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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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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贵妃撕心裂肺的叫喊犹在耳边,宋尔雅恍然才知,皇上的一举一动自有宫人监视,太子此时若被惊动,又岂会放过他们?定会下令封锁宫门,斩草除根……待明日早朝,朝臣皆知,瑞王携王妃谋反,被诛杀于宫中。

    事情竟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身后追兵的喊声越来越近,她脚步越发沉重,渐渐便只觉自己已开始无法呼吸……蒋夫人死于宫中,肖贵妃身体抱恙,今日一事不论如何,定会震惊朝野。

    而她堂堂王妃,如今竟要逃命!

    这一路随二人熟稔掠过一个个偏僻宫殿,再站定抬眼,面前竟是一汪平静无波的湖面。

    耳畔追兵之声渐响,宋尔雅迟疑一瞬:“王爷?”

    她望着这湖面,忽的恍然大悟。若沿着殿前大路返回,定是死路一条。而这湖泊坐落于宫城西侧,似是人工雕琢而成,怕是与宫外相通。他定是事先知道这出口,来时早便料定了后路。

    此番计划已经堪称完美,可他竟忽略了最致命的一点——

    她不会水。

    宋尔雅想到这里,脸色微变。

    苏恪自然见她脸色不太对,不禁眸光微沉:“事出突然,是我考虑得莽撞了。”顿了一顿,又道,“我与沉雪会帮着你,你自闭气便好。”

    “不。王爷在如此紧迫的条件下考虑到此,已然是周全万分……”宋尔雅回着话,眼神却喃喃望着那一潭碧波,微愣而立。年少时有关于水的噩梦扑面而来。

    儿时她曾与哥哥随母亲回扬州别院避暑,那别院两里路旁便有一处小河流。宋尔雅幼年顽皮,又正逢夏日炎热,某一日便趁人不备溜到岸边,将脚丫泡入河水中嬉戏。

    却不慎滑落入河。

    若不是不远处的哥哥及时赶来将她捞起,她那时早便成为河中水鬼。那溺水的滋味将她胸腔中的空气一缕缕榨干,叫她不能呼吸,叫她大口大口地灌水,叫她寸寸下沉……叫她绝望,叫她终生难忘。

    她甚至还记得,那满满一个院子的下人都战战兢兢地随哥哥跪在母亲下首,挨个领罚的场景。

    宋尔雅心中一抖,眸光微变,忽而颤声决绝道:“王爷走罢,我不走。”

    沉稳如苏恪,却不禁脱口而出:“为何?”

    宋尔雅摇摇头,淡笑。他不知道她宋尔雅样样堪称完美,可人生中这唯一惧怕的弱点,便是这水。

    水草缠住脚踝的感觉她至今不敢忘记,这湖水又太深不过,若是再带上自己这累赘,恐怕凶多吉少……宋尔雅双眼一闭:“臣妾感谢王爷今日舍命相救……若有来世,定倾囊相报。”

    苏恪一愣。旋即,他眸间沾染了愠怒之色。

    “来世?本王好不容易将你救下,你却要轻生?”

    他不相信什么来世,只相信今生今世!

    “不。”宋尔雅摇头望他紧绷的侧脸,眼中是万分不舍与纠缠,“只是臣妾知水情凶险……”

    这埋藏在心中无法打开的心结,叫宋尔雅竟再也说不下去。

    她意欲再开口劝他,可手腕却忽被他强势握住,无法挣脱。她吃痛,见他面色复杂决绝——下一刻她便失去重心,只听得“扑通”一声响,竟然被强行带入水中。

    虽是在入水一刻依靠着本能憋气,可她惊惧之余仍连呛了好几口水,儿时的恐惧一一灌入脑海。她四肢胡乱地蹬着,可一切都是徒劳。

    除却这不会水,更致命的弱点,那便是战胜不了这样的恐惧。

    她感受到自己飘散的黑发如水草般蔓延飘散,在绝望中迅速下沉。

    忽而腰间一紧,有人将她拦腰捞起。那双手臂强有力地箍住她身,稳住她首,那熟悉的唇在刺骨的水中依旧炙热温存,辗转却带着不容反抗的霸道微微撬开她唇瓣。

    他竟强渡了一口气给她。

    水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她忽的清明了过来。

    他从不善辩,却总能将对手一击毙命;他从不多言,却总淡淡几句敲定乾坤。他如今正以最残酷的一种方式告诉她,便是她须战胜自己,活下去。

    活下去,不仅是因为他危难之中舍命而救,更是因为她是瑞王妃。

    她的使命并未完结……她要活着出去,要去亲眼见证蒋家的覆灭,去见证莲华与肖贵妃的下场,去见证外戚一党轰然倒台,去见证他傲然登顶,四海清平!

    此番,岂再能有怕水的道理!

    她放松了身体任他托着,学着稳住气息。那人似乎察觉到她的转变,却似有怕她中途翻悔,一手死死搂过她细弱的腰肢,另一手开始于水中划动。

    身侧另一人游近,与他一左一右托她前行,是沉雪。

    此时面前忽然显出一处漆黑涵洞。当中有活水灌入,稍稍湍急。宋尔雅微微一愣,她平日活动身体甚少,又从未练习过闭气,到此已有些吃力。

    那二人却互望一眼,毫不犹豫地带着她继续朝前。

    那水流扑面而来,阻力陡增,耗费了更多力气。宋尔雅心中开始担忧,当年皇上修建此湖,必定考虑到防止庶民与刺客入内。这引水涵洞定是修得深长幽远,以致平常人不得忍受如此长时间的闭气,只有鱼虾能自由出入……

    再游一瞬,她竟已感觉要忍到了极致。

    肺中如炸裂一般疼痛,脑子里已开始模糊。这水下涵洞依旧不见天光,她心中拔凉一片,却尽量忍住喘气的渴望,亦为了不被他发现。

    可忽而她只觉腰间一轻,竟是他又抚上她颊,一口浑浊的空气再次渡入她唇。她暗自挣扎相拒,却丝毫使不出更多力气。

    不……不……得了气的她心中惊惧异常,他亦是人,若没了空气,他会……

    半昏半暗中只得见他似乎在对自己温笑。

    她忽的鼻尖一酸。数日前她救下了他,今日他亦拼命要救下自己。这阴差阳错的生死关头,竟两次与他同渡。

    脑海中却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但此番接连渡了两次气的他,行动已然开始略显迟缓吃力。虽是如此,他手中却依旧不曾停止划动。好在沉雪似受过训,看上去十分精于水事,自此替了他大半的力气,为他减了些许负担。

    宋尔雅心中一滞,亦不停开始学着向后划动手掌。只心中默默求着佛祖,求他保佑他们再快些,再快些……

    游至一处,沉雪忽然停下。

    他转身沿着那壁,双手拨开沉沉水草。

    头顶传来了渐亮的光线。

    宋尔雅忽的想起,这宫中之湖正是因当年孝贤皇后爱水中赏月,便由皇上命数千工匠日夜深凿而出,自护城河引渠灌入而成,专供皇后登船游玩之用。

    想起二人方才待她沉入湖底后便十分迅速地游动起来,似是对地形十分熟稔的模样。宋尔雅不禁想起苏恪曾与她说起,他独自逃出皇宫至京郊别院探望苏慎之事……

    脑中忽然充斥着震撼。孝贤皇后虽无奈早逝,却竟聪明至此,亦为她挚爱的儿子深谋远虑至此:于这深水之中,为他留下一条生死密道!

    这个真相,竟叫她久久佩服不已。

    水上传来焦急不已的人声,似是十分熟悉,却已实在辨不清是谁。她脑中又开始一片混沌,这一路向上奋力而游,她已然全无力气……

    两个女子正在空无一人的岸旁焦急眺望,身后是一架轻便的马车。

    一个是十五六岁模样,扎着丫鬟头髻,却唇红齿白;一个年过五旬,穿的亦是下人服侍,却精致不凡。其中年少女子正摇着那年长女子的手臂,眼中莹莹含泪道,“嬷嬷,一刻已到,王爷却还未回来,这要怎么办……”

    话刚至此,忽的便听“哗啦”一声,岸边赫然钻出两个人影。

    都是水里捞出来似的横空而出,却是一个孑然而立,另一个横抱美人。

    锦绣两眼一直,飞身迎上,声泪俱下:“王妃!”

    高嬷嬷横眉微紧,亦快步上前急道,“快,快让王妃上车!”

    “我做到了……”她虚弱地由他打横抱住,双手颤抖地攀住他襟,惊喘之下抬眼望头顶那人,不禁喜极而泣。

    “你做到了。”他淡然一笑,亦是胸口喘息连连。

    他浑身墨发皆湿,水珠顺着他额角一滴滴落下,落在她伸手摊开的玉掌中。

    沉雪依旧一副少年仍稚的模样,却用着十分老成的目光研判地看着面前这位王妃。

    方才一番水中逃命,王爷竟两次渡气与她。若说第一次是力有所余,那么这第二次分明是舍命相助。

    可王爷分明身负国恨家仇。沉雪愈发弄不懂他,为何竟为一个女子这般不知惜命。

    而如今见他立在王妃身侧,眼神中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

    相反,印象之中,他从未见过王爷对谁如此紧张。

    宋尔雅抬眼朝他微微一笑,却自觉浑身冰凉刺骨。这一番消耗过后,体力便再也支撑不住。一阵头晕目眩,她掉入无边的黑暗。

    “尔雅!”耳畔是心疼不已的痛呼,参杂着锦绣惊慌失措的大哭。

    ……

    再醒来已然四周昏黑,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身下的褥子十分舒适,却不是她睡过的任何一张榻。这房间四周并无窗户,只有一盏灯,一扇门。

    宋尔雅张了张口干舌燥的嘴,见床前正立着一处高大身影。

    “你醒了。”

    宋尔雅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已被换上干净的中衣。

    耳根一红,“这是何处?”

    昏暗的灯光将苏恪的影子拖得老长。

    “母后留下的京郊别院。”

    宋尔雅微一迟疑,如她所想,他们此番竟在地下。

    肖贵妃这番刻意发难,虽是他们胜却一筹,可王府竟是回不去了……

    “咳咳……”

    他伸手将她扶住,却见她略显苍白的脸面色一变,挣扎着起身惊道:“王爷……凤簪!”

    苏恪略一沉吟,自怀中掏出一物,置于不远处桌案上,“王妃将东西藏得太隐秘,本王一时竟寻不到,加之事情紧急,便匆匆入了宫。”

    宋尔雅敛眉看定,桌案上已摆着一样东西,再加之他怀中这件,竟足以颠倒乾坤!

    竟然是玉玺和虎符。

    “新皇行登基大典之时,需以玉玺呈丞相,命人妥善收之,方能受百官之礼。苏谨没了此物,便只能是太子。”

    苏恪沉声道:“父皇拟旨之时,将这个给了我。”

    宋尔雅不禁心中一番思忖,道,“皇上此意,定是欲让王爷持玉玺及虎符,西赴梁州统帅全军,一来恰好与父亲哥哥联手,二来亦能受之庇佑。只是太子必然已经察觉,这几日中,京城必定门禁森严……事不宜迟,王爷当早做出城准备。”

    她这一番分析滴水不漏,苏恪听来却心中端的一沉:“你心中便只有这权谋社稷,丝毫没有自己?”

    宋尔雅一愣,旋即淡然一笑:“王爷是说肖贵妃之事?”转而竟有些俏皮道,“她俩加起来还骂不过我。若不是莲华……”

    “可你差点死在三尺白绫之下。”苏恪面色一沉,“若不是喜乐趁着你与那阉人当街说话的当口混入人群逃过追杀,你此时恐怕已只是……”

    “李嬷嬷呢?我早便吩咐了李嬷嬷回府通告锦绣。”宋尔雅忽地提到。

    苏恪面无表情:“李嬷嬷早便死在回府途中,高手所为,一刀毙命。”

    宋尔雅心头一跳,肖贵妃竟狠辣至此,连无辜下人都不愿放过!

    她往床头重重一靠。

    李嬷嬷虽与宋尔雅不慎亲近,却亦是孝贤皇后在世时便开始伺候苏恪的一位老嬷嬷。她自有些不苟言笑,可却是个一等一忠心不二的……宋尔雅想起当时马车被拦在在街头,她挥鞭保护自己的背影,不禁眼中氤氲起雾气。

    转而她眼中盛满戾气:“太子接手了莲华,要如何处置?”

    “苏谨何等人,王妃亦应清楚。”

    宋尔雅便想起太子处置前禁军统领林与之一事,心下不禁了然了几分。太子此人生性多疑,暴戾异常,自不会真正放心地去用有心投他之人。

    若是不错,太子用人的手段,必是先用而后杀之。

    只是思及至此,怕是连死都便宜了莲华。若不是她的背叛,宋尔雅本可好端端地将肖贵妃与蒋夫人气个半死,再好端端地打道回府,继续坐看蒋家情势发展。

    宋尔雅冷冷一笑,想起她这些日来口口声声的忠心,亦想起李嬷嬷因她而死。而高公公亦很有可能受之牵连……她心头一顿,已再无气愤与失望。

    只盼望若有一日,这血债她必替他们亲自讨回。

    苏恪见她娇媚的脸上浮现出一番转瞬即逝的挣扎,依旧是沉静而淡然道,“父皇圣旨在前压着,众目睽睽之下,这两日苏谨虽不敢动我王府,但必会即刻派人一路暗中追查刺杀。”

    宋尔雅接道:“我们便再等几日,待他们早已追出城许久,才再由这地道出城,直奔梁州。”

    苏恪眼中多了三分赞许,“正是。”可剩下七分全然是心疼与怜惜,“只是这地下乃本王豢养暗卫居住之处,饮食极其简陋,这几日要委屈你。”

    “不碍事。”宋尔雅嫣然一笑,爽落道,“昨日昏倒只不过是因为闭气太久,本王妃身子骨健壮非常,几天光景实属小事。”

    “健壮?”苏恪剑眉一挑,“你倒是不害臊。哪有女子这般形容自己的?”

    可眸间全是宠溺与无奈。

    宋尔雅伸出双臂示意他过来近些,苏恪便探下了身,由她如藤蔓般攀上自己的身体。

    她此番只着了中衣,领口大开,他一低头,便能见她胸前莹润雪白的起伏。

    忽的便口干舌燥了起来。

    “苏恪。”

    “嗯?”

    她嫣然一笑,竟主动献上艳艳红唇。滑腻的小舌带着她特有的温香舔过他弧线完美的唇,他浑身一震,反手握住她臀,哑声道:“你脸色这般白……”

    宋尔雅不依,只盈盈而笑,径自以一双柔荑掠开他长衫,开始调戏起他来。

    他登时倒抽一口冷气,沉声低喝:“你这妖女!”

    中衣被他一把扒下,他反客为主将她压上,却被她扭着身子逃离,留下一串甜腻的娇笑。

    苏恪被调戏得心头火起,伸出手去捞她,却被她翻身坐上他精壮的腰。

    胸前丰盈颤颤欲出,她却浑然不知,只轻轻舔了如花瓣般美丽的唇角,抬着一双如丝媚眼,如唱戏般念道:“王爷救小女子一命,小女子身无他物,只好以身相许……”

    他斜了一侧嘴角,似笑非笑看着她。

    下一刻却将她亵裤扯下,一手探入。

    “嗯……”意料之外的侵入叫她颤声一吟,他得了信号,将她压下深吻……被动已然变成主动,唇舌所到之处,点燃起寸寸烈火。

    他动得十分温存细致,深深浅浅,叫人跌入温柔乡中,浑然忘却这正是黑漆漆的地底。

    他望着她娇媚的酮体,心头忽的浮现她在湖边闭着双眼,桀骜却决绝的模样。

    身下一滞。

    那一刻,他心如重击。

    只恨自己还迟迟不能给她这江山为聘!

    这一腔情绪化为又重又深的耸动,她有些吃不住,开始呜咽起来,指甲亦开始掐入他背。

    苏恪一惊,反应过来,忙哑声哄道:“对不起……我……”

    却被她勾住了脖颈,柔柔地吻他眉眼与鼻梁。

    他心头一震,难舍难分。

    想起平津侯府那夜,她与宋夫人并立于院中,他听到宋夫人低声徐徐教着她道:

    “尔雅,你性子泼辣,当沉心炼炼自己。不喜不悲,才能历尽大喜大悲。”

    她那时眸间风采无双:“我当不喜不悲,才能历尽大喜大悲。”

    宋尔雅,本王不会让你悲。

    让你悲的,本王都会让他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