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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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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声的那句话让陆雅陷入了沉重的思考,像是哈姆雷特里‘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一个问题’那样不得其解。陆雅静了十几秒从她身上撤走目光,一面拿包往外走一面留下‘我晚上回来’的只言片语。

    然后便是开门关门还有高跟鞋的动静。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余声有些庆幸陆雅没有坚持带她出去,想起昨夜至今发生的种种她无力的垂下肩膀。

    意外就像洪水,一旦决堤便不堪设想。

    余声从床上下来洗了个澡吃了饭坐去阳台,那边有很好的太阳在。门从外头反锁着她出不去,陆雅一做起事儿来不留后路,要不然也不会昨天刚下飞机就直接去了医院。

    一场好好的回国参展被她搞得像车祸现场。

    中午的时候有侍者送午餐过来,她那时正曲起腿靠着墙坐在玻璃窗跟前。事实上就算不锁门余声也不会跑,她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会更严重。

    女侍者放下餐具正要走,余声从阳台上下来了。

    “您好。”她走过去,“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女侍者像被交代过似的看了她一眼抱歉的笑着摇了下头,转身离开带上了门。余声沮丧的垂下脑袋正不知所措,门又被重新推开了。

    她偏头看去,张魏然走了进来。

    余声实在没有想到来者会是这个人,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张魏然似乎也短暂的错愕了下,在余声看不见的角度将房卡不动声色的塞回裤兜。

    “你找我妈?”她先开口。

    张魏然抬了下眉顿了片刻:“有些事情要请教陆老师。”说完将门从身后关上,将房间扫了一圈,“你一个人?”

    余声‘嗯’了下,坐到了沙发上。

    “她说出去见个人晚上才回来。”余声向门口看了一眼,“刚那个阿姨就这么让你进来了?”她指的侍者。

    “这酒店是我的。”张魏然坐在她对面,笑了一下,“你说呢。”

    余声暗自撇了撇嘴角垂下目光看向玻璃茶几,她伸手将侍者刚放下的午餐盘拉到自己面前。客厅里忽然多出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余声想了一下抬起头。

    “你应该吃了吧。”她说。

    张魏然嘴角还弯着:“吃过了。”接着又道,“你和我不必太客气。”

    这话一听耳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余声懒得想低下头开始搅拌起米饭来。她什么也没再说反正一个人也怪闷,这人也没有走的意思爱等就等好了。

    一顿饭她吃了很久很久。

    张魏然看了跟前这个女孩子一会儿又将视线移去她身后的那幅山水素描上,十几年前的一个日子他推开一扇门第一眼看到的也是这幅样子。

    窗台边立着脚架支起的画板,一个年轻女人在作画。

    张魏然那时才刚高中毕业步入大一,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腔热血立志要做中国第二个詹天佑。那时教他的老师正是余曾,有那么几次机会他去拜访总是会遇见那个女人。

    原来那便是老师的妻子。

    后来才知道他们结婚很早,女人那时不过才二十七八岁很冷静淡漠。他每次去女人总是会默默地回房里将空间留给他和老师,背影看起来十几岁不像是个已经有了六岁小孩的样子。

    印象里有一年晚秋特别深刻。

    他去找余曾报课题,学校公寓里老师不在只有女人。身上穿着单薄的露着锁骨的卡其色宽松毛衣,长长的头发一小撮披在肩膀上。可能是那天气氛实在不错陆雅第一次和他说话了,寥寥几句之后张魏然看见有阳光落在她的发丝。

    “你这样的性子怎么会跟他学铁路?”陆雅很淡的笑了一下,“应该去经商才对。”

    张魏然永远记得女人说这话时的样子,依旧淡然从容眼睛里流淌过欣赏和肯定。这个房间的布局和那间屋子像极了,窗台的光落下的位置都很相近。

    “你要一直等她回来吗?”余声问。

    忽如其来的声音将张魏然拉回了现实,几秒钟后眉目又清醒过来。张魏然抬腕看了眼时间,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我回头再来。”说完便走。

    刚提脚迈出一步就被余声叫住了,女孩子也站了起来犹豫了半响。张魏然坦然的看过去一眼,余声低眸想了一下一咬牙。

    “能借我用下手机吗?”

    张魏然只是短暂的停顿了一秒便从兜里掏出递给她,然后退到了门外去等。余声一拿到手里一面拨号一面走去阳台,过了很长一会儿才通了。

    说话的人却不是梁叙。

    那头陈皮在讲他去找医生说要出院的事儿,余声一听便急了。她让陈皮拦住他说自己一会儿就过来,接着想起什么随口问了一句昨晚打架的那个人。

    “你说薛岬?”陈皮皱了下眉,“他是薛天的弟弟。”

    余声疑惑:“薛天?”

    “就那个让梁叙蹲两年的王八蛋。”陈皮提起便是一肚子气,说完一愣自个傻了,“你不知道?”

    梁叙什么都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下午两三点的阳光打在脸上有些刺眼,余声缓缓收了线将手机还给张魏然。那神色看着明显不太好,比起刚才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没事儿吧?”张魏然问。

    余声跟没听见一样怔了不到十秒,然后立刻回房里换好鞋还没给张魏然反应的时间就跑远了。她在门口拦了辆计程车去医院,到地方才发觉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她所有的家当都留在酒店里了。

    余声站在医院门口将兜里摸了个遍连一个钢镚都没见影儿,她正懊恼不知所措身后有人递了张五十块过来。余声又诧异又惊喜的回头,五十岁留着胡须的中年男人对她笑了一下。

    “没带钱就敢坐车。”男人眉眼温和,“急着找男朋友呢吧。”

    余声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巴,回神后赶紧道谢让男人等一会儿她去拿钱。只是刚跑进医院大厅脑海里闪过一个相似的人影,她慢慢停下步子回头去看那处早空无一人。

    面前都是来去匆忙拿药缴费的男女。

    余声穿过人群进了电梯上四楼,到楼层的‘叮铃’声一响她抬头看出去。梁叙穿着病号服打着绷带左手抄着兜靠在正对面的墙壁上,静静的凝视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她两步走了出来,电梯门关上了。

    可能是刚才跑过的缘故,她的发丝有些凌乱,有一束刘海打在脸颊上,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梁叙看着她舌头顶了下腮帮,随后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身后的楼梯间将门用脚一踢。

    她的背抵在墙上,他的吻落了下来。

    梁叙左手绕到她脑后将她的脸托起亲住,余声怕弄疼他的伤处不敢动。两个人像是多久没见似的,各自贪婪的呼吸着对方的味道。

    余声轻轻伸出手臂环上他的腰。

    她仰着头附和他汹涌如火的吻,嘴巴被他的舌头搅得天翻地覆低喘不止。半明半暗的角落里两个人的影子交叉在一起,像是藤蔓紧紧在缠绕。

    短暂的热情过后,余声将脸埋在他胸前。

    她又小声又可怜的叫他:“梁叙。”然后便不说话了。他将下巴搁她头顶,左手搂着她的腰,指腹轻柔的摩擦着衣料。

    “累不累?”他低声问,“要不要进去睡会儿?”

    余声在他怀里轻点了一下头。

    那个时间病房里没其他人在,老头儿们都下去晒太阳了。余声真的是太累了,她乖乖的躺在他的病床上闭上眼睛,梁叙给她拉上被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等她睡着了梁叙出去抽烟。

    陈皮来电话问什么情况,当时因为谭叔交代的有关地下乐队比赛的事儿过来了一下也没想那么多却闹出这场,随即就立刻招了撒腿跑掉。听见梁叙重重的吐了口烟圈,陈皮问余声怎么样。

    “睡下了。”梁叙垂眸看着燃烧的烟头,“什么都没说。”

    陈皮叹了一口气,梁叙把电话挂了。

    走廊里穿梭着这个城市的普通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是一脸苦相。梁叙一个人上下楼将剩下的手续办完然后回去病房里,一直坐到余声睡醒过来。

    距离她来时已三个钟头了。

    余声还闭着眼睛耳朵里早听见他在和房里的一个老头说着什么,老头笑了一下他也笑了。那笑太轻太轻,她终于睁开眼睛看他。

    梁叙已经换好昨天的短袖和牛仔裤。

    “醒了。”他弯起嘴角,“还睡不睡?”

    余声摇了下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发怔的看着他说话对她笑。梁叙俯身单手提着她的鞋放在床边,头微抬起就撞上她认真的目光。

    “把鞋穿好。“他说,“我们一起去见你妈妈。”

    余声眼眶唰一下就红了,鼻子酸涩好像再过一秒就有眼泪冒出来。她不知道梁叙怎么想的但陆雅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妥协,或许他面临的将是一场最难打的硬仗。

    “我妈很厉害的。”她说。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梁叙笑了,“行吗?”

    余声的眼泪忽的就下来了,跟断线珠子一样不停的往下掉。她吸了两下鼻子又有点不好意思,房里的几个老头在下棋还往这儿看了一眼。

    那一天的北京是常温下三十八度。

    他们到酒店的时候大概是个六点半左右,余声的手被他握着掌心冒着汗。两个人到了七层出了电梯,余声担心陆雅不在先让他等在原地。

    她先他一步走过去探看。

    那扇门没有关严实留着一条缝儿,余声想着陆雅应该回来了。她偏头望了一眼走廊尽处的梁叙,正要摇手让他过来却听见里面有男女的低吟粗喘。

    余声脑子嗡了一下,木讷的用手推开一点儿。

    玄关处男女纠缠在一起,女人一面要推开男人一面却迎接着男人炙热的抚摸。动静传来男女间歇性的停下动作看过来,门口却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