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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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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城仪式后,太子携太子妃下塌原王府。

    原王府刚刚建成,

    大夏朝建国后,百废待兴。太祖恤百姓曾饱受戾帝荼毒,又才历战乱之苦,提倡无为而治。故原王虽封地于山原郡,但王府迟迟未建。直到立朝六年后,才拨财帛,命工部修缮祖祠,将原祖宅扩建为原王府,赶在立朝十年完工。

    这次祭祖,太祖不欲加重百姓负担,故随太子而来的所有皇族,全部随太子入住原王府,遂将本来已扩得不算小的原王府挤得满满当当。

    太子入住最大的庭院“文轩苑”,太子妃则被让进“文懿阁”。

    太子与原王还要接见一众山原郡地方官吏。临去前,他温和地让太子妃先去歇息。原王心不在焉地让“娘娘好好歇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又催促“”太子哥哥,快走快走!”自在前匆匆走了。

    太子妃只得在仆妇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进了正房。双目轻扫,见羊毛织毯,轻纱为帐,楠木为隔,金盏玉瓶,陈设华丽。一应物用皆中规中矩,虽价值不菲,终无甚特别。

    其实,山原王家在起事前,也是世家大族。但这房中的摆放,显然没有一点世族的底蕴,更看不出“文懿阁”茂学懿文的影子。

    太子妃在居中床榻坐下,太子妃带来的大宗行李物件已先几天到达,宫女们送上茶点请太子妃稍坐,随后洗漱更衣。其他宫女太监自出去收拾太子妃随身衣物及小宗物件。只留了几个贴身心腹宫女及嬷嬷。

    太子妃贴身一品女官冯嬷嬷微嗔道:“这原王府竟简陋至斯!”

    太子妃慢慢喝着茶,淡淡地说:“嬷嬷不可如此。原王府新近落成,不齐整之处也是有的。况原王也不可能亲自打点。”

    冯嬷嬷叹道:“娘娘是厚道人。但太子毕竟是储君,与原王君臣名份已定,奴婢看原王对太子甚不恭敬。”

    太子妃正色道:“嬷嬷此言差也!太子与各皇子情份本就亲厚,立朝也才十年,一时哪里就君君臣臣起来。”

    冯嬷嬷自悔失言,忙跪下请罪。

    太子妃也不叫起,又道:“原王是父皇最小的皇子,太后宠若珠宝,原王替太子和本宫尽了多少孝。太子宽厚待人,国事家事唯尽心尽力。尔等岂可给太子添乱!”

    冯嬷嬷汗湿后背,叩头道:“奴婢记住了,请娘娘责罚。”

    太子妃抬手让她起来,笑道:“嬷嬷知错就好,责罚倒不必了。”

    太子妃另一个貼身嬷嬷孙氏目光森冷地扫了她一眼,自扶着太子妃沐浴更衣去了。

    冯嬷嬷怔怔地站在榻边,一阵后怕。她是太子妃李煦的奶娘,随太子妃李煦入了东宫,自恃太子妃最妥貼的心腹。

    李煦自小就胆略超群,深得其祖李明德看重。悉心培养,文武都聘名师教授,随着年纪略长,更是显示出了卓越的才干。

    李氏一门如今权倾朝野,李煦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自被封为太子妃后,更是心机深沉。

    宫女服侍太子妃进了浴桶,孙嬷嬷让众人退下,自为太子妃洗头。

    太子妃闭目半响,问道:“以前的事,冯氏知道多少?”

    孙嬷嬷道:“知道一些。”

    李煦冷冷地说:“这个蠢货!当着这么多人就胡言乱语。原王是皇后嫡子,太子母妃只是皇贵妃,太子不过占了一个‘长’字!何况睿王雄才大略,与原王一母同胞,若两人联手,太子上位之路岂不凶险。”

    想了想,李煦又道:“照这个蠢货的德行,恐以前的事迟早会被她泄露出去。太子一直对齐夕那个野种念念不忘,若太子知道……不行,冯氏留不得了!你找个时机除掉这个贱人!”

    孙氏恭敬地应了。

    晚膳时,太子随身太监权公公来传太子的话,道原王陪太子饮酒,就不过来陪太子妃用膳了。又说:

    “殿下吩咐娘娘,旅途劳累,娘娘尽早歇息,不可劳心费神。若有需求,自吩咐下人。”

    太子妃含笑应了,让冯嬷嬷拿了银子打赏。

    权公公谢了,自回去侍候太子。

    这边,太子与原王已饮了几罐山原小锅酒。原王见太子一杯一杯只闷头喝酒,挥手让太监宫女退下。

    权公公退出房门时,将房门带上。

    原王亲手为太子盛了一碗玉笋鸡子汤,劝道:“太子哥哥,喝点汤垫垫。空着肚子饮酒,伤身。”

    太子苦笑道:“哪里就这么娇贵起来。当年哥哥我行军打仗时,苦寒天,能有口酒暖暖胃,就甚觉满足了。你夕儿姐姐最知我爱酒,让随军民伕带了好几大罐这小锅酒,顿顿都盛上。只不准多饮!”

    原王不敢接话。十年前夕儿姐姐全军覆灭后,他亲眼见子睿哥哥狂揍了后来赶来的大哥一顿。大哥顶着伤口,刨了埋尸的大坑,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直到昏厥过去。

    醒来后,再听不得人提“齐夕”两个字。今天,是自打那以后,大哥第一次自己说出“夕儿”。

    齐子浩说了这番话以后,也自愣住了。

    十年了,他根本不敢听,更不敢提“夕儿”两字。夕儿的死是他心底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是他骨血里无时不流淌的鸩酒,踫一碰痛彻心肺,想一想神灭魂散……

    但是,他过去是齐家长子,今天是大夏太子。除了夕儿,他还有抱负,还有江山,还有大夏子民。他要大夏疆域辽阔,他要大夏河清海晏,他要大夏国强民富。

    他跟着父皇兄弟南征北战,不就是为了这些吗?父皇自战时重伤过,身子就一直虚弱,他代父监国,那敢有丝毫懈怠。

    只是,今天,乡情故土,他终于压不住相思蚀骨,痛悔成灾。

    原王惊恐地发现太子哥哥永远温润如玉的脸上热泪纵横,虽未发出一声哽咽,滚滚热泪却汹涌不止,就这样直直地砸在太子哥哥的衣襟上,片刻就前襟尽湿。

    原王手足无措,不知该装作看不见呢,还是出声劝慰。

    他甚至惊恐地想,越来越手段高明,心机难测的太子哥哥,会不会将窥见他失态的自己灭口?

    而且,私心里,原王对太子哥哥当年不及时回援的决定不是不怨的。那个护着爱着当年幼小的子乔的夕儿姐姐,那个美丽的明朗的勇毅的夕儿姐姐,原不该那么早就香消玉殒。

    原王犹记得,十年前夕儿姐姐在娘子关连战连守几天后,匆匆回府。眼底满是血丝,脸颊深陷,仍带着豁达勇毅,自信明决的笑,摸着十岁的他的头,让他不要害怕,说一切有姐姐顶着。随后,她请母亲带领全城百姓熬煮粟米粥,连夜将汤倒入城中流出关隘的沟渠中,说此举意义重大……

    还将他放在马上,带他去看城北的一个宅子,告诉他那宅子里有她早先挖好的暗道,如果一旦有危险,请他像个男子汉,护着祖母和母亲躲进暗道里。不过,又朗声说:“应该不会的,姐姐应该不会让祖母和母亲受此苦厄的!”

    然后,夕儿姐姐就骑上战马,扬手与众人告别。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十年了,原先才十岁的小小少年也到弱冠之年了。他常常在想,那样美丽明朗,光芒万丈的女子,应该是每名男儿趋之若骛的神女吧?所以,子睿哥哥当年也是爱慕夕儿姐姐的吧!所以,才对太子哥哥娶太子妃怒不可遏,并远走边城……

    太子一边泪若涌泉,一边仍一杯一杯将酒机械地倒入口中。他根本分不清,喝进嘴里的是泪是火还是酒,只觉如此苦涩,又如此炙热,直要把五脏六腑全部焚尽!

    原王盯着这样的太子,忽然就不想管了。

    或许,永失所爱会痛;也许,不去驰援是悔。但是,恐怕最无奈的,却是明知会痛,明知会悔,却也不得不选择去痛去悔的无奈吧。

    毕竟,他和太子哥哥的悲欢,并不相通。

    也许,所有人的悲欢,本就不相通。

    原王抓起几罐酒仰头就喝,片刻,全身酒味,扒在桌上兀自醉得不省人事。

    良久以后,权公公听见没有声响,才抬了一盆热水推门进来,看见扒在桌上的两人,嘴里叫道:“哎哟太子爷啊,昨就醉成这样!”

    一边用热布巾轻轻盖在太子眼睛上,一边唤人将二人抬下去回各自的院中。又亲自为太子净面,好一通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