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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历史充满了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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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封元年,十一月,关中的严寒漫长而持久,如刀一般的北风,尘土飞扬,天也变得灰蒙蒙的。巍峨的秦岭是分割南北的屏障,一边是道道陡峭的高岭,另一头则座座挺拔的高尚。

    骊山就在秦岭的脚下,而此时的骊山,与关中其他的地方并没什么两样,松柏长青,壮丽翠秀也被冬日的严寒所摧毁,随处可见是光秃秃的树干,及大片的冻硬土地,被掩盖于冰雪之下。

    一条条飘起云雾,好似发带一般缠绕在山腰,随风缓缓飘动,白雪皑皑的骊山被衬托的时隐时现。山脚下的渺渺炊烟,零星的人迹,要比戒备森严、气氛压抑的汤泉宫,不知道好上多少。

    站在西绣岭的烽火台上,李贤面色深沉的向远方望去,《史记》中记载的:烽火戏诸侯,一笑失天下,便是发生在这里。即便知道这个典故是捏造的,他也愿意来看看。

    谁能想到倍受崇敬的司马迁,也是一个肆意捏造史实,无的放矢之徒呢!所以说,历史充满了偶然,也充满了如果,毕竟它是由人所记录的,而记录的人就是其中最不确定的因素。

    虽然对历史一知半解,但李贤还是知道“他”最后的下场就是从被废到被迫自尽。时下的他,已经顾不得司马迁为什么造假了,当前首要是怎么融入这个时代,然后摆脱多舛的命运。

    “高高骊山上有宫,朱楼紫殿三四重。这骊山,这汤泉宫,却是个有故事的地方!”

    见雍王从神游中走出来,站在其身后的王府修撰-王勃,将手中的大氅,轻轻的为其披上。这位殿下自从上个月病了一场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行为、作派,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所以,伺候早这么早慧的皇子,王勃都格外小心,生怕出了纰漏,惹怒了殿下。

    “子安(王勃),你知道这骊山的历史吗?”

    “回殿下,臣颇知一二,请殿下指正。”

    见李贤点头,王勃也壮着胆子,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扫上两眼。让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郎,面对当朝亲王,说心里一点不紧张,那绝对是假的。

    骊山景色宜人,温泉荡邪去疾。传说远在西周时期,就已成为周天子的游幸之地。那时的温泉名“星辰汤”。

    《三秦记》载:“始皇初,砌石起宇,名骊山汤,汉武加修饰焉”。北周武帝天和四年,令大冢宰宇文护造皇汤石井。隋文帝开皇三年,列植松柏千株,修屋建宇。

    至大唐逐步形成规模。贞观十八年,太宗诏左卫大将军姜行本,将作大匠阎立德建宫室楼阁,赐名“汤泉宫”。汤泉宫-津阳门前的御碑,就是太宗皇帝的亲自所书。

    “博文强记如此,且对答如流,也算是本事!”

    “斗鸡殿的事,本王替你扛了,行李就不用收拾了。”

    斗鸡,在秦汉时期就已非常盛行,《史记·袁盎传》:“盎病免居家,与闾里相随行,斗鸡走狗”,汉高祖刘邦的父亲就是一个斗鸡走狗迷。

    三国时,斗鸡亦很活跃,曹植有诗:“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湫间”。魏明帝为了斗鸡还特别建造了一座斗鸡台。

    唐代民间习俗,斗鸡多在清明节。皇帝李治也颇为喜欢,不仅在宫中修有斗鸡殿,还特意在长安两宫间设立鸡坊,四时皆斗的常戏。

    前些日子,英王-李哲(李显),非拉着他去斗鸡殿玩耍斗鸡,挨不过兄弟的软磨硬泡,李贤也就去陪他玩了一把。

    可能即兴,也可能是问题爱卖弄的毛病犯了,王勃当场写了一篇《檄英王鸡文》,讨伐英王的斗鸡,以此为雍王助兴。

    不曾料到,此文辗转传到皇帝手中,圣颜不悦,读毕则怒而叹道:“歪才,歪才!二王斗鸡,王勃身为博士,不进行劝诫,反倒作檄文,有意虚构,夸大事态,此人应立即逐出王府。”

    李治认为此篇意在挑拨离间,钦命将他逐出长安,今儿就是其在李贤身边的伺候的最后一天。原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才情和苦心经营打通的仕途就要毁于一旦,可没有想到竟然有峰回路转的可能。

    “殿下,陛下已经下旨了,这,这能行吗?”

    王勃一脸难色,他既为自己的仕途担心,也为雍王担心,毕竟木已成舟,殿下要用什么借口,留下自己呢!

    “这就不用你管了!记住一点,以后要收一收身上酸气,最起码不要在外面显露出来。”

    撂下这么一句话,李贤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返身向西侧的望京门走去。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早晚不都是要面对的么!

    ......,每年的十月份,李治都会临幸汤泉宫,而寝殿则会选为七星殿,与寒风凛冽的西绣岭比较,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暖殿流汤,玉渠香细,宛如仙境,置身此地,不仅能扫尽寒气,更容易让人心生惰意,陶醉其中。

    看看上面那对至尊夫妇就知道,穿着单衣,品着香茗,神情怡然自得,有一搭无一搭的手谈,过的不是一般的惬意。

    抖了抖袍子,李贤上前,拱手见礼:“见过父皇,母后。”

    “哦,六郎来了,免礼吧!”,放下手中的棋子,武后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武后的心情显然不错,不仅免礼、赐座,还让宫人给他拿些从南方送来的瓜果。天家果然富贵无边,即便外面白雪皑皑,这里依然能吃到时鲜的瓜果。

    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关中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还穿着单薄的衣服,靠着体温与寒冬对抗呢!可这里,该怎么样,仍然还怎么样,这就是皇权!

    李贤是想吐槽两句,可一想到当面的是什么人,且自己如今又是这“朱门”的一员,到嘴边的话,也就生生地咽了下去。

    不过,他也并没有动盘子里的瓜果,只是拱手谢了恩,挺直了腰板,等着盯着棋盘的皇帝说话。

    这一幕,当然也被武后看在眼中,心中道了一声:迂腐,也没有继续说话,随手拿了一枚棋子,落了下去。

    “朕原以为,你会来的早一些。”

    十一岁的儿子,拒绝亲生母亲的赐予食物的行为,在李治眼中就是耍小孩子气。他当然知道李贤是为什么来的,且也一直在等。

    “你对朕的处置不满意么?不知道这天家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李治语气生硬,当然是有原因的,大唐不仅继承了前隋的国体官制,更是继承颇为严重的内斗,前朝、后宫莫不如此。

    从武德九年的玄武门之变,其次是贞观中期的储位之争,再到永徽初年的高阳公主谋反一案,最后武后与王、萧二后妃的“生死时速”,及牺牲品李忠。

    皇室的内斗,带动着前朝,政局,且一次比一次大,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李治这辈子,见的血腥太多了,他不想皇子们被身边的奸臣挑拨,再次出现手足相残之事。

    “生栋覆屋,怨怒不及,弱子下瓦,慈母操棰,何况陛下为天下父呢,儿臣不敢!”

    李贤心里清楚,父皇要的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天家气氛。心里就是再不满,面子上的活计,必须做足了。

    皇帝还没有迂腐到与一介腐儒一般见识的程度,他在乎的是李贤的态度,是否与他的兄弟心生嫌隙。

    来之前,李贤命内宦,将院子里的那条通体雪白的小狼犬,送到了李哲的寝殿,相信这份礼物,足以弥补兄弟之间那小小“误会”。

    小孩子嘛,撂抓就忘,这是很容易修复的,犯不着大动干戈,轻动两府的近臣。传出去,那些喜欢搬弄是非的小人,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

    总而言之,万般有错,都是在他一人身上,体恤手足不够,驭下不严也行,他都扛了。如此了结,对于陛下的面子和皇室的体面、团结,都是一个周全的处理方式。

    “哦,这么说,你都替朕想好了?”,李治的声音瞬间下降了几度,且有意无意的看了武后一眼。

    注意到变化的李贤,赶紧回了一句:“儿臣只是谏言,仅仅是建议,具体怎么办,还要看父皇的圣裁,仅此而已。”

    哼,“天子一言九鼎,朕说过的话,岂能因你一黄口小儿而改变!”

    “让王勃去鄠县做县令,他要是再出岔子,朕唯你是问。”

    李治的话虽然说的很不客气,但事实上,他已经准了李贤的谏言,即没有拿掉王勃在雍王府的差事,同时还实授了一个京县县令。

    由此可见,他对李贤的团结兄弟,且适当补救的态度,很是满意,否则也不会就此宽宥了王勃。

    “诺!”,嘴角微微上扬的李贤,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待李贤的背影消失后,李治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发现没有,这小子最近变化的很大啊!”

    精于世故的武后,当然明白皇帝所言的含义,只是摊开双手,无奈道:“陛下,这可不是臣妾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