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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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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阙叩响木门,老旧的门内并无应答,像与外界隔着长途跋涉的时间。老祖隐居于此,他也是费了好大劲才寻到,怎能如此轻易便回去。

    他垂眸未动,依旧拜着,大雪落在年轻人挺拔的脊背上,一时天地无声。

    这雪越下越大,接踵而至地落在发顶、肩背处,他身上散出的热气消融底层的雪化成水,起初顺着衣料褶皱向下滴落,后郎阙调动灵力将其与衣物隔开,弄湿了见长辈却是不大好。

    良久,门内一声开锁声,打破漫长的寂静。郞阙施然起身,松软洁白的积雪沿着他的轮廓扑簌簌地往下落,竟是不留半分。他伸手推开木门,跨进门槛,似是跨过千年的时间。

    “那一战竟已过去了这么久。”老者躺在屋檐下的摇椅中,藏在褶皱里的嘴慢慢开合,神态安详。

    “她如今应该也是你这般年纪。”他说完便阖上眼,似是安睡。

    郞阙站在院中沉默着,他知道老祖说的那是谁。

    千年前,大战前夕,那天也是这般大雪,铺得天地皆为银装,元道老祖唯一的孙女云棠遭魔修毒手惨死,被抛尸于雪地中,其腹部撕裂,五脏六腑皆被人掏走,身上血淋淋的大洞扎着元道的眼。小姑娘身子底下染红一片,血水浸透积雪,凝成了血结的冰渣。她白净的脸上皆是惊惧的神色,张口似想说些什么,可到底再也说不出口。

    尚还年少的郎阙站在一旁,瞧见平日笑嘻嘻的青月仙君飞奔而来,跪倒在地紧紧环抱住她,溅起细碎的雪花。郎阙第一次见青月哭得像个傻子,热泪砸在她衣裳上,化为水渍消溶开点点冰霜。怀里的人都僵的不行了,青月眼泪还在不住地流。

    他也听闻青月仙君欢喜这小姑娘,从年少之始,便想与她相约白头,几日前才从元道老祖那求过来一纸婚约,不曾想还不等青月告知于她,便生死相隔,不复相见。

    郞阙见过那活生生的云棠的,她笑起来像暖阳般直照心底。

    “我知道你为何来寻我。”老祖撑着不稳的身子,从摇椅上站起,踱步走进屋内。

    不见郞阙,只不过不想忆起孙女罢了。

    元道老祖自觉活够了,但每次忆起那娇俏的小姑娘心底就如针密密麻麻地扎,郁结的情绪在心中千回百转,最后只能长叹一声,这泪到底是落不下来。

    “魔修被封在你师傅那柄白玉拂尘里。”

    老祖话音堪堪落地,郞阙就感觉被数只手推搡着出门,堪堪站稳,木门便伶俐地砰一声关上了。郞阙对着紧闭的木门微微拜首,道过谢,便踏剑去寻不向。

    郎阙走后,老人则躺回檐下摇椅,向上拉了拉盖着的织毯,合着眼一摇一晃地听雪。

    雪落是有声音的,元道想,落到心上,全然皆是在唤他爷爷。

    磐陵郡的雪还在下,毫不吝啬,誓要将这小小的房屋掩埋。

    小宅院也被铺了厚厚一层雪,夜晚之时只亮了一间烛光,青月不知何时已离去,只留云苋一人,院内太过安静,安静得不大习惯。

    云苋在房内放了一个大浴桶,又烧了几锅热水倒入,把青月配好的草药拿纱布包了浸在里头。

    药材把水染成清浅的褐色,她褪尽衣裳踩进桶中,发丝尽挽起,松散地盘在脑袋上。水中温度似透过她舒展开的皮肤,流入筋脉,如此运转几个周天,水中药效便已吸收殆尽。

    云苋从桶中站起,拿起浴桶边备着的干布擦干身子,待她换好衣裳正准备把浴桶搬出房时,却瞥见她搁置在一旁的纳戒似闪着光,随后抖了两抖吐出一柄顶端仅有几根毛的长棍。

    这是何物?何时钻进她纳戒里的?怎就突然自己出来了?

    云苋正疑惑着,只见那长棍泛着淡淡红光,一个男人从那上头飘了出来,准确的说是半个人,那男子自腰部以下空无一物,似幽灵鬼魅。

    那男子才苏醒的模样,黑发如墨倾泻到腰间,耳上挂了红色晶石嵌就的耳珰。云苋瞧着他,那男子忽地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看什么看!没见过爷这等美人吗?”

    说到美人,云苋脑海里闪过松改、青月、郎阙、秦仙子等众,对着跟前浓眉大眼的骚包男子,一脸笃定地摇摇头,道:“没见过。”

    她又盯着男子腰部消失处,接着迟疑问道:“你是……孤魂野鬼?”

    “呸!你才孤魂野鬼!老子可是!”那男子大声反驳着,嚷嚷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是什么?”云苋环抱双臂,打量着他,眉头微微蹙起,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是…是个器灵!”那男子声音又由小慢慢放开起来,高抬着下巴不可一世。

    当个器灵还真是委屈你了,云苋腹诽。她走上前去拎起那白玉制成的长棍,问道:“你说你是器灵,你这栖身之物究竟是什么?”

    温润的白玉和那般狂傲的性子一点也不搭,那灵体穿那般扎眼的红,怎么看也不是这通身白净的玩意所生,云苋只觉得离谱。

    离谱归离谱,倒还是要听听人家自个怎么说。那自称器灵的半身人影飘到她身侧,撇着嘴道:“你瞧好,这可是一柄拂尘。而爷,就是这仙器幻出的器灵!”

    云苋捋了捋那仅剩几根毛的拂尘,慢慢悠悠道:“世人都说,器生灵,则为上等。”她盯着器灵的眼瞳,轻轻一笑,“你说说,这秃了毛的拂尘有什么用呢?”

    “清扫不能,去当个江湖骗子都嫌太磕碜。”云苋把拂尘放回桌上,拢了衣摆坐进椅子里,看那半身的灵体能再说些什么。

    男子又飘回拂尘上方,眼神暗了暗,骂道:“愚昧!我岂是那种凡物可比拟的,我可是能寻宝!”他转了转身子,“你别瞧这拂尘是白玉做的,这里头可是嵌了根光珠,上头还刻了不少阵法。”

    云苋瞧这器灵不断地把自个给卖掉,不由得弯起嘴角。

    “我可不信你能寻宝,除非……你找个宝贝给我看看。”

    是确有其事,还是这灵体信口开河,试试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