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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花开刹那(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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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老翁有十九个女儿,大部分都出嫁在外。

    老八、十七、十八、十九。

    留下的七个女儿里,一下折了四个。

    辛十四娘更是受不住噩耗,当场昏迷。

    陈鸽通过嘴对嘴疏通呼吸等方式,成功将其唤醒。

    见娘子精神不佳,便将她抱回西厢房。

    放到床上歇息后,关上木门。

    如今时间充裕,要懂得未雨绸缪。

    面对实力莫测的预备行走,有必要草拟完善的应对方案。

    不同职业,不同属性,该怎么处理?

    是打?

    还是逃?

    ……

    夜深,月胧。

    “咚咚。”

    “谁啊?”

    “是我。”

    听到老翁苍老的声音,陈鸽起身走了过去。

    为免打扰辛十四娘休息,他的动作很轻。

    阴阳两隔,生离死别,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白发狐送棕发狐,让辛老翁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轻轻合上房门,陈鸽走到台阶下,问道:

    “有什么事吗?”

    “哎。”

    辛老翁把住他的手,幽幽一叹,作势下跪。

    陈鸽眼疾手快,连忙搀扶住,问询道:

    “这可使不得,到底出了什么事?”

    “女婿,老夫有个不请自清,希望你能答应。”

    矮男人袭击辛府时,曾明确索要过妖丹。

    这让辛老翁误以为,是因为自家的缘故招惹的灾难。

    他对于把女婿牵扯进来,感到十分内疚。

    又对陈鸽铲除暴徒拯救家小的行为,心怀感激。

    思忖再三,辛老翁才夜敲房门。

    “你先说,是什么事情?”

    “我……”

    辛老翁抬起手指,语气顿了顿。

    随后眼皮垂落,目光下移:

    “此事跟夫人商量过了,我们准备搬走。”

    陈鸽微微一怔,问道:

    “去哪儿?”

    “到天河山附近找个去处,搭间屋子,避避灾祸。”

    今天的袭击,给辛老翁带来不小的精神打击。

    他看向陈鸽,脸上皱纹愈深,语重心长地说道:

    “女婿,今后十四就托付给你了……”

    听到这种疑似托孤的戏码,陈鸽连忙摆手拒绝:

    “别别别。”

    “有何不妥?”

    “再过些时日,我就要走了。到时候生死未卜,怎能带她上路呢?”

    “既是夫妻,共同进退有何不可?”

    “这……”

    共同进退跟面对其他预备行走,完全是两码事。

    纵使辛十四娘精于幻术,也没多大实战意义。

    像矮男人这位预备行走,似乎身怀某种精神抵抗能力。

    否则无法解释,他攻破辛府期间,为什么没有受到幻术影响?

    像那些尚未登场的预备行走,或许人人都有底牌。

    带上辛十四娘,着实不太安全。

    迎上老翁满怀期待的眼神,陈鸽眼神闪烁,很快做出决定。

    与其执意争辩,还不如先顺着它的意思。

    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搪塞过去再说:

    “岳父言之有理,那你们多久离开?”

    听到女婿不再执拗,辛老翁勉强露出微笑:

    “明天一早出发。”

    瞥见陈鸽探手入怀,似乎准备掏钱,他连忙阻止道:

    “你为辛家做的够多了,这番心意,老夫领了。”

    推来推去,老翁都没收。

    陈鸽只好作罢,没再坚持。

    辛老翁仰起头,遥见月色凄凉,长叹一声:

    “你早些睡吧,老夫回去歇息了。”

    “嗯,我送送你。”

    “不用,还是多陪陪十四吧,她需要你。”

    “好的。”

    目送老丈远去,陈鸽返回西厢房。

    他坐在八仙桌前,草拟应对预备行走的各种方案。

    此处地势偏僻,没有打更人经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鸽有些乏了。

    他打了个哈欠,脱掉外套,将蜡烛吹灭。

    “呼~”

    灯影熄灭,月影斑驳。

    陈鸽穿着单薄的衣服,睡到大床的最里面。

    自成亲以来,已过数日。

    他跟辛十四娘泾渭分明,在床上没有多余的交流。

    不曾想刚躺下不久,一团温热就贴了过来。

    陈鸽嘴角扯动,问道:“干嘛?”

    “借我抱一抱。”

    这是一种卑微,几近乞求的语调。

    陈鸽张了张嘴,始终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他做不到。

    床帏附近,没有光源。

    在漆黑中,很难看清辛十四娘的脸。

    除了肉身传来的暖意,还有湿润的感觉。

    她哭了。

    十四娘紧闭眼眶,竭力不让泪水决堤。

    她紧咬牙关,忍得很辛苦。

    “唔……”

    这声低沉的哽咽,掀起了陈鸽的酸楚回忆。

    刚刚失去亲人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这种感觉,我也懂的。

    陈鸽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除了他,还有领养自己的那对夫妇。

    黑伞黑衣,磅礴暴雨,冰冷的墓碑……

    淘洗后埋葬在深处的记忆,像是反复结痂的伤疤。

    这种发自内心的痛楚,难以言喻。

    陈鸽感同身受,不禁抱紧了些。

    感受到腰间被小手力道,耳边传来十四娘的酥音:

    “陈郎,谢谢你。”

    “谢我什么?”

    “替妹妹报了仇。”

    陈鸽简单的嗯了一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双方归于沉默,不言不语。

    四周,逐渐变成熟悉的尴尬氛围。

    “陈郎。”

    “怎么了?”

    十四娘语调微颤,开启新的话题:

    “你对我,真的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吗?”

    为了应对这种场景,陈鸽提前拟定过话术。

    比如主动岔开话题,把问题反抛回去。

    或者反复申明是场交易,决口不提自己的感受。

    要是半天以前,他肯定会这样做。

    但是现在,话到嘴边就全变了:

    “说实话,我是人,不是机器……”

    辛十四娘从他口中,总能听到奇奇怪怪的词。

    遇到不懂的,会及时打断:

    “机器是什么?”

    陈鸽自嘲一笑,扯动嘴角:

    “机器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一个人。但凡是个人,就有正常的交流需求。我无法随时保持理性,只不过相较常人,会更加内敛一些。”

    辛十四娘像是早已料到,语调温柔:

    “你我好歹也是夫妻一场,没必要那么生分。看你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奴家很不是滋味。这下,总算是说出来了,感觉怎么样?”

    陈鸽没想到反被安慰,自嘲一笑。

    旋即,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好多了,谢谢。”

    十四娘枕着他的胸膛,片刻后换了话题:

    “陈郎,你养过花吗?”

    “没有。”

    “对养花者而言,最值得回忆的反而不是花开的刹那,而是细心陪伴的点滴。”

    提到花,陈鸽回忆起成婚那晚说过的话。

    他不愿把仅剩的时间,浇灌到不会开的花朵上。

    想到这里,陈鸽面色尴尬,讪然笑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十四娘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伸出狐狸尾巴卷了上来。

    这种缠绕在身上的感觉,让陈鸽暖暖的,涨涨的。

    月光透过窗扉,泛出影影绰绰的光线。

    她擦了擦眼角,嘴角强扯起一丝笑意。

    十四娘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勉强。

    陈鸽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却也跟着笑了。

    笑容中,夹杂着心疼。

    下一刻,十四娘冰冷的双手,捧起他的脸:

    “我不要结果,只要过程。”

    窗户纸上摇摆不定的黑影,像是高低起伏的江水。

    浸染在这月光下,把薄薄的纸窗给打湿了。

    屋外,是漆黑的夜色。

    没有星光点点,只有一轮明月。

    苍穹之上,厚实的黑云飘过。

    它挡住月光,将阑珊灯火和声响遮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