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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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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眼线

    第109章眼线(二更)

    柏炎一路从正殿出了内宫门, 又从内宫门一直出中宫门。

    因得早前的宫内的厮杀,中宫门处连一辆马车都没有, 全是被砸碎的马车木架碎片和倒下的马匹, 柏子涧已侯在中宫门处,手中牵了两匹马,是一直在等他。

    “侯爷!”柏子涧见了他, 牵马上前。今日生辰宴生出太多变数, 东宫又将侯爷单独留下,柏子涧心中没底。

    柏炎果真脸色阴得发沉, “回府再说。”

    柏子涧应是, 又将手中马匹的缰绳给他。

    柏炎跃身上马, 这一路从中宫门去往外宫门的路上, 有燃烧的火光, 还有混在一处的禁军和外地驻军的尸首, 鲜血染红了整条去外宫门的路。

    柏炎眸间黯沉。

    自出了宫门,一言不发。

    宫外亦不是安宁景象,随处可见的尸体血流成河, 昭示着昨夜的激烈厮杀。沿街各处都有纵火和屠杀的痕迹, 是借着外地驻军入京护驾的名义, 铲除异己。

    今日命丧殿中的那些晋王心腹, 家眷应当都是没了。

    柏炎想起方才殿中, 在他面前一个个倒下的人,悉数身首异处, 这朝堂中的肮脏血腥, 比战场上的厮杀更残酷。

    柏炎喉间咽了咽。

    一路快马回府, 府外的侍卫迎上替他牵马,“侯爷!”

    “夫人回来了吗?”柏炎问。

    侍卫道, “早些时候回来,是叶大人送回的。”

    柏炎安心。

    侍卫亦接过柏子涧手中的缰绳。

    柏子涧随柏炎一道入府,柏炎沉声道,“叫上邱遮,在万卷斋等我。”

    “是。”柏子涧应声。

    柏炎径直往清然苑回,折回苑中的时候,陶妈妈刚从内屋中掀起帘栊出来。

    陶妈妈见他一脸倦色,都知昨日的生辰宴京中出了大事,侯爷和夫人都在宫中滞留了一日,陶妈妈也不多问,朝他福了福身,问候了声,“侯爷。”

    柏炎声音不大,“夫人睡了吗?”

    陶妈妈颔首,“睡了,夫人方才一直在等侯爷,后来兰姐儿害怕,来了屋中,夫人一直搂着睡的,哄了好些时候,兰姐儿总算是睡着了,夫人自己也阖眸睡了,应是本也困极了……”

    柏炎微微颔首,没有应声。

    他是陶妈妈自幼看着长大的,也素来亲厚,陶妈妈关切道,“侯爷,你还好?”

    柏炎脸上不仅是倦色,还有黯沉,怒意。

    陶妈妈不知昨夜宫中发生了什么,但昨夜有在外的驻军冲入了京中,和京中驻守的禁军厮杀,整个京中都乱成一团,不少人家都遭了劫,火光冲天,杀人放火,连人带宅子烧了的都有。

    这宫中应当也不太平。

    平阳侯府有侍卫和暗卫守着,冲入城中的驻军和禁军都没在侯府处停留,但府外的厮杀声和喊杀声,还是让人心中怕得很。

    兰姐儿的父母都不在身边,昨夜侯爷和夫人也都不在,吓得一直躲在被子里。

    清然苑中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守着,到今晨,似是警戒才过去。

    不多时,夫人和侯爷也相继回了府中,应是府外定了。

    柏炎是怕苏锦担心,才快步来的清然苑,她有身孕在,昨夜近乎一夜未合眼,方才见他留在殿中,分明是心中悬而未决,一直心惊胆颤着,眼下应是疲惫至极,要歇上些时候。

    柏炎朝陶妈妈道,“陶妈妈帮忙照看些阿锦,我还有些事要去万卷斋,稍后阿锦醒了,让人来万卷斋告诉我一声便是。”

    陶妈妈应好。

    京中出这么大的事,侯爷自有事情要斟酌,这府中的事,陶妈妈尽力帮衬。

    目送柏炎背影出了苑落,陶妈妈心底忍不住轻叹,老夫人前脚才走,这京中便出了这么大的事,算算日子,也应当走到半途了……

    万卷斋内,柏炎砸了茶盏,砚台,最后索性连书架也一道踢了。

    柏子涧和邱遮都没有吭声。

    今日生辰宴上,庐阳郡王倒戈的一幕,太过触目惊心。柏子涧和邱遮眼中掩不住的震惊,当时都将目光投向柏炎处,见柏炎阴沉着脸,隐忍未发。

    这次东宫和庐阳郡王瞒过了所有人,包括天家和晋王。

    也瞒过了侯爷。

    云山郡借道之事,东宫只怕将侯爷的心思悉数摸了去,至少侯爷并不是站在东宫这边的,再加上还有许家支持晋王,许老爷子眼下过世……

    柏子涧和邱遮都觉屋漏偏逢连夜雨。

    自今日起,平阳侯府于东宫便是芒刺在怀。

    “人派出去了吗?”柏炎也砸得七七八八了,能在案几前落座开口了。

    柏子涧和邱遮都舒了口气。

    柏子涧拱手上前,“昨日生辰宴上庐阳郡王倒戈,末将已让宫中眼线趁乱出城,去追老夫人和四爷、大小姐,信鸽很快能追上,再一路快马加急,应当不出三两日,便能将老夫人一行截下,再绕道越州,将老夫人一行送往云山郡府邸暂留。”

    昨夜出事,柏子涧当机立断,至少抢回了半日时间。柏炎抬眸看向柏子涧,心底微舒一口气,越快,母亲和柏远,瑞盈越安全。

    柏子涧何时都稳妥。

    邱遮亦上前道,“侯爷,庐阳郡王府倒戈,东宫应是猜出了侯爷意图,侯爷需尽早准备……”

    柏子涧也看向柏炎。

    柏炎看了看邱遮,又看了看柏子涧,忽得,轻声道,“现在不是时候,宫中才生了事端,正是人多眼杂之时,此时风吹草动都会打草惊蛇,先不动。”

    柏子涧和邱遮都应是。

    柏炎抬眸看向柏子涧,“上次给老师送信,老师有回信吗?”

    柏子涧微怔,“似是没有……”

    柏炎诧异,许家出这么大的事,大半月过去,老师不应当没有回应。

    邱遮亦看向柏炎。

    柏炎问道,“钱老到谨州了吗?”

    柏子涧忽然想起,“前日到了,忘了同侯爷说一声。”

    柏炎指尖轻叩桌沿,心中更有些猜不透这次老师不做声的意图。只是忽得脑海间灵光一闪,指尖微微滞住,脸色蓦地煞白了几分。

    “侯爷?”

    柏子涧和邱遮面面相觑,分明看出些许端倪。

    柏炎微微敛眸,“我今日有些乏了,先派人去京中各处打探消息,其余的事情,什么都不要做,明日再议。”

    柏子涧和邱遮都拱手应声。

    临到出万卷斋,柏炎似是随意唤住柏子涧,“子涧,你等等,夫人的事我同你交待一声。”

    柏子涧是家臣,所以府中的事柏子涧都在上心。

    邱遮一人出了万卷斋。

    柏子涧上前,“侯爷,方才说夫人何事?”

    柏子涧抬眸看他,目光锐利,“有眼线。”

    柏子涧僵住,倏然,明白侯爷跟本不是在说夫人之事。

    柏炎轻声道,“许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师不应当没有任何回话,老师不回话,只有一个意思,不回话要好过回话,老师应是猜出了我这里有眼线在,所以不少消息应当都被人拦截知晓过了。东宫知晓我的意图和举动,也断定了昨日生辰宴上,我不会做任何动作,所以无论是庐阳郡王借道,还是早前忽然要除安阳侯府,都不是空穴来风之事。当局者迷,我怎么没想到,是我这里出了内鬼……”

    柏子涧也倒吸一口凉气。

    方才侯爷不说,他也不察,但似是生辰宴上的事,东宫是吃死了侯爷的所有举动的,柏子涧忽得后怕……

    柏炎轻哂,“昨夜生辰宴上,若不是夫人拉着我,在晋王和心腹在殿中拿着血书,义愤填膺说起范侯一事时,我应当便冲进殿中给范允喊冤了,因为范允还有一个独子在!若是给范允伸冤,他的独子还可沉冤得雪!但眼下仔细回想,若我昨日在殿中说了收留范允独子这番话,便成了窝藏逆贼之后,东宫虽不敢,却真有由头可以将我和夫人扣在殿中!”

    柏子涧脸色都变了。

    柏炎脸色微沉,“东宫恐怕一直都知晓范允托孤给我,也知晓范允身前曾留书给我,也料定我的性子,昨夜在旁人给范允伸冤时不会坐视不管。昨夜这一出大戏,原本是东宫布好给我跳的,若非夫人拦着,怕是已进了人家事前就备好的圈套里。东宫是生了要除掉平阳侯府的意思,今日离殿时却同假意我摊牌,又是杀鸡儆猴,又是投橄榄枝,本以为是在试探我,眼下想,却应是在拖延时间,另谋手段……”

    柏炎随手扔了另一本册子,“东宫好深的心思!”

    柏子涧深吸一口气,“侯爷先前说什么都不做,是说给邱遮听的?”

    当初范侯的消息是邱遮送到侯爷处的,侯爷当时便气了许久,而平阳侯府所有的动作,邱遮也都是一清二楚的,庐阳郡王能在晋王身旁潜伏数载,邱遮跟在侯爷身边也时日良久,得了侯爷信任的。

    细思极恐。

    柏炎看他,“未必是邱遮,也许,眼线并非只有一个人,多放些消息出去。”

    柏子涧会意。

    柏炎再开口,“以夫人的名义,给平城,严州,谨州都送些年货去。”

    年货?柏子涧不解,此时送年货做什么。

    柏炎指尖轻叩桌沿,“送去谨州的,老师会明白我知道他的意思,送去严州的,除了盛家,还有宴书臣,他聪明得很,知道我的意思。”

    柏子涧豁然开朗,许多事他们不便,但是宴大人可以做,譬如云山郡的驻军,借道严州……

    等回清然苑中,已然入夜。

    苏锦在外阁间中来回踱着步,因是双生子,四个月的身子已经很显怀,应当来回踱步了许久,腰间有些吃力,才回撑手托着腰,见他从苑外入内,苏锦眸间微微滞了滞,快步迎了上来。

    “柏炎……”她方才就想去万卷斋看他,但宫中出了这么大事端,她知晓他琐事缠身。

    今日殿中东宫单独留了他,她心中似缀了一颗沉石一般。

    一路回来的马车上,见京中街道都是凌乱尸体,不少宅子都被火烧,尽是断壁残垣景象,她一颗心就未曾安定过。

    方才陶妈妈是说他回来过了,苏锦安心了几许。

    但未见到他人,她始终静不下心。

    当下也顾不得脚下台阶,也没让青苗扶着,自己冲出了外阁间去。

    见她眼神焦急,伸手扶着腰,快步朝他奔来,柏炎心底似冰雪融化。苑中天寒地冻,光秃秃的树枝上还挂着前日里未曾消融的雪挂。

    他取下大麾披在她身上,也不说旁的,俯身低头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