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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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多少年前的孤寂岁月了？
明明很想彻底地摆脱那样的宿命，明明都早已离开那高上云端的天穹宫殿，可是为什么到最后自己还是难以彻底地诀别于那样的世界？
「天女，烛阳……」凄声，惨语，亦只恨恨。
任由着悲凉席卷她的心海，任由着惊起的思绪一点点被人偷走，化成青暝也已然知晓的秘密——而她，赤蜂，却是不禁只笨拙地沉浸在自己的往事翩翩之中，漠然似在回首，却又只似在无可奈何地放弃挣扎一般——
为什么烛阳之睛要分化出四个不同的人？为什么那样炙热的力量非要分割不可？你们，一个个风度翩翩地从金色的烛阳里落入凡尘，可是，你们又可曾在意过，就在你们不曾顾盼的背后，你们那脚下孤寂的阴影之中却还残留了我的存在？
我们，其实本是一家人——破劫，溯源，轻飏，炽燃——我们，真的就曾是一家人。可是，你们那一双双孤傲的眼睛里所看到的，永远都是跪伏在你们脚下那一双双惊恐而敬畏战栗的眼神——你们可曾在意，就在你们一个个从那烛阳之中分化出来的时候，那只盘古之灵烛阳之睛的黑瞳中心还残留着属于我的寂寞身影？
我是『罗睺』。
所有后来的人都会知道，罗睺，就是日曜的对星。可是，你们又会知道吗？不会。你们是谁，你们从来都不会将这样的影子看在心上。是啊，你们是烛阳四神，你们才是分割了被赐予烛阳的力量的四个人——而我，浑身没有丝毫的光亮，又怎么可能会是你们之中的一个呢？
可是，你们还知道吗？除却了这一点，我就是你们所有人维系平衡统一的中心点：你们四个人一人一个方向。只是，在你们团聚且彼此后背贴合的正中心里，那一道道耀眼炫目的光芒底下却还残留了一道夹缝：而在黑色且狭窄的夹缝里就苟延残喘着我的性命和悲凉的生息。
「为什么你们看不见我？」
「为什么我天生就应该成为你们视而不见的阴影？」
「你们都是神祇，都可以自由地翱翔于沧海之上，云端之巅。」
「可是你们可曾想过，就在你们的脚下，那一片苍茫大地你们所无法探照进去的黑暗之中还沉寂着我落寞孤寂的身影！」
「我是应该感谢你们没有发现我，还是说，我应该庆幸自己从来都不曾追随着你们一起来到这千疮百孔的世界？」
「如果没有碧婕夫人，或许我永远都只是那样一个悲哀顾影自怜的人，永远都只会和同样来历的计都站在一起，看着她也是那般的寂寞而惆怅，落满一地的泪花和凄绝的哀伤——所以，明知道会被利用，明知道是用来在这样的时刻里禁锢你们用的，可是我们两个无家可归的女人还是点着头答应了跟随她一起离开——我们也不想。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永远都不曾想过要成为你们的敌人！我只是想离开！」
「可是，事与愿违，走到今天的这一步我也无可奈何。」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还要哭吗？破劫，溯源，轻飏，炽燃……」
「因为，你们……居然从来都不曾知道过有我的存在！——你们听！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世上存在着你们『烛阳四神』。可是他们之中有谁会知道其实还有我这样一个『罗睺』的存在呢？我是谁！我为什么要活着，一个人，落寞孤寂无人问津的活着？」
「不。我不要，我不愿意！你们不知道我，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你们是谁？你们永远都只会高高在上傲然地昂起头颅遥看天际，你们又怎么可能会俯首去怜惜地看一眼倒在你们脚下那一道孤寂而落魄需要你们施舍垂怜的阴影？不，你们才不会呢！」
「你们知道吗？我是为你们而生，我是伴随着你们的分化才诞生于世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却从来都不会知道有我的存在？」
「我想离开，我想要去沉睡，我更想一生一世都不曾来过这浮华喧嚣的肮脏世界——」
「所以，你现在是要带我走吗？烛阳……」
赤蜂的元神静谧地微笑着。奶白的世界里，那一道金光熠熠的太阳其实应该只是青暝才对。可是现在，于她看来，那就是往昔里蕴藏了一切力量的烛阳之睛，那就是将那一切烛阳之力蕴藏，集结又予以分化的地方——家。那是她的家，尽管从来都不可能被人看在眼底，不会叫人发觉她的存在，但，那就是她的家，一辈子都不会让人经历风霜雨雪的家——「带我回去，好么，烛阳？」
她微然地笑着，张开胸怀，迎向那渐渐逼近而来的金色阳光，整个人都只灿烂地闪烁起绯红的光。
「不！」一声惊叫，金色的光芒里却是猛地颤起一阵悲声！而也只在那巫山云雾之
间，那一道浑身都只艳红的女子此刻却竟是仓惶地斩断了自己和那赤蜂女子之间的苦涩牵连，慌忙地往后退去一步，却竟是迅疾就只黯淡了浑身所有的光华，重新化成那一道青碧的天女模样。
「你到底……」她的声音却是颤栗，充满了史无前例的恐惧和不安。
「怎么？」一声苦叹，对面，那赤蜂的女子终是也只不免悲怆地落回到那冷寂的山石之间，一边只席地而坐，一边却是略带讽刺地嘲笑道，「你也会怕吗？怕同归于尽？怕彻底灰飞烟灭？呵，可真是讽刺呢！在苦情恨海的时候，我原本就以为自己要和这个混账东西一起湮灭。等到他好不容易向我透露青眠的时候，我终于还是感激涕零地笑了一声。可是没想到，在这里，我竟然还是要用这『同归于尽』的笨方法偷得余生。」或者说，即便是我心载着这般的念想来找个人一起共赴黄泉，却也终究还是不可能的么？
「为什么！」青暝始终都不敢相信，只战战兢兢地看着身前那一道似熟悉却又分外陌生的绯衣女子，凄声，「为什么，你竟会有那样大的本事——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刚刚明明马上就可以将你彻底毁灭了，可是为什么竟然会……」
「呵，看来，即便是你曾经在溯源和破劫的身边待过，可你却仍旧是不了解烛阳四神的秘密啊！」一声苦笑，黯淡着神色看将过来。仿佛是在宣告着自己的胜利，可又何尝不是苦涩地自嘲笑起呢？——你知道吗？我差一点，就可以回家了！差一点，就只一点点而已……
「那，你会知道吗？」青暝怎么能够相信！可，若是不信，那方才的一幕——但只稍稍一作回想，她就忍不禁不寒而栗！那个女人，她什么都不怕，她是诚心地想要抱着自己一同死去，灰飞烟灭，而无所顾忌——可，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甘愿舍弃自己性命的人呢？难道，是因为碧婕夫人么？是因为她，所以你才想要……『死士』。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但是这一次，却真的撼动了这天女的心扉。
「知道一些吧。那，你知道吗？」赤蜂却是一边打坐着调养生息，一边还只微微然瞟了那男子一眼，示意，低声，「他，就是炽燃。」
「什么？」青暝却是一怔，惶惶不敢置信。「此话当真？」可是，那对面的人却是郑重颔首，尽管稍显狐媚的脸上还藏着些许冷凝而嘲讽的笑意，但是，无疑的，她的颔首就是『肯定』的意思。所以……「他怎么会……」她难以置信。
「我知道你难以相信。我可以老实告诉你——」赤蜂抬起了眼眸，凝神地看向她，却又仿佛深渊一般直拉扯着人悲怆地跌落进去，难以转圜。「是碧婕夫人。」
「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他是烛阳之一，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力量！所以，要想达成那个目标，她就必须要让他活着，而且，一直都还活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她说的却是那般的轻巧，仿佛一点儿都不曾在意。可是，对面，云烟之间——
「可他，不是冥王轻飏的儿子么？」青暝终是只惊恐地喊了出来。但是，下一瞬，她的心就猛然地颤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寒意肆意地侵袭了她悲怆的心扉：是的，冥王知道，他一定知道这个男人就是他往昔里的弟弟，是炽燃！可是，如果他知道，如果他明知道那个人就是他的弟弟，并且化成了他的子嗣，那也就是说，那个铜铃夫人，那个时候我所见到的铜铃夫人，她其实就是……
「你很聪明。」赤蜂不免微笑，似有夸赞——她，也早已看穿。「如果是旁人，只怕没有人会愿意做那样的事情。但是冥王他就会——虽然人称冥王，但其实他很善良的——是呢，他是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他极力地护卫着所有死去的亡灵，让他们都可以在自己的死灵之城中安以生息。可是，即便如此，他却终究还是注定陨落——冥王，他不该有这样的结局的。」
「所以，冥王大人他现在……」青暝也只微微然湿润了眼眸。「我记得，他是被青鸟……」
「他还活着。」赤蜂声音轻缓，差一点却就叫那对面的女子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不过，他活得却并不好。三魂七魄，散了大半，最后的一缕残魂还被碧婕夫人给封禁在了那一只早已死去的灵猫体内——因为被封禁，所以才可以安生地苟活下来。但是冥王，以他那样温和柔弱的性子，他又能如何抉择呢？那不过只是一场悲哀的旧梦而已。他不会反抗，只会默默地承受，直到自己彻底地失去那样的能力和性命。」
「我，能做什么吗？」终于，女子们开始彼此示好了。
「帮我！」她急切地看过来，声音真挚。「帮我苏醒他，苏醒炽燃，感化炽燃——我相信，只要青眠一直都安生地活着，只要她可以牵绊住他的心，那么，碧婕夫人就不
可能完全利用他来为非作歹！青暝。我不知道你究竟只是效忠于溯源，还是效忠于所有的烛阳之神，但是，我祈求你，帮我。」
「好吧。」她犹疑了稍许片刻，终于还是缓缓俯首叹息着答应了下来——毕竟，不管怎么说，炽燃也都是溯源的弟弟，是自己往昔里最为尊崇的主人的弟弟！「那，你能告诉我，青灵，她现在在哪里——她到底又想要做些什么？她当初明明已经跟我说好，她要为了破劫而殉葬的！甚至，我明明都看着她跳入了破劫的坟墓，可是她又怎么会……」
「还是因为破劫。」赤蜂的心终于阴冷地笑了一下：青暝，掉入了圈套！不管怎么说，那些彼此纠缠着互相隐瞒阴谋的人群之中，只要她们越乱，那么自己也就一定可以找准那样的时机借以回归自己阔别已久的家乡！「你知道的。当年破劫就是为了要挣脱命运之星盘的束缚，所以才会刻意地占卜星相，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将那般的预言公诸于世。可是，他失败了。而失败的结果也就是：青灵，即将要指引着他的转世之身再一次试图挣脱命运之星盘的束缚！所以，她才会掩人耳目，化身成为天女青迎，一边避入天帝的琅嬛居所，窃探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边，也给了破劫一个重生寻找秘密和壮大自己力量的时间——你知道吗？他曾经，就是那冥王身边的右将军！」
「右将军？！那不是……」青暝怔怔地看着他，不敢置信！但，若是真的，那么……一瞬间，她终是忆起了冥王和那右将军名为『青龙』的人之间的友好关系——所以，那个时候，冥王也都知道？
「是啊。就是他。青灵一边躲着寻找秘密和可行的挣脱星盘束缚之法，一边也只让他经受各样的磨难，直到最后孤身一人，留下一个可以让她轻而易举靠近并施展才华的机会——相信我！青灵，她有这个本事。而且，她已经开始这么做了！可是，你要明白，在这世上，根本就不会存在那样的办法。充其量，也只是让人再一次走向注定覆灭的道路而已！」
「所以，你想让要我阻止她？」
「也不能这么说。」赤蜂却是俯首，轻吟，「我只是觉得，将来有一天，如果青灵真的带着他走到了那一步，那到时候她一定会选择灰飞烟灭——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将她储存起来的破劫力量和残魂重新交还于他，让他可以重生！等到那个时候，你一定要找到他，第一时间里找到他，决不能让他走上那样覆灭的道路！」
「为什么！」赤蜂说的急切，但是不免也只缓缓勾起了那女子眼底的一丝疑虑。「是为了碧婕夫人吗？」
「与她无关。」赤蜂缓缓叹息，「你知道的，我好歹也算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妹妹。妹妹想要帮助哥哥，保全哥哥们的性命，仅此而已。况且，碧婕夫人一直都对他们虎视眈眈，而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找个可以信赖的人去转告他们，小心，小心，再小心——我还不能完全地背弃碧婕夫人，至少，现在这个时候还不可以。」她说的情真意切，让人当真难以怀疑和拒绝。
「那好吧。我答应你。」
「那，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青暝不免错愕：赤蜂的眼神，终是有一点怪异的样子？
「你知道，溯源在哪里吗？」这一次，赤蜂没有犹疑。但，也正因为如此，自然也就没有让人看见任何异样的神色。
「……」只是，那青暝还是怅然一怔，眼底清明的火焰很快就黯淡安息了下去。「我不知道。尽管我也很想知道，但是没有办法。我找不到，也看不出来——她会在哪里呢？那样善良而慈悲的一个人。我真的难以想象！一夜之间，溯源大人突然就那样子烟消云散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所以，连你也不知道吗？」
赤蜂摇了摇头，叹息。「不知道。或者，是真的无人知道吧——碧婕夫人获得了云翔的琉璃玉镜。可是，在那一面镜子里却也一直都找不到她的痕迹。所以碧婕夫人也没有办法——但是，如果我们可以先于她找到溯源，那么说不定也就可以避开碧婕夫人的阴谋算计！」
「阴谋……」青暝终是一声感叹，悲怆，一边也只缓缓上前，将那女子轻轻搀起。「罢了，我们还是一起先进去吧。你记住，不管你今天究竟是为了你自己，为了炽燃，还是为了你的碧婕夫人，我可以答应你，让青眠相助于你——可是，究竟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还有他的造化了。」她冷漠地瞟了那昏沉地上的男人一眼，却是眼神清冷地让人惊悸，狐疑：烛阳四神，明明都是一家亲人，可是他们彼此的女婢仆人却终是谁都不会将这般的男人看在眼底，放在心上，予以尊崇：「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个恶人么，炽燃？」
那是多少年前的孤寂岁月了？
明明很想彻底地摆脱那样的宿命，明明都早已离开那高上云端的天穹宫殿，可是为什么到最后自己还是难以彻底地诀别于那样的世界？
「天女，烛阳……」凄声，惨语，亦只恨恨。
任由着悲凉席卷她的心海，任由着惊起的思绪一点点被人偷走，化成青暝也已然知晓的秘密——而她，赤蜂，却是不禁只笨拙地沉浸在自己的往事翩翩之中，漠然似在回首，却又只似在无可奈何地放弃挣扎一般——
为什么烛阳之睛要分化出四个不同的人？为什么那样炙热的力量非要分割不可？你们，一个个风度翩翩地从金色的烛阳里落入凡尘，可是，你们又可曾在意过，就在你们不曾顾盼的背后，你们那脚下孤寂的阴影之中却还残留了我的存在？
我们，其实本是一家人——破劫，溯源，轻飏，炽燃——我们，真的就曾是一家人。可是，你们那一双双孤傲的眼睛里所看到的，永远都是跪伏在你们脚下那一双双惊恐而敬畏战栗的眼神——你们可曾在意，就在你们一个个从那烛阳之中分化出来的时候，那只盘古之灵烛阳之睛的黑瞳中心还残留着属于我的寂寞身影？
我是『罗睺』。
所有后来的人都会知道，罗睺，就是日曜的对星。可是，你们又会知道吗？不会。你们是谁，你们从来都不会将这样的影子看在心上。是啊，你们是烛阳四神，你们才是分割了被赐予烛阳的力量的四个人——而我，浑身没有丝毫的光亮，又怎么可能会是你们之中的一个呢？
可是，你们还知道吗？除却了这一点，我就是你们所有人维系平衡统一的中心点：你们四个人一人一个方向。只是，在你们团聚且彼此后背贴合的正中心里，那一道道耀眼炫目的光芒底下却还残留了一道夹缝：而在黑色且狭窄的夹缝里就苟延残喘着我的性命和悲凉的生息。
「为什么你们看不见我？」
「为什么我天生就应该成为你们视而不见的阴影？」
「你们都是神祇，都可以自由地翱翔于沧海之上，云端之巅。」
「可是你们可曾想过，就在你们的脚下，那一片苍茫大地你们所无法探照进去的黑暗之中还沉寂着我落寞孤寂的身影！」
「我是应该感谢你们没有发现我，还是说，我应该庆幸自己从来都不曾追随着你们一起来到这千疮百孔的世界？」
「如果没有碧婕夫人，或许我永远都只是那样一个悲哀顾影自怜的人，永远都只会和同样来历的计都站在一起，看着她也是那般的寂寞而惆怅，落满一地的泪花和凄绝的哀伤——所以，明知道会被利用，明知道是用来在这样的时刻里禁锢你们用的，可是我们两个无家可归的女人还是点着头答应了跟随她一起离开——我们也不想。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永远都不曾想过要成为你们的敌人！我只是想离开！」
「可是，事与愿违，走到今天的这一步我也无可奈何。」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还要哭吗？破劫，溯源，轻飏，炽燃……」
「因为，你们……居然从来都不曾知道过有我的存在！——你们听！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世上存在着你们『烛阳四神』。可是他们之中有谁会知道其实还有我这样一个『罗睺』的存在呢？我是谁！我为什么要活着，一个人，落寞孤寂无人问津的活着？」
「不。我不要，我不愿意！你们不知道我，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你们是谁？你们永远都只会高高在上傲然地昂起头颅遥看天际，你们又怎么可能会俯首去怜惜地看一眼倒在你们脚下那一道孤寂而落魄需要你们施舍垂怜的阴影？不，你们才不会呢！」
「你们知道吗？我是为你们而生，我是伴随着你们的分化才诞生于世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却从来都不会知道有我的存在？」
「我想离开，我想要去沉睡，我更想一生一世都不曾来过这浮华喧嚣的肮脏世界——」
「所以，你现在是要带我走吗？烛阳……」
赤蜂的元神静谧地微笑着。奶白的世界里，那一道金光熠熠的太阳其实应该只是青暝才对。可是现在，于她看来，那就是往昔里蕴藏了一切力量的烛阳之睛，那就是将那一切烛阳之力蕴藏，集结又予以分化的地方——家。那是她的家，尽管从来都不可能被人看在眼底，不会叫人发觉她的存在，但，那就是她的家，一辈子都不会让人经历风霜雨雪的家——「带我回去，好么，烛阳？」
她微然地笑着，张开胸怀，迎向那渐渐逼近而来的金色阳光，整个人都只灿烂地闪烁起绯红的光。
「不！」一声惊叫，金色的光芒里却是猛地颤起一阵悲声！而也只在那巫山云雾之
间，那一道浑身都只艳红的女子此刻却竟是仓惶地斩断了自己和那赤蜂女子之间的苦涩牵连，慌忙地往后退去一步，却竟是迅疾就只黯淡了浑身所有的光华，重新化成那一道青碧的天女模样。
「你到底……」她的声音却是颤栗，充满了史无前例的恐惧和不安。
「怎么？」一声苦叹，对面，那赤蜂的女子终是也只不免悲怆地落回到那冷寂的山石之间，一边只席地而坐，一边却是略带讽刺地嘲笑道，「你也会怕吗？怕同归于尽？怕彻底灰飞烟灭？呵，可真是讽刺呢！在苦情恨海的时候，我原本就以为自己要和这个混账东西一起湮灭。等到他好不容易向我透露青眠的时候，我终于还是感激涕零地笑了一声。可是没想到，在这里，我竟然还是要用这『同归于尽』的笨方法偷得余生。」或者说，即便是我心载着这般的念想来找个人一起共赴黄泉，却也终究还是不可能的么？
「为什么！」青暝始终都不敢相信，只战战兢兢地看着身前那一道似熟悉却又分外陌生的绯衣女子，凄声，「为什么，你竟会有那样大的本事——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刚刚明明马上就可以将你彻底毁灭了，可是为什么竟然会……」
「呵，看来，即便是你曾经在溯源和破劫的身边待过，可你却仍旧是不了解烛阳四神的秘密啊！」一声苦笑，黯淡着神色看将过来。仿佛是在宣告着自己的胜利，可又何尝不是苦涩地自嘲笑起呢？——你知道吗？我差一点，就可以回家了！差一点，就只一点点而已……
「那，你会知道吗？」青暝怎么能够相信！可，若是不信，那方才的一幕——但只稍稍一作回想，她就忍不禁不寒而栗！那个女人，她什么都不怕，她是诚心地想要抱着自己一同死去，灰飞烟灭，而无所顾忌——可，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甘愿舍弃自己性命的人呢？难道，是因为碧婕夫人么？是因为她，所以你才想要……『死士』。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但是这一次，却真的撼动了这天女的心扉。
「知道一些吧。那，你知道吗？」赤蜂却是一边打坐着调养生息，一边还只微微然瞟了那男子一眼，示意，低声，「他，就是炽燃。」
「什么？」青暝却是一怔，惶惶不敢置信。「此话当真？」可是，那对面的人却是郑重颔首，尽管稍显狐媚的脸上还藏着些许冷凝而嘲讽的笑意，但是，无疑的，她的颔首就是『肯定』的意思。所以……「他怎么会……」她难以置信。
「我知道你难以相信。我可以老实告诉你——」赤蜂抬起了眼眸，凝神地看向她，却又仿佛深渊一般直拉扯着人悲怆地跌落进去，难以转圜。「是碧婕夫人。」
「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他是烛阳之一，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力量！所以，要想达成那个目标，她就必须要让他活着，而且，一直都还活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她说的却是那般的轻巧，仿佛一点儿都不曾在意。可是，对面，云烟之间——
「可他，不是冥王轻飏的儿子么？」青暝终是只惊恐地喊了出来。但是，下一瞬，她的心就猛然地颤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寒意肆意地侵袭了她悲怆的心扉：是的，冥王知道，他一定知道这个男人就是他往昔里的弟弟，是炽燃！可是，如果他知道，如果他明知道那个人就是他的弟弟，并且化成了他的子嗣，那也就是说，那个铜铃夫人，那个时候我所见到的铜铃夫人，她其实就是……
「你很聪明。」赤蜂不免微笑，似有夸赞——她，也早已看穿。「如果是旁人，只怕没有人会愿意做那样的事情。但是冥王他就会——虽然人称冥王，但其实他很善良的——是呢，他是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他极力地护卫着所有死去的亡灵，让他们都可以在自己的死灵之城中安以生息。可是，即便如此，他却终究还是注定陨落——冥王，他不该有这样的结局的。」
「所以，冥王大人他现在……」青暝也只微微然湿润了眼眸。「我记得，他是被青鸟……」
「他还活着。」赤蜂声音轻缓，差一点却就叫那对面的女子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不过，他活得却并不好。三魂七魄，散了大半，最后的一缕残魂还被碧婕夫人给封禁在了那一只早已死去的灵猫体内——因为被封禁，所以才可以安生地苟活下来。但是冥王，以他那样温和柔弱的性子，他又能如何抉择呢？那不过只是一场悲哀的旧梦而已。他不会反抗，只会默默地承受，直到自己彻底地失去那样的能力和性命。」
「我，能做什么吗？」终于，女子们开始彼此示好了。
「帮我！」她急切地看过来，声音真挚。「帮我苏醒他，苏醒炽燃，感化炽燃——我相信，只要青眠一直都安生地活着，只要她可以牵绊住他的心，那么，碧婕夫人就不
可能完全利用他来为非作歹！青暝。我不知道你究竟只是效忠于溯源，还是效忠于所有的烛阳之神，但是，我祈求你，帮我。」
「好吧。」她犹疑了稍许片刻，终于还是缓缓俯首叹息着答应了下来——毕竟，不管怎么说，炽燃也都是溯源的弟弟，是自己往昔里最为尊崇的主人的弟弟！「那，你能告诉我，青灵，她现在在哪里——她到底又想要做些什么？她当初明明已经跟我说好，她要为了破劫而殉葬的！甚至，我明明都看着她跳入了破劫的坟墓，可是她又怎么会……」
「还是因为破劫。」赤蜂的心终于阴冷地笑了一下：青暝，掉入了圈套！不管怎么说，那些彼此纠缠着互相隐瞒阴谋的人群之中，只要她们越乱，那么自己也就一定可以找准那样的时机借以回归自己阔别已久的家乡！「你知道的。当年破劫就是为了要挣脱命运之星盘的束缚，所以才会刻意地占卜星相，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将那般的预言公诸于世。可是，他失败了。而失败的结果也就是：青灵，即将要指引着他的转世之身再一次试图挣脱命运之星盘的束缚！所以，她才会掩人耳目，化身成为天女青迎，一边避入天帝的琅嬛居所，窃探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边，也给了破劫一个重生寻找秘密和壮大自己力量的时间——你知道吗？他曾经，就是那冥王身边的右将军！」
「右将军？！那不是……」青暝怔怔地看着他，不敢置信！但，若是真的，那么……一瞬间，她终是忆起了冥王和那右将军名为『青龙』的人之间的友好关系——所以，那个时候，冥王也都知道？
「是啊。就是他。青灵一边躲着寻找秘密和可行的挣脱星盘束缚之法，一边也只让他经受各样的磨难，直到最后孤身一人，留下一个可以让她轻而易举靠近并施展才华的机会——相信我！青灵，她有这个本事。而且，她已经开始这么做了！可是，你要明白，在这世上，根本就不会存在那样的办法。充其量，也只是让人再一次走向注定覆灭的道路而已！」
「所以，你想让要我阻止她？」
「也不能这么说。」赤蜂却是俯首，轻吟，「我只是觉得，将来有一天，如果青灵真的带着他走到了那一步，那到时候她一定会选择灰飞烟灭——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将她储存起来的破劫力量和残魂重新交还于他，让他可以重生！等到那个时候，你一定要找到他，第一时间里找到他，决不能让他走上那样覆灭的道路！」
「为什么！」赤蜂说的急切，但是不免也只缓缓勾起了那女子眼底的一丝疑虑。「是为了碧婕夫人吗？」
「与她无关。」赤蜂缓缓叹息，「你知道的，我好歹也算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妹妹。妹妹想要帮助哥哥，保全哥哥们的性命，仅此而已。况且，碧婕夫人一直都对他们虎视眈眈，而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找个可以信赖的人去转告他们，小心，小心，再小心——我还不能完全地背弃碧婕夫人，至少，现在这个时候还不可以。」她说的情真意切，让人当真难以怀疑和拒绝。
「那好吧。我答应你。」
「那，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青暝不免错愕：赤蜂的眼神，终是有一点怪异的样子？
「你知道，溯源在哪里吗？」这一次，赤蜂没有犹疑。但，也正因为如此，自然也就没有让人看见任何异样的神色。
「……」只是，那青暝还是怅然一怔，眼底清明的火焰很快就黯淡安息了下去。「我不知道。尽管我也很想知道，但是没有办法。我找不到，也看不出来——她会在哪里呢？那样善良而慈悲的一个人。我真的难以想象！一夜之间，溯源大人突然就那样子烟消云散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所以，连你也不知道吗？」
赤蜂摇了摇头，叹息。「不知道。或者，是真的无人知道吧——碧婕夫人获得了云翔的琉璃玉镜。可是，在那一面镜子里却也一直都找不到她的痕迹。所以碧婕夫人也没有办法——但是，如果我们可以先于她找到溯源，那么说不定也就可以避开碧婕夫人的阴谋算计！」
「阴谋……」青暝终是一声感叹，悲怆，一边也只缓缓上前，将那女子轻轻搀起。「罢了，我们还是一起先进去吧。你记住，不管你今天究竟是为了你自己，为了炽燃，还是为了你的碧婕夫人，我可以答应你，让青眠相助于你——可是，究竟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还有他的造化了。」她冷漠地瞟了那昏沉地上的男人一眼，却是眼神清冷地让人惊悸，狐疑：烛阳四神，明明都是一家亲人，可是他们彼此的女婢仆人却终是谁都不会将这般的男人看在眼底，放在心上，予以尊崇：「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个恶人么，炽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