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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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语尽诉,然后,那绯衣血红的女子便只高昂起她那精致而傲慢的下巴,冷寂转身,只居高临下得意地看了杨焰一眼,旋即便只摇着头扭动着妙曼的身姿婀娜而去,丝毫不作等待,也绝不与那好不容易才回归大本营的二人相诉半句。——如此,当真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喂!你这个只晓得仰仗夫人耀武扬威嚣张跋扈的女人!别以为回到了这里,我们就会怕你这个只能靠着夫人趾高气昂的贱人!我告诉你,你休想!”然而,尽管这身后的声音宛如雷鸣,惊颤耳侧,可那袭绯衣的女子却只顾自向前,既不理会如今杨焰的喝骂,也不去理睬她那身后尚还不曾尾随而去的木青衫,青衣及他们二人肩上的人了。

    ——但是,如她那样的女子,又如何会不知道自己是胜券在握的呢?就凭一个杨焰,一只蟾蜍?呵——他能有什么能耐!

    果然,荧惑自己却是半点都不以为意地只翩然而去,而在那杨焰岁正二人身后的一袭青衫却终是轻缓地抬起脚步,低声借步:“抱歉。那么,我们就不再打搅二位了。青衣——”木青衫但只郑重地牵紧了身侧人的手掌,低声允诺,“我们如今一同前去。不管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亦不管那里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我木青衫,一定会和你,还有你的姐姐,以及我肩上的这位少年一起分担,决不食言!”

    “嗯。”依着这般郑重的言语,那早前就已经心神涣散了的青衣如今却也终是在她那双冷然无光的眼里缓缓地聚起了些许生气,虽然依旧浅薄,但是至少比之前那样的悲哀要好很多了。

    不过,虽然只是这样的一句低声浅语出口,然而他们二人身前的杨焰却是只不禁心头一颤,颇为惊悸——他无法理解!青衣,那个曾经高高在上,比起如今的荧惑,乃至于碧婕夫人都还要更加傲慢骄纵的女子,她怎么如今就能够如此心安地贴在这个凡世俗人的身侧,任由着他牵起她的玉臂,依偎在他的身旁,由着他推开自己这个旧人,郑重地往前而去,一同去承担那样很有可能会出现的人间惨剧!他,到底对三宫主做了什么!

    “三宫主,三宫主……”不敢相信,却也终是无可奈何。

    “喂。”眼见着木青衫就这样安宁地牵着青衣的手臂缓缓跟随着荧惑远去的身影徐徐而去,岁正却是不禁有些犹疑地看了看这个一直以来相伴于自己却也终是一直陪着他勾心斗角着的水曜星使:杨焰的瞳孔之间,却竟是破天荒地凝上了一道分明的白色云翳——那,那是泪么?然而,更让他惊奇的,却是这水曜星使居然对自己的这声呼唤无动于衷——天哪!要是在以前,他一定已经和自己要么吵嘴要么就已经打斗起来了吧!难道,难道……

    “哈!”岁正却是突然间领悟到了什么地只倒吸入一口凉气,神经过敏地颤动起了嘴角的肌肉,有些不敢置信地却又暗藏讽刺地笑了起来:“杨焰,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吧?”然后,他便机警地想到了先前自己差一点伤及木青衫的时刻杨焰那些异常的举止。然后,他的神经就突然抽动了起来,暗暗冷笑,自以为掌握到了事实的真相。

    “杨焰!你放心——如今的你,却也都有了把柄在我手上!我说呢,难怪计生那样一个妖媚的女人都还无法满足你的欲望。原来,你是个有断袖之癖的人啦!哈哈,我可爱的癞蛤蟆,如今,可就是你应该被我耍得团团转的时候了吧——”

    心语碎碎,岁正心下却是只不禁一阵得意。然,还不待得他冷笑完毕,身体之间的某一处地方却竟是只猛然一颤,而在那心口的地方却是意外地轰响起来,狂跳不止——身体!身体怎么突然间……

    “呜——”心绪幽幽然,却终是已经跟不上身体崩溃的速度了,如今,那附身于桃花妖女计生的木曜星使岁正终是只一阵嘴角抽搐,整张脸都只沉浸在一种扭曲而哀伤的惨淡之中——才方只察觉到心跳的异常加速,那个少年一般模样的木曜星使却是只不禁一阵苦闷,整个人也便只在那短瞬之间陷落于凄迷苍凉之间,意识瞬间灰暗,眼皮随即瘫软下来,径直覆盖起他那一双略带着些许棕黄色的眸子。

    意识涣散,视野迷离。然,那最后一个落入他眼底渗入他心头的光晕,却是某个人微然地颤声冷笑。然后,他便只陷入了无声的沉寂之中,再也听不见、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整个人也彻底地废了。

    “岁正。”收敛起了自己一时感伤的泪渍,杨焰却只冷漠地看着,唇角之间也只牵拉起一道意味深藏的笑靥。然后,岁正那瘫软下去的身子便只安然地倒在了水曜星使的怀里。可是,那杨焰却是只妖异地冷声一笑,轻然地在那妖女模样的岁正鼻梁之上轻轻刮了一下,叹息:“岁正。都这么多年了。

    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今天终究还是有机会彻底地盘算清楚了吧!说到底,终究还是我要胜算一筹吧!那么,现在我就去请夫人将你的力量彻底地剥离出来吧——”

    心头微微一颤。尽管心底已经有了新的木曜星使的候选人,然而,在他那心下只稍稍念及方才那个牵拉住三宫主翛然远去的人的姿态,他的心头就只不禁涌起来一阵无明业火,暗恨不已,却是只将他身前的妖女身体愤愤地握在手心,用力地似要捏成粉末。

    “若不是看在宫主的份上,你根本就绝对不可能成为木曜星使的人选!总之,若是我知道你有朝一日背叛了宫主,那我一定会摘下你的头颅——就如同我今天能在这里除掉岁正的脑袋一样!”声声冷颤。谁,又能听得到他如今这般挣扎在憎恨与敬爱之间的可怜身躯和灵魂所发出来的悲声哭唤呢?——那些人,早已匆匆作别,不在他的身旁。

    ◇

    步履轻缓,身侧的人但只无声尾随。而牵着青衣缓缓而行的木青衫却也终是完全地将此一地的景致尽皆收纳眼底,却是只不禁地心中惊呼,不敢相信——

    “这里,当真还能够算得上是人间之境么?”天地辽阔!自从他迈过那最后的一道结界封印之后,他就站在了一片广袤而宁静的奇幻大地之上——

    幽蓝而清新的光芒轻缓地摇曳于空,透亮泛光的绿色萤火都只在整片大地之间兀自飞舞。芳草萋萋,漫天花舞,柳絮飘扬,荷花凝香,秋菊绽放,冬梅乱舞——“这,这真的……难道,这本该分散在一年四季开放的花朵们,却竟可以在这个地方同时绽放所有吗?”

    ——然,那亲眼所见,又如何能够造假?更何况,这一方大地,在自己还不曾步入那封印结界之前,他却是在宽阔的海天之间半点大地或者岛屿的迹象都不曾看到的啊!那么,如此说来,这里就是一处靠着仙术维持着的幻想之境?

    怀疑着,不能置信。木青衫只不禁微微然放开了青衣的手臂,一边却是轻然俯身,伸手探向了那眼前落地却开得正盛娇艳欲滴的鲜红牡丹。“这样的秋分时节,竟然还会有如此娇艳的牡丹花儿?”

    轻声一句,俯手轻触。那男子的心底却也终是悠悠然浮现出了往昔春华谷雨时节牡丹花会上的一番邂逅群芳的美丽景致。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只是如今,再度见到这般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儿,他这身边的人,他那心底的人,却也终究再也不是那样一道轻盈顾盼体态娇弱的梦清凝了。——那个女子,那张女子清澈的笑脸,即便是完整地浮现在了他的心底,可那又能怎样呢?

    往事已矣。如今,在他的心里,他所要去极力寻找的人,也就只有青瑶,也就只有他这身旁需要先行安顿好的青衣了吧!然而,青瑶,青瑶……那个女子,那个如山间云雾一般虚无缥缈的人,她会不会也曾怜惜过这般娇媚的红色牡丹?若没有,那她又会挚爱何花呢?

    心绪翩然荡漾,却只一瞬之间便轻然眉目,撇去了那般的浮想联翩。然后,他的手指便轻然地触向了那一朵娇艳的花儿——“好美的花……”

    然,还不待得他的这一声夸赞之言完全说出,那绿油油密集的叶片底下却是只幽幽然扑腾起一道娇小柔美的蝴蝶姬来——素白的蝶衣之上,精致地嵌上了几朵绚烂的紫色圆晕,振动的双翅中心,却是一道如人一般模样的蝶身。虽然娇小,而她却是一边微然地冲他一笑,一边但只翩然飞舞,萦绕于空,久久不去,也丝毫不曾畏惧。

    “这,这是……”木青衫不禁错愕地目瞪口呆。这样蝴蝶不是蝴蝶,人又不是人的东西,会是什么?双翅轻盈颤动,分明就是蝴蝶的蝶翼没错啊!但是,在那蝶翼之间的,怎么好像是个清晰的人影?“天哪!该不会,是个花中精灵吧?”

    ——曾经,他也曾游历三界。但是,却终不曾见过这样的蝴蝶姬,更不曾见过如此地一般的神迹之象。一声错愕,正在惶惶之间,却是只听着他那身后幽声而起——

    “快跟上去吧!夫人可正在前面的画桂西楼里等着你们呢。”回头相看,却是只见着那花海之间突然便只幻化出来了一道如同那荧惑一般绯衣鲜红的女子——是赤蜂妖女。

    然后,待得和木青衫相视一笑,微微礼拜之后,她便只微笑着轻声提醒道,清音悦耳:“可太再耽误时间了。若是官人您当真想要在此地继续赏花,那还是等先行回复过夫人,将您所带回来的仙姬先行交托于我家夫人再到这里来好好地观赏吧。要是耽误了病人的病情,那麻烦可就大了。请——”女子只微微侧身,伸手指引方向。

    “抱,抱歉了。”窘迫着脸色,回头看了看那呆若木

    鸡的青衣及附在她背上的可怜姐姐,木青衫便只俯身抱拳道歉,一边也只转过身牵紧了青衣的手,直顺着她所遥指的方向缓缓徐徐进去。——前方,却是一道突起高入云端的山峰。而在那山峰顶上,似乎依稀还可见着一道安然矗立的红墙绿瓦。而在那山峰之前,却也是肃然矗立着一棵散放着荧荧绿光的参天巨木。而在那巨木的左侧,便是沿着山峰绵延直上的石阶路板。远远一眼看去,怕是也有个千级的台阶吧。“若是再晚了,那可能当真就大事不妙了吧!”

    如此,木青衫终是更加心切地直往前去,再也不敢相作停留半步——人命关天。如此良辰美景,就当它们都只是些虚假的想要来诱惑自己的幻象吧!既然是幻象,那就是假的,不真实不存在的!——如此心中一念,男子的步伐之间却是更加地沉稳而轻快起来。

    “可惜了。”然,只待得木青衫远远地走过一段路之后,那翩若惊鸿的赤衣女子却只微微皱眉,幽叹一声,眉宇之间似沾染了一层浓厚的担忧和无奈同情之色。

    “姐姐,怎么?难道,他竟是会有些什么不测的事情发生吗?”身侧,只缓缓飘扬起方才那尾娇小羸弱的蝴蝶姬,却是也只轻声一叹,颇有些同情地遥看向那远远而去的青衫幽影。

    “也算不上是不测吧。可是,如果他当真要找回他曾经心爱的青瑶,那他肯定要与那个人为敌的。可是,那样的一个人,他又怎么会纵容一个俗世凡人去阻止他的苏醒呢?唉,可惜……都是为了重见自己的心爱之人,却仍旧是不可避免地彼此争战啊!”女子却是稍显无奈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罢了。我还是先去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吧。蓂苡——”

    “姐姐,什么事情?”蝴蝶姬轻快地飞舞到了她的眼前,却竟然还不足她的鼻梁大小。

    “你在这里替我看着。绝对,不能再让人靠近这朵花了。知道吗。”言辞严肃。女子却是也只微微俯首,郑重凝望向了那朵开得正艳的牡丹花——然而,在她的眼底,却仿佛竟是直接地掠过了那朵牡丹花一般。——而在那朵娇艳的红花之下,那层层叠叠的绿叶之间,究竟又还隐藏着怎样重要而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么?

    “我知道了,姐姐。”蓂苡也不多言便只轻然颔首。继而地,却是低声唤道,“姐姐——”

    “怎么?还有事?”赤蜂却是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姐姐您……”犹疑再三,蓂苡终还是忍不住脱口出来,“您现在,就是要去看望那个人么?夫人,夫人她……她当真是要将那个人从囚牢里放出来么?”声音却是惊颤,难安。

    “你们,都那么厌恶他的吗?”女子又只神色凄迷地轻看了她一眼。然,还不待得那蝴蝶姬有所作答,她却是自嘲一声幽幽笑起,颇有些狼狈之色。“呵——是啊,就连我自己都很厌恶他呢。又何谈饱受他欺凌的你们呢?”

    赤蜂不禁还是感伤地叹了口长气。尽管有些不情愿,然而她却也终是只能够依照着夫人的言辞办事而已。即使再无可奈何,即使再同情那些羸弱无助的蝴蝶姬们,她却也终究还是得依着夫人之言前去探望那个人,不敢违逆。

    “好了。你们也别太担心了。蓂苡——”她轻然一笑,冲着那弱小的蝴蝶姬温柔地看了一眼,淡然道,“赤蜂姐姐既然有办法把他给抓起来,那姐姐就断不会允许他再那样子欺凌你们了——更何况,夫人也是这么打算的了。所以,你们这些姐妹们就放宽心好了。别怕。”

    “姐姐,当真!”蓂苡却是一阵惊喜点亮了她细小的眼角,惊声欢愉。

    “嗯。”赤蜂但只郑重颔首,而那小小的蝴蝶姬却也只不禁更加开心地展露笑颜,翻飞而去,似要将这个天大的喜讯昭告天下所有的蝴蝶姬们!可是,就这般远去的蓂苡她却终不曾注意到,就在赤蜂这般颔首的动作之后,她的面上却只不禁染上了一层凄凉的神色光华,有些为难地轻叹了一声——

    是啊。要该怎么办呢?要怎么样,才能让那个暴戾成性杀人如麻的日曜星使彻底地放弃那样的罪恶之心呢?她摇了摇头,生怕自己辜负了众人的期待和夫人的托付。——那样的一个日曜星使,或者说烛阳四神之一的炽烈,她该如何劝说才能够让他成为夫人身边真正得力的助手呢?

    “难道,非要叫我再和他打一场吗?嗨……”稍感无力。可是那赤衣绯红的女子却也终是昂起了头,坚决了内心沉稳地向前一步,遥看向了那南方看似平坦的大地:那里,其实安置着苦情恨海里的困兽阵。而如今,在那里面,除却那些被幽居至今的狰狞魔物,却也终是又多添了一个令人头疼的日曜星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