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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朱雀翎羽 · “五十年前女娲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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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珞被朱雀炽焰围在老树林深处。那些从老树下垂下的根须陆续被点燃,炽焰从老树根上攀爬上去,将树冠点燃。就像是一片燃烧的天空中落下裹挟着炽焰的雨滴,一滴一滴落在白珞的脚边,溅起火花。

    白珞冷冷看着妘彤。她一身灵力都因为诛仙草的药力使不出来。方才能冲出女娲庙已是尽了全力,经脉运行加速,更是让诛仙草的药力发作得更厉害。白珞一挥手,顿时将左臂划开一条大口子,顿时鲜血如同决堤的河水一般,顺着手臂流下。虽然失血的感觉不好受,但总好过让诛仙草的药力继续在血液中蔓延。

    妘彤一步一步走近白珞:“白燃犀,是你逼我的!”

    白珞尝试着在指尖聚起金灵流,但还是失败了。白珞冷道:“妘烟离,你就算给你自己的野心,给你自己的无知找足了理由,也洗不清你的罪孽。你走错了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妘彤眼圈瞳孔,红色纱衣几乎与四周的炽焰融为一体。妘彤摇摇头:“来不及了。天元之战后我在苍梧封印魔界,又落入魔界之时就来不及了。那个时候你们没有人来救我,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白珞怔愕地看着妘彤:“你说什么?什么落入魔界?”

    妘彤惨然一笑:“我们四个分镇魔界四方,唯有我许久之后才回昆仑,难道你们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吗?”

    白珞看了看妘彤身后的神荼,惊诧道:“便是从那时你就与这个人相识。你谋划了整整五千年?”

    “我谋划了整整五千年?”妘彤崩溃得尖叫一声:“你所在意的就只有这个不是吗?!你有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会落进魔族?我究竟经历了什么?!你什么都不关心!你虚伪!假仁假义!满口三界,满口正义又如何?!枉我将你视作亲人!白燃犀,你撕掉你自己的面具看看自己的真面目,你不过是个自私冷漠的人而已!”

    自天元之战后整整五千年,妘彤只是变得越来越不喜欢说话了而已。谁都没有想过妘彤已经变了个人。她的经历,她的遭遇,白珞竟是一无所知。

    白珞看着已经变得陌生的妘彤哑声道:“妘烟离,有些事情你若不说,我们又怎么会知道?”

    妘彤自嘲地一笑:“不说便不知道?可是你什么都不用说,叶光纪便知道你不喜欢弄脏了衣服,耗费了五百年的修为用水精魄给你做了这件衣服。你什么都不用说,薛恨晚也知道你讨厌人多,去天池参加宫宴只不过是为了宫宴上的酒。他便会将那些酒都拿了来去角落寻你。可你们关心过我吗?在乎过我吗?”

    妘彤冷冷一笑:“白燃犀你放心,就算没有你这三界也不会塌了。”

    白珞指尖终于聚起了一点金灵流:“妘烟离,你记得那么多恨,却唯独忘了自己。”说罢金光一闪,白珞虎魄蓦地握在掌心:“虎魄!风刃!”

    厉风骤起,金色的灵流化作一柄柄利刃穿透火光。妘彤一惊,赶紧避开风刃。不过一瞬,白珞转身从炽焰中穿过。烈火烧过白珞雪白的脖颈,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白珞好不容易蓄起的灵力,此时也就只够吓退妘彤而已。

    白珞一身灵力被诛仙草封住,现在唯有灵珠护体。她朝着山下跑去,奔出数百米却骇然又见到了女娲庙!

    明明是下山的路,却不知为何竟又绕了回来。

    熟悉的诛仙草味道往白珞身上笼罩了过来。女娲神像被天雷击碎,神像一旁是燃着诛仙草,飘出袅袅烟雾的青铜炉鼎。

    “对付监武神君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不好好布置一番?”神荼的声音冷冷地从身后传来。

    白珞顿时觉得心里一阵发凉,诛仙草更是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奇门遁甲?”

    神荼见诛仙草的药力彻底发作也没有了方才的慌张:“不才,奇门遁甲本尊用的还不是很好,若不是有烟离的炽焰做屏障,估计也瞒不住监武神君。”

    白珞苍白一笑,到底是她大意了。一心只想着从妘彤的炽焰中冲出去,连周遭的环境都没有注意。

    神荼拿着匕首一步步逼近白珞:“真是麻烦,若不是灵珠只能活着取出,何必做那么多麻烦事,多引一道雷把你劈死得了。”

    妘彤掩着鼻子走进女娲庙,蹙眉看着仍在死撑着的白珞。

    白珞心中冷笑。自己果然如妘彤所言,只是个莽夫。方才妘彤未进女娲庙只不过是为了引自己出去,耗尽自己最后一丝灵力而已。

    诛仙草虽然霸道,但只要先行服下解药,也可一个时辰不受诛仙草之毒。

    神荼挑起嘴角戏谑地看着妘彤,将匕首递给她:“你来。”

    “什么?”妘彤有些惊愕地看着神荼。

    神荼挑眉看着妘彤:“怎么?下不了手?”

    妘彤低下头不敢看白珞:“毕竟我与她相识万年……”

    “又如何?”神荼打断妘彤道:“烟离,你忘了?这世间救你的人只有我,关心你的人也只有我,爱你的人也只有我!只要我们大事成了,我为尊,你为后。其他人都是累赘,终有一死。”

    白珞喉头发麻,双膝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跌在地上:“妘烟离,你不要听他的。”

    神荼冷笑一声,伸手抚过妘彤的脸颊:“烟离,听话。我们要将曾经看不起我们,对不起我们的人都踩在脚下,用他们的血和肉铺路,用他们的骨骼做桥。烟离,属于我们的,我们要一点点拿回来。所有挡路的人都要死。”

    神荼将匕首放在妘彤的掌心,从背后抱着妘彤,握着她拿着匕首的手一步步走向白珞。妘彤惊骇地看着白珞那带着恨意的双眼,下意识地想退,但却只是贴在神荼的胸膛之上,半点退不得。

    “乖,不用怕。她就是我们最大的障碍。杀了她我们就成功了一半。”神荼握着妘彤的手猛地往前一松,一下子就扎进了白珞的胸膛。

    那流尽了鲜血的伤口还未愈合就再一次被撕开一条更大的口子。白珞痛得闷哼一声,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抓紧了刀刃。

    但白珞现在的力气根本不足以阻止刀刃更深地刺进自己的心脏。白珞感觉手心被利刃划过,匕首一寸一寸地刺进心脏。那匕首尖利的刀尖在心脏中翻搅,找到心室中那一颗金灵珠。

    金灵珠早就与白珞的心脏融为一体,刀尖触到金灵珠一剜,金灵珠只不过与心脏之间撕裂了一条小口子而已。

    神荼有些恼怒地再次转动刀柄,刀尖虽然触及了金灵珠,却割不断金灵珠与心脏间连接的筋膜。就像是刀尖卡在了石缝之中,任凭你如何转动刀柄,任凭你在两侧的磐石上留下多少伤痕,也无法挑出另一块石头。

    白珞额头冷汗一滴一滴滑落下来,神荼越是难以得到金灵珠便越是用力。

    白珞抬起头看着妘彤,她的嘴唇已经一片惨白,但双眼仍旧似能看穿人的灵魂一般:“你满意了?你恨的究竟是我,还是你自己?”

    妘彤心中一颤,似乎有一团棉絮堵在自己喉头,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妘彤慌张地看着白珞,可白珞紧紧看着她,丝毫没有要求饶也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妘彤忽然害怕了。

    妘彤不再由神荼握紧自己的手,而是身子向前一倾,几乎让刀柄都没入了白珞的胸膛。

    妘彤恨道:“白燃犀,我不许你这样看着我!”

    说罢妘彤手掌火光大盛,火灵流沿着她的匕首向白珞心口灌入。火灵流聚集一处,裹挟着金灵珠燃烧。白珞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惨叫,妘彤竟然生出些许快意来:“白燃犀,你看你也知道痛,趁什么英雄!”

    说罢妘彤猛地用力,火灵流似乎在白珞的胸膛炸裂开来,顿时将金灵珠分成数块。妘彤在白珞将要的失去意识的时候忽然间伸出手,点在白珞眉心。一丝金色的灵流缓缓从白珞额头中抽离。妘彤疯狂地看着白珞:“白燃犀,我不会让你记得我的。你不配!”

    似有丝线从颅骨中抽出,白珞脑中一点一点地变得空白,胸膛中传来的痛处却没有随着记忆的流逝而减少半分。

    神荼用刀尖挑出了一片金灵珠,又重新将刀扎了进去挑出另一片。

    一片,两片,三片……白珞也不知道自己的灵珠碎成了多少片,只知道那刀尖不断在自己心脏中搅动着。直到神荼再次用刀扎入自己胸膛时,伤口已经麻木感觉不到痛,数片金灵珠的碎片终于在神荼的掌心化作了一颗完整的金灵珠。

    胸膛的破洞就像是有风灌入一般,白珞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痛楚,只有凉意。天元之战数万魔族都没有撕碎的战神,此刻就像是一个破败的布偶一样向后倒入血泊之中。

    蓦地白珞身后竟然出现一丝温暖。白珞缓缓抬起双眼,却看见郁垒漆黑的双眸。白珞讥讽一笑,声音细弱蚊蝇:“还想怎样?”随即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神荼惊慌地看着郁垒。郁垒竟然能从曼陀罗华的迷药中那么快醒来!更可怕的是,刚才自己一时不防,金灵珠已经落进了郁垒的手中!

    郁垒双目赤红地看着神荼:“你不该伤她!”

    神荼伸出鲜血淋漓的手:“郁垒,把灵珠给我。”

    郁垒将白珞打横抱在怀中,手里紧紧攥着那颗温热的还沾着血的金灵珠。他看着神荼的眼神逐渐变得狠戾:“休想!”

    妘彤见郁垒怀里抱着白珞心中顿生酸楚:“你为何要救她?救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郁垒冷冷看着妘彤,漠然道:“与你何干?”

    神荼手臂一震,弑魂剑顿时握在手中:“郁垒,你别逼我!”

    郁垒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是你逼我!”说罢郁垒手腕翻转,一把古琴出现在他手掌之下。

    神荼嘴角一颤:“九幽冼月?”

    “铮”地一声,郁垒一手抱着白珞,一手在琴弦上一拂,那声音不如何尖利,却震得人似灵魂都要碎去。除了神荼与妘彤二人,整座山体也开始震动,好似那声琴音唤醒了埋于山中的洪荒之力。

    地里隐有咆哮声传来,似在回应那声琴声一样,自地底滚滚而来。山顶碎石滚落,整座山峦向下塌去。山石砸在女娲庙上,将女娲庙里的鲜血掩埋地底。

    郁垒抱着白珞从漫天的碎石尘土中冲出。什么炽焰,什么奇门遁甲,都在被埋藏在那山石之下。

    一条火龙自妘彤掌心蓦地升起,向着郁垒冲了过去!

    妘彤怒火中烧,一双眼里没有了往日的半点怯懦温柔。

    郁垒低下头冷冷扫了妘彤一眼。他五指在琴上一拨,那条火龙竟然霎时间转了向,直直向妘彤与神荼袭击了回去。

    “轰隆”一声,山峦彻底塌陷,将女娲庙埋在了山底。炽焰落在神荼与妘彤的身前熊熊燃烧,似乎筑起了一道火墙,将妘彤、神荼与郁垒、白珞分隔开来。

    神荼站在火焰这边看着火焰那头郁垒一袭黑袍在烈烈风中飘荡。郁垒一手抱着白珞,一手压着九幽冼月,只要神荼与妘彤再上前一步,他便再震塌一座山峦,将所有人都埋葬在此处。

    神荼握着弑魂剑的手不停地发着抖:“郁垒,你当真要做得如此绝?”

    郁垒冷道:“是你做的绝。”

    神荼怒道:“郁垒!自从我们入了魔界过的是什么日子?吃的是人肉,喝的是人血!你只能每天以半颗白菜为生。难道这样的日子我们要过一辈子吗?”

    郁垒淡道:“一辈子又如何?”

    神荼吼道:“我们的一辈子是没有尽头的!自我们进入未明宫,你便躲着不肯再出来看一眼!你再出来看看啊!看看魔界那些人。我们贵为魔尊才能到吃饱喝足,那些人就只能自相残杀易子而食!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千年了!还要过多久?!”

    郁垒垂下鸦翅般的睫羽,看不清他眼神中的情绪:“神荼,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带你入魔,但是这个人……你不能伤。”

    神荼心中一沉,见郁垒抱着白珞冷漠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向远处。

    神荼看着郁垒,因为恨,因为愤怒而不停地颤抖:“郁垒,你与我原本就是一样的!我们……我们是不可以分开的!我会让你变成我,永远变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