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小说网 > 满唐华彩 > 第41章 劫囚

第41章 劫囚

作者:怪诞的表哥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墨客小说网 www.mks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丑正!寒气屈曲,添衣盖被!”

    打更声远远传来。

    吉温正带着人从杨慎矜别宅的后门出来。

    一队右骁卫跟上,把那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姜卯丢在马背上。

    “动作快点。”吉温催促道。

    他本想从杨家别宅找个奴仆到李林甫面前定罪,但被薛白一闹却也顾不上了,不由抱怨道:“做点事,尽是人使绊子。”

    “吉法曹,好了。”

    “走。”

    众人向西,离开常乐坊西门,进入大街。

    被调动的十六卫士卒本打算子时大干一场,结果轻易便控制了局面,已放松下来,部分人马还撤走了。

    大街空旷,西面就是东市,吉温一行人得往南走一小段绕过东市,再继续向西,往平康坊。

    灯笼驱散了前方的黑暗。

    远远的,东市的南门楼上亮着火光,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忽然。

    “嗖。”

    几支利箭激射而来。

    一名右骁卫因为嫌累而解开了盔甲,正好让箭矢透过缝隙贯穿了他的身体,顷刻间便丧命于这个看似平安无事的夜里。

    死士从道路两边的黑暗中跃出,冲到右骁卫队列中,长柄陌刀狠狠劈下。

    “噗。”

    又一名未经战阵的士卒还未反应过来,已血溅当场。

    此时,他们才想起来吹哨示警。

    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惊动了东市、常乐坊的武侯,各个望火楼上都响起了钟声。

    ……

    薛白站在黑暗之中,默默给他的马匹擦着汗,没有去看陇右老兵与金吾卫的厮杀。

    杀不杀吉温,他必须尽快下决定。

    今夜发生的许多事推给一个死掉的吉温看似更简单,但简单未必就好。依原本的计划,他需要一个活着的吉温来担责任。

    马上就要去杀吉温之子,若让吉温活着,终究是个大祸害。

    脑中迅速作着权衡,却听马嘶声起,那边吉温竟根本就没有指挥抵抗,毫不犹豫飞马便逃。

    右骁卫毕竟是披甲的兵士,与普通护院不同,没那么快被杀完,且姜亥等人只顾着抢回姜卯,给了半队人马逃窜的机会。

    只有站在薛白身边的一人抬起弩,试着在黑暗中瞄着吉温。

    “暂留他一条命。”薛白低声道。

    “好。”

    弩箭依旧射了出去,隐隐传来“叮”的一声,大概是射到了哪个右骁卫的盔甲上。

    “嘿,他在夜里骑马跑,本来就射不准。”

    陇右老兵回过头说了一句,是浓重的凉州口音。

    马上让薛白想到了那句“心里刚焦刚焦底”,眼前这人就是送他去活埋的车夫。

    “你叫什么名字?”薛白问道。

    “没名字,募兵时要名字,我说是凉州人,就都叫我老凉。”

    说话间,老凉装填了一支弩箭,射杀了一人。

    “我记得了,老凉。”薛白道。

    须臾,陇右老兵抢回了姜卯,没死的右骁卫士卒逃散开来,一场战斗迅速结束。

    “救回阿兄了!”姜亥大喜,急着给姜卯解绑。

    他们连着两次偷袭成功,是趁着两个坊的巡卫没来得及反应、出其不意,又有薛白里应外合,没有遇上大股的披甲之士。

    但现在巡卫们已反应过来,各个坊楼、望火楼上呼声阵阵。

    紧接着,十字长街四面都响起了脚步声。

    “怎么办?”老凉下意识便向薛白问计。

    姜亥道:“这次真逃不掉了,和他们拼了!”

    薛白四下一看,抬手一指,喝道:“你们往路边躲躲,我去支开追兵。”

    这十字大街确实是很宽阔,天色又暗,道路两边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倘若巡卫执大量火把而来,终究能发现他们。

    陇右老兵们习惯了听从命令,毫不犹豫丢掉火把,跑过长街,躲入坊墙的阴影中,倾刻便消失在深邃的黑暗之中。

    走之前,他们竟还不忘给倒地的金吾卫补刀,以防有活口指认他们的所在。

    薛白翻身上马,往吉温所逃的长街北面驰去。

    常乐坊西门则已有金吾卫赶出来,薛白远远向他们喝令道:“吉法曹被人追杀,往北去了,还不快追?!”

    金吾卫们愣了一下,还在想这人是谁,但确实有人看到吉温跑过长街,遂往北追了过去。

    ~~

    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光在长街那头亮起。

    陇右老兵们蹲在黑暗之中,盯着那火光,渐渐屏住了呼吸。

    近了。

    老凉端起了弩,做好拼死的准备。

    下一刻,有人飞马从北面赶来,在街口处大声喝道:“快追!吉法曹往北去了!”

    金吾卫从长街南边奔过,路过了陇右老兵,相距不过十步。

    老凉缩着身子,看着眼前的火龙飞舞而去,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

    幸而,没有金吾卫伸出火把往路边照,其主将奔到了街口,与薛白交谈起来。

    似乎是不太相信薛白,这场交谈很久,直到常乐坊又有金吾卫赶到说明了薛白的身份,才尽数往北追去。

    “真走了?”

    “哈。”老凉这才深深呼吸了几口,“这小郎子,审讯问话,指派人做事,真是一把好手。”

    姜亥道:“他不论说甚屁话,听着就像真的。”

    拓跋茂讥笑道:“世家子弟是那样的,从小染了一身官气。”

    “管他,救出了我阿兄就好。是吧?阿兄。”

    “嗯。”

    “你们说,之后要宰了他吗?”拓跋茂忽问道。

    “知道裴先生身份的人还没除干净,他还有用。”

    “我知道,我是说,等事办完了,宰了他吗?”

    老凉摇了摇头,道:“没人下令。”

    拓跋茂道:“裴先生是因为当着金吾卫的面,来不及下令,但他那眼神我都看到了。”

    “去你娘的眼神。”姜亥骂道:“既没命令,他还放了我阿兄,我还能坏了道义?那我和奸相有屁的区别。”

    “区别就是人家富贵至极,而你就是个屁。”

    姜亥不怒反笑,得意道:“哪怕只当个屁,老子也不屑学奸相。”

    “你也只配啖狗肠了。”拓跋茂道:“随你们,哪怕今夜不杀,明日裴先生自会找别人宰了他。”

    还没讨论出结果,只见薛白已策马回来。

    “薛郎君,接下来杀谁?”

    薛白丢过辛十二的通行文书,道:“等吉温回过神来,必带人往南搜。你们绕道走,到常乐坊十字街附近等我。”

    “知道,还有吉大郎没杀,你先查。”

    “是。”

    拓跋茂道:“等你安排。”

    ~~

    薛白坐在马背上揉了揉额头,也感到有些累。

    但今夜事还没完,且做得越多,必定会留下疏漏,明日还得接着弥补,需得撑下去。

    想了想,他掉转马头,重新往常乐坊杨慎矜别宅行去。

    拐进巷子,前方有人提着灯笼策马而来,却是皎奴。

    薛白没举火,知道她看不到自己。拉着缰绳便打算避开,以免她跟着做事不方便。

    但转念想到李林甫疑心重,今夜脱离监视太久反而不妥。

    他当即驱马迎上去,语气不善道:“你跑到何处去了?!”

    皎奴正心情低落地赶着路,黑暗中忽然撞出一人骂她,她先是大怒,灯笼一提,见是薛白,却是忘了发火,直接道:“鸡舌瘟从我手里抢走了人犯!”

    “还敢说。”薛白叱道:“让你拦住他,你看现在他把事情坏到何等地步了?!”

    皎奴气得说不出话来。

    “苦心追查,毁于一旦。”薛白道,“右相怪罪下来,全都去死罢了。”

    皎奴脸色苍白,急道:“此事又不怪我们,分明是鸡舌瘟阻拦我们、又抢走人犯!”

    薛白不理她,冷着脸赶向杨慎矜别宅,向金吾卫问道:“郭将军可在?”

    “郭将军去道政坊了,薛郎君怎又回来了?”

    “原本要去见右相,走到街口遇到吉法曹与贼人厮杀,只好折还回来。”

    守门的金吾卫不由心中嘀咕,就鸡舌瘟那等人,哪配得上厮杀这样的词?

    “国舅还在吧?”

    薛白又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复,大步便往后院赶去。

    接连穿过重重院落,前方有两名右骁卫士卒蹲在廊下闲聊。

    “真是美啊。”

    “还用你说,御史中丞的别宅妇,这么大一个宅子养她。”

    “擦了口水再与你阿爷说话。”

    “……”

    薛白上前,问道:“国舅可在?”

    “参军不方便,啊,不是,参军正在搜查证物!”

    薛白皱了皱眉,已听到了厢房中传来了妇人的呻吟声。

    很快,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杨钊一边系着玉带,一边走了出来,志得意满地笑道:“你怎又回来了?”

    再一看,他见薛白眉头紧皱,看神情像是不喜他在此寻快活,当即也不悦起来,冷哼了一声。

    薛白依旧不笑,道:“国舅,毕竟是御史中丞,你如此得罪他,万一他迁怒于你……”

    “哈哈,你原是替我担忧。”杨钊这才开怀,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莫慌,右相早看他不顺眼了。过了这么久,杨慎矜若有狗胆,早便过来了。他不来,今夜此宅中,你予取予求便是。”

    “不影响国舅上进即可。”

    “今夜之后,我必能大步上进!”杨钊成竹在胸,掷地有声,“你若无事,莫扰我,我明日要打点的还多。”

    “我方才见吉法曹在街口与人厮杀……”

    杨钊虽问了薛白为何转回来,不过是随口寒暄。

    他既不关心鸡舌瘟,也不关心薛白,没耐心听这些,打断道:“我真忙着。”

    薛白却偏想与他攀谈,又道:“还有一事,道政坊王郎中的别宅起了火。”

    “王鉷家?”杨钊一愣,低声道:“他家可不敢抄,圣人与右相同时倚重者,满朝只他一人。”

    这句话要细想才能听懂,李林甫极为好妒,轻易不让官员争圣眷,能不嫉妒王鉷,要么就是王鉷真的很能搞钱,是他离不开的得力助手;要么就是王鉷人品奇差,没有能拜相的可能;要么,两者兼有。

    薛白道:“我怀疑东宫死士藏在……”

    “闭嘴。”杨钊恼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这你若分不清,还上什么进,上吊去吧。”

    “我年轻识浅,曾在右相面前提过此事,该如何向王郎中赔罪?”

    “哥哥正打算给他送年礼,你想送何物?”

    薛白不由为难。

    杨钊笑了。

    “千金之言早与你说了,你不听,到了要用钱时却拿不出。罢了,罢了,你那份,哥哥帮你打点。”

    “我欠国舅一份天大的人情。”薛白执礼称谢,问道:“国舅可识得王郎中的公子?我今日在青门见了他,好生气派。”

    “嗯,那当然。”

    杨钊此人心志极坚,今夜薛白能引得众人争功忙碌,唯独他一心搜查证物,不为外事所扰,只攀谈了这一会,已转身往库房走去。

    薛白跟上,继续闲聊。

    好在聊的是长安纨绔平时玩的花样,正是杨钊最熟悉的话题,愿意多说几句。

    从王准与吉祥的关系,聊到这些人若宵禁不归家能去哪里。

    “还能去哪?吃喝嫖赌!”杨钊理所当然,“暮鼓前到青门饮酒,宵禁后往巷子里一拐便是销金窟。与神鸡童贾昌一道,必然要拥着美姬赌到天亮了!”

    “吉祥也在?”

    “鸡舌瘟的儿子,当然得去送钱。”

    提到吉祥,杨钊伸出小姆指,倒扣着往地上一指,大笑起来。

    “长安纨绔之豪奢,你还未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