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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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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间时不时刮起微风,两人一前一后牵着骏马往山上走,周围大树瞧着很是高大,郁郁苍苍,树下又绿草如茵,他们走的这条小路,是早前山民们一步一个脚印踏出来。

    山路倒也不算蜿蜒,路径不宽却也不算窄,山路两边还有些青草,野花,走在山路上还能时不时听见鸟叫声,再往上走了走,总算瞧着了一座用青竹搭建而成的小院。

    到了小院前,两人分别把骏马拴在小院前的某颗倒霉树腰上,苗秀姝拴好了自己的骏马,踏着步子便走到小院前,先是敲响了小院外的院门,接着又喊了两声音姨,声音在这山林中听着更加动听。

    院中的明月居士早就听见声响,撩开竹帘赶了过来又开了院门。

    她穿着一身素净灰衣长袍,青丝用一支白玉簪挽起,模样不算美,却给人一种十分宁静温和感。

    瞧见她的苗秀姝,冲她温顺一笑,梨涡深幽,又和她见了礼。

    明月居士丘音很喜欢苗秀姝这个姑娘,瞧见是她,连忙把人迎了进来,又望见她的身后,盈盈走来那范文书,范文书也朝她见了礼,她也温和笑着点了点头,领着苗秀姝两人一起进了小院。

    小院里有一架秋千,还有一把竹制摇椅,竹制摇椅旁边有两张竹制圆凳,圆凳前有一张竹制四方的桌子,桌上放有茶壶茶杯。

    丘音招呼着苗秀姝坐下,范公子没有再跟了过来,他只倚在小院门框上,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找了个借口,说四处先瞧瞧,便走了。

    丘音见院中已经没范公子的身影,坐在摇椅上的她,先给苗秀姝泡了一壶清茶,等到苗秀姝喝下清茶后,她才开口道,“秀姝,我昨日下山了一趟。”

    昨日她亲自下了山,去采办些物件,在小店喝茶时无意间听见有些人说着秀姝和范公子的事情,她还听说那范公子已经定了亲事~

    苗秀姝侧了侧头,轻微皱起眉头,开口道:“音姨,是下山听见了我和范公子的谣言吗?”

    苗秀姝早就改口,尊她一声音姨。

    丘音,点头。

    “音姨,我和范公子,一直都是好友而已。”

    丘音打量了她一番,瞧着她也不像是说假,何况每每见那范公子送她过来,瞧着他们也不像是有什么事情。

    可是那山下的人群说起他们两来,谣言太过难听。

    她叹了口气道:“我也是不信的,就是想着亲自问问你。”

    苗秀姝点点头,又开口道:“我知晓那群人说的谣言不好听,可我和范公子,确确实实只是好友而已,我也一直...一直把他当作好友看。”

    丘音瞧着她,又点了点头,想到一事,接着开口道:“我原先见过许多小姐,有些长得并不算美,可是她们拎得清,最后过得都不错。”

    丘音顿了顿又道:“我听说,那范公子已经定亲了。”

    她面前的秀姝芳容娇美,温婉动人,一口声音动听悦耳,生得也是蕙质兰心,若不是身世差了些,什么样的男子配不上呢。

    可即使身世差了些,也不该与一个定了亲的长史家嫡长子闹出那么多谣言来,闹得几乎满城风雨,得不偿失。

    昨日她下山后听了闲话,都是关于苗秀姝和范公子、宣公子三人的。

    她听在心里,听到那宣公子和她的事情,思考一番,有些心疼她,可又想敲打她一二。

    这女子,要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有些过去的事情,过去了,便也算了,既然无法改变,那只能坦然去接受。

    苗秀姝一愣,眉头皱了皱。

    是呢,他已经定亲了。

    丘音瞧了她那神色一眼,接着道:“咱们把自己往后的日子过好就行。”她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瞧着苗秀姝。

    苗秀姝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

    是啊,把往后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她心头瞬间想起许多事情来,而大多都是关于那个叫宣章的男子。

    想起那人的脸庞来,心里感叹,到底是过去了~

    从前她喜欢宣章,少时懵懂,一见倾心,又羞涩纠结,最后她表露心意,没成想,那宣章也喜爱她。

    后来,两人也恩爱甜蜜了许久的。

    可惜时光匆匆,人心易变。

    再后来,两人闹得越发严重,他便待自己不再体贴温柔,他又听从家里的安排和那门当户对的小姐定了亲。

    可怜她当时,还做出一些傻事来,还想尽办法要挽回他,甚至没法子了,还给在外游学的范公子写去书信,信中写得极其苦闷伤痛,好像那范公子不赶回来帮她,她便会立刻死掉。

    可后来,她和那宣章,两人还是闹得恩断义绝。

    郊外这座山脉,山山相连,连绵起伏。

    若是往深山中走,山腰便会曲折险峻起来,也有那山民猎户时常埋伏在深山某处,等待着射杀猎物。

    幽深的山谷之中,时刻都有氤氲,那氤氲瞧着有些神鬼莫测。

    丘音住的这地方,若是真的说起来,还算不上多么险峻隐蔽的半山腰。

    小院时不时刮起了风来,小院旁有一颗参天大树,遮住了小院大部分阳光,就算是在夏日,坐在这院中喝着清茶,也不会很热,山中气温到底凉一些,时不时再刮来一阵微风,很是舒服。

    苗秀姝和丘音聊起了其他事情。

    在半山腰上转了一圈的范公子,找了棵苍天大树,树伞下荫庇的地方,随意坐下,接着又躺下,把手臂枕在脑后,闭上眼睛歇息。

    山林中这般躺着还不错,耳边时不时有鸟叫声,可也不会觉得吵,微风轻轻刮起,又轻抚过他俊美的脸颊,他闭上眼睛,想起那蜜饯来。

    早知道,走时,他就该把蜜饯带上,若是在这处吃上一颗,想来也是十分好的。

    想到甜丝丝的蜜饯,他又想起安越来。

    安越,安越,要是她也在这处......

    又等上了一会,山间的黄昏来得很迅速,不知不觉,范公子睁开眼,瞧了瞧天色,又起身,转悠到那小院中。

    小院里,苗秀姝也瞧着天色不早了,又瞧见那范公子又回来了,起身便和丘音告了别。

    两人又一前一后又解开栓在树腰上的俊马,牵着往山下走,山路不方便骑马。

    山中又起了微风,吹在两人身上倒是凉爽。

    苗秀姝想到今日和音姨说的话,她望着牵那骏马走在前头的男子,想了想开口道:“音姨今日问了我,咱们之间的谣言~”

    走在前头的男子听见了她的声音,却并未停下脚步,“随他们如何说~”

    苗秀姝点点头,又望了一眼前面穿着白衣的男子,想到脑海中另一个喜欢着白衣的男子来,“还提到了宣章的事情~”

    她眼里起了淡淡忧愁,范公子还是没回过头,牵着骏马继续走,避开她的话题,淡淡地开口道:“咱们快点下山吧,一会天色得晚了~”

    苗秀姝一呆,有些诧异又像是有些习惯地,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

    回过神来后,她继续牵着马跟在他身后走着,快到山脚时,她突然开口道:“你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范公子一听,停下脚步,看着山脚处风景,淡淡地开口道:“我,还是我~”

    只是这么多年来,心态慢慢变了,还可能心里的人,也慢慢变了。

    听见他这般说,苗秀姝的嘴角露出了苦涩。

    女子的心思大抵都是最细腻的,你若是待她不似从前那般,她只要细细一品,便能察觉。

    从前他听见她说起宣章时,他总是会宽慰她;她说起他们之间的谣言时,他也会宽慰她。

    可如今,他像是根本就不在乎一般,不仅如此,他回来已经两年了,就近些时日找自己找得频繁一些。

    她轻叹一声,到底是不一样了吗?

    还有那些蜜饯,那东西她不爱吃,可是他这最近已经不知道买了多少回了,问了他,每每又都是那一个缘由。

    还有前些日子他送自己的素色桃花银簪,她明明喜欢的是梅花,不是桃花,他难道都忘记了吗?

    还是说,他没忘,可也不在乎了?

    是因为他和崔家小姐定亲了吗?

    所以心里越发没有她的位置了?

    苗秀姝叹了口气,又道,“你喜欢,那崔家小姐吗?”

    喜欢?何来喜欢?

    范公子站在前面没动,半响他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苗秀姝。

    喜欢?

    喜欢崔家小姐吗?

    何为喜欢?

    谁来告诉他?

    这门亲事本就是他母亲一手操办的,他若是不从,母亲就以死想逼,还信誓旦旦说,只逼他娶崔小姐这一回。

    而定亲半年,他连崔小姐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就连定亲那日他也只是远远地暼了一眼那崔家小姐。

    山间的黄昏越来越快,恍然间,天色又暗了许多,周围的山林树木的影子开始都变得黯淡了,两人之间没有再说话。

    静静的,了无生息般,好像有什么东西早就随着这黄昏一般已经落下。

    苗秀姝就站在他的身后瞧着他。

    突然心生悲凉萧瑟来,眼前的这个男子瞧着依旧风流倜傥,相貌也甚是俊美。

    可不知何时起,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说是喜欢他,她也知道她只把他当作好友看待,可是,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他的陪伴和呵护。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好像,等某一天,他终究不会再陪着自己了,也不会再呵护自己了。

    是因为订亲了吗?

    想到他要别的女子成亲,也要去呵护陪伴别的女子,她心里总有一丝怪怪的滋味,这怪怪的滋味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却也不像疼痛啊。

    这座山脉离登州城里不远不近,两人瞧着天色越发暗了,只好赶紧又登州城里赶。

    那范府在登州街道正南边,院子不大不小,但景色别致漂亮。

    范府中要属范夫人的院子是最为奢华的,她房中不仅摆满了奇异珍品,还挂了几幅绝笔书画,据说那些都是范夫人自己的陪嫁,是范夫人昔年跟随范老爷下登州时一并带来的。

    范府的朱红大门打开又关紧,一名穿着白衣的男子瞧着天色,经过回廊,挂在回廊中的红色灯笼已经点亮可供照明,他又经过三间垂花门楼,再路过雕梁画栋的院子,又穿过游廊,这才进了自己的院落。

    他的院落两边有奇花异草点缀,男子又进了正房,很快便有丫鬟小厮上前服侍。院中一名小厮悄悄瞧了一眼自家公子进了正房,立刻匆匆忙忙往范夫人的院中赶~

    公子回府了的消息很快就到了范夫人院中的丫鬟耳里,然后再传到了范夫人的耳中,正坐在正房软榻上的范夫人听了消息,放下手中书籍,唤了人,开口道:“去,把公子请过来。”

    “是,夫人。”

    房中大丫头听了范夫人的话,连忙应了退出正房去外间吩咐跑腿小厮去请大公子。

    没一会范公子便得了消息,又吩咐让丫鬟侍女服侍自己换了身干净长袍来到了范夫人的房中,恭恭敬敬地请了安。

    范夫人挥挥手,房中三三两两丫鬟便知趣地退了出去,待到人群退却后,范夫人才重新抬起头打量起已经自顾自地坐在左边雕花梨木椅上的范文书。

    她开口道:“你今日一早又是去寻了苗家那姑娘?”今日她可一早就听说他出门了。

    范文书只笑了笑,没回母亲的话。又瞧着母亲房中摆件,多瞧了两眼对面墙上挂着的书画。

    “你已经定亲了,有些事情,该注意的便要注意,你若是这般做,置那崔小姐于何地呢?”

    范文书低下头,并不说话。

    “为娘总是不懂,那苗家姑娘到底有哪里值得你这番呢?”

    范文书低着头,又抬起头,轻声道:“母亲大人不用操心,我自己的事情,我是知晓的。”

    “你知晓的?你!”

    范母一手扶上自己的胸口,顺了口气,她那张鸭蛋脸面想到自己的独子和那姓苗的,连连叹了三口气,她头上戴着明玉琉璃簪,镶珠银簪,白银缠丝双扣嵌红宝石步摇,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你是如何知晓的?”

    “你既然同意了娶那崔家小姐,你就该有大丈夫的担当。”

    范夫人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顺了口气。

    “文书,不是母亲逼着你娶你不喜的姑娘啊~”

    “若是那苗小姐愿意嫁你,也就罢了,你母亲也不是那般不通情达人之人,她即使身世差些,你娶了她,只要你能安心读书考取功名,我也就同意了~”

    “可她不是也不愿嫁你啊。”

    “你母亲我,本是不想说这些的,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为了一个不喜你的女子,闹成这般,值得吗?”

    房间里只能听见范夫人的声音,范公子垂着头没说什么。

    “我原先想着你定亲了,要成家了,以前那些事情就会过去~”

    “可你瞧瞧,你又在做啥?”

    范夫人被自己这个独子气的头都有些疼了,她就这么一个孩子,何尝不是想要把最好的给他。

    范公子抬起头来,瞧了自己母亲一眼,有些无奈道:“母亲,孩儿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的,而且我的亲事一直都想自己也能做主。”

    “你~哎~”

    “母亲说着不在乎身世,可是真的不在乎吗?”

    范文书心里清楚,他母亲的性子。

    范母被反问地不说话了。

    她心里确实在乎,她当年嫁进范家,门当户对。

    她所受的学识,男婚女嫁,就该门当户对。

    可哪成想,她从小捧在手心中,引以为傲的儿子不仅不在乎门第,为了一个穷酸秀才家闺女闹的满城风雨~

    更可恶的是那个穷酸秀才家的闺女还看不上她从小引以为傲的儿子~

    这不是要气死她吗?

    她气啊,恨啊。

    本以为他出门游学了,事情就会过去,可那成想,几年之后苗秀姝的一封书信便叫回了她的儿子。

    好,叫回就叫回吧。

    好在后来瞧着他出门的次数少了,又过了一年,她看中了一个小姐,想要撮合那个小姐和自己的独子,哪成想一定亲,事情便乱了套,又像是又重演一番,她这个儿子便开始时不时又往苗家跑。

    她想不到的是,她这个儿子,竟然为了一个苗姑娘,这般?

    “你这些天不要再出门了,在家中好好温书。”

    范母一想起自己儿子的这些事,心里就气急。

    亲事看来是不能再拖了,若是再拖下去,还不知又闹成那样,她得和崔家商量把婚事提前。

    两母子又聊了几句,范公子便退下了。

    范文书前脚刚走,范老爷后脚就进了夫人院中,他进正房时,正好瞧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给夫人按着额头,有些担忧道:“这是哪不舒服了?要不要去请大夫了~”

    “别~”范夫人睁开眼,挥挥手,房中的大丫鬟小丫鬟一同退了出去,又把房门轻轻带上。

    范老爷走到夫人身侧一同坐在软塌上,柔声道:“这是怎么了?”

    范夫人叹了一口气,又有抱怨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孽子。”

    “他又惹你恼怒了?”范老爷伸手轻轻拍了拍夫人的削肩,宽慰道:“你就随他去,别再管他了。”

    范夫人顺势把头靠在自己夫君身上,有些委屈道:“我还不是盼着他有个好前程,为了一个女子闹成这般,前程名声什么都不要了,我也就见过他一个。”

    “别想这些了,他也无奈。”

    “哎,许是他成亲了便好,要不让文书和崔家小姐的亲事提前,免得夜长梦多~”

    她直接忽略了自己夫君说的“无奈”,她以为他说的无奈只是因为文书喜爱那苗秀姝?

    “都听你的~”范老爷宽慰道。

    他与夫人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两家本就多有来往,成年以后便定了亲事,成亲数年,范府后院也就只有她这一位夫人,连个小妾通房也未有。

    若说起过日子来,在这登州,还没哪家后宅主母有她过的舒心,夫妻和睦,丈夫疼爱,儿子年纪轻轻一次便中了举人,前途无量。

    可她那儿子却毁掉了她所有的舒心日子,每每想起,都让她心口绞痛。

    这头她那个她认为毁掉她所有舒心日快儿子,已经了自己的院子,一众丫鬟上前服侍他歇下,他躺在雕花罗床上,盯着床幔,不言不语。

    床幔是桃胡色,和雕花罗床颜色相呼应,他闭上眼睛。

    脑海中想起许多事情来。

    从前他以为一个姑娘和自己诉苦,和自己示弱,和自己游玩,对自己温柔至极……她便是心里有他的。

    可她亲口告诉他,她一直把他当作知己好友,她心里的那人是宣章。

    那一刻,显得他多么可笑。

    想到这里。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个身影来,那个江南小镇上的姑娘。

    那个姑娘,她和他曾经像是神仙眷侣一般相处着啊。

    甚至还有了肌肤之亲,还同卧一张床榻~

    可笑的是她绣那荷包,还不是一样到了别的男子怀中?

    荷包啊!那是荷包!

    还说什么曾经心仪?

    是变心了嘛?

    范公子伸手按了按额头。

    又是这样?

    可他实在不想也不愿听到安越说,她只把他当作知己好友,她心里那人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