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鸡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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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官人,屋内怎么会有鸡?”女子正疑惑,那钻出床底的斗鸡却是扇翅“扑腾扑腾”一个飞跃,破帐而入,宛如一个王者那般威武地将床上的人踩在脚下,耀武扬威地来回踱步,鸣叫、拍翅不止。双翅带过的猛风夹着鸡身上特有的腥温味朝着两人的面颊扑面而去,这样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得女子惊慌失措,大叫连连,并且吃了一口的鸡毛。

    天色尚早,外面的一切都还沉睡在黑夜的雨声中温存。而乌漆墨黑的帐内却已陷入了一场人鸡盲战之中。娇弱的女子蜷缩了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入了薄被中。而一旁的风隅玿在鸡扑打翅膀之际,猛地撑起了身子,捞起枕头就对着前方虚空一番狂抡。

    “扑腾扑腾”

    “咯咯咯”斗鸡仰天长鸣,不仅没有被风隅玿的枕头功喝退,反倒愈加张狂,精神抖擞,翅膀拍得更激烈刺激,风隅玿的做法无疑激发了它骨子里那份与敌人决一胜负的斗志。一时间罗帐颤动,摇摇欲坠,混乱一片。

    “这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待我查出,定要扒了你的皮!”此刻愤怒在风隅玿血液中激起了千层浪,令他气血翻涌。气得他一拳重重的砸向床板,却在拳头与床接触之际,隐隐作痛的指间传来一阵黏糊糊的温热之感。他无需多想,光是这随之传入鼻中的气味,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一拳砸在了鸡粪上,还黏着羽毛。

    斗鸡还在无目标地疯狂向他发起攻击,手臂间已被它成功偷袭多处,每一处都带着微麻的疼意直袭他愤怒的神经。他又是猛地一枕头朝着叫声的源头砸去,这次终于没有扑空,斗鸡被扑倒在角落。然而令风隅玿意想不到的却是,眨眼功夫,斗鸡却又完好无损的站了起,趁他一个不注意,再次发起进攻,完全是一只抗打的好伙计。

    被打下的鸡毛满帐乱舞,随意降落,害得两手不空的风隅玿喷嚏连连,也使他越发急躁。最终,经过一盏茶时间的苦战,他循着斗鸡的方向,瞅准时机,一拳击出,又准又狠。随着一声嘶鸣的惨叫,鸡被打出了帐外。

    “扑腾扑腾……”

    “扑腾扑腾……”

    吃了风隅玿一拳的鸡兄摔入了桌下,本就炸了毛,如今身体又接连吃痛,怎能不疯狂。它一阵扑腾,开始在房间乱窜乱撞,黑暗中有鸡飞,还好少了狗跳。

    “咣当”

    “啪”

    “咯咯咯……”

    风隅玿在将鸡打出后顾不得其他,赶紧翻身下了床,拿起火折子试图点灯。然而烛台早已被鸡兄撞倒,一支支蜡烛滚落角落,难以徒手觅出,如今只能借助火折子上那一点微弱光芒看个大概。

    残破的碎瓷片满地都是,踩上去咔咔作响。书桌上原本整齐摆放的宣纸书册在如豆般的火苗光晕中七零八落,一支支毛笔连同笔架坠落在地,一张张薄纸片仍在翩飞。整洁的屋子在鸡兄的摧残下转瞬化作了一片狼藉,杂乱不堪。

    那只鸡仿佛铁了心要与风隅玿一争高下,飞蛾扑火般扑了过去,腾跃而起,似乎要与他肩并肩,须臾之间,一喙便击中他握火折子的手。他眉头一紧,吃痛间,火折子滑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几经起跳,如豆灯火最终还是熄灭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都没能看清鸡兄的威风八面的身影,仿佛只是一只虚影一闪而过,接着便是手背一痛,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眼前就已陷入一片漆黑,火折子遗落在黑暗中,方位难辨。

    偷袭成功,鸡兄打着鸣撒腿就跑,仿佛在对风隅玿炫耀它是有多么厉害。风隅玿气急,无视一切障碍就去反击,就这样,黑咕隆咚地追着鸡满屋跑。

    “嘭嗵”

    “咯咯咯……”

    “乒乓”

    ……

    风隅玿从里屋追去外屋,又从外屋追回里屋,辗转几个来回,弄得整个屋子噪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掀屋顶的节奏。到了后来,也许是那位鸡兄自己也觉得累了,灵巧的身子一蹲,钻进了实木雕花黑色大立柜底下。

    它蜷缩角落,动静全无,房间瞬间静得只剩下了屋外的雨声,除了一屋的混乱难以恢复,一切都仿佛是倒退回了以往的平静与宁和。如果不是他现在还站在屋子中央,他定会觉得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

    风隅玿不知那只鸡突然钻去了何处,屋子里角落空隙太多,在这样的黑暗中想要抓住它,虽还不至于大海捞针,但也绝非易事。既然它已没有了一点动静,他也不想再找下去,这一夜搅得他心身俱疲。

    蜷缩在被子中瑟瑟发抖的女子在这一刻终于松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将头探出被子,满帐的鸡粪味迎面扑来,令她忍不住蹙眉轻咳了几声。

    此时四更已过去一半,经过这样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动静,风隅玿睡意全无,随意摸索着寻了一件薄衫一披,怀揣着一颗愤懑的心在桌前镇坐下来,等待着天明。

    白色的画笔从夜空擦过,给黑色的天幕渲染了一抹浅淡的亮色,亮色逐渐酝酿,这一天,终是迎来了黎明。而这时,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风隅玿的怒火渐消,心上平静了许多,脸色却依旧阴沉冷厉。

    下人进来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进了贼。名贵的瓷器花瓶、杯盏也不知打碎了多少,里里外外满地残骸,插花杂乱得躺在水泊中奄奄一息,稀碎的鸡毛到处零落,小型物件散落遍地。屋中央还有一个洗脸盆直接反扣了过来,盆下一滩积水浑浊,浸透了散乱的宣纸墨淀,这一切怎么看都像经过一番恶战。

    一个下人带着一脸的茫然,不知死活地向风隅玿问道:“大官人,这?”

    “你们,都给我在角落仔仔细细找,找不出那只鸡,你们也别再府里待了。”风隅玿铁青的脸上略显憔悴,黑眼圈若隐若现,浑身散发着寒气,话语中不带一点感情与温度。

    五六个丫鬟小厮齐上阵,一番手忙脚乱之后,那只威风八面了半个夜晚的鸡兄最终落入了一个小厮手里,战斗英雄瞬间变成了任人宰割的俘虏狗熊。小厮一想到不用被赶出风府,有些激动:“大官人,抓到了,是一只大公鸡,背上还披了一件小披风。”

    鸡兄颈脖间的蝴蝶结变作了死结,羽毛脱落不少,正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东张西望,神情迷茫,就这样被小厮搂着送到了风隅玿面前。风隅玿垂眼,披风上那三个乱了顺序的打字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即使顺序错乱,但依旧无法否认那就是他自己的名字。还有那熟悉的字迹,随意一瞧便可看出那是出自他那个宝贝弟弟之手。他彻底默然,脸上表情复杂怪异,眼角不自然地抽了抽,满身的寒气逼人,恰如那刚从冰窖里取出的一块**,使对面的人透心凉。

    “拿去厨房炖了,给李氏送去!告诉她,下次要的就不是鸡命。”他板着脸静默良久,最后冷冷的抛出这句话夺门而出,向那丛芭蕉树疾步走去。

    大白日的,他倒要看看昨晚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然而,当他真正看清那只是一件丫鬟的外套时,彻底傻眼,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从他心中油然而生,令他哭笑不得。怒也不是,恨也不是,还隐隐含着一种自嘲。嘲笑自己太胆小,一个大男人,竟被这样区区一件衣服给吓到了,中了李翩儿的诡计。

    李翩儿一觉醒来便病了,浑身虚弱乏力,还发起了高烧,烧得两眼酸疼,脑袋胀痛,视物都出现了虚幻的彩色光晕,病得不轻。这是昨晚大半夜淋雨的结果,这副躯体的体质可没有她以前的强,再加上睡前一头青丝未曾晾干,今日生病完全无可厚非。

    “阿嚏!阿嚏!阿嚏!”李翩儿喷嚏不打还好,一打便是连打,鼻子还堵得厉害。

    细钗站在床前,眸子里溢出满满的担忧,看着李翩儿这副难受的样子。她无能为力,只能安慰道:“李夫人,大夫已经派人去请了,别着急。”

    “细钗啊,我快不能呼吸了,快给我买点空气鼻贴来贴贴。”李翩儿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望着细钗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眼神涣散,感觉有三个细钗在自己眼前晃动。

    细钗疑惑,对李翩儿说的那个东西是闻所未闻,不禁挠了挠后脑勺:“李夫人,你说的那个什么鼻贴,我没听说过啊?在哪能买到,我这就去。”

    李翩儿听了这话想哭,她怎么忘了,她如今可是在医疗条件相对原始的古代,那么奇异的空气鼻贴怕是还没有问世。她闭了闭眼,无力道:“算了,好冷啊,给我找个棉被来盖盖。”

    细钗无奈的摇摇头,望着床上那真的在瑟瑟发抖的身影,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李翩儿这是害人终害己,关键是她们还不知道有没有将风隅玿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