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小说网 > 大明首相 > 第二百六十八章

第二百六十八章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墨客小说网 www.mks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送走杨博,高拱低头边想着心事,边往夫人房里走,张氏恰巧从屋里往外走,两人差一点撞了个满怀。

    “难得你还记得有家室!”张氏嗔怪了一句,拉他进屋,“她爹啊,俺想和你商量件事。”没有外人在场时,张氏一向按老家的习俗称呼高拱。

    “喔,有事?那快说吧!”高拱正觉无话头,一听有事相商,精神倍增。他在床前的一把椅子上坐定,张氏坐在床沿,拿出一张邀帖伸手递给过去:“这是曹亲家送来的,叫俺看,还是去一趟为好。”

    高拱接过邀帖,看了又看,表情沉重,沉吟不语。

    “她爹,还是认下吧,曹亲家为人不赖。”张氏劝道。

    曹亲家名曹金,号傅川,与高拱同为开封府人,他与张居正同登嘉靖二十六年进士。高拱三女五姐出生不久,就与曹金次子治和订了亲。八年前,十四岁的五姐殁了,未能成婚。曹金只得又为儿子治和另订亲事。照开封地方习俗,新订未婚妻相当于接续亡者,亡者父母若认可,即可认其为“续闺女”。曹金曾与高拱提及此事,高拱未置可否。前不久,二十二岁的治和举行婚礼,高拱因皇上在病中,也就未去参加。如今过年,大年初二照例要走娘家,曹家拿不准该不该让治和夫妇到高府“走娘家”,高拱认不认这个“续闺女”,就又差人送来邀帖,请高拱过府贺喜。若去贺喜,就意味着认下这门亲事。可一提到曹家,高拱就会想起聪明慧懿的五姐,心如刀绞,何况认了亲,此后还要经常走动?

    “俺知道你心里难受。可续上亲事,以后治和添了孩儿,叫咱姥爷姥姥,膝下承欢,老来也有个抓挠。”张氏又劝道。

    高拱想到当年夫人以死相逼要他纳妾添丁,他敷衍过去了,又回绝了珊娘,内心就对夫人有了几分愧疚,也体谅她的苦楚,既然夫人一再相劝,高拱也只好答应。他吩咐高福雇了两顶小轿,在大年初一的午时,来到曹金府上。

    曹金进士及第后授南通州知州,迁山东兖州府同知,累迁陕西左布政使,入为顺天府尹,前不久改刑部右侍郎。他家人口多,赁了一个两进的院子,倒比高府还要轩敞些。正在花厅接待访客的曹金,闻得高拱夫妇便衣来访,急忙跑出花厅,到首门迎接,径直把高拱夫妇引入正堂,在八仙桌两侧坐定,曹治和夫妇忙前来叩头行礼,认下了亲事。曹金夫人要带高拱夫妇到治和小两口的卧室去看看,高拱连连摇头。

    “那是女儿的卧房,照例该去看看的。”张氏劝道。

    高拱只得跟在夫人身后进了新房,抬头一看墙上挂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条幅,正色道:“怎么挂这个?给我摘下来,摘下来!”

    众人莫名其妙,一时不知所措,张氏道:“你这个倔老头,唱的事哪一出啊?”

    “什么黄金屋、颜如玉!”高拱不屑地说,“诚如此训,则所养成者,岂不都是些淫逸骄奢、惨民蠹国之人?!”

    “你说说你,竟这么较真儿!”张氏嗔怪一声,也无可奈何,治和哭笑不得,只得命人摘下。

    已是用午饭时分,曹金夫人带着新娘子,婆媳二人一边一个,搀扶张氏去后院招待,曹金又吩咐就在正堂摆下酒宴,只他和治和两人陪着。酒过三巡,曹金道:“当年治和订亲时,亲家翁曾说待告老还乡时欲卜居汴京,怎么样?我让治和为亲家翁操办操办吧?”

    高拱摆手:“不提这个了。”他当年确有卜居汴京之意,因为只有五姐一女,为了能够他日与五姐朝夕相处,让她为自己养老送终,方与家在开封的曹家结亲。可五姐已殁,说这些只能勾起心中的隐痛,是以他不愿再谈这个话题,遂叫着曹金的号说,“傅川,你说,内政民生,当务之急是何事?”

    “清丈田亩、平均赋役!”曹金不假思索地说,“时下,朝野对亲家翁的治国思路已然明晰:主张处理政务要严谨务实、讲究实效,不能图虚名;消弭外患,营造和平的外部环境;大力改革吏治,裁淘冗员,选贤任能。亲家翁复出二载,面对困局,以排山倒海之势,大开大合,消弭边患,改革弊政,天下翕然称治平!然目今贫富悬殊越来越严重,若要长治久安,非均赋役不可!”

    高拱点头:“消弭外患是创造条件,改革吏治是手段,目的还是富民强国。故清丈田亩、平均赋役委实是当务之急。不过,此事,恐一时还不能铺开。”

    “喔?”曹金不解地看着高拱,“这是为何?时下外患已弭,正可集中精力于内政民生。”

    正说着,门外有人兴奋地高声道:“给元翁拜年啦!”

    高拱抬头一看,是尚宝寺卿刘奋庸,正恭恭敬敬行叩拜大礼。

    “喔,亲家翁,亮采适才来给我拜年,正遇亲家翁光临。”曹金忙解释道,“都是同乡,过年走动走动,也是人之常情。”

    “是光走动走动吗?”高拱脸一沉说。

    刘奋庸提督四夷馆时,高拱因四夷馆无缅语译字生,刘奋庸却恬不为意,钻谋出差,对他生出恶感;近来刘奋庸又屡托曹金在高拱面前为他美言,乞求荣进,更让高拱厌恶。是以一见刘奋庸,就满脸不高兴,出语毫不客气。刘奋庸脸“唰”地红了,低头不敢再言。他已施礼毕,等着曹金请他入座,曹金恐高拱生气,不敢说话,场面甚尴尬。

    “呵呵,既然遇上了,奋庸怎么也得给元翁敬盅酒吧!”刘奋庸走过来,拿起酒壶,为高拱斟上,“元翁,奋庸表达下心意。”

    “你的心意我知道。”高拱端坐不动,“你屡托乡人为你说项,他们都替你说过话了,我一直不同意为你升职,你还敬我酒?!”他一扬手,“罢了,你可以走了!”

    刘奋庸尴尬万端,求助地看着曹金,曹金给治和使了个眼色,治和起身,把高拱的酒盅端起,道:“岳父大人,小婿给岳父大人敬酒。”又拉了拉站在旁边的刘奋庸,刘奋庸举起酒盅,碰了碰,治和把酒盅捧递于高拱面前,高拱接过酒盅,一饮而尽。

    曹金忙说:“亮采,元翁干了,你也快干了吧!”待刘奋庸干了一盅酒,曹金拉了拉他的袍袖,示意他快走。

    “躁急孟浪之辈!”高拱望着刘奋庸的背影,轻蔑地说,“一心想着升迁,到处钻谋,越是这样,越不升他的职!”

    “喝酒喝酒,不能让别的事扫了兴!”曹金端起酒盅敬酒。

    高拱喝了一盅酒,道:“傅川,你不是问清丈田亩的事何以一时还不能铺开吗?这就是原因所在。”

    曹金一头雾水,不敢接话。

    “污习未殄,吏治不兴。”高拱忧虑地说,“官场上不图虚名,不袭故套,踏踏实实做事的,能占几成?我担心清丈田亩之事贸然推开,这帮官僚借机扰民,骚动海内,把好事办坏,要么半途而废,要么不真不实成为数字游戏,如何是好?!”

    “喔呀!这一层我确乎未曾想到!”曹金恍然大悟似的,“亲家翁所虑周详。”

    高拱一攥拳头,道:“隆庆六年,还要把改革吏治放在首位!驰而不息抓下去!”

    曹金点头。两人又就吏治应兴应革事项,议论良久,直到张氏差人来催,方知酒席已进行了一个多时辰,高拱这才起身告辞。

    高福、高德跟在两顶轿子旁,刚拐了个弯,高福隐隐约约觉得有人跟踪,猛地回头一看,两个人闪身躲到了一个院墙角里。

    “老爷,好像有人跟踪嘞!”回到高府,高拱刚下轿,高福就低声禀报说,“这些天,小的总觉得,咱院子附近也有人盯着。”

    “你说甚?!”高拱大吃一惊,“盯梢?盯我的梢?谁如此胆大妄为?!”但转念一想,东厂的侦事番子盯大臣的梢,也是常事,也就不再耿耿于怀,一扬手道,“不管他,看他能盯出个子丑寅卯!”