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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光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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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凑过身子,低声对俊美男子说道:“那个大叔说得没错,你还有机会。”

    俊美男子转过头,问道:“你也觉得脸好看就能当英雄了吗?”

    幻说道:“脸好看确实是优势,但不是最重要的。”

    “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俊美男子半信半疑地问道。

    “最重要的是个性。”幻说道,停顿了片刻,又问道:“你觉得英雄协会是怎么实现盈利的?”

    俊美男子抓了抓刘海,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接任务,拿赏金。”

    “对也不对。”幻说道,“你这一套只有在电影里的奇幻世界才能适用。在如今的和平世代,哪有那么多大的悬赏任务可接。寻常的刑事案件,即使英雄们能插手,也不会比职业警察专业。至于小任务,就更不能养活这偌大的一家公司了。”

    俊美男子听得连连点头,觉得有道理,他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说,这家英雄协会很快就会破产吗?”

    “我可没这么说。”幻笑道,“你忘了我前面说的话了吗?最重要的是个性。”

    俊美男子盯着地面,冥思苦想,最后蹦出两个字:“不懂。”

    无奈之下,幻只好上起了他的小课堂:“人的需求是分等级的,底层是生理需求,再往上则是精神需求。在奇幻世界或战乱的环境中,人们没有能力自保。为了保障他们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他们愿意花大价钱去请英雄来保护。

    “而在如今的和平世代,人们有法律和执法者保护,不用太过担心安全问题。大家的需求就上升到了精神层次,变成了社交的需求。在快节奏的社会里,如果想在线下找到几个聊得来的朋友,是需要花很大精力的。于是,人们就把社交的需求转移到了偶像身上。通过不断观看偶像的作品,了解偶像的近况,跟其他粉丝交流,人的大脑会产生一种错觉,让你以为自己在跟不错的朋友聊天,错以为自己有了朋友……”

    俊美男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总算是理解了幻讲解这些知识的目的。他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英雄在当编外警察的同时,也是人们心中的偶像吗?”

    “是的,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幻笑道,“否则的话,这里就不叫英雄协会,而是叫雇佣兵协会了。”

    “原来如此。”俊美男子说道,“因为要当偶像,所以需要个性。”

    幻说道:“偶像是有人设的,人设越丰满真实,就能吸引到更多的粉丝,将粉丝变现成钱。要是有故事和目标的话,更能让粉丝直观感受到偶像的成长。你有故事吗?其实我有个朋友就是这里的面试官,我可以帮你参谋一下,看你能不能讲出打动面试官的故事。”

    “我的故事……”俊美男子笑了笑,拍拍受伤的右腿,“你让我讲的,应该是关于这条腿的故事吧。”

    “是的,但我没有歧视的意思。”幻说道,“如果你的故事讲得好,成了强级的英雄,那这点小伤根本不值一提,只靠自愈力就能痊愈。就算你拿到的药剂等级较低,没法治好伤腿,也可以去求治愈能力者帮助,对他们来说,这只是随手一挥就可痊愈的小伤。”

    俊美男子的眼神一亮,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讲吧。我叫光梭,曾经是校队的短跑运动员……”

    幻听着光梭断断续续的讲述,渐渐理清了光梭的故事。

    光梭是个天赋超群的短跑运动员,高中时被选进校队,经常在运动会上刷新短跑的校记录。因为他的出色表现,他得到了保送体育大学的资格。他的前途一片光明,他的梦想是成为鸢尾郡的郡级运动员,这个梦想似乎不算高,只要稍微蹦一蹦就能够到。

    他不仅擅长运动,还长着一张俊俏的脸,所以在学校中很受女生的欢迎,是女生们的理想对象。在这些女生中,有一个叫作A小姐(化名)。这个A小姐家里的背景不简单,开着大公司,黑白通吃。A小姐出手阔绰,喜欢打赏手下,走到哪儿都有一群跟班侍候着。

    这位A小姐自从看上光梭后,就着了魔般沉迷进去了,那是饭吃不香,觉也睡不稳了。A小姐当然希望光梭知晓她的爱意,但A小姐有些自卑,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得称不上好看,身材也因经常吃高糖分的点心,变得比标准体格要胖一些。

    在家中的饭桌上,父亲看出了A小姐的心事,便鼓励A小姐去告白。如果告白不成功,那就调查出困难所在,想办法解决困难。

    受到父亲的鼓励之后,A小姐勇气大增,第二天就开始行动,让人联系好光梭,放学后在操场边的小树林里相见。

    放学后,A小姐驱散跟班,来到了小树林。光梭就等在那儿,手里捏着A小姐写的信。

    光梭静静地听完A小姐的告白,然后熟练地拒绝了A小姐。因为被女生告白了太多次,光梭已把拒绝告白的话说得像吃饭喝水一样纯熟。

    不过,他并不是对所有的女生都选择拒绝。对于那些稍有姿色的,他会在附加条件后同意,编出各种理由,让女生与他保持秘密的地下恋情关系,玩腻之后再甩掉。

    光梭知道全校所有漂亮女生的名字,甚至对附近几所学校名气较大的漂亮女生的名字也有所了解,所以一听到或看到名字,就大概知晓对方的容貌等级了。

    对于A小姐这种容貌中等偏下的,光梭一贯是懒得理会的,不回应告白邀请,情书也直接撕掉扔进垃圾桶。不过,A小姐在学校混得开,如果连一个告白的机会都不给她,光梭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报复。现在,A小姐没带跟班,告白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她被拒绝后大概也就揭过这一页了,少数几个知情的人也不会没事找事去戳A小姐的痛处。

    本来,A小姐确实会按光梭想的那样做。但昨晚经过父亲的一番思想强化之后,她多坚持了一会儿。光梭拒绝时说两人不合适,A小姐让光梭必须说出具体哪里不合适,不然就不放光梭离开。

    光梭不想说“你长得太丑了”这类话惹怒A小姐,便在自己身上找借口,说自己平时的训练太忙了,没有心思放在谈恋爱上面。

    得到理由的A小姐放走了光梭,回家把这个理由告诉了父亲。父亲笑着打包票,说这个困难由他来解决。

    过了几天,一直等着光梭回心转意的A小姐发现,光梭没有来上学。打听之后,她才得知光梭住院了,右腿粉碎性骨折,似乎是意外受伤。至于那个意外是什么,就众说纷纭了。有说出车祸的,有说不慎从楼上摔落的,还有比较离奇的,说是训练时冲刺得太快,撞到了旁边草地上的足球球门柱上。

    A小姐怀疑这是父亲派人下的手,可回家去问父亲时,父亲只说困难已经清除,让女儿再去试试。

    A小姐打听到光梭接受诊治的医院,带了礼物去看望光梭。

    光梭对A小姐的看望表示感谢,并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原来,他是在跑步回家的路上被一艘单人型飞梭给撞了,擦过右腿,把右腿撞成了粉碎性骨折,扭曲得不成样子。而那艘飞梭至今没追踪到,光梭的运动员生涯也不得不画上了休止符。

    对于光梭的遭遇,A小姐很是自责。她脑子一昏,向光梭坦白了父亲可能与此事有关,并承诺会尽量用零花钱支付医疗费,给光梭换上最好的义肢,只求光梭能考虑跟她在一起。

    光梭大怒,表示会将A小姐父女告上法庭。而且,他完全不可能跟A小姐这个丑八怪在一起,还说自己已有了美丽纯洁的女朋友B小姐(化名),比A小姐好上万倍。

    自那之后,光梭一直在医院养伤,没再听到A小姐的消息了。上告A小姐父女之事,也因为证据不足,没什么进展。

    因为坚信自己的右腿能痊愈如初,他没装义肢,而是坚持做理疗。可惜,粉碎性骨折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他的家庭条件也承担不起一周两次的理疗费用了。他只能拄着拐杖,进了体育大学,成了一个连老太太都跑不过的体育生。

    出院之后,光梭还听到了一个噩耗,B小姐自杀了。

    B小姐留了遗书,说是遭人强暴后,视频又被四处传播,她上告无门,羞愤之下只有以死来证清白。

    光梭知道,这十有八九是A小姐父女下的黑手。

    他万分痛悔当初为逞口舌之快,骗了A小姐,说B小姐是他的女友,白白害了一条性命。其实,B小姐只是他暗恋的对象。B小姐是雪山上的一株雪莲,冰清玉洁,光梭曾去向她告白,遭到拒绝,之后才对有意于他的女人(不丑的)来者不拒,作为B小姐的代替品。

    刚听到B小姐死去的噩耗时,光梭极为愤怒,想为B小姐报仇。

    可是,他只是一介平民,对方却是有钱有权的老板,凭正当渠道极难获胜。若是选择不正当的渠道,他的下场重则身死,轻则数十年牢狱之灾,一辈子就搭进去了。

    光梭思考了数日,最后决定放弃,什么也不做。他不想再跟A小姐一家扯上关系了,他不想为了自己的一条腿或是未曾倾心于他的女人放弃今后的人生。

    之后,光梭转到了别的大学,毕业后从事室内设计的工作。直到今日,他都没法迈过心中的那道坎,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改变自己的机会。如果可以从现在的生活中跳出来,变成另一个人,他或许就能解开胸中郁积多年的心结了。

    花了不少时间,光梭终于讲完了自己的故事,神色变得很悲伤。他低着头,长长地吸气、吐气,不知是在平缓心情,还是在为过往忏悔。

    幻问道:“如果你能变成英雄,你会是个黑暗英雄吗?”

    光梭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了幻。

    “你会用超能力去复仇吗?”幻更直白地问道。

    光梭思考了十多秒,最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即使我现在嘴里说出了会放下仇恨,但得到力量后的我怎么想,我不知道。”

    幻又问道:“你说来此是寻求一个改变自己的机会,那么你认为新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的呢?”

    “阳光开朗、助人为乐……”光梭说了两个褒义的成语过后,又闭上了嘴,过了几秒后才重新开口道,“其实我想变成的,是受伤之前的自己。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就会得到更多人的瞩目。”

    幻说道:“你的故事不错,改一改应该能丰满你的人设。接下来,你需要定一个主题。复仇的主题太过黑暗暴力,不太适合用来吸引粉丝。赎罪的主题又过于沉重,会成为你的负担,不符合你成为英雄的目标。不如就用继承这个主题,如何?”

    “继承什么?”光梭靠了上来,“请说得详细一些。”

    “我问你,你说的B小姐,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吗?”

    “大概吧。”光梭说道,“她待人和善,但也没到舍己为人的程度。”

    “足够了。”幻笑道,“在你的故事里,她可以是一个善良的姑娘,有着各种美好的品质。斯人已逝,你为她的死感到遗憾,但一味地后悔不能改变什么,你决定成为英雄,继承她阳光开朗、乐于助人的精神,继续为了大众而服务,代替她完成未竟的心愿。”

    光梭小声说道:“虽然听起来不错,但是不是有点假呀。这么一说,B小姐就跟下凡的天使一样了。”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清白吗?你这么说也算是完成她的遗愿了。”幻说道,“而且,从实际操作上来看,已死之人是值得过分赞扬的,因为他们不会再犯错。人们怀着对死者的缅怀之情,也不会太过追究夸大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