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小说网 > 离珠 > 第39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39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墨客小说网 www.mks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自然没人管得了余绽。

    两副棺木落了葬。

    余简带着另一支商队从幽州直接出东宁关去寻早先出发的余经。

    其他人回了幽州。

    余绽则带着阿镝一个人,就在白氏的墓边结庐住下。

    每日一餐,练功、默书、抄经。别的事情一概不问,一概不管。

    阿镝从余家的祭田庄子上给她弄来米面衣裳,甚至还索性在旁边开了一小片菜园,自己种些简单的萝卜白菜。

    有时候发呆多了,看着阿镝忙活,余绽也觉得有趣,便也跟着学。

    时光荏苒,岁月流逝。

    转眼就是大半年。

    又是冬日。

    丧丧的余绽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阿镝却因为过得极度没心思,长高了半头,只是手脚粗了、脸庞黑瘦。至于往日里的八卦精神,再高的个头儿都盛不下,简直要从头顶满溢出来。

    “小娘子小娘子,这几天关上好生热闹!来了好些陌生人,我还瞧见了西齐人和南越人呢!”

    这半年多一直维持高冷人设的余绽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继续低头看书。

    阿镝丝毫不觉得难为情,捧着脸兴致勃勃地凑到她身边:“您说那些人是来干嘛的?不过,我怎么看着都不像普通人呢!”

    不像普通人?

    东宁关乃是大夏面对北狄的屏障,来了一群不像普通人的,异国人?

    这个消息终于打动了余绽:“能看出来是什么人么?”

    “嗯,西齐那个,应该是个练家子,肩膀胳膊都鼓鼓的……”阿镝眯着眼睛回忆,“南越来了好几个,冻得缩成一团,裹着貂裘抱着汤婆子凑在一起还谈论文章。估摸着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们,难道是来玩的?”

    大冬天的,东宁关上滴水成冰。玩?有什么好玩的?

    这件事蹊跷。

    余绽扔下了书:“还有什么人?你觉得最奇怪的、最扎眼的?”

    阿镝哈地一拍手:“一个大胖子!浑身金灿灿的!怕不得光挂件就弄了二斤金子?!我听见有人喊他钱老板!小娘子你说他怎么也不嫌沉?不怕打劫呢?”

    “那是咱们大夏的第一富商,名叫钱大省。外头人给他的外号,都叫他金算盘。那就是个钱串子,哪里有钱挣,他就去哪里。他身边的保镖比你们家小公子还多,谁敢打劫他?”

    余绽先哼哼了两声,双手高举,伸了个懒腰。

    “这事儿还真是挺有意思的。猫了这几个月我也快绣住了。走,准备两套男子衣衫,本,本姑娘带你去逛东宁关!”

    阿镝哈地一声笑出来,一迭声地嚷嚷:“我要吃缠糖,吃火烧,吃梅花糕桂花糕豆沙包,吃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你个馋货!”

    余绽白了她一眼,先把自己的弯刀手弩都准备齐全。

    能出门痛快逛的阿镝开心极了,骑在马上还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

    “小娘子,前儿我在庄子上看见有人凿冰钓鱼呢!太好玩了!”

    “小娘子今秋他们晒了好多葫芦条儿、嫩豆角,还腌了咸肉鱼尾。唔,鱼、肉咱不能吃。但是干葫芦条和豆角子用辣椒炒了吃,肯定好吃!”

    “小娘子,我前儿还在东宁关的街上看见有吹火龙的!啊呀当时差点吓死我……”

    继续试图维持高冷人设的余绽忍不住了,马鞭子啪地半空抽响:“我说你怎么比我师兄话还多!?”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

    沧州之后,钟幻就没了消息。

    萧寒查得极仔细,甚至查到了钟幻最后出没的地方有可能是西齐一个叫平安的县城。

    因为那里发现了一领狼皮的大氅。

    派去查找的人是马不平,他认得那大氅,特意带了回来,交给余绽辨认。

    “师父快周年了。阿镝,回来备些东西,咱们去上坟。”

    余绽的马鞭再度扬起,狠狠地抽在马臀上。

    桃花马狂奔起来。

    阿镝在她身后,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腮帮子,咕哝了一声:

    “二十二郎,人我给你弄来了,能不能带回幽州,就看你的了……”

    打马跟上。

    “小娘子,你看那个人……”

    东宁关的大街上,阿镝的目光忽然黏在了一个方向,悄悄地示意余绽去看。

    余绽双眼眯起。

    远处街边站着两个人,都不是中原人的装束。

    披发,左衽,兽皮长袍,兽皮靴子,尤其是小腿上,还绑着靰鞡草。

    余绽仔细看向面对自己的那个人的脸。

    是个极凶猛的面相,宽脑门,高鼻子,眼窝深陷,嘴巴显得很大。

    然而最吸引余绽目光的,是他额头上勒着的皮绳。

    那皮绳编制的花纹,有些眼熟……

    还有穿在皮绳上,勒在眉心处的那块宝石,蓝盈盈的如大海般纯净。

    这等贵重的东西,便是北狄王帐,这几年也不多见了。

    此系何人?

    也许是余绽打量对方的眼神过于肆无忌惮,那人猛地一偏头,两道狼一样的目光蹭地对上了她。

    男装打扮的余绽把自己的脸围在了黑色的熊皮帽子、熊皮大氅中间,面目模糊。

    两个人隔空对视。

    片刻之后,余绽牵了牵嘴角,矜持地冲着对方微微偏一偏头,当做招呼。

    那人眸中仍旧警惕之意十足,但犹豫一瞬,终于也彬彬有礼地轻轻颔首,当做回应。

    余绽在马上挺胸抬头,晃晃悠悠地往前行去。

    “狼主,这怕不也是来参加雅集的哪家公子哥儿?”

    “不像。你去找个地方换了汉人的装束,远远地缀着我。看看是不是有人跟踪我。”

    “……是。”

    余绽的耳根轻轻一颤。

    狼主?

    这竟是北狄十三族其中之一的首领?亲自来了东宁关?!

    这关上的守将是干什么吃的?!

    只是——

    雅集……

    什么雅集?

    余绽沉吟良久。

    联想到最近出现在东宁关的各路陌生人,她心里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小娘子,我们去必胜居吃顿好的吧?”

    阿镝讨好地上前嘻嘻地笑。

    必胜居?

    “贵得很!”

    余绽用力地瞪了阿镝一眼。

    余简似乎是“忘了”给余绽留钱。

    而余缜夫妻两个在家中的日子似乎过得也不是很宽裕,加上余绽又住在自家庄子上。

    所以这大半年来,以尹氏的名义送来的东西里,吃食布匹各色都有,却没有任何银钱。

    “荤菜自然是贵的!但咱们给二娘子守孝,必要茹素。一碗素面总不至于吃不起吧……”

    阿镝嘀嘀咕咕,显然被必胜居馋得够呛。

    其实余绽也馋。

    尤其是以前次次来东宁关,夜平都以“太贵”为理由,死活不肯带她进这座东宁关最好的酒楼。

    所以余绽巴不得有个台阶,立即便点头同意了:

    “那就说好了,一碗素面。不许得寸进尺!”

    主仆两个高高兴兴地进了华丽的大酒楼。

    然而必胜居的伙计却点头哈腰地将两个人拒之门外:“客官,抱歉,客满。”

    “客满?”余绽一愣。

    “吃饭还客满?这又不到正晌午!”阿镝气得插着腰冲那伙计发脾气。

    “哦,吃饭啊!哈哈!小的以为是住店,吃饭有地方,请请,里头请。包间还是散座?您一共几位?”

    伙计看清了余绽的脸庞,眼睛亮了起来,忙陪笑着往里引。

    “你们也有住么?这么贵,还客满?”余绽好奇起来。

    “有住啊!

    “咱们这后院往里走深得很,往半山腰去有不少清雅的院落。

    “贵是贵点儿,但往来咱们这个地方的,谁有多在乎钱呢?都是图个清净自在、宽敞私密的豪客们。

    “往里日自然也都住不满。但这几日……实在是,今年朝廷有消息,过完年可能要在东宁关外某地圈个榷场出来,所以如今天南地北的客人特别多。

    “尤其是有钱人,贼多!”

    伙计的脸上洋溢着“累得要命”和“打赏真多”混在一起的复杂笑容。

    “京城和西齐、南越都有贵客来?”

    余绽不由自主慢下了脚步,心里隐隐约约不安,既不愿意往里走,也不愿意再管这件事了。

    “自然的!说了么,天南地北!小的瞧着,各种有钱有势!”

    这伙计的嘴也真是够碎,问一答十,可是自己偏偏没感觉,眼珠儿骨碌骨碌地转,谈兴极浓。

    “尤其是后院住了个钱老板,每回出门,那叫一个耀眼!全都是金银珠宝!奴的老天,身上随便一件子赏下来,小的后半辈子都不用做活了……

    “听说,那是咱大夏排名第一的有钱人,啧啧啧,真真的了不得!”

    那还真是传说中的钱大省。

    不知为什么,余绽心里忽生怯意,脚底一转,往外便走:

    “算了不吃了吃不起。”

    “吃不起你进来!?”

    吐沫都说干了口的伙计登时大怒,冷笑一声:“小郎君身上的这件熊皮大氅,还是能换两碗素面的!”

    从来都受不得这种鸟气的余绽这回却充耳不闻,飞快地往外走。

    阿镝却忍不得,看看余绽走远,抬腿一脚踹在那伙计肚子上:“瞎眼长舌,狗仗人势!等死吧你!”

    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的伙计哇地一声,刚想喊,回思自己说的话,一个激灵,又赶紧死死地咬住了牙。

    让掌柜和东家知道,自己有八条命也丢了……

    都怪这小郎!

    长得恁般俊俏!

    “小,主子!咱才刚来呢!”阿镝哀求似的看着已经飞身上马的余绽。

    “不想呆了,回。”余绽任性起来,天下无人能敌。

    “可是来都来了!”

    “反正我回了。你随便。”

    “我哪儿有钱吃必胜居的面啊……”

    哭丧着脸的阿镝和魂不守舍的余绽一起离开。

    必胜居楼上临街的窗子开着一扇,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隐在其后,安静看着她。

    眼神眷恋。

    正是萧寒。

    一驾马车与纵马而去的余绽擦身而过。

    车上有人娇声嬉笑:“小郎君,到地方了,快醒醒!”

    “我困欲眠君且去……啊啊啊,别掐别掐!肉嫩,掐出油水来腻了你的手!我醒了!下车,吃饭去!”

    “家主一天催八遍,也就是您,这么沉得住气……”

    “我一个医……,这种什么雅集,管我毛事啊真是的……”

    听见这个声音,萧寒大讶,眉梢高高挑起,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挑开的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