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小说网 > 山河盛宴 > 第四百一十四章 此生长与君相逢

第四百一十四章 此生长与君相逢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墨客小说网 www.mks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她霍然睁开双眼!

    她看见了!

    大风卷来,雾气散开。

    她看见幽绿河流之上猪婆龙头尾相接,看见长蛇般人群末端他掀袍从容跪下,看见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石阶逶迤上天,看见他跪下,手掌贴地,额头触及手背,一次,二次,三次……再起身。九千九百九十九次。

    看见他磕长头一路前行,经四季风霜雨雪变幻磨折,六日六夜,长头一丝不苟,一身血,一身冰,一身焦灰与泥泞,一身伤痕嶙峋。

    看见那个一生不跪天地君亲师的男子,长跪上神山,却不求救命药,不求长生果,只求她一生顺遂,母子平安。

    ……

    陪护了文臻数日夜未眠的君莫晓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文臻睁开的双眼,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便猛地要跳起来,却在看见文臻下一个动作的时候,愕然怔在了床边。

    文臻静静地躺着,大睁着双眼,两道泪水,缓缓流过她瘦得脱形的脸颊。

    ……

    心灯在掌间悠悠熄灭。

    远处圆塔宝石在转动,彩光愈加迷离,搅动得雾气如画卷,隐约一卷卷,都是人生轨迹。

    梵唱高响,如潮水般自天际滚滚而来,再悠然远飏而去。

    燕绥再不犹豫,转身离去,从头到尾,没看地上的宝药一眼。

    赤足僧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看看地上的窝台,想着自己揪心的族人存亡的大事,闭上了眼睛,等着属于自己的声音响起。

    依旧是仿佛自己问自己,却并不属于心声,然而在做选择的时候,想好了千万遍的愿望,却没有立即脱口而出。

    他又睁开眼,看了燕绥的背影一眼。

    看见他袍角隐约的压印龙纹。

    行走天下的赤足僧人,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或许,自己还有一个选择……

    那个声音在催促,他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坚毅之色。

    片刻之后,窝台从地面浮起,玉池重新恢复完整。

    ……

    六日夜之后,一直没有合眼的中文等人,终于等到了自家殿下。

    在此之前,他们和那些一直跪在山下的朝拜者们,已经收殓了无数具从石阶上滚落的尸首。有浑身僵硬的,有烧成焦炭的,有尸首不全的,有遍身肿大的,各种死状,各种凄惨。

    一开始的时候,中文还不觉得什么,毕竟自家主子的实力在那,没那么容易死的。

    但后来,滚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死亡的方式越来越恐怖诡异,而那些人一看也是有能力的,却依旧不能逃脱被淘汰的命运,中文等人便开始恐惧——便是不惧这世间的高手,可苍天之力,非人力所能抗。

    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力的消耗,人只有越来越衰弱,又要如何撑下去?

    中文越等越绝望,十分后悔自己当时应该也跟着上去,可恨钟声响过,上阶的路便再也无法寻找。

    第六日,中文在烈日灼晒之下,抹一把脸,想着如果真出了事,自己也便永远在普甘,不回去了。

    然后便听见惊呼之声。

    一抬头,看见两个人影飘了下来。

    说飘不大恰当,主要是走路姿势太怪异了,两人膝盖好像都弯不下来了,又是下台阶,便一步一挪笔直地挪着,像对僵尸。殿下衣裳倒十分整洁,和上去之前一样,假发也是,一点也没有狼狈样儿,浑然是只体面的僵尸。只是手里撑着的一根树藤,暴露了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虚弱,他转过山道,顺手往后拎了一下,将身后那个因为拐弯险些踉跄的赤足僧人给拎住了,放在下一阶,随即又嫌弃地在山壁上擦手。

    中文欢喜得一拳头砸在地上,身边德语却在喃喃道:“我怀疑殿下先前是一路蹦下来的……”

    日语红着眼眶在呜呜地哭:“呜呜呜就这几天殿下怎么瘦成这样了!”

    英文:“……换你六天六夜不吃不喝磕一万个头再不停打架试试!”

    日语便又哭:“呜呜呜你这一说我这心里又过不去了,我们主子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了啊,最想不通的就是他竟然会做这样的事啊,跪天跪地跪父母君亲师,连这一茬他都没跪过啊……”

    这一哭,其余三个眼圈都红了。

    中文红着眼圈,在燕绥下来的那一瞬间,冲过去扶住了他。

    扶住他的那一刻,他的心都颤了。

    触手宽袍之下的,是鲜明的骨头,咯手的那种。而肌肤彻骨冰冷,透过薄薄的衣裳,冻得他手指都瞬间麻了。

    他扶得用力,然后一瞬间便看见有血迹透过丝袍染到了手上,他慌忙换个地方,然后就又染红了一手,他又换个地方,还是这样,最后,他扎煞着手,站在那里,不敢动了。

    这是……浑身没一块好肉了啊。

    燕绥在轻轻咳嗽,然后向他伸手,中文急忙掏出帕子递上,低头不敢看,心中更难受了。

    燕绥却拿帕子先擦干净先前拎过赤足僧人的手,扔掉帕子,又和中文要了一块新帕子,才去擦嘴。

    中文看着他,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轻声地道:“主子,药……”

    燕绥诧异地看他一眼。

    只这一眼,中文心便沉了底,苦笑一声。

    当初他知道要殿下一步一跪上山求愿不可能,想着这世上能让他这样也就文大人还有点可能了,所以才暗示为文大人许愿,好歹把殿下骗上山再说,说不定上山就有了机缘,能拿到药。或者殿下也能为他自己争取一回。

    然而付出这般代价,殿下的病很可能因此加重了,但最后,还是将这拼命得来的唯一机会,给了文大人。

    中文心中免不了有些怨念——殿下啊殿下,何苦来?人家文大人好好的,用得着你牺牲这许多许这个虚无缥缈的愿吗?你自己才是迫在眉睫需要救治的那个啊。

    你可真是吃力不讨好的典型,这般用情至深,面上还是淡淡的,也不说出来,叫人瞧着,仿佛并不上心似的,说不定文大人自己也这么觉得,瞧她对你,也是淡淡的,可真是叫人冤屈得憋一口血。

    中文叹息着,正要扶着燕绥,那个赤足僧人忽然站到了他面前,递过来一个黑色的盒子,中文莫名其妙,并不敢随意接,那僧人宣了一声佛号,轻声道:“这件礼物,便当是月支族人,送给殿下的礼物吧。”

    中文眉头一跳,没想到主子的身份竟然在这万里之外被一个异国僧人给看了出来,刚要给德语他们使眼色,那僧人却道:“求殿下怜悯……”说着便退了开去。

    中文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手中的盒子镂刻着一个圆塔,上头七彩宝石,隐约便是传说中的天上庙的图像,这明显是这僧人磕长头历经艰险得来的愿望,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给了自己?

    再打开盒子,里头一截雪白的根茎状物体,他顿时怔住了。

    这不是药方中说的窝台的形状吗?!

    燕绥瞄了一眼,倒也一怔。

    英文忽然道:“月支?甘奇那族?普甘三族之一?数代之前的普甘王不就是出自这一族的?这一族不是听说已经被新王代代追杀,灭绝了吗?”

    显然是没有灭绝的。

    但显然也生存艰难,不得不落发为僧,避走天下,也不知是为求复国还是为求族群延续,拼了命磕长头上了天上庙,最终却没许那个至关重要的愿,反而换了这一支窝台。

    这是拿全族最后的希望作赌,来求燕绥的人情了。

    倒也是个人物。

    中文大喜,立即将药收了,至于人情,以后再说。

    他想将燕绥背回去,燕绥自然是不要的,还是日语,忽然聪明了一回,拿出一双鞋来,那鞋怪模怪样,却是当初文臻为殿下做的叫什么球鞋来着,殿下爱惜,不怎么穿,却到哪都带着,日语在那鞋子底下竟然绑了几个木头轮子,道:“我算着殿下几日几夜下来,这腿定然是僵木着的,又不爱我们背,便弄个轮子,好歹滑着走试试呢?”

    燕绥若有所思地道:“仿佛听蛋糕儿说过什么溜冰鞋来着……”到底是肯穿上了,又换了衣裳,长长的袍子垂下来,遮住了怪模样的鞋子,燕绥僵直着膝盖由中文扶着一路溜过去,他是从所谓天上庙下来的人,四面的普甘百姓不以为异,反倒觉得这是得了神力,都跪下顶礼膜拜。

    燕绥便这么踩着溜冰鞋从人群中招摇过市,俨然新一代的神棍,一直回了花田中的小屋,中文回头看看,就发现一直跟着自己等人的膜拜的人群,在离花田里许的地方,便都不再靠近了。

    这让他若有所思,但也没有说什么,安排其余人赶紧烧制药汤,准备药物,给殿下泡澡清理,自己则挎着篮子,想着殿下这回可是大亏了身体,必须好好补养,不能再酱拌饭了,还是得去集市再找,今儿无论如何也要给殿下找出适口的饭来!

    中文在那座不大的小城来回转了两圈,每个街角旮旯都不放过,经过一条满是雨棚和杂物的破街时,却看见有人往那街角蜂拥而去,不多时,又蜂拥而出,一边出来一边摇头,嘴里大声地用当地土话说着什么。

    中文大概明白对方是在骂人。说什么“太干净。”“难吃”。之类的。

    中文便很有些骇异——能让遍地黑暗料理的普甘人都觉得难吃的东西,该是怎样的逆天食物?

    至于太干净——普甘除了那片花田和海和那个小屋,还有干净的地方吗?中文在几块石头上跳来跳去,以躲避地面上刚刚从低矮屋门里泼出来的污水,一边很好奇地往那个街角跳过去。

    看见那个小小门面的第一眼,他便呆了。

    因为那是汉字。

    “好相逢”。黑底红字的匾额。

    中文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那是街角的半间房子,但是弄得极其讲究,讲究到单看那半间房子,中文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东堂,红色琉璃瓦,刷得雪白的墙,黑色的漆得发亮的柜台,柜台里琉璃灯罩和白铁托盘都点尘不染。柜台入口处的一摞竹木托盘齐整洁净,店堂里四人连座四张,桌面雪白座位也雪白。桌上配备着筷子筒白瓷小瓶的酱油醋辣油,干净到让人不敢站脚也不敢坐下。

    中文的目光落在柜台里铁盘上,那是一色色的炒菜,色泽鲜亮诱人自不必说,菜的种类和风格却是如此熟悉,中文一瞬间热泪盈眶——是文大人的菜啊!

    是文大人的菜!

    是文大人的饭店风格!

    是文大人的讲究和洁净!

    是文大人的店,竟然开到了普甘!

    店门前好多人看热闹,好多人拥进去扒着柜台看菜,瞬间那昂贵的琉璃柜台便铺满了泥手印,有人好奇地坐在座位上左扭右扭,座位和桌上便留下了带灰的屁股印和油腻腻的胳膊肘印儿。几个小二肩膀上搭着雪白的毛巾站着,面带笑容,不急不躁,人走了便擦。

    看的人多,没人吃,吃不起。本地人也不适应这个做派。

    可能还不适应这个口味,中文知道,本地人口味很重,喜欢放一种黄黄绿绿的调料,入嘴说不清是酸还是辣,吃得五味都分不清了。

    他在门口怔了半天,才小心地走了进去,对着那个一看就是东堂人的人,唱了个喏。

    对方眼睛顿时一亮,随即笑道:“大总管!”

    中文一怔:“您认识我?”

    “大人画过您的像,说主子应该不会亲自出来,八成是您张罗吃食呢。”那掌柜的笑道,“我们早就出来了,指望着什么时候能碰着你们。在普甘这是开到了第八家,才遇见您!”

    中文又是一怔,一时心潮澎湃,险些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这……这生意,本地不大好做吧?”

    “嘿,赔钱呢!开一家赔一家!这可真是稀奇,咱们在东堂什么时候赔过!可大人说了,普甘人八成吃不惯咱们的珍馐,没关系,也不是给他们吃的。只要殿下最终能吃上就行了。就当……就当积累失败经验嘛!”

    中文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只觉得心里的酸胀快要满溢出了胸膛,眼前闪过燕绥下山后比霜雪还白的脸,想起他透过丝袍比冰还冷的肌肤,想起他袍角凝着不化的雪花和焦痕,满膝满身遍布的伤。

    想起万里之外,那于十面埋伏之中依旧操持着心爱之人一口吃食的女子。想起多少人数月之前便奔出国门,一间间好相逢打开大门,等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人。

    想起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自己还在心中抱怨殿下这一跪一求不值得,她不会知道这其间苦处,她似乎也未必在乎。

    然而此刻他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所有的旁观都只是浮光掠影。

    正如所有的深爱,都是暗室深处的吻,只有彼此才知彼此的甜。

    若非情深若此,殿下又怎会向天屈膝。

    若非牵念若斯,好相逢又怎会不断亏损又不断开张。

    掌柜已经在张罗着给他弄外卖,“把咱们准备好的食盒拿出来。大人说了,普甘的卫生条件应该不怎么样,殿下一定窝在哪里不爱出来,就每日给殿下带回去吃便好了,那食盒是特制的,双层的,普甘又热,不会冷。若是殿下要走,大总管你提前和咱们说一声,咱们小店便跟着走,其余七家也便可以关店了,也给咱们大人省一点本钱……来来来,这个糖醋鱼球时间久了不酥脆,不要夹了,这个豆粉乳酪清凉润口下火,给殿下备着,还有槐叶冷淘也是爽口的,黄雀蜜炙给殿下准备一个……”

    中文忽然一扭身,冲了出去,掌柜一转头不见了人影,“哎,大总管,饭!饭怎么不拿!你这忽然的怎么跑啦!”

    ……

    燕绥正在花田中泡药澡。

    当然有密密的帘幕遮着,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别想看见一丝汗毛。

    高处那人却依旧在看着,更加饶有兴致的。

    她已经知道了,从天上庙下来的两个人当中,有一个是他。

    她更好奇的是,他的愿望是什么?

    ……

    但燕绥花田中的药澡泡到一半,被他的大总管硬生生地拉出去了,险些没给他穿衣服的时间。

    他好端端地泡着,就看见中文疯了一样冲进来,二话不说冲进花田,也不管脚下多少花残叶折,撩开密密的帘幕,一股脑地冲过来,把衣裳往他身上一披,拽起他便走。

    一旁干活的日语德语英文险些叫自己手中的东西砸了脚。

    中文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要命了?

    殿下有多危险他不知道?沉溺在花田里正在思念文大人的殿下更加危险他不知道?

    日语德语英文已经做好救援作死的英文的准备了。

    燕绥抬起眼,看了一眼中文,他的大总管,其实是个稳重的人,少有这般的冲动时刻。

    除非……

    他目光一闪。

    然后他顺从地起身,跟着中文走了。

    啪嗒一声,德语手中的水壶,真的砸在他脚趾上了。

    燕绥向外走,远处高塔上看风景的人自然也被惊动,瞧着他真的一路出了花田,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远远跟着。”

    没有人应声,一抹香气散开,一队老鼠无声逶迤而去。

    中文再次将燕绥拉到拥挤嘈杂肮脏的集市上,口袋里灌满了石子,做好了给殿下一路垫脚的准备,可燕绥就这么走了过去,而他走过的地方,人们有意无意总在纷纷走避,让出最干净的所在,他经碧色的丝袍下端并没有拂过地面,连鞋底都没有。

    全部集市都人都在看他,但都只敢躲在街角看他,像看着那山坡之上属于女王的最繁丽的那一片的花田,灼灼耀目,而又人间天上。

    最后他在好相逢对面站定,久久看着那匾额。

    掌柜站在雪白的店堂里,微笑向他躬身,虽然没有见过殿下,但那人只要出现在那里,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他。

    那样的一个人,才值得大人为他将店堂开遍天涯,只为他一口可心的热食。

    东堂的好相逢还在筹备,普甘的好相逢工作人员已经踏上漫漫长路。

    于拥挤杂乱喧嚣肮脏的异国街市,她也能为他辟开一处只属于他的洁净天地。

    燕绥看了很久,像要把那片匾额一直看进眼底去。

    良久之后,他才进了店堂,掌柜和小二,立即客气地请出了所有看热闹的人群,半下了店门,所有的掌柜都离开,只有燕绥一人独坐,面对着一桌精致的,散发着热气的菜。

    筷子搁在一边,不是店堂供应的,是专属于他一人的,一双银筷,左边刻“恨别离”,右边刻“好相逢”。

    碟子也是特制的,浅碧色的边,淡黄色的底,上头一排字迹潇洒的诗句。

    “忍把千金酬一笑。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盘碟碗都是这个系列,碗里已经盛上了乌鸡辽参手撕豆腐汤,汤汁清莹,香气内蕴,恍惚里似倒映一双笑眼,弯弯唇角,和他说一声:“好相逢,好不好听?”

    他也弯弯唇角。

    在心里回答:

    你起的,都好听。

    低下头,一个人,在小小的,静默的厅堂内,伴那一盏微黄的灯,将那一桌等候了自己很久的饭菜,慢慢地吃完。

    连汤也喝了干净。

    中文站在店外,看着燕绥的背影。看着殿下沉默地,一筷一筷地,吃完了碗中的饭。

    他终于,落下泪来。

    ……

    等到文臻能够半靠着被褥起身,已经是小半个月之后了。

    这一日有雨,雨声淅沥,反衬得府中越发气氛安宁。采桑给文臻端来了药,君莫晓则卷起了帘子,文臻靠在床边,将孩子揽在怀中,静静看着窗外的雨。

    风拂动竹丝帘,卷进透明的雨丝,窗外竹叶将斑驳的影镂刻在淡绿的窗棂上。

    君莫晓给文臻掖了掖被子,轻声问她:“感觉怎样,这些日子?”

    文臻没有立即回答。

    君莫晓不放心地看她,却见她望着极南的方向。

    良久,君莫晓才听见她,用一种极轻却极柔和的语调,道:“像……做了一场最美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