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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狂浪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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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忙忙,在百骸幻境中过了那么长时间,回到真世居然才两个昼夜,程知远拍了怕竹简,此时已经离开榆次城,在赶往邯郸的路上。

    山路崎岖难走,羊肠小道颇多,两侧的悬崖伸出来居然是对头,远远望过去犹如天然的石桥,程知远的脖子上绕着黄蛇,赔钱货嘴巴里含着一小块金子,一本满足的摇晃着自己的小尾巴。

    夏日炎炎却也多雷雨,可若是常人遇到雷暴天气便是唯恐避之不及,可程知远不然,越是风雨天气他便越是欢快,那撒开脚步,御气乘风,四周天滈相随,被他呼来喝去,化六柄水剑在身后招摇,又把六剑融一,作一条水龙,他便踩着龙头直向邯郸道而走,看的黄蛇摇头晃脑,开心到了天上去。

    这般异行异事却也并非无人见得,山野之中多有行人,或是旅者,或是剑客,或是菜药人,或是驾车夫,再大的丘陵,莫不是眼睛吓了才看不到那七八丈高的水龙,则有见到之人,吓得瞪出眼珠,再揉一揉,天滈依旧,雷霆不息,而那人却是御剑乘龙,在此番滂沱中引亢高歌。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程知远顿觉意境高大,随口就说了一句后世广为人知的诗词,这首出自苏肘子的定风波,可以说是后世大部分人随口能吟出来的,最有名的一批宋词了。

    但这个时代还没有宋词,于是那声音顺着风雨传开,被路上的旅人听得清楚,其中不乏一些圣门弟子,听闻此言,先是大怒驳斥,再是细细咀嚼,等到最后,顿时是惊为天人。

    于是还不曾到邯郸,周遭便有一些村、聚,甚至都邑内都出了传闻,言清漳河附近的山野诸道上,有一异人出没,常在风雨之中行走,聚水为剑龙,放声高歌,行为举止皆有高士风范。

    而那首定风波,也逐渐在这一带流传开来。

    这种超越时代的“词”,当然挑战了不少人的底线,但同样,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儒门一统,百家争鸣,稷下学宫仍在,所以这种狂放又带着绝大意境,仿佛风雨铺面而来的词,便被不少人记在心中,引其为惊艳。

    只是唯一不应景的,是这夏雨隆隆,却用的是春字,不过再想作这首“歌谣”的人必然是狂放之士,只知春秋不晓冬夏,夏雨春风,其实倒也相得益彰,便无人再在此处上抠字眼了。

    这般传言散开,顿时有不少人冒着风雨去清漳河与左权大聚这片碰运气,选定一个暴雨天,便心怀激动的出去看神仙,结果自个在雨水中淋透了也没见到那传闻中的异人。

    程知远倒是不知道因为他的放浪形骸而导致的这些传说,此时他趁着多日的雷雨,几乎毫不费力的就走完了去邯郸前四分之一的长路,不过这漫漫大地,澄澄黄土,邯郸城离榆次实在是太远,若还是前世记忆中的世界,其实早就该到了。

    不过程知远只是心中计较,这比起有苏国到长淮那简直是太近了,在百骸世界中,要不是靠着飞廉将军的法术,加上连日风雨,恐怕自己早就掉队了。

    而风雨不停,程知远见到一片黑山白水,林木幽然,顿时心旷神怡,旁人见这般天昏暗地只不得要骂是妖孽作祟,但程知远却是抚手和声,哼复唱道: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般言语传开,顺着风雷而走,传荡黑山白水,又被人从天滈中听得,顿时大喜过望,连忙顺着声音来处追寻,然而等这无名之人抵达之后,程知远早就一摇三晃,乘风而去了。

    第二首歌谣传颂,这般一出,顿时又被无数门派弟子引为天人佳作,旷古烁今绝不敢言,但潇洒不羁却是十分有得九分!

    “此人神出鬼没,真高士风范也!”

    有人感慨,心痒难耐,恨不得在路上截击设伏,寻到此人与其一叙颂诗长短。

    这些与诗经中歌谣完全不同的体裁,这般念诵出来,结果意外的,给人以一种辽远旷达的感觉,那闭上眼睛,仿佛就能见到诗中所言的这些景色。

    清漳河附近,左权大聚附近,黄碾大聚附近,弈野附近,无数的游学者都行动起来,他们拉帮结派,聚集在大道各个地点,约法三章,准备围追堵截这个狂浪之人。

    结果程知远在路上时不时看到一帮人苟苟碎碎藏在草丛中,时不时窥伺者过往行人,这景色让他想起某个喜欢拿大宝剑戳人屁股的披甲大汉,不由得心中一阵恶寒,暗道草丛三兄弟原来在这个时代也有?

    莫非赵国官方对这种断袖之帮居然不加以管控吗,真的是什么人都能跑出来了,当真是腐败不作为啊。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但又想想,说不定是在逮什么通缉犯,程知远觉得很有意思,但惧怕对方会肛了自己,所以还是没有上前去问问这些人在干什么,遂施施然顺着江河,坐了一艘小木船,从清漳河荡漾到了降水上游,然后在一处渔夫歇脚处下船溜了。

    而那帮人逮兔子一般等了十天结果毛都没见到,顿时气急败坏,同时心中大为哀叹,然后这帮人聚在一起抒发老天对自己的不公,又开始创作新的歌谣。

    “某曾闻宋人干过守株待兔的蠢事,没想到今日,诸公皆行同样之道,呆啊!”

    这帮人长吁短叹,直到天上一个雷劈下来砸在他们身边不远处,这帮家伙才在大雨之中一哄而散。

    而那正主,程知远此时驻足在一株大槐树下,那树下此时倒着一具尸体,已然被雨水泡的腐烂。

    槐树郁郁葱葱,如食尸而长般,程知远忽然转过头去,那江水缓流,雨落青霜,一片烟云蒙蒙,但他突然想了起来。

    降水之畔,好像曾被张月鹿杀了一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