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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只有我能代表静江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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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这时候了,还有闲心思摆谱。”

    “虽说大掠而回,我怎么觉得还是吃了败仗。”

    “小仗一直赢,赢着赢着就输了,艹!”

    “吕师周其实还算可以了,能打胜仗,比许多人强。”

    “广州没了,诸位打算怎么办?”

    “混一天是一天了。现在有酒肉吃,有女人玩,想那么多干嘛?”

    “说得也是。邵贼大军若南下,人越多,病得越快,也让他们尝尝厉害。”

    军校们一边进入都虞候司,一边低声闲聊,并没有因为时局而影响心情。

    这也就是静江军了,他们这些年的日子是比较好过的。

    他们的战斗力在五管算是比较不错的,毕竟新生政权,各方面正是朝气上升的时候,本身也比较团结,因此在与刘隐、邵得胜、叶广略的争斗中,一点不落下风,甚至还不断攻城略地。

    也就北方的压力实在太大,长沙方面没法支援太多,不然早把这几家给料理了。

    都虞候司是军府重地,将校们进门之前,都把亲兵留在外面,兵器解下交给守门军士,出来时再领取。

    这是军中规矩,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大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一会儿,林林总总二十几个人进了中堂。

    “怎么回事?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吕都头呢?既把我等唤来,却又不露面,何耶?”

    “逾时了吧?按制当斩。”有人笑嘻嘻地说道,显然没把上司放眼里。

    “哈哈!”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说,有点不对啊。”有老成持重的人疑惑道:“刚回来就聚将,自己还不露面,到底何为?”

    此话一出,有人便惊疑不定了。

    “衙内呢?衙内在哪?”

    “吕师周虽说是马步都指挥使,但也不好随便越俎代庖吧?衙内呢?”

    “不好,吕师周要反!”

    “反”字话音刚落,就听院内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和清脆的甲叶碰撞声。

    众人都是老行伍了,一听就感觉到不对,立刻转身,却见百余军士手持长枪劲弓,杀气腾腾。

    “吕师周果真反了!”有人惊呼道。

    一阵令人牙酸的弓弦紧绷声响起。

    “找地方躲一躲。”

    “和他们拼了!”

    “快喊人啊,蠢货!”

    “射!”带队的军官一声令下。

    “嗖!嗖!”箭失离开了弓弦,呼啸着飞入了中堂。

    惨叫声接连响起。

    这帮军校手头没有器械,甲也没穿,此时完全就是拔了牙的老虎,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乱箭齐发之下,当场就躺下了十余个,剩下的纷纷找地方躲避。

    有躲在柱子后面的,有藏在桌子底下的,有拿着椅子遮挡在身前的,甚至还有用力拆着窗灵,试图翻窗逃走的……

    “杀!”军官挥了挥手,带队冲入了中堂。

    “噗!噗!”长枪刺入肉体。

    “嗖!嗖!”弓手仍在寻找目标射击。

    一方人数众多,披甲持械,配合默契。

    一方只有七八个人,无甲无械,神色惊慌。

    战斗没有任何悬念,很快就结束了。

    士兵们手持刀斧上前,就首级一个个斩下取走。

    而在都虞候司门外,杀声也陡然响起。

    数百人冲了过来,将聚集在此的数十将校亲兵杀了个七零八落。

    ******

    “诸位!”吕师周跳上了一辆辎重马车,踩在粮袋之上,清了清嗓子,道。

    鼓声一下一下响起,这是聚兵的信号。

    刚刚回营的军士们莫名其妙被聚集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们都是有军事素养的,没有多问,很快就在球场上列队站定。

    “刘隐已败,广州城陷,此事诸位想必已经知道了。”鼓声响了一会便停了,吕师周扫视众人,说道。

    事实上这个消息没法隐瞒,也瞒不住。

    从容州城下撤退的那一刻起,军中就有传闻了。如此大好形势之下撤退,不是桂州出了事,就是广州那边吃了大败仗,刘隐完蛋了。

    回来之后,消息传得愈发悬乎,众人听得半信半疑,心中忧惧。这会听吕都头当众承认,更是没有任何疑问了。

    球场中一下子爆出了嗡嗡声,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夏人已掩有大半个天下。去年以来,更是攻克江西八州,迫降福建五州。而今刘隐又败,清海军全境失守。”吕师周说道:“说句不中听的,静江军已经被三面包围了。接下来,宁远军、清海军、静海军、岭南西道、威武军甚至晋人,随时会杀奔过来,诸位觉得,以桂管一地,可能抵挡?”

    窃窃私语声慢慢消失了。

    吕师周毫不留情地揭开了血淋淋的事实,让人无所适从。是啊,他们总共也就万余兵马,真的能抵挡数镇围剿么?

    “长沙那边不用指望了。”吕师周大声道:“夏人自黔中、江西、鄂岳三个方向压过来,声势浩大,长沙不会派一兵一卒援助桂州。”

    吕师周这话其实有诈人的成分在内。但他说得有理有据,很像那么一回事,军士们无从分辨,只能将信将疑——甚至于,相信的成分更大一些。

    场中一片寂静。

    现在彻底没人说话了,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看着吕师周。

    吕师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到了这一步,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了。军士们若还对马殷有盼头、有留恋,刚才就会有人鼓噪聚众,冲过来杀了他了。但什么都没有,这说明了一切。

    “诸位有家有业,上有高堂,下有儿女,如果轻弃有用之身,辗转沟壑之中,不但死得毫无意义,还将令家人陷入困境。何必呢?何苦呢?”吕师周说道:“何况,乡野之中还有蛮俚,你们死了,谁来震慑他们?谁来保护家园?靠谁?长沙援兵吗?”

    南风吹起,军旗呼啦啦作响。

    五千军士列于球场之上,满面愁容,心神不定。

    “实不相瞒,我吕某人不愿打了。”吕师周叹了口气,道:“大夏天子灭了几十个藩镇了,而今就剩下三两个仍在抗拒王师,实在不智。以一隅而抗天下,可乎?”

    吕师周说完这句话,仔细盯着下面的动静。

    有人不断将他的话往下传,队列里又起了一阵骚动。

    吕师周干咽了两口唾沫,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站出来,鼓噪杀了他,他就只能落荒而逃了。

    还好没有!

    骚动很快平息了。

    南风吹来,吕师周只感觉身上凉飕飕的,竟然已出了一层细汗。

    这年头的军将,可不好当啊!死于自己人之手的大将,恐怕不比死于外敌的少多少。

    “事已至此,我便直说了。”眼见队列再度恢复了平静,吕师周便提高了声音,道:“我欲举城反正,归顺朝廷。另派出使者,说服各州归降。尔等若情愿反正,可各回各营,听候调遣。若不愿,自可归家也,我断不阻拦。如何抉择,全在一念之间。”

    说罢,吕师周便闭上了嘴巴,静静看着场中。

    他的话被一道道传了下去,军士们反应不一。

    有人呼朋唤友,互相招呼着回了军营。

    有人傻呆呆地站着,犹豫不决。但在看到很多人回营之后,茫然无措的他们也随大流,慢腾腾地回了军营。

    只有少数人脱了军服,带着器械,走到吕师周身前,行了一礼,出城离去。

    吕师周频频回礼。

    这是一次和平的“分手”,他得感谢这些人的“不杀之恩”。

    同时心中喜悦,湖南来的高级将校已经被他一网打尽,城内的五千衙军也和平处理完毕。桂州城、静江军的首府,已经是他的了。

    接下来,便是出城劝降另外一支部队,然后派出使者前往各州各县,劝其归顺。

    投降的州县越多,他的功劳就越大,这是很明白的事情。

    ******

    马希振在二月十八日早上收到了消息。

    昨晚与一帮文人互相唱和,酩酊大醉。若非随从叫醒他,可能要直接睡到中午了。

    不过在知道吕师周造反之后,他吓了一个激灵。

    “这……”马希振用力拍了拍脑袋,将头痛欲裂的感觉驱走,问道:“消息当真?”

    “千真万确。”随从急道:“城内外都传遍了。”

    马希振一屁股坐回了胡床,愣愣地看着地面。

    “衙内,此时万不可犹豫啊。”随从说道:“吕师周外将出身,威望不足,暴起发难,未必能控制全局。衙内该遣人分赴各乡,将亲军召集起来,杀回桂州,或还有夺回城池的可能。”

    马希振眼神一凝。

    这是在劝他带着两千亲军回城呢。理由也很直接,吕师周造反,军士们都听他的吗?即便现在听他的,正牌节度使一回去,还听吗?

    但——

    马希振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吕师周那贼子定然已点齐兵马,朝这边过来了。儿郎们散在各乡快活,一时间哪召集得起来。”

    随从愕然,这倒也是。

    但——

    尝试都不尝试一下,这真的好吗?

    “官印都在吧?”马希振突然问道。

    随从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都在呢。”

    “把所有人都叫上,检查一遍器械、食水。”马希振霍然起身。

    随从精神一振:衙内这是下定决心,要回去与吕师周争夺桂州了!

    “去广州!”马希振说道:“我才是节度使,旌节、印鉴都在此处,只有我才能代表静江军归顺朝廷。吕师周这种贼子,算个屁!”

    随从正要去牵马,闻言一个趔趄,然后便重重叹了口气。

    马家的基业,马氏子孙都不上心,我着急个屁啊!

    静江军,算是完蛋了。

    湖南马氏,也蹦跶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