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小说网 > 十四年猎诡人(全五册) > 第六十五章《第二册》(25)

第六十五章《第二册》(25)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墨客小说网 www.mks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冥婚

    那道人转过身来看到我的时候,表情也是非常惊讶,他也问了和我几乎是一样的话。他也半晌才回过神来问我,怎么会是你在这里?我说我还想问你呢,你不好好跟你师父学习跑到这里来瞎胡闹什么。

    这个人是我几年前在株洲拜会一个道家前辈的时候,这位前辈两男一女三个徒弟中的大师兄。那晚我们喝酒的时候,他喝醉了,他虽然也算是师出名门,但是酒品实在不好,喝完发酒疯说胡话,搞得我特别不爽他,于是那晚我揍了他一顿,顺便也成了个朋友。谈不上是不打不相识,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挨揍。后来也觉得这小子除了酒品差点别的也没什么不妥的,而且他虽然拜的是个名师,自己研习的东西却是非常杂乱,除了本宗的道法以外,他还参研塔罗牌和巫术,偶尔连我最不愿提及的门派也要去掺上那么几脚,杂而不精,枉费了他师父的教导。

    他是河北唐山人,比我大几岁,出师后就回了老家结婚生子,没有正当职业,依靠偶尔给这样的家庭做法事维生,所以说到做生意,他肯定就不是我的对手了,因此才会发生他主动给别人推荐冥婚的事情。

    他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你来干什么。我告诉他我是因为受到逝者表妹的委托才来看看的,以前也没接触过冥婚,担心出什么乱子,就来瞧瞧。说到这里他就开始放松表情地笑了,想来他是觉得我此行并不是来跟他抢业务的。说实话我觉得我完全犯不着,我干嘛要来跟你抢业务呀,咱俩的手艺谁好谁差,先前那个聚会邀请我没邀请你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他有点得意洋洋地说,冥婚这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刚回来的时候他还不懂什么是冥婚,是在山西那边跟当地的法师学的,后来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生财路数,反正都死了,倒不如死个成双成对,不留孤坟,福泽后人。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我还是对这样有名无实的婚配觉得难以接受。我问他你是怎么去找到这些死掉的人的,他说不一定是真的能次次都找到异性的尸体,如果找不到可以请人去说阴媒,例如有人成年后未婚死了,他希望能够配一段冥婚,但是根据他的八字又暂时没办法找到合适的人,那么就可以找已经入土的人,只要条件适合,烧了符咒下去也是能够配对成功的,事后只需要在双方各自的坟边修建一座刻了对方名字的空坟就好。不过这种就没那么容易福泽到后人了,最好是两个真人真的合葬在一起。我问他你这次找到真人了吗?他得意地说,不瞒你说,这次我还真找到了,从石家庄那边找来的,八字和这次的大表哥极合,那个女人才20岁,死因是车祸,家里人大手笔,花了很多钱来给自己的女儿修复尸体,好在身体虽然有些残破但是脸还是完整的,下午就会运到,你到时候看了就知道也是个美女了,要不是死了我真想要她的电话呢,哈哈哈哈。

    看着他笑,厌恶之感横生,真想再揍他一顿。虽然他的说法让我觉得变态和无法认同,但是如果摆正态度来说,他其实也算是在做好事。既然是双方的家庭都各自要求的,而且也说了八字符合,我本来此行也不是来抓鬼带路的,也就打算先看看,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那就到时候再说好了。

    随后我又跟他聊了不少,因为他们三个师兄妹他的年纪最大,出师算是最早,除了那些杂乱学习的东西不精以外,自己本家的道法还是研习得比较扎实的,有他在这里,乱也不至于乱到哪儿去。

    到了下午接近6点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他告诉我,大表哥的老婆来了。原本葬礼现场,是应该严肃悲恸的,而这般喜气洋洋的锣鼓,倒是像极了以往在电视里看到的迎亲队伍,不同的是,没有了轿子,轿夫们抬着的,只是一口蒙上了大红布的棺材。我仔细看了看这支特殊的迎亲队,媒婆一只手扶着棺材,开心地笑着,抬轿子的四个轿夫清一色的穿着黑色的丝绸长衫,戴的帽子都是地主帽,跟堂屋里的大表哥戴的一样。女孩的父母一前一后的走在四个轿夫的前面,走在前面的是父亲,手里端着女孩的遗像,却奇怪的搭了一层红丝绸。母亲跟在父亲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根粉红色的手绢,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布鞋,队伍的最后面就是乐队,吹吹打打的,还抬着一些箱子,八成那也是“嫁妆”。如果不是因为父母的表情还有一种难掩的悲伤和那口棺材,我在路上遇到这么一只队伍,还真会以为是哪家人嫁女儿。

    我看了看照片上的女孩,是长得标标致致的,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死了的确是非常可惜的。我那个道家朋友迎上前去,做了个停下的手势,然后上前跪在女孩父母脚前磕头,接着站起身,围着棺材转了几圈,然后伸出手扶住女孩母亲拿着手绢的那只手,开始缓慢走进宅院里,锣鼓声再一次响起。院子里天井中的那些茶桌已经撤去,空空荡荡的,道士吩咐轿夫们把棺材在天井里放下,与堂屋里表哥的棺材对齐。然后他就走到堂屋里面,坐在大表哥的父母身边。媒婆这时候扶着女孩母亲,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大表哥父母身边,然后行礼敬茶。完事后,道士就付了钱给媒婆等人,让他们自行离去。

    他告诉我,冥婚仪式要晚上12点才举行。两人的八字在子时道数接近,方为大吉。用他的话说,期间的这几个小时,就让他们彼此熟悉下对方。我问他,刚刚他迎接队伍的时候那些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看我这么不可一世的人都肯向他发问,有些骄傲。他告诉我说,一开始队伍到了院子外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出去,是在堂屋里做法请大表哥上身,用他的肉体和大表哥的灵魂相合,让大表哥自己出来迎接。他也坦言,这其实是在走过场,大表哥不会上身到他的身上,但是大表哥是看得到这一切的。于是他走出来,围着棺材转,是在按礼节,检查路上是不是颠簸之类的,他说他们当地的习俗就是这样,古时候新娘子上门,夫家人总是要先检查下轿子有没有破损,从而来判断路途遥不遥远或是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绿林好汉一类的,害怕娶进门的是被贼人玷污过的。他告诉我,女孩的父亲走在最前面,是在给女孩子当“眼睛”,红布是因为结婚怎么说也是喜事。而她的母亲拿红手绢穿红布鞋,是在代替她的“身体”,要懂得认路,所以她妈妈才一步一步地走。而进屋以后他又一次扮演大表哥,而媒婆带着女孩妈妈上前敬茶,也都是各自代替自己的孩子来完成一些旧俗礼仪罢了。女方带来的那几口箱子里,都是给女儿的嫁妆。里面全都装的是纸做的元宝钱纸,金砖银锭什么的。他告诉我,这些也都是走走过场,真正让这两个死人的灵魂重叠,还得等到夜里子时,那才是他显露真本事的时候。

    随后他跟我讲了很多关于他出师后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他说他当初学艺的时候是一种偶然,虽然跟着师父一起干了多年,但是始终还是觉得自己不算是这块料,所以回到河北老家以后,原本打算靠着先前的那些年跟着师父一起跑单子积攒的钱,在农村修个房子,娶个老婆,然后安分守己的当个农民过完一生算了。但是他发觉自己的收入和支出完全不成正比的时候,他才算开始重操旧业。我问他是不是宣布过退行,他笑笑告诉我,那倒是没有,不过那所有关于玄门道法一类的物件,带回家后就一直锁在床底下的箱子里,没有拿出来了。我有点不懂,我问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学习,却怎么不靠这个维生呢,虽然不一定真的能赚到多少钱,但是好歹比你那时候入不敷出强得多了吧,你今后孩子还要上学念书,说不定还要送到国外去念书,再怎么说钱也是很重要的。他叹了口气告诉我,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他说自己之所以一开始没打算要重操旧业,是因为那些年跟着师父的时候,对生死已经渐渐开始没有了感悟,而剩下了麻木。也就是在看到生离死别的时候几乎都没有了动容的感觉,他觉得这是这么些年来,自己不愿失去,却偏偏失去的宝贵情感。他还说他并不责怪师父的教导,怪只怪他自己,不是个聪明和情感丰富的人,没有办法很贴切地替委托人设身处地的着想,在人情和金钱方面,他还是觉得金钱更重要。于是直到家里已经开始快没钱的时候,他才打开箱子,重操旧业。

    听完他的诉说,我真不知道我是应该同情他还是鄙视他。他说得没错,在很大部分的情况下,世人对我们这种职业的人的看法,跟路边的丧葬一条龙或是太平间的敛尸工是一样的,一方面我们的确也是在拿钱办事,有劳有得,另一方面,我们见过比任何人都多的生死离别,甚至见过各种各样怪异的死法与奇特的尸体,我们也是普通人,在第一次第二次,或许是会因为恐惧而害怕好几天,到了第三次第四次,也许就会因为生命的消逝而感到落寞和悲伤,但久而久之,我们的情感经历了无数的千锤百炼,变得坚强,变得固执,甚至变得铁石心肠。我很想反驳他,因为我就不一样,或许是天生是个感性大于理性的人,我在面对生死的时候,总是很刻意的要求自己带着那么一丝不舍,而每次给灵魂送行的时候,我也都会在心里告诉它们,朝着明亮的地方去,哪里有光就有幸福。我直到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刻都还在会因为生命的消亡而感伤,真不知道我是在感叹世间百态,还是在感叹命运无常。本来我们一直都信奉强调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是很多情况下我们见到的都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也曾经非常矛盾,我不明白我到底该做个专门开脱死人的神棍,还是该做个惩恶扬善的侠士。到最后我才明白,我其实什么也做不到。死人了找到我,那是它注定会找到我,我也注定要伸出手来帮忙,坏人们遇到我,我也往往会略微地报复,以告慰我那尚在苟延残喘的良心。

    悲哀,非常悲哀。至少在他说出这些以后,迫使我联想,继而导致我的悲哀。我突然想起我在以往宽慰死者家属时候常常说的一句话,我说你们要节哀,他至少还坚持了这么长时间,那些因为天灾或者意外死去的人,还没能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丢掉了生命,相比之下,他算是很幸运了。想到这里,一阵悔愧,在一个各种道德和人性都在逐渐丧失的世界,我已经没法区分我到底说这些的时候,究竟是在安慰人,还是在欺骗人。

    当天的晚餐安排得倒是简单,这是应我这个朋友的要求。在仪式前的三个时辰内,所有在场见证的宾客,都是不能喝酒也不能沾荤的,所以这一顿顶多只能算作是充饥,要直到夜里子时的那顿饭上,才能是大鱼大肉。

    晚餐以后,我开始无所事事,于是我抽空给姚姑娘打了个电话,跟她说明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告诉她最后两天好好看书,考完就回沧州,我等她来看看表哥和“表嫂”的坟以后,我也该打道回府了。而且我的驾驶证还在她手里呢。在电话里她得知今晚就要举行冥婚的时候,她说希望我能够替他表哥看仔细,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马上告诉她的妈妈,她妈妈会负责阻拦的,说一切过失由她承担。我很想告诉她你是承担不起的,当人与人的情感遇到旧教礼节,谁都承担不起。

    挂上电话以后,眼看冥婚的时间就要到了,我偷偷取出罗盘在天井里和堂屋的两口棺材附近溜达,试图在盘面上读到点什么。我没有对我这个道家朋友有什么不敬的地方,我只是觉得我既然已经身处其中,尽自己的一点力也是好的,如果没发现什么也就算了,若是有什么不对劲,我还是要告诉我朋友并且自己出手帮忙的。堂屋内,表哥的遗体旁边,一切正常,我能看到他的灵魂还在附近,他似乎已经是暗暗接受了这一切。但是走到那个女孩的棺材前的时候,我发现罗盘给出的信息是,这个女孩似乎是有些不情愿。但是反抗得也不算很强烈,于是我努力思索这到底是为什么,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子里出现,光是想象,我都惊出一身冷汗。

    于是我赶紧到处寻找我那个道家的朋友,找到以后拉着他到僻静无人的地方,我问他,你刚刚说这个女孩是怎么死的?他说车祸啊,怎么了。

    坏了。

    我不想浪费时间来责备他,就直接拉上他冒昧地去找了女孩的父母,我眼看距离仪式开始还剩下不到2个小时了,我必须得抓紧时间,否则要是仪式照这么举行下去,等到明天入了土封了坟,这两家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找到她爸妈后,我开门见山地说,阿姨,有件事必须要你帮忙了。

    我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女孩是车祸死的,表哥是死于肺炎。表哥的死法其实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就是他死之前至少是知道自己即将死去,无非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虽然算不上是寿终正寝,但是他自己也是默默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但是这个女孩不一样,死于车祸,基本上这跟暴毙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是说,她的死法跟表哥是不同的,是死于非命。死于非命的鬼魂常常有不甘的情绪,而这样的情绪会严重影响到他们不肯离开,也就是我常常说的“执念”,而且死后配婚,按我的理解,这个决定至少是没有通过她本人同意的,我甚至没办法确定她是否知道自己已经死亡。我虽然不懂冥婚的规矩,但我知道哪怕两个人八字再怎么合适,如果无法把生前的执念给解开,稍不注意,例如烧错了香,敬错了神,都非常有可能引起她的愤慨,这样一来,不要说什么福泽后人,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连累,就该偷笑了。我暗暗在心里骂道士,居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我让女孩的妈妈跟着我和道士走到后堂,我找来一只碗,问道士要了他们的绳子,把绳子泡在水里,要我说一句她妈妈写一句,将那些开示女孩已经死掉希望她安息平静的话写在道家的符咒上,然后请道士画了符,烧掉化水,然后把红绳取出,把水倒在了女孩的棺材跟前,这方法和带信差不多,也是在出殡前,她妈妈唯一能够跟自己女儿说心里话的机会。接着我冒着得罪家属的风险,请他们打开女孩的棺材,让她妈妈把从碗里拿出来的绳子拴在女儿的小拇指上。

    道家细分了无数个小派别,但是对于会抓鬼的道家来说,红绳的练法尽管跟我们大同小异,但是他们只需要一种绳子就够了,而不是像我们这样区分了辟邪的和缚灵的。因为他们本身是不需要辟什么邪的,而他们的红绳使用方法更为复杂,力量却远超我们的。

    虽说我并不算太能够理解女孩父母答应配场冥婚的决定,但我至少能看到她妈妈在她的小拇指上拴上红绳时,那两行泪水一定是发至内心的真诚。

    直到她妈妈照做了以后,我才告诉我那朋友,这可真是你大意了,你师父看到会骂你的。他也连连擦汗,说幸好是被你想到了,要不然这事完了这钱赚得也不心安。

    很快接近子时,在这之前,我那个道士朋友以及在堂屋里棺材的另一侧摆好了几张椅子,这是用来给双方父母坐的,然后在房梁上拴了绳子,在地上立了两个三角桩似的竹桩,地上还放了几块砖头。我问他这是要干什么啊,他忙来忙去,还没时间搭理我。在子时前大约半个小时的时候,他让除了双方父亲以外的,喊了一些男性的亲戚朋友,包括我在内,一起来帮忙把尸体立起来,准备拜堂了。说实话,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帮忙,倒并不是因为我对尸体有所排斥,我都徒手挖坟取骨的人,难道还害怕尸体吗?说到底,还是我无法克服我这心理的障碍。我去了,但是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这群人里除了道士没人认识我,看我在旁边不帮忙,也没人好意思说我。这我才知道了那些之前看到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他们先把大表哥的尸体从冰棺里面抬出来,然后搬到绳子底下,用绳子从表哥的后脖子贯穿进去,绕着胸口一圈,再又从身后打结,接着穿上衣服,这样一来如果不站到身后去看,是看不到绳子是拴着表哥,让他站立起来的。与其说是站立着,倒是说吊着更合适。接着他们用竹桩固定好表哥的腰部,用转头塞住竹桩,从正面看,表哥就好像是站在面前一样,死人的脖子是僵硬的,不用担心会歪倒,短短的时间里,表哥就站立了起来,还伴随着那诡异的微笑。然后他们又把女孩的尸体抬了进来,用同样的办法让她站立,不同的是女孩因为车祸而身体残缺,有些缝补好的地方看上去始终比较怪异,而且她也没有了那种奇怪的笑容。虽然两个尸体都被弄得面对椅子站好了,但是还没有把他们的眼睛弄开,道士告诉我,眼必须等拜堂的时候再弄开,因为按照习俗,没有拜堂前,冥婚的双方要是看到对方了,是不吉利的。

    保险起见,我再次用罗盘在表哥和女孩的身边走了一次,所幸的是,表哥依旧冷静,女孩的灵魂也安静了下来。

    时辰到了,我和众多人一样,见证这场特殊的婚礼。道士请双方父母入座,并要求现场严禁拍照,然后他在二位“新人”跟前游走念咒,拂尘不断地在两人身上拍打,念咒持续了10多分钟,他请下桃木剑,刺穿一张符咒,沾了白酒后烧掉,然后大喊一声“启目!”大表哥和那个姑娘都睁开了眼,这是我见到的最神奇的一部分,我也会不少咒法,却没有一个能够操控死人的身体。沟通都只能算是勉勉强强,而这种命令其开眼的做法,也确实让我也跟着开了眼。

    睁开双眼后的二人,眼神直勾勾的,加上先前冰棺的作用,两人的脸上都因为冰冻的缘故,有一层薄薄的水分。看上去像是在流汗,但是印着灯光,更像是两个不会动的蜡像,不同的是女孩的双眼大概是因为车祸的关系,有点分散,看上去是两只眼望着不同的方向,加上面无表情,就有点吓人。在场宾客中已经有人因为接受不了而转身走到屋外了,剩下一些心理素质好的且胆大的人还在围观,不管是不是习俗,在我看来在场的大多数人,还是本着一种看稀奇的心理。接着道士从自己背上的布包袱里取出了一种很像是幡的东西,一边摇头晃脑地围着两人的尸体走,嘴里一边唱着,最后又大喊一声,这回喊的什么我就没听清了,反正就是一个字,喊完以后,两具尸体的脑袋开始微微垂下,像是在给坐在椅子上的双方父母行礼,看到这里的时候,又有不少人因为害怕选择了离开。到了最后一个环境夫妻对拜的时候,堂子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夫妻对拜,也是我觉得这门道法神奇的地方,因为在他的念咒之下,两人竟然缓缓靠拢。由于尸体是悬挂着的,即便是有风吹,两人的摇摆方向也应该是一致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两人转身面对且慢慢靠拢,继而碰到头,感到非常害怕和神奇。这一来,冥婚仪式就算是结束了。

    接着两具尸体又缓缓回到最初悬挂时候的样子,面带微笑,眼镜直勾勾地看着远方。双方父母早已哭的要死要活,道士告诉他们,要哭现在就哭个够,你们现在是亲家关系了,以后要相互帮助相互扶持,不要产生什么矛盾,否则你们泉下的儿女也会因此而记挂,也会闹矛盾,这样一来对你们双方都没有好处。接着道士让厨子上菜。于是那一整晚,两具尸体就这么直挺挺的挂着,而我们在外面,面对大鱼大肉,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守灵的最后一夜,只有无止境的丧葬表演,诸多歌曲如《让我再看你一眼》《你快回来》等,这样狗血的安排让我原本对道士产生的些许敬意荡然无存。

    第二天早上,将两具尸体重新放回棺材,由于在空气里暴露了这么长时间,尸体已经有点氧化了。大表哥的表情已经不是在笑,眼角的皮肤和肌肉已然开始因为悬挂的关系而有些下垂,而且松弛。特别是表哥,当他重新回到平躺的姿势的时候,笑容再次诡异重现,而且这次还露出了紫红色的牙龈。

    我实在不愿多看,跟着送葬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将二人的尸体送到屋后已经预先挖好的坑里买下。道士祝福双方父母,在这个时候尽量不要哭,因为你哭的话,他们会认为你们舍不得他们,他们也会舍不得你们。成为新的执念,久久不散,那就不好了。于是当他们安静的并排下葬,填土,石匠们开始麻利地磊坟。

    忙完已是下午,我看事情也完了,姚姑娘要明天才能回来,我总不能守着两座坟过一晚,于是给姚姑娘发了信息,说我还是回去烟台找她算了,她回我信息的时候,我已经拉上已经换好便装的道士,在去往烟台的路上了,她说刚刚在考试,说我既然决定好了就在烟台等着我。

    到烟台后,我们找到姚姑娘,我告诉了她全部事情的过程,但是略过了道士大意的那一段。她也算是理解了家里这次面对伤痛的做法,把驾照还给了我以后,我告诉她我和道士要再去蓬莱呆上几天,问她要不要同去,她说不了,收拾一下第二天就会沧州哥哥的坟前,跟哥哥嫂嫂说说话了。既然她这么说,我们也就辞别了她,到了蓬莱,海鲜大吃特吃,这次就是彻底的散心了,我们不仅时隔多年再次喝醉,还引发了一点海鲜过敏的情况,因为我们都不是海边的人,所以并不知道吃海鲜的时候喝啤酒是会出问题的,直到第二天我俩起床后看到对方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脸,连说话都说不清楚,才吸取教训。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这次是我参加的最离奇的一场“婚礼”,却也让我寻回了一个曾经走失的朋友。至少在这一点上,还是值得欣慰的。虽然我没能看到传说中的海市蜃楼。但如我起初所说,我会记得这份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