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传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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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啊，还有几个版本，哪天再跟你讲讲其他几个！”
外公有些累，在轮椅上打起了盹儿。
即便这么一个故事，明远也是断断续续听完。外公一次说不了太多话，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既然是故事，也自然只当故事听。明远对这村里的人和事本就无甚兴趣，一个故事，外公愿讲，他便也听着，心里却毫无波澜。
虽说是个故事，但那天晚上，明远却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从百雀山上往下飞，他始终不能接受失重太快的感觉，在梦里心也突突地狂跳。
飞着飞着，一只金色的大鸟接住他，带他飞过黎丘的田野，飞过百雀山峭壁下蜿蜒的大河，飞过莽莽苍苍的丛林，最后停在黎丘岸旁的青草丛里。然后那只金色鸟儿就不见了。
明远左右寻找，却没发现它的一丝踪迹。黎丘上升腾的雾气飘飘摇摇，远处的田野似乎也变得迷迷蒙蒙的了。
找着找着，他醒了。
窗外晨光熹微，外公家院子里香樟树的剪影在窗户上轻轻摇晃，像在诉说着什么。
那座百雀山，那片青草丛，都是他年幼时村里孩子们带他去的地方。
百雀山上鸟鸣啁啾，总有各种各样看不尽的鸟儿。那些鸟鸣声，有的清脆，有的婉转，有的像在吵架，有的像在絮语。
对孩子而言，鸟儿又轻盈又敏捷，他们总也抓不到，心里便对鸟儿有了特别的感觉，想去抓住它们、临近了揣摩它们，所以常常去百雀山上玩。
有时，他们一见到飞鸟成群，便欢呼雀跃，又跳又叫又跑，如同那些鸟儿一样。有时，他们商量着悄悄前往，尽量不弄出声响，心想，那样做的话，鸟儿们便无所知觉，或许就有了机会见到那些停驻鸟儿的模样。
“我们这样悄悄的，它们这次肯定感受不到了！”
“对对对！一定要轻，要慢！”
他们想尽办法，一定要走近鸟儿，能捉到便是最好。但是，他们总没得到这样的机会。
鸟儿们的耳朵上可能住着神仙，任何人一旦靠近，它们就瞬间飞走了。与其说它们是自己飞走的，孩子们倒宁愿相信它们是被神仙带走的。
有些鸟儿不爱上天，却喜欢在茂盛的草丛中停歇，一听到人声，便吓得到处乱窜。孩子们以为是野兔，一路追赶，最后却不知其所踪。
百雀山是一座神奇的山。
而梦中的那片青草丛，他也曾去过。那年，即便大人们左右叮嘱不要去河边，他还是与一群孩子悄悄去了。那草丛与其他河边的草丛并无差别，葱绿而普通。
正是那次，他“救”下了几只样貌普通的鸟蛋。孩子们本打算去黎丘里捉螃蟹，却偶然发现了那落在草丛里的鸟巢，鸟巢里几只灰色的蛋，几个孩子很喜欢，他们太少看到鸟蛋了，左右把玩着。它握在手里小小的，让人不免产生怜惜之情。
明远对其他几个孩子说：“它们的母亲会着急的，我们还是不要玩了吧！”
“要不把它们放到树上去？！”
虽有孩子不情愿，却也同意了。
明远不擅攀爬，这件事便交由最能爬树的小能。可是要把鸟巢和鸟蛋都带到树上去，还需要借助其他物件。另一个孩子悄悄跑回家拿了小背篓，一群孩子悉心在背篓底部铺上厚厚的叶片，再由小能背到树上去。
而今，小能已远走他乡，听外婆说，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也是有几年没回来了。
不知，现在那个鸟巢还在不在？那棵树还在不在？
白日里，当外公熟睡，明远便去到当年那河岸的草丛边。树都长高了，小时候见到它们时都还是小树，而今却已参天。
他有些感慨，岁月如水，不知不觉间，它早已悄悄地流走了。他在一片繁茂之中找寻当年那棵树，依稀还能记得那树的模样。
树和人很像，小的时候是一个样，长大了却不一定还是相同的模样，但在那些变化的模样之中，仍能寻出一丝相似来。
他在隐约的枝杈间，找到了那棵树。他未曾拥有过那棵树，那树也未曾属于他。但此时，他却觉得，那树是他的了。那份感觉如此强烈，竟让他有些吃惊。树干从泥土里长出来，直直的，但越往上长却弯了起来，再往上，它又长直了，侧枝往各个方向伸展，树叶极尽所能地占满枝桠。
莫名的，他觉得那树如同有些人的人生。
树叶太茂盛，他选了多个方向仍看不见树上是否有鸟巢。
时间已然过去那么久，鸟巢是肯定没有的了。他心里明白这点，却又不想放弃。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这般在黎丘寻觅当年的足迹。或许只是这几日太闲散了些。
左右找寻不见鸟巢，他便打算回去了。站在树旁的石桥上，水流得很慢，一如当年那般，从远处来，再去往远处。没有谁问那河水从哪里流来，又将流往何处去。它日日夜夜缓缓地流动着，像在唱一曲舒缓的歌，又像在唱一曲意韵深远而豪迈的歌。
两岸青草郁郁葱葱，一部分延伸到水里，水流过，那青草也轻轻晃动。岸边的树在河上方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叶影落在水里，点点阳光也落在水里，似乎星星故意躲开了黑夜来到了白天，调皮地铺在水上，只为感受水的荡漾。
前方小石坝的水声哗哗地响，他寻声去找，却不见石坝。它被树木青草遮挡住了。
沿着河岸一路走，行到了石坝，一块块大小的石头立在水里，排成弯弯曲曲的一列。一看石坝上游，水深不见底，透出幽幽的碧色。石坝下游，河水清澈见底。倒不是那些石头围堵出了那深水，想必那水下本就深不可测。而人们放上石头在那儿，或许也只是为了提醒路人：水太深，过河需谨慎。
明远在黎丘随意散步一阵，竟觉得这里的景色分外美：沃野平畴，山高树绿，和风细细，偶尔还能闻到风中飘来一缕香，或是秸秆燃烧的香，或是饭菜烧熟的香，又或是野花野草的香。
这个小村收不到外面的信号，自是与外面断开了联系，也正如此，明远才生平第一次放下电子产品，用心去感受大自然。
多年未提画笔的他，近来竟偶有闲情逸致书画一二。
“这个故事啊，还有几个版本，哪天再跟你讲讲其他几个！”
外公有些累，在轮椅上打起了盹儿。
即便这么一个故事，明远也是断断续续听完。外公一次说不了太多话，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既然是故事，也自然只当故事听。明远对这村里的人和事本就无甚兴趣，一个故事，外公愿讲，他便也听着，心里却毫无波澜。
虽说是个故事，但那天晚上，明远却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从百雀山上往下飞，他始终不能接受失重太快的感觉，在梦里心也突突地狂跳。
飞着飞着，一只金色的大鸟接住他，带他飞过黎丘的田野，飞过百雀山峭壁下蜿蜒的大河，飞过莽莽苍苍的丛林，最后停在黎丘岸旁的青草丛里。然后那只金色鸟儿就不见了。
明远左右寻找，却没发现它的一丝踪迹。黎丘上升腾的雾气飘飘摇摇，远处的田野似乎也变得迷迷蒙蒙的了。
找着找着，他醒了。
窗外晨光熹微，外公家院子里香樟树的剪影在窗户上轻轻摇晃，像在诉说着什么。
那座百雀山，那片青草丛，都是他年幼时村里孩子们带他去的地方。
百雀山上鸟鸣啁啾，总有各种各样看不尽的鸟儿。那些鸟鸣声，有的清脆，有的婉转，有的像在吵架，有的像在絮语。
对孩子而言，鸟儿又轻盈又敏捷，他们总也抓不到，心里便对鸟儿有了特别的感觉，想去抓住它们、临近了揣摩它们，所以常常去百雀山上玩。
有时，他们一见到飞鸟成群，便欢呼雀跃，又跳又叫又跑，如同那些鸟儿一样。有时，他们商量着悄悄前往，尽量不弄出声响，心想，那样做的话，鸟儿们便无所知觉，或许就有了机会见到那些停驻鸟儿的模样。
“我们这样悄悄的，它们这次肯定感受不到了！”
“对对对！一定要轻，要慢！”
他们想尽办法，一定要走近鸟儿，能捉到便是最好。但是，他们总没得到这样的机会。
鸟儿们的耳朵上可能住着神仙，任何人一旦靠近，它们就瞬间飞走了。与其说它们是自己飞走的，孩子们倒宁愿相信它们是被神仙带走的。
有些鸟儿不爱上天，却喜欢在茂盛的草丛中停歇，一听到人声，便吓得到处乱窜。孩子们以为是野兔，一路追赶，最后却不知其所踪。
百雀山是一座神奇的山。
而梦中的那片青草丛，他也曾去过。那年，即便大人们左右叮嘱不要去河边，他还是与一群孩子悄悄去了。那草丛与其他河边的草丛并无差别，葱绿而普通。
正是那次，他“救”下了几只样貌普通的鸟蛋。孩子们本打算去黎丘里捉螃蟹，却偶然发现了那落在草丛里的鸟巢，鸟巢里几只灰色的蛋，几个孩子很喜欢，他们太少看到鸟蛋了，左右把玩着。它握在手里小小的，让人不免产生怜惜之情。
明远对其他几个孩子说：“它们的母亲会着急的，我们还是不要玩了吧！”
“要不把它们放到树上去？！”
虽有孩子不情愿，却也同意了。
明远不擅攀爬，这件事便交由最能爬树的小能。可是要把鸟巢和鸟蛋都带到树上去，还需要借助其他物件。另一个孩子悄悄跑回家拿了小背篓，一群孩子悉心在背篓底部铺上厚厚的叶片，再由小能背到树上去。
而今，小能已远走他乡，听外婆说，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也是有几年没回来了。
不知，现在那个鸟巢还在不在？那棵树还在不在？
白日里，当外公熟睡，明远便去到当年那河岸的草丛边。树都长高了，小时候见到它们时都还是小树，而今却已参天。
他有些感慨，岁月如水，不知不觉间，它早已悄悄地流走了。他在一片繁茂之中找寻当年那棵树，依稀还能记得那树的模样。
树和人很像，小的时候是一个样，长大了却不一定还是相同的模样，但在那些变化的模样之中，仍能寻出一丝相似来。
他在隐约的枝杈间，找到了那棵树。他未曾拥有过那棵树，那树也未曾属于他。但此时，他却觉得，那树是他的了。那份感觉如此强烈，竟让他有些吃惊。树干从泥土里长出来，直直的，但越往上长却弯了起来，再往上，它又长直了，侧枝往各个方向伸展，树叶极尽所能地占满枝桠。
莫名的，他觉得那树如同有些人的人生。
树叶太茂盛，他选了多个方向仍看不见树上是否有鸟巢。
时间已然过去那么久，鸟巢是肯定没有的了。他心里明白这点，却又不想放弃。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这般在黎丘寻觅当年的足迹。或许只是这几日太闲散了些。
左右找寻不见鸟巢，他便打算回去了。站在树旁的石桥上，水流得很慢，一如当年那般，从远处来，再去往远处。没有谁问那河水从哪里流来，又将流往何处去。它日日夜夜缓缓地流动着，像在唱一曲舒缓的歌，又像在唱一曲意韵深远而豪迈的歌。
两岸青草郁郁葱葱，一部分延伸到水里，水流过，那青草也轻轻晃动。岸边的树在河上方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叶影落在水里，点点阳光也落在水里，似乎星星故意躲开了黑夜来到了白天，调皮地铺在水上，只为感受水的荡漾。
前方小石坝的水声哗哗地响，他寻声去找，却不见石坝。它被树木青草遮挡住了。
沿着河岸一路走，行到了石坝，一块块大小的石头立在水里，排成弯弯曲曲的一列。一看石坝上游，水深不见底，透出幽幽的碧色。石坝下游，河水清澈见底。倒不是那些石头围堵出了那深水，想必那水下本就深不可测。而人们放上石头在那儿，或许也只是为了提醒路人：水太深，过河需谨慎。
明远在黎丘随意散步一阵，竟觉得这里的景色分外美：沃野平畴，山高树绿，和风细细，偶尔还能闻到风中飘来一缕香，或是秸秆燃烧的香，或是饭菜烧熟的香，又或是野花野草的香。
这个小村收不到外面的信号，自是与外面断开了联系，也正如此，明远才生平第一次放下电子产品，用心去感受大自然。
多年未提画笔的他，近来竟偶有闲情逸致书画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