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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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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鲁夫庄园内,治安官莫里斯和几名德高望重的绅士聚在一起,他们负责审问庄园里的仆人们,特别是勋爵的贴身男仆詹姆斯·伯莱。

    他们详细询问了案发当晚的一切细节,数次盘查核对之后,马夫安德森老实交代了他曾经暗地里接触过裴湘的事实。

    治安官立刻派人去拦截裴湘寄出的那封加急信函。

    不到半天的功夫,裴湘写给女校校长玛格丽特夫人的信函被追讨了回来,与此同时,巡逻队和地方警员在搜索找人的过程中,也发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

    林林总总,自诩精明谨慎的绅士老爷们觉得他们推测出了案情的大概。

    于是,当勋爵夫人焦急地赶回格鲁夫庄园的时候,一群调查人员正站在女家庭教师房间的窗户下面,查看她“不小心”留下的血色脚印。

    “诸位英明的绅士先生们,谁能告诉我,我的丈夫……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还有,凶手真的是多莉丝·格雷小姐吗?”

    看到脸色苍白憔悴的勋爵夫人,在场的绅士纷纷脱帽致意。

    “夫人,日安。请您节哀。”

    “夫人,不幸的事情已经发生,请您保重。”

    勋爵夫人捏着手帕擦拭眼角,哀怨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凝重严肃的面孔,而后,她的视线定在了墙壁上的残留脚印上,那昭示着不祥讯息的红褐色让勋爵夫人倍感晕眩,她猛地抽泣了几下,随后,便软软地倒在了身后女仆健壮的身躯上。

    “夫人!”

    “埃塞克斯勋爵夫人!”

    “医生,医生,快来!勋爵夫人伤心过度晕倒了!”

    “快把勋爵夫人送回卧室,哎,可怜的女人……”

    一阵忙乱过后,众人都返回了格鲁夫庄园的主宅,在宽敞的客厅里各自落座。

    约翰管家带着仆人们端上红茶和点心,细心地放在绅士们的手边,然后又不引人注意地退了出去。

    “所以,事情的经过大体上已经弄明白了。”

    从上午忙碌到傍晚的治安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醇和温茶,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诸位先生们,我先来捋一捋案情的前因后果,若是有疏漏之处,请大家一定要及时补充。”

    埃塞克斯勋爵的堂弟摆弄着手杖,沉声说道:

    “莫里斯先生,你是负责本地安全秩序的治安官,这件不幸的事情,全赖你及时出现并倾力调查。

    论起处理类似事情的经验,我们在座的先生们都不如你老练周到,所以,还请莫里斯先生坦率直言,让我们详尽了解凶手的狡猾可怕之处。”

    治安官莫里斯清了清嗓子,沉吟了一下,便开始分析案发当晚的经过。

    “根据詹姆斯·伯莱的供词,昨天晚上,勋爵大人应格雷小姐的邀请,去了她的卧室。

    之后,在半夜的时候,格雷小姐第一次走出卧室,向詹姆斯·伯莱索要食物和一套男装,说是勋爵大人的命令。

    那时候,伯莱先生并没有同勋爵阁下亲自对话,只是隐约看到勋爵大人躺在床上。”

    一位在医学上颇有造诣的绅士点了点头,补充道:

    “根据后来的线索,我们可以推断出,埃塞克斯勋爵阁下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幸遇难了,死因应该是头部受到重击,太阳穴被铜制灯台扎破。”

    “上帝怜悯!愿勋爵阁下的灵魂安息。”牧师低喃了一句。

    治安官接着分析:“是的,不论是预谋的,还是意外失手,我们可以肯定,在多莉丝·格雷小姐第一次走出卧室的时候,勋爵大人已经遇害了。

    并且,从她向伯莱先生索要的东西上来看,她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出逃的计划了。

    之后,格雷小姐利用室内的布料结成绳索,从卧室的窗户逃到主宅外面。

    但是,她并没有借机逃离格鲁夫庄园,而是找到值夜的马夫安德森,用勋爵阁下的宝石纽扣贿赂他,请他帮她寄一封加急信。”

    治安官说到这里,从身后的记录员那里取过裴湘写给玛格丽特夫人的信函,摊平在桌子上。

    “这封信中的内容,给我们提供了另外一些参考建议。

    根据格雷小姐的笔述,她并不是自愿主动邀请勋爵阁下去她的卧室的。

    她在信中写到,睡梦中突然遭到埃塞克斯勋爵阁下的侵犯,为了维护自己的荣誉和纯洁,慌乱中失手杀害了对方。”

    “简直是一派胡言!”勋爵的堂弟冷哼一声。

    “这种狡辩之词,莫里斯先生,你何必拿出来让我们惊奇嘲笑。

    众所周知,埃塞克斯勋爵夫妇伉俪情深,绝对是一对典范夫妻,若不是那个私生女出身的卑贱丫头刻意勾引,我的兄长怎么会一时犯糊涂。

    这封信中的指责,完全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在座的先生们心中自有衡量。

    几位同勋爵家族不太亲近的绅士露出意味深长的冷笑。

    然而,此刻并不是研究埃塞克斯勋爵到底是不是洁身自好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分析出多莉丝·格雷都做了什么,她现在最有可能躲在哪里。

    “这封信里面的内容,除了提及玛格丽特夫人的劣行外,还透露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按照信中所写,多莉丝·格雷小姐应该是打算逃亡欧洲大陆的,她希望她的姐姐珍妮弗·格雷不要过多地担忧她。”

    “珍妮弗·格雷?她现在在哪里?会不会是她在庄园外面接应多莉丝·格雷离开?否则的话,我们的人怎么一直没有发现那位小姐的踪迹,这不正常。”

    治安官遗憾地摇了摇头:“据我所知,那位珍妮弗·格雷小姐一直生活在伦敦,最近都没有前来肯特郡的行程。

    当然,我已经派人前往伦敦珍妮弗·格雷小姐的住处了,若是她和多莉丝·格雷小姐有联系,我的人一定会发现的。”

    “这封信可信吗?会不会是格雷小姐故意写出来误导大家的?难道她说打算出国,咱们就认为她真的会偷渡出去吗?”一位老成持重的先生冷静地指出症结。

    治安官摸了摸胡子:“这只是一种可能,我当然更信任自己的属下调查出来的结论。

    对了,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哦,格雷小姐半夜去找马夫安德森送信,之后,她不仅没有逃跑,反而返回了卧室。

    我想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深更半夜的,她若是骑马或者驾车逃跑,势必会惊动格鲁夫庄园的巡查队,他们的猎犬可不是养着玩的。”

    几位先生点头,认同了治安官莫里斯的推论。

    莫里斯接着说道:“根

    据詹姆斯·伯莱的交代,天亮之后,多莉丝格雷小姐再一次走出房门,穿着浅蓝色的裙子,深棕色长外套,拎着一个很大的包裹,说是要去找牧师家的玛利亚小姐,给她送临别礼物。”

    一旁的牧师连忙摆手:“我的女儿玛利亚并没有见到多莉丝·格雷小姐,早上的时候,我们一家人一直在起居室闲谈,玛利亚根本没有出去过。”

    治安官已经调查过了,所以他此时非常温和地点了点头:

    “我们自然相信玛利亚小姐,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多莉丝·格雷那丫头欺骗伯莱先生的借口而已。

    她是那样狡猾善变,谎言张口就来,心善单纯的玛利亚小姐肯定是受到多莉丝·格雷的连累了。”

    “您明白就好,愿上帝保佑我无辜的女儿。”牧师低喃了一句。

    “同詹姆斯·伯莱先生分开后,格雷小姐先去了马厩,请求驯马师金先生给她挑选了一匹温驯的母马,我猜测,这是格雷小姐准备骑马逃跑了。

    但是众所周知,她的骑术并不高明,所以,她后来应该是不得不改变主意了。”

    巡查队的霍普队长此时插话补充道:“那匹枣红马已经自己沿路返回庄园了,马鞍上还挂着格雷小姐的裙子,据詹姆斯·伯莱和驯马师金证明,那条裙子就是格雷小姐早上穿出去的那条。”

    参与调查的警员跟着附和:“是的,我们在林间山路里发现了格雷小姐的头发,男士的帽子,纽扣,还有被灌木丛中的荆棘刺藤刮扯下来的染血布条。

    初步判断,帽子等物品应该是格雷小姐遗落的,它们来自伯莱先生提供给格雷小姐的那套男士衣服。”

    “这下,线索就明了了。”

    治安官的声音十分具有信服力:

    “我们从一系列的调查中确定,今天早上,格雷小姐骑马离开大家的视线后,立刻换上了包裹里藏着的男装,而后准备骑马逃跑。

    但是,她的骑术实在差劲儿,先是被树枝刮住了头发和帽子,而后,她又在刺藤生长的地方跌了下来,估计是受了伤,外套的扣子松落了,衬衫也被刮破了。很遗憾,她没有摔断脖子。”

    闻言,埃塞克斯勋爵的兄弟低声咒骂了一句。

    治安官拍了拍手,让属下呈上收集来的证据,依次展示给在座的绅士们查看。

    “看看,即便我们的多莉丝·格雷小姐再狡猾恶毒,但是,她始终是个女人。

    她没有男人们矫健的体魄和强大的行动能力,她无法驾驭一匹真正的良驹骏马。

    所以,在水流湍急的溪边,她骑着马徘徊了片刻后,最后不得不放弃了代步的坐骑,自己逃跑了。”

    这时候,另一位一直没有出声的绅士询问道:

    “莫里斯先生,你确定多莉丝·格雷小姐已经逃跑了?而不是隐藏在格鲁夫庄园附近?”

    “当然,当然。”

    治安官因为被质疑而显得不太高兴,他认为自己刚刚完成了一次出色而周密的推理,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刻,并不喜欢听到反对的论调。

    所以,他提高了声音,用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总结道:

    “我们有追踪经验丰富的探员,还有埃塞克斯勋爵阁下驯养的猎犬,种种迹象表明,多莉丝·格雷小姐在失手杀死勋爵阁下后,就策划了周密的逃跑计划。

    她向伯莱先生骗取男装,假装传达勋爵要去巴斯度假的命令,把伯莱先生支开后,她就光明正大地离开了格鲁夫庄园。

    若不是骑术不佳,她此刻说不定已经骑马跑到多佛尔海峡了,准备去法国佬的地界儿兴风作浪呢。”

    正当治安官慷慨陈词的时候,勋爵夫人的贴身女仆走了进来,她出声打断了绅士们的讨论。

    “尊敬的先生们,勋爵夫人已经醒过来了,她请各位到餐厅享用晚餐,晚餐之后,她希望能够亲自聆听调查结果。”

    珍妮弗·格雷慢悠悠地摇着檀香木缎面折扇,红唇微启,眼波流转:

    “怎么隐瞒呢?我这里人来人往的,几乎每天都会举办小型聚会,而且,尊敬的马尔伯罗议员隔几天就要过来看望我一次,莫里斯先生,你说,我哪有精力和条件窝藏一名杀人犯呢?

    英明杰出的治安官大人,你莫不是在肯特郡抓不到人,压力太大,就跑到伦敦这里诬赖人家吧?”

    被珍妮弗·格雷这样嘲讽一问,莫里斯马上涨红了脸。

    一旁的库克调查官抢在莫里斯发怒呛声前,赔笑着说道:

    “格雷小姐,你自然不是那种包庇犯人的愚蠢无知妇人,我们都相信你的清白,以及对英格兰法律的尊崇。

    莫里斯他就是太过焦急,太想为埃塞克斯勋爵报仇了,他的语气才稍显生硬了一些。”

    有人打圆场递台阶,一向八面玲珑的珍妮弗·格雷自然不再咄咄逼人,她充满风情地笑睨了一眼库克调查官,而后才柔声说道:

    “埃塞克斯勋爵的事情,我感到非常遗憾,可惜,我却没有办法帮上太大的忙。

    两位先生想必也知道我们姐妹俩的出身,那也该清楚,我们自小就没有生活在一起,关系其实挺疏远的,说实话,我和那位玛格丽特夫人的联系次数倒是更频繁一些。”

    莫里斯在库克出声打圆场的时候,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他猛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位美艳的少妇并不是任他耍威风的普通妇人,而是马尔伯罗议员最喜欢的情妇,也是伦敦社交圈里非常有名的交际花。

    珍妮弗·格雷见识多,人脉广,在她没有人老珠黄并彻底失势之前,他一个地方上的小小治安官,还真不宜于彻底得罪她,否则枕边风一吹,他就要麻烦缠身了。

    “格雷小姐,抱歉,我刚刚的语气不好。

    不过,逮捕多莉丝·格雷这件事迫在眉睫,你若是有任何线索,或者她来找你寻求帮助了,请务必联系我们,我相信格雷小姐是个是非分明的聪明人。”

    “这是自然,我是绝对不会包庇那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的。”珍妮弗·格雷微笑点头,看起来非常的深明大义。

    眼见着今日的拜访再询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莫里斯和库克坐了一会儿后,就起身告辞了。

    送两位客人离开后,珍妮弗·格雷独自坐了一会儿,装饰华丽的客厅里再无外人存在,竟显出了几分另类的冷清沉闷。

    金发女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妩媚精致的眉宇间浮现出几分疲惫怅惘,她轻轻揉了揉额角。

    桌上的点心散发出甜丝丝的香气,是她往日的最爱,然而此时,她却没有任何品尝的胃口。

    这时,门房值守的仆人进来通报:“格雷小姐,乔治·多弗尔先生来访。”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珍妮弗·格雷眼中惊喜

    乍现,甜蜜的笑容瞬间爬上脸颊。

    “快请多弗尔先生进来。”

    这话音刚落,一位极其俊美的年轻人就大步走了进来。

    “珍妮弗,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珍妮弗·格雷硬生生忍住了冲到心爱之人身边的动作,她勉强保持着矜持的坐姿,斜睨了眉清目秀的青年一眼,笑嗔着抱怨道:

    “我是一、两件小礼物就能够打发的傻姑娘吗?你算算日子,你都多久没有来我这里了。”

    娇艳如花的女人撇开脸,粉面上含着薄怒,偏偏她的眼神又像蜜一样粘在来人的身上,粘得对面血气方刚的青年心痒痒。

    “珍妮弗,亲爱的,你有多久没有见我,我就有多少个日夜因为思念你而难以入眠,你看,分离让我们俩都痛苦不堪,我多希望能日日陪伴在你身旁。”

    乔治·多弗尔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手中的礼物塞到珍妮弗·格雷的手中:

    “打开看看,珍妮弗,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可都换成这个漂亮的小东西了,希望能配得上你的笑靥和明眸。”

    心爱的人一说甜言蜜语,珍妮弗·格雷就板不住面孔了,她本来也不想把拿捏调·教男人的那一套,认真用在乔治·多弗尔的身上。

    她对他的喜爱是绝对发自于内心的,完全不同于对待马尔伯罗议员时的虚情假意。

    “你又胡乱花钱,被你家人知道了,又该说我骗你哄你了。”

    乔治·多弗尔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用温柔似水的目光瞧着珍妮弗,示意她打开礼物盒子,看看里面的首饰能不能讨她的欢心。

    珍妮弗打开精致的包装,只一眼,就被里面的珊瑚项链吸引了注意力。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这个?哦,乔治,你真是太贴心了。”

    “我自然要想方设法打听你的事情,珍妮弗,不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已经让我觉得愧疚不安了,若是还忽略你的喜好的话,我就再不敢出现在你的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