不到将来——人生简单，简单的有过去，有将来。我们想要好好活，既不能遗忘过去，也不能放逐未来。青龙，你能够想着她，那是你的福分。可是如果光想着她，就只会让那样的执迷混淆你将来的路。你还有你要抵达的地方。所以，那些事情……」她说的隐晦，却终究还是如雷贯耳，震痛心扉。
「我明白。也不会去执着。」青龙黯然一叹，又只沉吟。「翩廻……我知道她从来都不是属于我的。何况，我已经答应了要选择放弃。只是，我没有想到
，我曾经蔑然俯瞰的苍茫海域，竟和现在平视的时候完全异样。是我失落了曾经，还是如今的我，已经离天堂太远？」
他是那样无助。而她，终究还要承担化作他最后的支柱。「所谓天堂，只会留给它的信徒。你既不信天堂，天堂又怎会容纳你的身影。青龙，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找寻到独属于你的世界。不论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相信你，会让那里，变成你唯一的天堂境界。」她稍许凝神，随即便只微然侧身，似看向了身后的某个地方。「你该感应到了。他们回来了。」
「嗯。」青龙俯身一叹，将那心头萦绕的记忆暂时抛却脑后。
只是，棠梨站了起来，缓身靠近，幽幽：「那么幽烬，就让他活过来吧。」
「幽烬……」
「若不想让他纠缠于你，复活幽烬，倒是个不得已的办法。幽烬，他会好好地保护你——即使只是一场唇枪舌战，也足够了。」那样的卑劣之人，能够利用的，或许就只有这样的地方了吧！总之，很快，就要他离开！
只是，那一侧的青龙却是突然问起，「那么，之后呢？之后的幽烬，又会怎样。」
「由他去吧。」虽然有些惊讶，但棠梨还是只轻然低声，没有表现出来。「他向来都不是你身边最有力的利器，所以……」
「你的意思是说，我要将他推送出去？」
她不曾想，他的表现，竟是有些不舍——那样的蠢货，他值得你来保住他的性命吗！一直以来，他拖累的你还不够吗！
「他死的时候我们没有救过他。只要迷殇愿意挑拨，他就一定会有所动摇。到时候，若你表现得更过偏袒我，那我想，他迟早会甘愿地离开。」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必要！
「他是个不错的猎手。只不是脑子笨了一点……」
可是，棠梨终究不太耐烦，似冷然地打断了他。「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站在你身边。也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你去守护的！」她沉寂的眼眸，那阴寒的清光，仿佛凌厉在他的心头一般，狠狠划过。
「那好。我去复活他。」青龙犹疑了一阵，终究不免微微侧身，走到了一边，再度聚起那往日救赎幽烬的青色法阵：幽烬，幽烬……
——为了自己的梦想，无论是曾经的谁，都只能够被选择抛弃吗？若是将来自己有幸脱离天之束缚，那么，那时候的自己，失去了他们所有，又再失去了你的存在，那我，会否孤独寂寞？
¤
「哟嚯嚯——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幽烬已然苏醒。虽然不曾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但是好歹，如今他都没有太过在意这个问题——至少，自己还是站在青龙这边。可是没过多久，那样两个离别的人就已然身至海边，一边悄然落沓，一边还只阴沉冷笑。
「迷殇，蓝斯。看来，你胜算不错。」如今棠梨的笑意倒也不再拘束，反似郑重恭喜一般看向了那一道浑身冷寂的墨色幽影：迷殇。这一次出去，或许当真壮大了他体内那幻雪一族的邪念之血！这个人，果真是个可怕的对手，是青龙一直都想要毁灭的妖物魔障！
「托你的福。我要做的事情都已经达成了。那么接下来，应该就有时机去对付那些人了吧！」迷殇淫邪地笑着，丝毫无惧，反倒是更加邪魅诱惑，令人心叹：幻雪一族……没想到，我放纵了你的性命，却将你变成了如今可怕的阴邪魔物！你，会是我一路上，最难对付的敌人吧！
「那是自然。」棠梨报之一笑，彻底揽过了青龙和他对峙的责任。「就是不知道，得胜归来的阿修罗，你会要选择对付谁呢？今时今日，四灵之中，其二封禁于北俱芦洲，其二则依旧留存在天上灵溪神殿。不过后二者，很快就该要离开那个地方，前来于世。到那时，你的对手就会来到你的面前。只是不知道，那时候，阿修罗又要如何选择呢？」
「不知道你们会选谁呢。」出人意料，迷殇却是将问题完好无缺地抛了回来。
如此，棠梨不免笑着答复，轻然：「谁不都一样么。对我们而言，就不会存在能够活下来的猎物。」
「是呢。猎物——」迷殇饶有兴致地俯首琢磨两分，似久久方才抬起头，淫邪的目光注视着她，嘴唇抽动的笑意洋溢起无尽的邪欲。「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将最困难的，留给我吧。」
「那么，他是——」棠梨静然地等待着。她知道他要选择谁：幻雪一族的封禁已经破开。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帮助他们找回幻雪城的圣印，然后让他们的灵魂予以彻底摆脱封禁，得到救赎！所以，你的答案是……
迷殇傲然地昂起头，冷厉的清光冰寒地投掷出去，阴沉地压迫在青龙眉心之间，冷然地轻启朱唇：「凤凰。我要的猎物，便是凤凰！」
摇曳的云空，白雾缱绻。一旁的山石之间，寂静的碧影似悲叹，却终只无声沉寂。棠梨，她但只安然地停留在风尘之中，遥望着身前的翩跹流云。而一旁的身侧，青龙也只静然守候身旁，久久都不曾言语，却只黯然心叹——
每个人心中，都应该存留着一丝美好却又残酷的梦。而那个人，即便只是前尘往事，即便都已成为过去，可是，对于身旁这也曾心伤过的女子而言，如今的四灵之麟，终究只怕会是人心之中千年难过的悲叹记忆吧——若说恨，当然会。可若说只有恨……人世之间，所谓怨憎恨，终究都只因情而生。何况——棠梨，你当真就能够淡忘那曾经美好的一段情缘吗？
他不会知道，那往日的风波，其实不过就只是这女子厌倦逃避时自导自演的一场戏。那样的人，视她太过珍重，又怎会莫名将她推入滚烫的沸鼎之中？纵使一时鬼迷心窍，却也终究是有人从旁刻意作祟。那一年，他那般情深，奈何女子却心绪无多，甘愿离别。如此，方才铸就了那茄蓝之明月背叛她的一段丑闻。
「棠梨。」青龙浅浅地念着，声音只在心中徘徊。可是，正在这般时候，那女子却是微然一声顾自浅笑，幽幽然叹息着就要转身。
「棠梨？」他看着她，却终究看不懂她的神色变化：仿佛是要将那一切放开，再不惦念。可是往事，那情深，当真都是你可以如此简单就割舍去的吗？明知道如今的你心念的就只有破劫，可是无法遗忘前生记忆的你，又真能够将那曾经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四灵之麟予以抛却吗？即便你恨着他，但那又何尝不是你将他牢牢记在心上的另一层意思？
「我们，该走了。」她轻然地笑着，面上的神色简单，却也叫人难以忖度。
「去哪里？」青龙微然侧身，凝重。
「迷殇的目的已经达成。现在，已经在折返的途中了。所以我们，应该就要回到老地方去等他。然后布好局，等他入瓮。」她说得轻缓，再没有流露出半分的心伤或难过。
「你想怎么对付他。」如此，青龙倒是悠悠。
「浑水摸鱼。我想不费一兵一卒，只静待坐收渔翁之利——这样，你应该会喜欢的。」她转过身，报之一笑，分外绚烂。
「你的意思是……」青龙稍有疑惑，不免只问道。
「他要找的人，就只有他的兄长幻雪之章。而他所想要得到的，也就只有幻雪之城的圣印。既然他愿意拿四灵之一的性命来与你我交换，那我们何妨不就按着他的意思，既送他一个人情，也好保全我们所要保全的人。」眉头一沉，神色不禁稍许变化。随即，她却又是说，「现如今，神之四灵的麒麟和凤凰还被困于北俱芦洲。都这么久了，另外的二灵想必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迷殇归来，正好又是他们离开灵溪神殿的时候。到那时，借他之手除掉龙，对我们只有益无害。」女子阴沉而自信满满的笑意，终究只叫人有所心颤。
「龙？」青龙仔细想想，倒也渐渐明白了她的决意——当初，她那样和迷殇约定，应该，就已经向他透露了所谓「幻雪之章」的下落吧！只是，那样的人却终究无法辨清谁才是他所要找寻的幻雪之章！四灵之龙。他要动手，随意。可若他知道真相，到时候又该如何？
「为何，一定要先除掉龙呢？」青龙稍许凝声，却是迷惑不解。「四灵之中，他不是最差劲的那个吗？」
「他的确最差劲。但是他的眼睛，值得我们先下手为强。」那是凝重的眼神，肃杀而冰寒。
「你的意思是说……」
「玄空之眼。」棠梨轻缓地停顿片刻，方才幽幽道，「我们必须要有应对的方法。而能够用来牵制他的人，最好便是迷殇。再说，他的身上还背负着风之子的血统，足以混淆天地间所有生灵的感知能力。若是他的眼睛觉醒，只怕到时，连你我的感知能力都会被他紊乱。到时候，我们很可能就会陷于被动。」危险虽不至于。但对于没有眼睛只依靠灵气变化来感应对手方位所在的青龙而言，若是连这唯一的办法也都不幸失效，那么无疑，他就会变成敌人手中肆意掠杀的瓮中之鳖！
如此，青龙不免惊疑，心叹不止：玄空之眼……不是没有听过这样的名字。可是，据他所知，那样一双雪白的肉眼之中，那绽放的荣光，终究只会让人置身梦魇，难以脱身。可是如今，这样背负着玄空之眼的人，他的力量，根本就及不上初代四灵之龙的千分之一！而更何况，他的眼睛从未曾觉醒过！既然如此，那这样的人，还值得自己去如此避忌吗？
可是，这是棠梨的决意。所以，他终究不好去质疑什么，只浅声叹道，「那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呢？」不论棠梨的目的何在，终究，都是有益无害的吧！
「回到东海之滨，回到那一片迷雾之林云天之中等待吧
！到那个地方，他们会找来的。」
「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嗯。」
一声答应，随即移步。只是不曾想，那一旁的男人却是依旧凝身，缓缓叫住。「棠梨。」
「嗯？」
他迟疑了片刻，方才道，「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你说，到时候我应该要去相信谁呢。」他说得轻柔，倒是叫人痴痴一笑，浅声——
「呵呵——到时候，你应该就可以挣脱命运之星盘的束缚了吧。那时候，在你心中，一切都自会有你自己的判断和答案。你不会再需要我的。」属于你的灵魂和力量，都必将要回归于你身上。那时候，破劫，您一定会再成为这尘世间独一无二的神！至于我，其实存不存在，都不那么重要的——至少，我再也不能看到你了，破劫……
◇
东海之滨，一如往日里的清冷无人，只容人见着那徐徐漾开的浪花纷纷跌散沙滩，狼狈地沉寂海面，却依旧甘愿地前仆后继，不予停歇。
如今，浅淡的碧衣但只轻缓地捡出了一方干净地面，铺上一张白布，安然地坐了下去。而身前，青龙却是孤寂地冷对海面，似凝神，却终究什么都看不见，但只面朝大海。
青龙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不知道。正如，青龙也无法琢磨她的心中思绪一般。可是，她还是担忧，心绪惶惶。
「青龙。在看什么。」回来了许久，青龙却竟然只令人惊奇地站在海边，昂首凝望——他，是在看什么，还是在回忆什么？
「没有。」青龙却依旧昂首，面朝着那似遥望的虚空，半晌不曾变化。
青空之中，除却单薄的云烟，还会有什么呢？有着几许海鸥啼鸣，有着几许浮光掠影，可是那沧海之上，终究再没有能够让人心叹的东西存在——或者说，他在看的，并不是活物，而只是自己那遥不可及的内心迷惘吧！
——那一年的翩廻，是往那个方向去了的吗？
「若是没什么，不妨到我身边坐着等吧。迷殇回来的时候，你自然能感应到他的。」
「他来不来不重要。我看的，不过只是再也不能看见的人。」他终究还是徐徐地说了出来。料想，若是自己执意隐瞒，她恐怕也是不会罢休的吧！那个，将破劫看得比任何人任何事情都还要重要的人！「很久很久以前，你应该知道，在这里更北一些的地方，就是当初那四灵之麟逃离大荒的地方。翩廻，她就在那里，背叛了我。」
「我知道。」不免，棠梨终是稍稍沉吟低声，悲凉，「可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些事，都只是命中注定，不是你我能够轻易阻挡的——翩廻的心，终究是仁慈善良。她要帮他逃亡，何尝，不是为了要保全你的性命呢。」弑神之眼。若是没有那双眼睛，你们之间的缘分，恐怕从一开始就不会往前发展了吧！
「我不是在怪你。」轻缓低声，男子不禁还只俯身垂首。如此，倒是叫那背后的女子更是心酸：果然，即便说要忘，可心，终究舍不得。
「其实那个时候我看到了。我看着她送他出海——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在此拦截他的下落。甚至，连翩廻我都可以不再理会。可是，我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他的眼睛会被他带到什么样的地方。可是，翩廻，她背叛了我，所以我……」
「那不是背叛，那也不是怨憎。」她看着他，心中深沉的创伤，又怎敢轻易愈合？「因为我，因为我诅咒过那双眼睛，所以你注定无法轻易得到。所以她，是在保护你的周全！而且，在那以后，她一直都待在幽冥，在为你祷告，赎罪。」明明不愿说，却终究不得不。
「可我终究，还是选择了辜负。」
「所谓魔性，每个人的身上都会存留一些。光与暗，阴与阳，正义与邪恶，从来都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而人心，也就只是一张白纸。正因为干净，所以无论是黑或白，都会清晰地拓印在人的心上。你堕入魔道，不过是因为那所谓的正义从未曾满足过你的心愿呐！」
凄声，终究颤抖。而他，却是幽幽道——
「若我当年不曾，是否，后来一切的悲剧都不会继续呢。」
「一直回望过去，你就找不到将来——人生简单，简单的有过去，有将来。我们想要好好活，既不能遗忘过去，也不能放逐未来。青龙，你能够想着她，那是你的福分。可是如果光想着她，就只会让那样的执迷混淆你将来的路。你还有你要抵达的地方。所以，那些事情……」她说的隐晦，却终究还是如雷贯耳，震痛心扉。
「我明白。也不会去执着。」青龙黯然一叹，又只沉吟。「翩廻……我知道她从来都不是属于我的。何况，我已经答应了要选择放弃。只是，我没有想到
，我曾经蔑然俯瞰的苍茫海域，竟和现在平视的时候完全异样。是我失落了曾经，还是如今的我，已经离天堂太远？」
他是那样无助。而她，终究还要承担化作他最后的支柱。「所谓天堂，只会留给它的信徒。你既不信天堂，天堂又怎会容纳你的身影。青龙，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找寻到独属于你的世界。不论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相信你，会让那里，变成你唯一的天堂境界。」她稍许凝神，随即便只微然侧身，似看向了身后的某个地方。「你该感应到了。他们回来了。」
「嗯。」青龙俯身一叹，将那心头萦绕的记忆暂时抛却脑后。
只是，棠梨站了起来，缓身靠近，幽幽：「那么幽烬，就让他活过来吧。」
「幽烬……」
「若不想让他纠缠于你，复活幽烬，倒是个不得已的办法。幽烬，他会好好地保护你——即使只是一场唇枪舌战，也足够了。」那样的卑劣之人，能够利用的，或许就只有这样的地方了吧！总之，很快，就要他离开！
只是，那一侧的青龙却是突然问起，「那么，之后呢？之后的幽烬，又会怎样。」
「由他去吧。」虽然有些惊讶，但棠梨还是只轻然低声，没有表现出来。「他向来都不是你身边最有力的利器，所以……」
「你的意思是说，我要将他推送出去？」
她不曾想，他的表现，竟是有些不舍——那样的蠢货，他值得你来保住他的性命吗！一直以来，他拖累的你还不够吗！
「他死的时候我们没有救过他。只要迷殇愿意挑拨，他就一定会有所动摇。到时候，若你表现得更过偏袒我，那我想，他迟早会甘愿地离开。」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必要！
「他是个不错的猎手。只不是脑子笨了一点……」
可是，棠梨终究不太耐烦，似冷然地打断了他。「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站在你身边。也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你去守护的！」她沉寂的眼眸，那阴寒的清光，仿佛凌厉在他的心头一般，狠狠划过。
「那好。我去复活他。」青龙犹疑了一阵，终究不免微微侧身，走到了一边，再度聚起那往日救赎幽烬的青色法阵：幽烬，幽烬……
——为了自己的梦想，无论是曾经的谁，都只能够被选择抛弃吗？若是将来自己有幸脱离天之束缚，那么，那时候的自己，失去了他们所有，又再失去了你的存在，那我，会否孤独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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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嚯嚯——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幽烬已然苏醒。虽然不曾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但是好歹，如今他都没有太过在意这个问题——至少，自己还是站在青龙这边。可是没过多久，那样两个离别的人就已然身至海边，一边悄然落沓，一边还只阴沉冷笑。
「迷殇，蓝斯。看来，你胜算不错。」如今棠梨的笑意倒也不再拘束，反似郑重恭喜一般看向了那一道浑身冷寂的墨色幽影：迷殇。这一次出去，或许当真壮大了他体内那幻雪一族的邪念之血！这个人，果真是个可怕的对手，是青龙一直都想要毁灭的妖物魔障！
「托你的福。我要做的事情都已经达成了。那么接下来，应该就有时机去对付那些人了吧！」迷殇淫邪地笑着，丝毫无惧，反倒是更加邪魅诱惑，令人心叹：幻雪一族……没想到，我放纵了你的性命，却将你变成了如今可怕的阴邪魔物！你，会是我一路上，最难对付的敌人吧！
「那是自然。」棠梨报之一笑，彻底揽过了青龙和他对峙的责任。「就是不知道，得胜归来的阿修罗，你会要选择对付谁呢？今时今日，四灵之中，其二封禁于北俱芦洲，其二则依旧留存在天上灵溪神殿。不过后二者，很快就该要离开那个地方，前来于世。到那时，你的对手就会来到你的面前。只是不知道，那时候，阿修罗又要如何选择呢？」
「不知道你们会选谁呢。」出人意料，迷殇却是将问题完好无缺地抛了回来。
如此，棠梨不免笑着答复，轻然：「谁不都一样么。对我们而言，就不会存在能够活下来的猎物。」
「是呢。猎物——」迷殇饶有兴致地俯首琢磨两分，似久久方才抬起头，淫邪的目光注视着她，嘴唇抽动的笑意洋溢起无尽的邪欲。「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将最困难的，留给我吧。」
「那么，他是——」棠梨静然地等待着。她知道他要选择谁：幻雪一族的封禁已经破开。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帮助他们找回幻雪城的圣印，然后让他们的灵魂予以彻底摆脱封禁，得到救赎！所以，你的答案是……
迷殇傲然地昂起头，冷厉的清光冰寒地投掷出去，阴沉地压迫在青龙眉心之间，冷然地轻启朱唇：「凤凰。我要的猎物，便是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