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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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炭火呼呼地烧着,火炕上架了一个壶子,里面暖着热酒。几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围坐在火炕边上,一边喝酒一边吃牛肉。他们都是远行的江湖客,在山里的茅店歇脚。老掌柜实诚,送他们一壶酒暖身,虽然腊酒浑浊,酒味薄得像水,但也胜过没有。

    “老兄,《伽蓝点鬼簿》出续册了,你看了没有?”一个男人道。

    “自然是看了的。这回不仅添了最近声名鹊起的无名鬼,还列举二十七把伽蓝名刀,这第一把就是紧那罗的秋水。”另一个胖点的男人说道。

    “要我说,刹那才该放在第一把才对。”起头的人道,“他上月端了黑山老鬼的老巢,一步杀一人,十步血成河。听说黑山上的血沿着黑水河一直往下流,山下的百姓去洗衣服,抱回来一瞧,全他娘的被染红了!”

    “那你怎么不说横波?横波不管是之前的迦楼罗,还是现在的无名鬼,都是伽蓝一等一的刺客。昨儿个不是传来消息,无名鬼又宰了一个倒霉鬼吗?”

    “无名鬼算什么?他要是不把照夜带在身边,他还能这么厉害?”男人不屑地剔牙,说着又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听说这个照夜是个不世出的尤物,我有个兄弟有幸惊鸿一瞥,哎呀呀,那姿色,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真不知道照夜为什么要跟着无名鬼。上回有人说,照夜原本是唐家十七的未婚妻,被无名鬼抢了去,还胁迫唐十七当他的走狗。”

    男人咂舌,“可不是。要我是唐十七,我就提着刀宰了无名鬼,谁他娘的敢往骑老子脖颈子上拉屎!?”

    角落里有个裹着毛毯的男人,原本缩在地上睡觉,被喝酒的江湖客吵醒。江湖客们谈论得正欢,争相宣布要是有幸和照夜一夜春风,便是被无名鬼一刀砍了也甘愿。

    男人细声开口:“其实照夜不是美人。”

    他声音不大,可所有人都听见了,齐齐扭过头来看他。有的江湖客端着酒杯大喇喇地坐在他边上,“怎的,你见到过?”

    男人点头。

    “不可能!我兄弟不会骗我,他说照夜那眉毛,那眼睛,那樱桃小嘴儿,跟狐狸精似的,见了就让人丢魂!”之前那个江湖客梗着脖子大喊。

    “可是……”男人发起抖来,颤声道,“可是照夜根本就没有眉毛,没有眼睛,更没有嘴巴!”

    话音刚落,茅店的破门忽然被什么大力推开,白晃晃的亮光照进来,所有人都被照得睁不开眼。

    逆光站着一个苗条的少女,看不见脸庞,只能瞧见曼妙的身影。她双手垂在身侧,广袖遮住了手臂。

    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响在她的背后:

    “七叶伽蓝无名鬼,送阁下往生极乐。”

    少女忽然动了,双臂横在胸前,所有人都看见,那双手臂并非手臂,而是流淌着凛冽寒光的森森长刀!下一刻,他们也看见了少女的脸庞,没有眉毛,没有眼睛,更没有嘴巴,那是一张素瓷的面具,只有两个黑黝黝的眼洞。

    弧光一闪,少女飞身而入。先前那个裹着毛毯的男人尖叫起来:“照夜!”

    所有人都吓呆了,慌忙拾起刀,躲进茅店的角落。老掌柜护着老伴躲进曲尺柜台,鹌鹑一般发着抖。

    男人慌忙躲闪,从怀里拔出长刀,旋身砍在照夜的肩膀上,照夜避也不避,挺身接下那致命的一刀。

    铮——

    意想之中的鲜血没有溅出,却只有铁器相击的清脆铮响,长刀磕在照夜的肩膀上,居然崩坏了一个口子!男人的瞳孔蓦然紧缩。

    照夜没有表情,黑洞洞的眼眶朝着男人的方向,瓷白的脸上暗光流淌。她右手举起,众人看见她手臂位置上的三尺长刃狠狠劈下。男人侧身避让,却没有来得及,被砍断一只手臂,血如泉涌。

    “啊!!”男人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右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动弹了几下。

    照夜没有再动,默然站在原地,低着头。

    茅店里走进一个高挑的男人,深色皮肤,右眼上方一条细细的刀疤,那是一个孤狼一般犷悍的男人,眼神里有洗不净的凶狠和冷厉。

    江湖客们屏住呼吸,有胆大的人探出一点头,偷偷地看。

    无名鬼。

    “姓高的,还想死哪儿去?”夏侯潋拣了一把交椅坐下,翘着二郎腿撑着下巴看那个地上发抖的男人,“你还真他娘的会逃,从杭州跑到山旮旯里来,害的老子追在你屁股后面,腿差点没跑断。”

    “放过我!大爷,放过我!”男人抓夏侯潋的靴子,印上五个血红的指印,“求求你!我有钱,我有很多钱,都给你,放了我吧!”

    夏侯潋恶劣地笑起来,“你可以给我钱,让我去杀了那个买你命的人。但是你的人头已经被买下了,断没有让你留着的道理。”

    “好!好!”男人挣扎着坐起来,“我给你钱,你帮我,帮我去杀了那个买我命的人!”

    男人将左手探进怀里,一道金属的寒光蓦然划过夏侯潋的眼睛,像锋利的刀子割在眼皮,夏侯潋悚然一惊,立即撤身后退,黑色的短箭擦着他的手臂刺入身后的门柱。夏侯潋看了一眼那支箭,扭过头,眼中狠戾一闪而过。

    男人站起身,捂着断臂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很快被夏侯潋追上。夏侯潋拎着他的衣领,把他的脸朝下按在土炕上的炭火上,茅店里充斥了男子凄厉的尖叫。火烤肉的味道顿时弥漫了整间茅店,江湖客们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夏侯潋腾开右手,冲照夜的方向张开手掌,然后狠狠握拳。

    眼睛利的江湖客看到,阳光下,夏侯潋的十指上缠着细细的丝线,连接着照夜的四肢。那丝线细得几乎看不清,隐匿在空气中,只有偶尔阳光直射之时才显露出一闪一闪的银光。

    众人忽然明白了,所谓的“照夜”根本不是人,而是夏侯潋的机关傀儡。

    丝线在空气中抖动,像蝴蝶振翅。照夜举起刀臂,一刀斩下!男人的头颅与身体利落地分开,脖颈上是整齐的切口,像锯子锯开的木桩。男人脚乱蹬了几下,再也没有了声息。

    夏侯潋把头颅放进蛇皮袋,挂在照夜的脖子上。

    “造孽啊!”老掌柜从柜台底下爬出来,望着男人的无头尸体哭,“造孽啊,冤冤相报何时了!年轻人,你何必夺人性命,滥杀无辜!”

    夏侯潋踏出门槛的脚步顿住,微微回过头来,冰冷的目光落在老掌柜的身上。

    “老人家,倒是很会说风凉话。”夏侯潋咬着牙齿恶狠狠地说道,“要是你妻子被杀,女儿被强,看看你还不会不会说出‘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话来。”

    老掌柜愣在原地,气急败坏地骂夏侯潋,什么“断子绝孙”、“千刀万剐”,夏侯潋充耳不闻,带着照夜上马,绝尘而去。

    山峦起伏,晚霞铺满了天空,像整个天穹都在燃烧。天火一直蔓延到人间,不远处的山坡开着灿烂的杜鹃花,一路摧枯拉朽地烧到山下。夏侯潋骑着马在山中穿行,远远望去,像在无垠火海中奔跑。

    夏侯潋已经二十一岁,和伽蓝里其他的刺客一样,在刀山火海中摸爬滚打,成就了今日的无名鬼。持厌说得对,他着实不是练刀的好材料。他在柳州的别庄练了将近一年,杀了几十个惊刀山庄门徒,柳归藏满天下地找他,夏侯潋的名字在柳州城可以止小儿夜啼。可是他依然没有显著的进益。在持厌的手下,他撑死了也只能过七招。

    而柳归藏的声名愈发如日中天。他买通伽蓝刺客,替他刺杀了北派宗师,此后惊刀山庄一家独大,俨然是江湖首座,武林至尊。他开始广收门徒,在四处设立分舵,主持所谓的公道,各家各派有恩怨皆到惊刀山庄斡旋。更甚者,他四处抓捕江湖黑道,押上诛恶台,邀请天下同盟共观斩首。

    所有的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四年前斩杀迦楼罗的基础上。

    夏侯潋却依旧是阴影里见不得光的虫鼠,只能用阴冷的目光窥视高高在上的柳归藏。

    夏侯潋只能选择另辟蹊径。

    他想起唐岚的千机。唐岚出身唐门,他真正擅长的并非刀术,而是机关术。他掘了唐岚的墓,在唐岚的棺材里找到了他的机关笔记《天工谱》。里面记载了唐门机关术,还有伽蓝失传已久的牵机丝。

    原来唐岚叛出唐门,投奔伽蓝,只是想要复原牵机丝。可惜他并没有成功,在伽蓝的生活虽然给了他很大的助益,他找到了冶炼牵机丝的办法,也翻到了千丝百网阵的阵谱,还记录了牵丝傀儡技。可是最关键的东西他没有找到——牵机丝的冶炼材料。他只画了一张矿石的纹理图,没有留下矿石的名字。没有材料,就没有牵机丝,一切都是枉然。

    为了修习机关术,夏侯潋救了在被押往诛恶台路上的唐十七,他因为同时周旋于数个女人之间吃软饭被抓,其中有三个女人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可他抵死不认。夏侯潋扮成唐十七的模样前往唐门,抄录唐门的机关图谱,由唐十七和书情在外面接应,一点一点地把唐门典籍带出了唐门。虽然最后被发现,所幸努力没有白费,他找到了替代原有矿石的冶炼材料。

    然而,夏侯潋的牵机丝却远远不如记载中的牵机丝,正牌的牵机丝可以削金断铁,而夏侯潋的牵机丝只能切豆腐。不过,它虽然不能杀人,却也能完成牵丝傀儡技,操控傀儡杀人。

    于是夏侯潋和唐十七合作锻造出了这个绝世的杀器——照夜。

    四年了,夏侯潋早已按捺不住。他想,或许他是时候前往柳州了。

    城镇渐渐多了起来,夏侯潋给照夜戴上风帽。

    太阳刚落山,夏侯潋到了金陵晚香楼。仆役认出夏侯潋的马,赶上前帮夏侯潋把照夜抱下来。

    “潋哥儿,您回来了!这次的赏金送到哪儿?是存在钱庄里,还是送回伽蓝?”

    “存在钱庄。”夏侯潋把马鞭扔给他。

    “好嘞,”仆役弓着腰笑,“哥儿这次留多久?今晚可热闹呢,有个雏儿叫柳梢儿的要开*,她可是香奴妈妈亲自调教的,吹拉弹唱样样都会,诗词歌赋个个精通,您要不梳笼了她?您若是要,只管开口,妈妈肯定不敢怠慢您。”

    “不要。”夏侯潋想都没想便一口拒绝,踅身挑起帘子进了楼,腻腻甜甜的脂粉香味儿扑面而来。大红的八角灯笼五步一个,薄红的光泽在姑娘的脸上、肌肤上妆成醉人的媚意。四处都是男人女人的笑声,大堂中男男女女叠股而坐,推杯换盏,唇齿相交。

    有姑娘认出夏侯潋,甜笑着靠过来,夏侯潋拧起眉,侧身让开。他皱眉的时候有种孤冷的味道,姑娘见了心里怕怕的,都不敢再往他身上靠了。

    “真不要?这姑娘小的见过,顶顶的好颜色,香奴妈妈年轻的时候都比不过呢。哥儿大了,是该有女人伺候着了,知冷知热的,好过一个人孤零零的不是?您放心,您不在的时候没人敢动她,只伺候您一个人。要是您什么时候厌烦了,再卖了也行。”

    夏侯潋不耐烦地说:“说了不要。我哥他们呢?”

    仆役呐呐地说:“在二楼呢,他们也是来看柳梢姑娘今晚亮相的。”

    “行了,你滚吧。”夏侯潋转身朝后院走,穿过满楼挂着的红绡帘幕和成双结对的男男女女,避开想要靠他身上的女人,绕过池水和影壁,再走过穿堂,到后院寻到自己的屋子,一脚迈进去,关上门。

    腰腹上的疼痛后知后觉一般铺天盖地地袭来,像火在灼烧。那是在杭州刺杀姓高的的时候不慎落下的伤,没来得及好好处理就去追人了。夏侯潋脱下衣衫,露出身上斧凿刀刻般的肌肉,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剑伤、刀伤、棍伤、箭伤比比皆是,简直没有一寸的好肉。

    腰上晕晕地红了一条线,像宣纸上晕染的墨水。夏侯潋咬紧牙关,把假皮撕下来,撕裂伤疤的疼痛差点让他昏过去。

    那个时候时间太紧,他用假皮黏上就走,只想着止住血就好,现在可遭罪了。他上好药,缠好绷带,已是满头大汗。随便擦了擦身子,穿上衣服,推开门,月亮上了中天。夏侯潋拎了一壶酒到河边上吹冷风,曲阑干玲珑如画,河中心的小艇里传来琴声。

    “喂,老大,你怎么在这儿一个人喝酒呢?你们楼里雏妓亮相,你不去看看?”唐十七笑嘻嘻地凑过来。

    唐十七是个圆脸的男人,看着十七八岁的模样,其实和夏侯潋差不多大。他模样讨人喜欢,嘴巴又甜,少女妇人都爱和他玩儿。这小子本事不大,从唐门溜出来,花光了盘缠,就靠吃软饭为生。一下吃得太过猛,没有兜住,栽在柳归藏手里。幸好夏侯潋当时路过,才捡回来一命。从此金盆洗手,只混迹勾栏瓦舍。

    “看个屁,无聊。”夏侯潋抿了一口酒,晚风料峭,吹得他浑身泛起凉意。

    “我说你们两兄弟,铁了心要把自己活成和尚。你哥那傻蛋也就罢了,你该不会每天晚上都对着照夜自渎吧?”

    夏侯潋斜了他一眼,转过眼去看漆黑的河水。

    远处的画舫忽然喧闹起来,夏侯潋望过去,竟看见十几个伽蓝暗桩从河中窜出来,像水鬼似的扑向画舫,但惊变陡生,更多男人从船舷下站起来,挥刀把暗桩劈回水下。

    “伽蓝刺杀的是什么人?”夏侯潋问。

    唐十七耸肩,“诸事莫问,杀人无禁。你是伽蓝的刺客都不知道,更别说我了。”

    夏侯潋又看了几眼,太远了瞧不清,只能看见整艘画舫都沸腾起来。

    不知刺杀的是江湖人还是朝廷的人。

    夏侯潋忍不住想起沈玦来,那个小子比他出息多了,现在已经是东厂的督主,太监里说一不二的大拿,只等哪天把魏德拽下来,自己坐那第一把交椅了。

    若他有沈玦的智识,或者有持厌的刀术,也不至于捱到现在还杀不了柳归藏。

    说到底,他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唐十七,我打算下个月去刺杀柳归藏。”夏侯潋忽然说。

    唐十七一愣。

    夏侯潋拍拍唐十七的肩膀,“到时候你做我的鞘。”

    “你不等复原了牵机丝再去?”

    “不等了,有照夜足够。”

    “你要是死里头了,我可不救你。”

    “不救就不救。”夏侯潋挑起帘子,进了屋。

    唐十七看着他的背影,那个以凶狠毒辣闻名的刺客,明明走在灯火通明的销金窝里,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透着几分萧索和落寞。

    二楼雅座,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扒着阑干往下看,身上穿着竹绸对襟上衣,腰间挎了一个银笛子。年轻人看见夏侯潋,喊了声:“师哥!”

    夏侯潋点点头算是应了。

    持厌坐在杌子上,手里拿着孔明锁摆弄。这个家伙永远玩不腻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黑面佛上收藏了好几个大风筝,下了山来手上不是红花绳就是九连环,揣手里就能玩一整天。

    书情是秋师父收的关门弟子,将来要继承秋姓,改叫秋情。原本秋叶想让夏侯潋改姓,夏侯潋死活不肯,他只好再收个徒弟,毕竟秋家香火不能断。书情性子温和,和秋叶很像。乍一看不像个杀人如麻的刺客,倒像一个寒窗苦读的秀才。唐十七一直管他叫秀才,他倒也当得起,因常手抄一本《诗经》闷头看,肚子里藏的墨水比夏侯潋他们多多了。

    书情一脸兴奋,“师哥你瞧,柳梢姑娘美不美?”

    夏侯潋随便瞥了眼,大堂中间坐着一个穿着月白襦裙的姑娘,低眉顺目,文文静静的模样。整个晚香楼的男人都沸腾了,吹口哨的吹口哨,扔红绡的扔红绡。只有夏侯潋和持厌无动于衷。

    “嚯,长得真他娘的好看!”唐十七伸着脖子往下看。

    “没见识。”夏侯潋不屑。

    就这模样,还比不上沈玦一根手指头呢。

    “她刚刚要人写簪花词笺,押十一尤的韵,写得好才让人梳笼呢。”书情道。

    “你写了?”夏侯潋问。

    书情猛点头。

    没见过女人的青瓜蛋子。夏侯潋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鼓励。

    底下鸨儿开始念词了,夏侯潋心思不在这儿,只听了一耳朵“江东烟雨几时休,栏外青山,廊下白头”,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鸨儿捏着手里的笺子,笑得满脸褶子,面朝向夏侯潋这边儿的雅座,唐十七激动地摇着书情,书情也捧着心肝儿一脸紧张。鸨儿咳了声,掐着尖细的嗓子喊道:“恭喜夏侯潋,夏侯大爷!才得芳心,今夜洞房!”

    夏侯潋差点没从椅子上栽下去。

    书情小声说道:“师哥,我署的是你的名儿。”

    “你有病吗!?”夏侯潋怒目而视。

    “人家给你拉皮条还不高兴?白捡一姑娘!”唐十七哈哈大笑。

    书情有些着急,嗫喏道:“我的名字太娘了。”

    “老大的名字就不娘吗?潋,潋滟红唇丁香舌,哎哟!”

    “滚你丫的蛋!”夏侯潋拿茶盏扔唐十七。

    唐十七偏头躲过,问书情:“你干嘛不用我的名儿?”

    夏侯潋冷笑:“你的名字听起来像个打劫的瘪三。”

    书情默默地点头。

    唐瘪三:“……”

    照夜:夏侯潋的人形大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