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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换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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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宅大卧房的里间,突然没了大人、孩子的哭泣而死一般的静下来。

    许盈盈来不及换下胸前的尴尬,只回身披上纱质的外衣。

    她示意阿珠抱起小婴儿,自己再低头一看,鞋不知道收在了哪里,便只能赤脚在脚踏上,问阿珠,到底什么事情。

    阿珠只是抽噎着,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着,一早就看公子在这里进进出出地不停呕吐。

    许盈盈预感她将面临更大的恐惧,立刻起身要向门口冲去,与其说是顺从阿珠的请求去看柳继,倒不如说是她自己害怕想逃走。

    但是,浑身酸软、双腿发颤,脚底好像踏在棉花上,许盈盈站都站不稳,不由得一下子冲到床边的那把大圈椅,手撑着后靠才将将站定。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阿珠,你干什么了?”旋即看到柳继冲进房内,厉声说道,“盈盈不能下床,你不知道吗?”

    阿珠,抱着熟睡的婴儿,本能缩着身子躲开柳继的斥责,泪眼看向许盈盈,匆忙行礼之后,退到房外的廊下,给小婴儿晒太阳。

    许盈盈看着突然冲过来的柳继,面色好像死人一样的青白色,她先是一惊。大卧房里间的视线不佳,让此时的柳继看上去,仿佛是城南小食铺那里见到的上官翼。

    她不知道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是什么,只好闭了一下双眼,问柳继,“你,怎么了?”

    柳继不由分说将许盈盈抱起来,走到床边放下,才低头说,“我?我不要紧!你,你,你赶紧躺着。”

    许盈盈倔强地扭头一拦,柳继急忙缩回手扶她睡下的手。

    隔着夏衣,许盈盈注意到柳继的手臂上面裹着绑带,她隐约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问,“你,你的手,这怎么回事?”

    “你先安心躺着,我去叫人给你备饭。”柳继不看她,说完正要转身走开。

    许盈盈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猛地,她一把扯住柳继的衣袖,撸开夏衣的薄纱绸,柳继挣扎着想缩回,但已经被手快的许盈盈拉住。他不敢用蛮力挣脱,只能随她。

    柳继握着拳头,扭脸忍着许盈盈急切地扯开绷带而带来的撕扯痛。

    绷带里,是已经结了血痂的两排咬痕。

    .

    突然,他听到身边一声刺耳的惨叫。

    许盈盈几乎是被巨大的惊恐包裹了,本能地用双手捂着嘴巴,不敢再出声,只是大口喘息着。

    “啊,我,,,我干了什么?不!”她低低地自语。

    柳继急忙伸出双手扶着即将倒下的许盈盈,看着她低头颤抖着,他知道她现在很痛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柳大人,”半晌,许盈盈用力吸了口气,眼里不再是厌弃和避让地看向柳继,而是从未有过的惊恐和哀怨。

    “告诉我,你这,是我昨晚,,,咬的吗?”

    柳继,扶着突然情绪激烈的许盈盈在床边坐稳了,抖着胆子帮她拭去额头不住冒出的汗珠,一时间,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心内却心安了一些,因为许盈盈不再用冷漠,看着自己。

    猛地,他再次感受到胃里搅动和不安,急忙用一只手按住腹部,低头说,“一点小伤,几天就好了。”

    许盈盈看着佯装镇定的柳继,猛地拽起手边的被角捂住整张脸,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死,是那么难啊!”哭到最后,整个人软在了脚踏上。

    “你怎么能死?”柳继缓和了气息,疲乏地坐在床边,低头缠绕着手上的绑带。

    看着歪在脚踏上的许盈盈,他也不敢凑上前扶起她,只自己也默默蹲坐在脚踏上,冲止住哭声的许盈盈,浅浅地一乐。

    “我这会儿突然想好了,孩子就叫‘馨儿’,就是很香很暖和的意思。你觉得怎样?”

    许盈盈似乎压根没理会柳继的言语,听闻孩子的名字,又捂着嘴抽泣起来,弄得身旁不明就里的柳继急忙闭上嘴巴,以同样的懊悔且混乱的眼神,看向许盈盈。

    她抬眼看到柳继,笑容还愣在面上,露在外面那一排洁白的牙齿,显示着亲切和真诚,眼神却是和自己一样的,不禁愣住了。

    见许盈盈止住了哭,一反常态地盯着自己,柳继大着胆子、隔着衣服握住她的手腕。

    “别哭了,什么大事,让我们的盈盈大夫这么大哭起来。”他发现自己竟能发出如此柔柔地语气,就好像许盈盈是自己的妻子。

    “哭饿了吧。”柳继继续说,一边被自己的声音逗乐,说完就笑了起来。

    许盈盈手腕感受着大手里异样的温热,突然眼前闪现春药那晚,他那滴温热的泪,心里止不住涌上来一种热力。

    ——不管前面的缘故,眼下这个人,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失去性命!

    想到这里,许盈盈急急用纱被抹干泪水,凑近了一把夺过柳继的手,低头麻利地帮他包好之前自己硬拆开的绑带,心里激烈地跳着,许盈盈被那股热力支撑着,平缓了气息而深吸一口气,觉得心口处涩涩发疼。

    她低声对柳继坦白道:“我说出来,你再怎么怨恨我,都可以。”

    柳继,只呆呆看着一直回避自己的许盈盈,突然凑得这么近,一时间无法是适应,反倒诧异地想逃,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见,许盈盈端端跪坐在他面前,双手放在膝头,眼神哀伤,一字一句地说,“你中了情毒。”

    “什么?”柳继侧脸看着许盈盈,突然明白了什么,依旧不敢这么近的直视许盈盈,他扭脸避开,而朝前伸直两条一直蜷缩的长腿,心生坦然。

    “哦,是和你一样的那种毒吗?”语气里全无失落,反而有种“同病相怜”的悻悻然。

    许盈盈看着完全不知道后果的柳继,她类似自言自语地解释着,“是的。是我的毒,换给了你。不过,这种换血疗毒之后,我的情毒可解。只是,你,唉,所以,你,,,”

    柳继扭头看向曾经温润又泼辣的许大夫,此刻结结巴巴,兀自好笑起来。

    “哦,你解毒了?那就是说,你没事儿啦?那就好,那就好,馨儿有救了!”

    他仿佛放下了一切,觉得无比畅快地将头向后仰,冲着房梁无声地笑起来,觉得心头巨大的石块,瞬间没有了。

    “我昨晚发过誓的,只要你们母女平安,就是换了我去死都可以。哈,我的誓言,应验了!”

    柳继说完,呵呵地笑出了声。

    他缩起一条腿,将手搭在膝头,第一次愉快而放肆地扭脸直视着身边的许盈盈。

    她一脸愧疚之色、微红的面颊上虚汗粘着鬓边的头发,苍白细腻的肤色衬得两道爽利的眉毛,仿佛远山在望地找寻发际线,皱着眉心、眼中点点残泪、双唇毫无血色的干涩着。

    这是一种柳继无力承受的娇弱和柔美,这么近距离地体会,更让他心旌荡漾地完全不能把持。

    因为这样的神思,让柳继的情毒,发作起来完全是迅即而濒死。

    许盈盈,第一次面对一个男人在用极度的含情脉脉欣赏自己,突然心里慌乱起来,跪在柳继的对面正不知道如何应对,却见端坐的柳继嘴角还挂牵着浅浅的笑意,看向自己的双眼却突然向上一滑,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柳继仰头朝床沿倒去,浑身发着热,就像个软掉的糖面人儿一般,瘫倒下去。

    听到柳继的后脑磕在床沿的一声闷响,许盈盈才收回局促地身心,惊呼一声,“柳继”,立刻伸手去护他的头。

    但是柳继的身体太沉,反而让完全撑不住的许盈盈,跟着他的上半身一起向左,重重地倒向脚踏。

    许盈盈只本能抱紧柳继,手背砸在脚踏边的木头上,生疼,而柳继紧抓自己腹部的手臂,膈到了她酸疼的肋骨和涨发的胸。

    全副倾倒在这个看似陌生的男人身上,透着彼此轻薄的夏衣,许盈盈再次感受到柳继坚实的骨骼和异常的火烫,记忆的瞬间竟然将此刻慌乱的她,拉回到春药那晚,柳继完全没有经验的动作上。

    她莫名微张开嘴,看着手臂上紧闭双眼的柳继,吃惊于自己方才的走神,忍不住心乱跳不已。

    对着柳继的耳边呼唤全无反应,许盈盈上前用左手抬起柳继滚烫的头,抽出被压在下面的右手臂,整理好衣衫、赤脚奔到门外,对着廊下正低低聊天的灵儿和阿珠喊:“快去叫几个人进来。”

    众人将柳继安顿好,因为有常兴这样的男仆在卧房里,庆儿将纱帐放下一半,跪坐在里面的许盈盈已不再慌乱,手抚在柳继的肩头,神色如临大敌般的严峻,看向面前神色张乱的几个人。

    “柳大人一早得了急症,先对外只说是旧疾复发,我会请人来一起诊治方可确定,是否有疫病的可能。所以这几日,不得随意进出这间大卧房,大家都明白了吗?”

    众人,眼看一脸严肃的许盈盈,都知道事情严重了,纷纷低头相互看了看而不敢说话。

    许盈盈和上官翼都明白,研制情毒之人,必然出自宫廷,而且手段狠毒,为了这个原因,他们始终不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事。

    此刻,许盈盈只能假托可能是疫病,为的是让众人先避讳而缄默其口,不会对外声张此事。

    她继续吩咐众人,即刻打扫内外房舍,上香日夜供奉神佛,并让阿珠和小婴儿单独在小卧房起居,不是哺乳不得擅自进入大卧房。因为担心外人进出,所以许盈盈说,先不要请奶娘、她自己奶孩子。

    “灵儿取来了笔墨,我要写信。庆儿,去准备柳公子的几件小衣。今日我便是再次叮嘱,切记这几日不可议论柳大人生病之事,忌讳触怒神佛、将罪柳宅上下!”许盈盈想到情毒,便语气冷酷起来。

    柳继在虚弱里,隐约能听到许盈盈的声音,在说着小婴儿,大人生病这几个字,心里再次翻涌,还来不及羡慕幻境中许盈盈已经做了自己的家主夫人,便呻吟着,气绝了。

    抚着柳继的许盈盈,眼见着他抽了一下便再无任何,忍着内心的慌张,等着下人们都下去了,立刻伸手去掐人中,着急地眼泪,止不住落下。

    .

    常兴拿着封好的书信,飞跑去了百源堂,不多时,带着三师兄,来到柳宅的大卧房廊下。

    这时候的柳继,只穿着小衣,双眼微睁,无力的喘着气,一身的汗水远看仿佛一具浸泡的尸体。许盈盈跪坐在他身旁,用小银汤勺将清水一点点送进柳继的口中。

    看到三师兄走来,她面容凝重地低声说,“三师兄来的正好,大概情况信里你也知道了,赶紧,帮柳大人更衣,他不多时要发寒症。”

    收拾妥当,她对三师兄低语,“他清醒之后,切莫让他注意到我。”

    三师兄点头,然后三指搭脉,只片刻便也额头冒汗、眉头一阵紧蹙,说道,这毒,真是阴狠啊。

    许盈盈立在他身后,快速说着:“柳继不比我,是个自我意识非常强的人,执念太重,这个时候反而是最为致命;能熬过寒毒发作,我们再做计算。”

    话音刚落,柳继动了一下头,呻吟着逐渐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睛两边张望,旋即看向正在诊脉的三师兄。“是三师傅啊,打扰你来府上出诊,实在,,,。”他正要起身被三师兄按住肩头,送回枕上。

    “柳大人,无须多礼。接下来的话,你务必要认真记下。”三师兄急忙打断他。

    “盈盈,她还好吗?”

    “柳大人,你中的是情毒,这毒发作起来非常煎熬且凶险。如果你能不动用心念,才可暂时无碍,我会帮你解毒,但如果你不能把持心念,任由性情,你可能有性命之忧。”

    “好,我听你的。盈盈在吗?”

    三师兄发现,果然是不太配合的病人,旋即淡淡地说,“她去看孩子了。”

    “哦,很好啊。”柳继欣慰地闭上眼睛,断断续续地说,“告诉她,只要她能好好活着,我一点怨恨也没有的。我现在心里终于能放轻……”还没说完,他突然握紧双拳,脸色灰白,浑身开始颤抖,“好冷。”他挣扎了几下,再度昏了过去。

    躲在帐幔后的许盈盈,这时捂着突突跳的心口,走出来,看着三师兄,眼神里询问,他脉象如何?

    “你都听到了,他意念太强烈,我一时间还找不到应对的办法。”三师兄蹙眉看向许盈盈。“不过,我倒很有兴致,留下来应对一二。”

    “这毒,如何来历?”三师兄上次就想问,许盈盈不让问。

    许盈盈低眉遮掩,并不着急回答,先行了拜谢大礼,被三师兄上前拦住,低声继续说道,“真的,这帝京,你也只能叫我过来吧!你这月子里,不可太过操劳、熬夜。”

    许久,许盈盈看着柳继逐渐瘫软的手,才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探头直视三师兄,说道,“师兄,问你件事情。”

    “什么?”三师兄察觉她表情异样,明显不似刚进来时,因为焦急柳继的病情而显露的担忧,和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柳继中毒的懊恼。

    “二师兄,你知道,他在帝京的什么地方?”

    三师兄身体向圈椅的后靠一缩,许盈盈分明听到他喉间在倒吸冷气。“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许盈盈不说话,将目光滑向柳继苍白的颧骨,低眉尬尴地笑了,“这不是俗称的,‘病急乱投医’?想着帝京里,要是再多一个凤燕的人手,更稳妥些。”

    “我那年研习药理,不太敢分心太多。而且一直喜欢在药堂后面的小室里独处的二师兄,天阶都几乎不下来,我一年里也难得能见到两三次,要不是每年祭祖、守训戒,我们大家都忽略了这个二师兄的。之后也是听筱宗师兄说,他跟着师娘到了帝京,就再没回来。”三师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让许盈盈加深了她的猜测。——二师兄有事瞒着凤燕,而三师兄略微知道些,但不确切。

    三师兄将双手放在膝头,看似在沉思的突然停住了话头,良久,三师兄才开口道,“师父和师娘嘱咐,让大家就当老二死掉了,从此不能再提及,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哦,那就算了,当我没有问过。”许盈盈展颜轻松地说道。

    她不想太早搅扰三师兄她压根没有把握的猜测,所以打算先暂时不做深探。稍后,她认真看向三师兄,补充道,“师兄,信你烧了吗?”

    三师兄点点头,许盈盈继续说,“柳继中毒之事,和上次我叮嘱你的一样,千万不可和任何人说起。这毒如此凶险,想必制度之人,也是个阴狠之极的。我不想你,也有伤害。”

    许盈盈当时这么说,是真心这样想的。

    多年后,她庆幸自己当时的这个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