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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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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三合。”

    谢知非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下午的事情,我替太太赔个不是,你看在我的面上,别和她计较。”

    晏三合:“……”他怎么也知道了?

    谢知非胸膛缓缓起伏,“以后,三爷也挡在你前面,如何?”

    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像潮水一样,猛烈地冲撞着晏三合。

    “不言,不言,抱我回去。”

    她声音里,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急促,好像是吃了败仗的士兵,只剩下一条路——

    落荒而逃!

    李不言把包袱往身上一系,双手抄到晏三合的身下将她抱起,余光瞥向罗汉床的男子。

    男子一张脸肿得跟什么似的,偏嘴角擒着一抹笑意。

    你个情场老狐狸!

    李不言替晏三合在心里骂了一句。

    ……

    “我家三合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主仆二人走得不见踪影,裴笑还勾着头看,“我还没和她说上几句话呢!”

    谢知非不言语,朝朱青递了个眼色。

    朱青会意,走到亮灯的耳房前。

    “小红,你去趟小厨房,爷要吃宵夜;绿绮,你去趟老太太那里,替爷去给老太太请个安。”

    “是!”

    两个婢女一前一后离开世安院。

    朱青把书房的门带上,亲自守在门口。

    书房里,梅娘规规矩矩坐在圆凳上,压着声音,把最近十几天打探到的一些重要的消息,一一向三爷汇报。

    开柜坊除了替三爷赚银子外,还有另一个作用:打探消息。

    这世上有两种买卖,最能隐晦地知道一个家族的兴盛:一个是古董商,另一个就是赌坊。

    世家的败落,从不会显现在明面上,变卖祖宗留下的宝贝,拆东墙,补西墙;

    而兴盛的人家,则暗戳戳买进宝贝。

    谁家进,谁家出,古董商心里一清二楚。

    而赌坊呢?

    撇开那些卖儿卖女的赌鬼不说,比如城东的刘公子上个月来了八趟,这个月只来了五趟。

    这少了的三趟,就意味着刘公子手里的银子不衬手,也意味着刘家在走下坡路。

    如果刘公子这个月来了十趟,那多出来的两趟,说明他最近有了横财。

    谢知非利用赌坊,利用北城兵马司,替太孙一点一点监控着四九城里权贵们的动向。

    梅娘一一说完,谢知非便让她离开。

    人一走,他冲裴笑说了句“明亭,我撑不住了”,便让朱青抱他回了房间。

    这具身子他锻炼了好些年,到底是底子太弱,刚刚口出狂言把晏三合吓跑,是不想让她看到他已经疲倦地说不出话了。

    朱青把人放在床上,拿湿帕子替爷一点一点擦着脸上的冷汗。

    “爷是故意让人把梅娘来的消息,透露给太太的吧。”

    “到底是你懂我。”

    “是为晏姑娘吗?”

    “嗯!”

    三爷眼皮掀开一条缝,望向床边人,“我就是想让她瞧瞧,人家姑娘是正经姑娘,她儿子才不是什么正经好人。”

    ……

    静思居里。

    晏三合平躺在床上,脑子还在想着静尘的事。

    当务之急,是先找出静尘这人在尘世间的身份,但仅凭包袱里这几样东西,怕是难。

    “不言,你明天再去一趟水月庵,替我……”

    “我的好小姐,你让我打架可以,让我问话……”

    李不言怕碰着晏三合的伤脚,睡在窗下的竹榻上,“我什么时候有这个脑子了?找三爷呗。”

    晏三合现在听不得这个人的名字。

    这世上有很多人,生得一副好皮囊,但内里都是空壳子。

    三爷不是。

    三爷生得一副好皮囊,内里剥开一层,露出一层不为人知的皮;再剥开,再露一层……

    到底有多少层,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更要命的是,这人时不时地向她轻轻招手,诱惑着她,去探究那内里到底是宝藏,还是危险。

    “找他做什么?”她声音里没好气。

    “审犯人这种事情,他做惯的,肯定比我灵光。”

    “哪里灵光,我没瞧出来,我还是自己……”

    “晏三合,裴太医的话,你最好听进去,伤筋动骨不比别的,得养,还得静养。”

    李不言知道她的心思,“别不好意思,他不是自己说要挡在你面前的吗?”

    “谁要他挡?”

    晏三合一听这话就恼,“他当他自己是把伞呢!”

    李不言难得看到晏三合耍小性子,笑作一团,“伞有什么不好,能遮风,能挡雨,太阳出来,还能挡挡太阳。”

    晏三合撑起一点身子,勾着头看李不言。

    “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说女子靠什么都靠不住,得靠自己。”

    “没错啊,你这不是现在腿伤了吗?”

    李不言从塌上爬起来,把枕头下的一方帕子塞到晏三合手里,又把人轻轻按下去。

    “静尘的心魔几乎是一落葬,庵里就发现了不对。三爷那伤我瞧着六七天就差不多了,事情不急在这一时,你踏踏实实地养脚。”

    李不言温柔地看着她。

    “他要言出必行,咱们就请他帮忙,该怎么谢就怎么谢;他要只是随口一说,以后咱们也不必信他。”

    晏三合:“……”好像有点道理。

    “好了,别想了,睡吧,你这伤最忌思虑。”

    “我伤的是脚,不是脑子。”

    “都一样,睡觉!”

    晏三合拽紧了帕子,阖上眼睛。

    不知是真累了,还是因为李不言在身边,渐渐的,呼吸慢了下来。

    “非得手里拽个帕子才能睡着,也不知道从前谁惯得你这个毛病。”

    李不言回到竹榻上,头枕着胳膊,她自己反倒一点睡意也没了。

    自己不肯去水月庵,除了脑子不够用以外,真正的原因是她现在不敢离开晏三合半步。

    吴氏今儿个嘴上刺几句,明儿个万一想动手怎么办?这丫头伤着一条腿,只有任人打骂的份。

    什么水月庵,什么静尘……统统都没有她重要。

    ……

    万籁俱寂。

    一条黑影落在世安院。

    朱青猛的睁开眼睛,一手摸上了枕边的剑。

    “朱青哥,是我!”

    朱青放下剑,跳下床,轻轻推开窗户,“大半夜的,你这是干什么?”

    “我家爷呢?”

    黄芪走到窗户前,“僧录司有点急事,得赶紧把他叫起来。”

    朱青有些奇怪。

    就僧录司那个清水衙门,能有什么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